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小筱的心里顿时生出一股不好的感觉,这件事来得太突然,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背后推了一把,她甚至都还来不及反抗,就被推到悬崖底下去了。
她眸子暗了暗,趁押着她的士兵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放出了藏在袖子里的七宝,七宝很有灵性,虽然不太懂人类的感情,但也知道炎小筱遭难了,一溜烟就藏到了路边的草丛里边,等人群走出老远以后,才飞快地跑去找耶律宏骅帮忙。
很快,她就被带到了金銮大殿之上。
皇帝高高地坐在上位,居高临下地看着炎小筱,面上看不出喜怒。
炎小筱此时也不敢轻举妄动,中规中矩地跪下行了个礼,“臣女见过陛下。”
皇帝那双睿智的眼睛在她身上扫了一圈,然后淡淡开口,“花陌可……炎小筱,朕到底应当怎么称呼你呢?”
炎小筱心里一惊,心想自己的身份果然是暴露了。
而知道或是能猜到她是炎小筱的人并不多,除了耶律宏骅耶律天岚兄弟俩,就只炎彩蝶了。
耶律宏骅和耶律天岚没必要去揭穿她,这件事,恐怕十有*是炎彩蝶所为了。
“臣女,不知道陛下的意思。”在没有确实的证据证明她就是炎小筱之前,她并没有打算立即承认。
这件事,处理得好,是小事一桩,若是闹大了,说不定会直接影响到两国的邦交,她不敢赌。
皇帝猛地一拍桌子,扔下来一个信封,信封落到炎小筱的脚下。
“还想狡辩!这封匿名信里写得清清楚楚,你花陌可的身份是假,炎小筱的身份是真,炎小筱,炎府六小姐,你不远万里来到我东辰国,混入皇宫,到底有何目的!”
皇帝的面上,虽然不见暴露的神色,但语气里的威严,却是不容忽视的。
炎小筱的心一分分地往下沉。
她捡起地上的信封,拆开来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越看,心里就越凉。
炎彩蝶是存心想要将她置于死地,信里,不但详细说明了她的来历,还附带了很多她的语言习惯,动作特征,以及前因后果,皇帝并不是那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但看了这封信以后,他却不得不去相信。
别说是皇帝了,就是炎小筱,如果这不是事关自己,她怕也要相信这信里的内容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脑子里有些乱,又有些委屈,突然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抬起眼眸定定地看着上方的皇帝:“如果,我说我不是炎小筱,也不是花陌可,我是燕七七呢?!”
“大胆!”皇帝又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休要在此胡说,德安公主正好好的在德安殿,你竟然冒充谁不好,有胆子冒充她!”
炎小筱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捏得紧紧的,面上是极为少见的倔强。
她想到她混入皇宫这么些天,本以为能够查到一点有用的线索,却什么都没查到。
她想到当初她被心爱之人一杯药酒毒倒,含恨死去,再睁眼时,却已物是人非,有家归不得,自己的身份被人鸠占鹊巢,自己却无能为力。
说不恨、不怨、不无甘心,那是不可能的。
原本以为自己只要苦心经营,迟早能够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却不料,这一切这么难,这么难。
她很疲惫,疲惫得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现在德安殿里的那一位真的是德安公主吗?那她为什么几个月来便不再作画?绘画是德安公主平生最为得意自豪的事,她为什么突然就不画了?德安公主虽然娇纵,却心怀天下百姓,她明知道嫁给白云飞有可能会引起两国纷争,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陛下,您真的确定现在的德安公主,还是您的女儿吗?”
“放肆!”皇帝显然气得不行,整个人从龙椅上站起来,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一般,“来人,将这个胡言乱语的女人拉出去,打二十大板,朕看她还敢不敢乱说!”
炎小筱此时却是什么都顾不了了,她继续大声地说道:“陛下若是不信我,大可派人前往敏华宫的后山看看,定能找到蛛丝马迹,我才是真正的燕七七,当初我就是被白云飞给迷晕了,带去敏华宫给害了,您若是不信,自可派人去查!”
敏华宫,以前是前朝敏妃的住所,后来敏妃不洁,私养男*,被圈禁在敏华宫孤独终老,从那以后,敏华宫就成了冷宫的代名词。
而炎小筱当初虽然被下了秘药,但恍惚之中,还记得自己确实是被带到了敏华宫的后山,当时自己还醒过来迷迷糊糊看了一眼,只是因为药性太强了,接着又晕了过去。
敏华宫平日里别说是主子了,就连下人也很少去,她打赌,白云飞肯定仗着这一点,并没有好好处理现场和自己的尸体,虽然时隔好几个月了,但说不定真能查出一点蛛丝马迹来。
她在打赌,赌父皇最终还是多虑的,会派人前去查看。
“带下去!”皇帝愤怒地一摆手,旁边的侍卫就将炎小筱架着拉了出去。
皇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满面怒容,呼吸急促,目赤欲裂,微微抖动的身躯昭示着他的愤怒。
一旁伺候的太监小心翼翼地给他倒了一杯茶水,“陛下,您消消气,花小姐肯定是胡说的,这德安公主一直都待在宫里,日日来给陛下请安,怎么可能是别人假冒的呢?”
