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性肠胃炎,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医生下了结论,让他吃了药就在医务室卧床休息。
他的脸陷在白色的枕头里,嘴唇干裂,汗湿的刘海贴在额头,面色愈发显得苍白,他似乎非常疲惫的垂着眼睛对我轻声说谢谢。
我摇了摇头,意识到他看不到,才急忙说没关系大家都是同学,就急忙从医务室退了出来,这才发现那年的夏天来得格外早,明明才五月初就已经热得不像话,阳光也异常耀眼,明晃晃的照得人眼睛疼。
领悟不过一瞬之间,就在他长睫毛在投下浅淡阴影的瞬间,在他两片失色的嘴唇掀动的瞬间。
夏日惊雷在心口骤然炸开,夏日暴雨就这样轰轰烈烈的紧随其后,被闪电劈中,却还能活着感受到雨水的潮湿。
一口咬下青涩的柠檬和多汁的蜜桃,酸的是忽然涌起的温柔,甜的是铺天盖地的浓情。
我一时控制不住眼眶的潮湿,不是因为诸如害怕之类的情感,我尚未有余力思考任何问题,只是被太过激烈感情轰然击溃到了难以自控的程度。
太超过了。
实在太过分了,为什么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心里会滋长出自己都无力承受的情感?
我怀揣极欲宣泄的情绪从校园大门大摇大摆往外闯,奇怪的是往日严格的门卫也在这时忽然失守,我没头绪的半走半跑,直到巨大的喧嚣随着汗水的流淌逐渐平息,我踏着落日的余晖又翻墙回学校,医务室的医生好心的等着睡着的他醒来,我努力摆出最自然的姿态,劝医生先下班,我等我朋友醒来,再帮忙关门。
病床上的男生侧卧蜷缩着身体,右手还搭在腹部,嘴巴微张着呼吸,一呼一吸都增添着夏日的潮湿和炙热。
我坐在床边呆看着他的睡颜,思维变成了脱缰的野马,一会儿觉得他像懵懵懂懂闯进花园里的孩子,一会又觉得他是古堡深处沉睡俊美的小王子。
前一种激起我的保护欲,后一种激起我的仰慕。
或许是因为他安稳睡着,或许是理智在一时之间涌起的感情面前仍未回笼,我缓缓低下头亲吻了他的嘴唇,干燥滚烫的触感。
我也变成不过几岁的小孩子,一颗糖的开心满满要溢出来。
心中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和无限的期待:我喜欢你,你会喜欢我吗?
这样的问题,只存在于十七岁的我心中。
重鲸在那四个人中,崇荆皱着眉思索,他们四个会在什么共同的地方遇到了凶手?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却又欲说还休的躲在重重迷雾背后。
崇荆拿过方格推过来的电脑和卡片,不会是重鲸满城乱跑去过的地方,恰恰在他居住的小区附近,会是什么地方?
不同的年龄、性别、教育层次的人都会去的地方,在七年中一直存在的地方……
“王勇,查一查这家海兴医院是哪一年建立的?”崇荆注意到半个月前一个周六下午重鲸的行程。
“始建于1999年……”
“能查到四个人的医疗记录吗?”
办公室里只有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声音。
“除了年代最远的死者没有留下医保卡消费记录,那时候也还没建立数字档案……其余三个人都在他们死亡日期的一周到三周之前到过海兴医院,接待他们的是不同的医生……”
“成立以来所有在这家医院就职过的1米74到1米78之间的男性,体重在62公斤到72公斤之间……”
“只查医生就够了,学历在本科以上。”方格补充道,“现年三十岁以上,四十五岁以下。”
王勇瞥了眼崇荆确定他没有表示反对,才开始动作。
方格拿过卡片第N遍饶有兴致的翻看,崇荆拿出手机打电话给鉴证科的李浩铭,电话接通,他还没得来及说话,那边就已经开口抱歉,“崇队,我今天实在太忙了,你也知道最近的情况……我明天明天一定下午之前打电话给你。”
“麻烦你了。”崇荆说完干脆的挂了电话。
“满足条件的有八个,其中有三个是海兴医院的在职医生。”王勇将打印好的资料分发给四人,“我查了所有人周五当天手机的GPS记录,都没有进出过死者所在的小区。”
崇荆迅速翻完一遍,挑出三份,“这三个人不可能,他们在七年里都有过整年在仓屿市的远距离城市的经历……”
“这两个……”方格也抽出两份,“只是普通医师,职位太低。”
最后剩下五个人,有两个现在在海兴医院就职。
方格把那两位海兴医院在职医生的资料放在桌面上,状似随意的开口:“这两个人可真像啊。”
王勇定睛一看:“还真是,身高、体重的数据都很接近,发型也差不多……”
“明天就先把这两个人请到警局来吧……”崇荆宣布今天到此为止,他握着两份资料,把内心汹涌的情绪压了下去,走到这一步,难题的已经不是谁是凶手,而是如何拿出关键性证据……
他脑海里又闪过重鲸在血泊里的画面,心脏抽搐的疼痛的同时,又一些讽刺的反问,一天比一天响亮,终于到了他无法忽视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