唯有那还在缓慢跳动着的脉搏,让他意识到怀里的人真的还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无法思考。
还是后来楚柏笙唤醒了他,让他赶紧把顾惜朝送去医院,他才从刚刚的怔忪之中醒了过来。
一路不知道闯了多少红灯,随后看顾惜朝被迅速地推进了手术室,那扇厚重的白色大门在自己眼前关闭。
窒息的疼痛感如同潮水一般涌上了心头,恨意和疼惜在胸口不断地撕扯,脑海里仿佛有无数根针在不断地扎着他的神经。
五年的时光里,惜朝近在咫尺,而又远在天涯。
当自己健康地活着时,惜朝在那个黑暗阴冷的地下室里面饱受折磨。
五年,一千多个日夜,暗无天日的生活,又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景邵清站在门口,像是一尊雕像。
双手已经打好石膏的楚柏笙被景烁扶着走了过来,看到了景邵清。
本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微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和景邵清一起等着手术结束。
五个小时后,白色的沉重大门被打了开来。
景邵清回过神来,看着刚刚从手术室里走出来的医生。
医生已经是满脸疲惫,看着在门外的景邵清,微微点了点头,说:“手术比较成功,情况很危机,幸好病人的求生意识很强。但是病人现在身上的伤口和隐疾太多了,身体非常虚弱。还需要再继续观察一段时间,才能确认是否度过了安全期。不过就算度过了安全期,你们也要做好心理准备,病人的身体不论是在治疗其他的疾病还是修养方面,都需要耗费极大的时间和精力。”
景邵清微微松了口气,连忙点头,“谢谢医生,我会照顾好他的。”
医生点点头,随后就离开了。
顾惜朝被转移到了重症监护室,隔着玻璃,看见他全身上下被插满了各式各样的管子。
看着还在昏迷中的顾惜朝,景邵清的眼睛一刻都舍不得移开,生怕眨了个眼下一秒他又会消失在自己的面前。
之后的几天里,景邵清一刻都没有离开过。
仿佛是不知疲倦,不觉饿渴一般地看着监护室里的那个人。
到了第三天,医生来过检查说度过了安全期,景邵清整个人微微松了一口气。
第五天,顾惜朝醒了过来。
但是由于营养不良等一系列的原因,他的身体还很虚弱,基本上是无法动弹的。
很多时候都是清醒一段时间,随即就陷入沉睡中。
他太累了,当意识到自己处于一个安全的环境时,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景邵清还在外面看着他,五天不眠不休差不多已经到他的极限了。
景父景母听说顾惜朝找到的时候,就赶来了医院看了他的情况。
看到顾惜朝的情况时,两个人对视一眼,眼神里都有些不忍。
最后景母叹了口气,说了句:“我们不干涉你的事情了,好好照顾他吧,有什么需要直接和我们说。”这句话也算是表明了他们两个人的态度。
其实刚开始两个人也是抱着能改变就改变的态度,对顾惜朝的脸色也没太好。
后来顾惜朝失踪,这么些年过来,看着儿子对他的心一点儿也没改变,他们也算是明白了。
既然儿子的性取向没有办法改变,那让他和一个能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在一起,过的开心也就算了吧。
如果能够找到顾惜朝,那就接受他们在一起的事实,作为父母,能帮衬着一些就帮衬着。
景邵清听完后,点了点头,继续转过头看着顾惜朝,生怕错过什么似的。
景父站在后面,拍了拍景母的肩膀,“走吧,回去做点儿补身体的东西给孩子送去,这受了五年的苦,身体肯定虚着。”
说完后两个人就走了。
五天后,顾惜朝终于从重症监护室里面转到了普通病房。
因为长时间的在地下室,所以给顾惜朝戴上了眼罩,防止因为瞬间亮光的刺激导致失明。
当景邵清被允许进去的时候,在他身后的楚柏笙眨巴眨巴眼睛,本想提醒一下景邵清他衣衫不整,太久没打理,样子太过憔悴了。
不过景烁看懂了他的意思,摇摇头,楚柏笙就把话收了回去,随即扯了扯景烁的袖子,做了个“回去”的口型。