皇帝喝了一口茶水,情绪慢慢冷静下来,他眯了眯眼睛,下了命令,“去,派人去敏华宫后山查探一下,仔细一点,不要放过任何的细节!”
“陛下,您相信花小姐说的话吗?”太监有些不解地问道:“这……明显不合理啊……”
皇帝冷笑一声,沉声道:“朕不相信任何人的话,只相信眼睛所看到的事实,花陌可是不是在说谎,派人前去一探便知。”
太监点点头,领了命出去了。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板子落到身体上的声音,以及炎小筱忍痛的闷哼声。
一切来得措手不及。
炎小筱一边忍着板子打在身上的疼痛,一边期待着皇帝能够派人前去敏华宫查探一番,一边,又想着耶律宏骅会不会赶来救她。
虽然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毕竟这里是东辰国,不是元陵国,耶律宏骅就算是贵为太子,在东辰国也不可能使用元陵国太子的权利。但她还是想着他会不会来。
身后已经痛得没有了知觉。
这些行刑的人可不像炎家的家法一样,只是为了惩戒,并不是为了闹出人命,这几个板子,可比当初在炎家受的要狠得多了。
炎小筱倔强地咬着唇,不过两板子下去,就已经尝到了腥咸的血腥味。
这一刻,她无助,却也委屈。
疼痛,也有破罐子破摔的决然。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炎小筱终于支撑不住了,突然眼前一黑,几乎在瞬间晕死过去。
在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正在飞快的接近,那人的身上,有她所熟悉的,让人安心的味道,于是,她便安安心心地闭上了眼睛。
眉眼间没有多少痛苦,倒有那么一丝心安。
耶律宏骅在从小黄鸡那里得到消息以后,立即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可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当他看到炎小筱满头大汗,疲惫又痛苦地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几乎都停止了。
本能的,一个健步跨过去,将正在行刑的人推开,如同护着什么珍宝一般,将炎小筱搂进自己的怀里。
“你们干什么?!”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愤怒。
行刑的人被耶律宏骅那要杀人的眼神刺了一下,心里一紧,竟是有些害怕,小声地解释道:“殿下,这是陛下的命令,您还是不要为难小的们了……”
“你们没看到她都昏过去了吗?”耶律宏骅狠狠地瞪着那两个行刑之人,眼神化作利刃,似要将他们千刀万剐:“她是本宫的人,要打要骂,也该本宫来下决定!你们东辰国便是这样招待贵宾的?!”
两个士兵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耶律宏骅将炎小筱抱起来就要走,却又被那两个人拦住:“殿下,您还是不要为难小的们了,若是奴才们没完成陛下的指令,只怕奴才们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耶律宏骅严重寒光乍现,“让开!”
“不能让,就算是殿下打死奴才们,奴才们也断然不敢让您带走她。”
这事若是发生在元陵国,恐怕耶律宏骅完全不会有任何的忌讳,敢拦他的路,直接杀了便是。
可他虽然生气,心疼,却也没忘记这里是东辰国。
“本宫这就带她去见陛下,本宫倒是想问问陛下,她一个弱女子,到底是犯了什么错,要把她打成这样!”
“这……”
“本宫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你们若是再敢阻拦,本宫可管不得这里是东辰国还是元陵国,不过两条狗命罢了,陛下还会因为你们而影响到两国的邦交?”
那两人对视一眼,最终,还是放了行。
耶律宏骅将炎小筱打横抱起来,让她稳稳地躺在自己的怀里,脚下的步子沉稳矫健,直接不管不顾地冲进了皇帝的金銮殿。
他毫不客气,开门见山:“陛下,本宫想,你需要给本宫一个交代。”
皇帝看了一眼耶律宏骅怀里的炎小筱,她已经晕过去了,心里不知为何,有些后悔起来。
可他是皇帝,他自然不会让旁人知道他的后悔,于是他轻飘飘地回道:“她利用花陌可的假身份潜伏在宫中,如今已被人揭发,她自己也供认不讳,朕不过是打了她二十板子而已,难道还是朕做错了?”
耶律宏骅来之前,并不知道炎小筱被抓起来,甚至被打的原因,如今听东辰帝这么一说,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陛下,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承受二十大板?而且她是我元陵国人,难道陛下怀疑我元陵国意图对东辰国不轨?”
“这……朕当然并没有这么想。”
“陛下,元陵国与东辰国素来友好,就连德安公主悔婚,与白云飞私定终身的事,我元陵国也未曾与你东辰国计较。
陛下觉得我元陵国的人出现在东辰皇宫里是心怀不轨,未经求证便对她动刑,是觉得我元陵国好欺负吗?”
耶律宏骅字字珠玑,步步紧逼,东辰帝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反驳。
德安公主与白云飞定亲之事,本就是东辰国不守信用在先,如今耶律宏骅明明白白的将此事提出来了,他就算是再厚的脸皮,也不可能抵赖。
只听耶律宏骅又道:“炎小筱是我的人,你们东辰国高贵的德安公主看不上本宫这个太子,不愿下嫁,还不许本宫另觅佳偶?本宫可以用本宫的身份为她担保,她绝对没有任何的恶意。不知陛下是否能答应就此揭过?”
正在东辰帝犹豫不决的时候,先前派出去查探敏华宫的人正好回来了,领头的满面正色,在东辰帝的耳边沉声道:“陛下,有大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