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他的生日,我也有过一个惨痛的黑历史,大一那个暑假,我怀着某种诡异的念头准备给他来一个成年生日的surprise,既然是惊喜,自然不能提前透露,反正他要么就是在家看书,要么就是在打工,我到时候直接去找他就可以。怀着这样的打算,我揣着自己的奖学金和零工所得在街上晃悠了一个星期,最后给他选定了一块表,黑色的表盘和皮带,简洁冷酷,像记了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到了他生日那一天我兴冲冲的跑去他家,又杀到他打工的地方,傻眼的得知他今天刚好休假的答案,除了这两个地方之外,我完全想不到他能去哪,秉持着做事有始有终的态度,我坐在他家门口枯等一天,直到傍晚才看到他归家的身影,我心里的期待早就转化成了怒火,又在一天的时光里熬了个一干二净,这时候看见他,我只是迎上去,面无表情的把表递给他。
他脸上露出几分惊讶,“这是什么?”
我语气难免烦躁:“生日礼物。”
他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低声问:“我的生日?”又自问自答,“哦,是我的生日,谢谢。”
我如愿以偿的拿到一句感谢,却只觉得自己是个十足的傻`逼。
他什么也没做,不妨碍我觉得自己像被千万句话羞辱,只能扯出一个不知道该讽刺谁的笑容,就匆匆跑开。
回想起来,那时候我认识他已经四年有余,他这样的性格也算得上了解了,他不记得自己的生日,也不在意我送他的礼物,这个局面当年的我居然没提前预见,实在不应该,所以只能说是某种诡异的念头在作祟。
那时候的我还是结结实实的生了好几天闷气,又想着从前都没人给他庆生,他才会连18岁的生日都不在意,以后年年我都帮他记得帮他庆祝,不就得了?
于是又若无其事的转悠回他身边。
有什么办法呢?谁年轻的时候没有这么以近乎犯蠢的方式爱过个人呢?
到了第二年我就学乖了,提前和他约好在这一天见面,这个生日,他不在意,我却不能不在意,生日这种东西,过一个象征着我和他又多认识一年,也象征着我和他能够相处的日子又少一载。
没想到这一坚持,转眼,我们两就都到了而立之年。
我给他过了十二个生日,在这天一起吃饭、送他大大小小的礼物,我早已明白,别说十二年,再过二十年他都不会在意,只是我已习惯这一天共同度过。
哪怕你是奔流的岩浆,他却是火山脚下黑曜石,任凭风吹雨打,他自岿然不动,一身锋利,却安于现状,你再怎么靠近琢磨,他依然只袒露出一片纯黑。
时间也对他格外纵容,可能正因为没有什么事能压在他心头,他和十二年前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依然是一副削瘦清俊的模样,冰冷如玉石,时不时显露出一股少年气,第一眼看上去剔透,仔细端详才发现内里永远是一团迷雾。
我有时候恨其不争,当年大家都在学习的苦海里挣扎,他却轻轻松松考上最好的大学,我呢在同一个城市就只是个二流大学的资质,到了工作的时候他却一副不争不抢看破红尘的样子,找了份普通工作安定下来;有时候我也会羡慕他,以前羡慕他轻而易举,后来羡慕他别人抢破头的他却能浑不在意。
或许正因为他总是格格不入触动着我日渐稀薄的好奇心,才会十几年如一日在他身边打转。这种事,真要解释,我也解释不明白。
重鲸居住的小区,偏于市区一角,年代已久,只有小区门口装有一个摄像头。
此刻,崇荆就开着周五全天的监控,让保安和居委会主任一个负责回忆另一个负责辨认记录这一天人员进出的情况。
小区老旧,住户也多是一些老年人和进城务工人员,其中不乏短租户,邻里之间并不熟悉,门卫更是摆设,崇荆也不敢抱多大希望能从这方面获得多少线索,只不过尽可能把手中的可能性都挖掘个遍。
他揉了揉太阳穴,张局要是知道他带着人往连环杀手这个方向查,肯定后悔给他开这个权限。
只有一名疑似自杀的死者,就往这个方向调查,是十足的冒失。
不过除了当刑警多年的一点不好言说的直觉之外,另一方面,重鲸的生活简直简单的让人发指也是另一重原因,没有男女朋友、事业上也没多大的进取心,实在没什么可能与人树敌,也没有什么积蓄,更何况家里没有被翻乱的迹象,自己算得上他唯一的关系较为密切朋友,这种情形,再加上电脑里“活着太过无聊,再见”这封简洁得不能再简洁的遗书,连崇荆都不得不承认,如果这个人不是重鲸,他也绝对不会怀疑这不是自杀,但因为这个人是重鲸,再排除了所有可能性后,崇荆只能去相信最后的那一个。
三个半小时之后,居委会主任把名单递给崇荆,名单记得很乱,参杂着姓氏、住址、时间、大概年纪和一些其他的描述,“小区里的人我几乎都叫得上号来,这是根据监控录像和保安的回忆记下来的,按照您的要求,陌生人我也标注出来了。”
崇荆点了点头,“谢谢你们,等一下我让人送你们回去。”
他又打开录像,拖着时间条把不属于居民的那几个人看了一遍,十三个人中,除了六个老年人,三个小孩,转到方格他们那件屋子,打算扔给王勇先查一下另外四个人的身份,赵武整理完问询资料,正在帮王勇整理死者一个月来杂乱无章的行踪,就伸手帮忙接过名单。
赵武扫了一眼名单,正欲直接递给王勇,突然顿住,又仔细看了一遍,他咽了口唾沫,难掩激动:“队长,保安他们还在吗?”
得到崇荆的点头肯定之后,他飞快的跑出去抓着保安和居委会主任快步走了回来,他指着名单上晚上九点多进入的一项纪录问,“你确定这是位姓林的男士,三十岁左右,和死者一样住在3单元?”
保安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晚上的监控看不太清,我都是通过昨晚的印象判断的,这位穿着件卡其色的夹克、工装裤、背着个黑包,庄大妈说这是3单元的林先生。”
崇荆下意识敲了下桌子,“没看到脸?”
保安摇摇头,“没有,晚上都太看不清脸。”
居委会主任庄大妈在旁边补充道,“那个夹克、裤子、背包,又是个寸头,我不会认错人的。”
赵武的语气变得更为迫切,他看向一旁的居委会主任,“3单元里有几位姓林的?”
居委会的大妈斩钉截铁的说:“就一位。”
赵武张开嘴正准备说什么,被崇荆及时截住话头,“你先送他们两出去打个车。”
过了五分钟,赵武回来,情绪明显平稳了很多,他翻开问询记录和手机相册,一并递给崇荆,“3单元6楼确实有一位叫林洋易的,我今天去的时候,他也是穿着条工装裤,但他周五晚上不在市里。他周五下午就请假回老家去了,今早才回来,我还拍了火车票票根。”
赵武顿了一下,“要么他在撒谎,要么有人装作他混进了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