景烁点点头,两个人就走了回去。
病房里,顾惜朝刚刚醒过来,护士刚刚给他量完体温,他的手上还在打着点滴。
前段时间昏昏沉沉,有个时间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灵魂脱离了身体,不过后来又被一股力量给推了回去。
之后的时间里,他昏昏沉沉,没有办法睁开眼睛,但是意识却是还有的。
一会儿是医生的声音,一会儿是护士的声音,但是却没有听到他最想听到的那个人的声音。
心里面莫名闪过一丝失望,在昏迷的时候,他恍惚中听到了景邵清的声音,也正是因为那些声音,他才有挺过来的决心。
因为就算他活过来,这个世界上也只剩下那么一个人,让他感觉到所谓的幸福。
景邵清走进病房,一步步地靠近病床。
他看到顾惜朝微微仰着头,想起刚刚医生说他的意识现在是清醒的,可以交流但是不能持续太长时间,还是需要足够的休息。
仿佛是感觉到了什么一般,顾惜朝微微侧过了头,像是想要确认是不是有人站在那儿。
景邵清坐了下来,伸手缓缓地抚摸上顾惜朝那张毫无血色的脸,顾惜朝因为缺乏营养而变得肌瘦,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肉。
顾惜朝眼皮跳了跳,感觉到脸上的温度后,他试图发出声音,但是却只能发出一些模糊不清的音节。
于是他放弃了尝试,过了另外一只手,握起他的手腕,顺着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吻过去。
“惜朝,我在。”
随后顾惜朝感觉到手上有着湿润的触感,他心里一惊,抬手摸索着景邵清的脸庞。
景邵清布满胡茬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
“邵清...我没事....”顾惜朝嘴角微微勾起,缓缓摸索着握住面前男人的另外一只手,伸出手指扣住。
他曾经想过自己有一天,再回到景邵清身边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心情。
也许是开心到不能自已,也许会痛哭流涕,把自己五年来经历的一切都当做是一场噩梦。
但是他没有想到,景邵清的痛苦不比他少一分,无论是失去自己消息的痛苦,还是等待煎熬的难过,还是最终找到自己的心疼。
过了五分钟,景邵清又变成了原来那个冷静自持的人。
他调整好情绪,慢慢地起身,弯腰帮顾惜朝捏了捏被角,然后腾出另外一只手替他理了理额头上的碎发。
最后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旁边缓缓地摩挲着,“医生说你这段时间都要多休息,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顾惜朝动了动手指,“没有。”
“嗯,我陪着你。”景邵清直直地盯着顾惜朝,仍旧是一刻也不打算挪开。
“你几天没休息了?胡子都长一脸了。”顾惜朝抽出手,摸了摸他的胡茬。
“没几天,长的快。”
话刚说完,护士就敲了敲门,推开门走了进来,对着景邵清说:“时间差不多了,病人现在需要多休息。”
景邵清坐着问道:“坐着陪着行么?”
护士看着他两交握的手,眨了眨眼,“你这样病人怎么能好好休息啊?让病人先休息好以后再来也不迟。”
顾惜朝听完后,想到景邵清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完之后咳嗽了起来,景邵清连忙抚着他的胸口给他顺气。
顾惜朝最后握住他的手,“你先回去洗个澡,休息一下。明天就可以摘眼罩了,我可不想看到一个怪大叔。”
景邵清听完,抬手摸了摸胡子,沉默了许久,回答道:“好。”
随后在他唇边落下一个吻,然后起身。
景邵清在回家之前,特地留下了六个人守在病房门前。
对着面前一字排开的人,他说道:“待会儿按时轮班,除了医生护士以外谁都不许放进去,如果医生护士进去,也一定要有两个人陪同。”
六个人点了点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