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寒。”
褚妖儿突然喊出立在她对面良久的人的名字,手中在冰面上划来划去的石块扔掉,她抬头“看”向对面真真是如冰块般寒冷的男人:“当初启动夜色妖华的时候,你是不是见过大帝?”
她问的很直白,也很坦率。
但就是这样的直白,这样的坦率
这样的坦率,却是让得萌面色大变,然后倏然抬眼,看向对面的人。
就见这人沉默着,沉默着,终于是在褚妖儿的注视之下,缓缓点了点头。
旋即开口,声音是冰雪般的寒。
“见过。”
“他和你说了什么?”
褚妖儿还是蹲在地上,并没有起身来。
她认真的“看”着他。
虽说这是两人今生第一次见面,她还没有亲吻他,他有关她的记忆理应还未恢复,但她问的问题,有关这个问题的场景里并没有她的存在,所以他记得这点。
记得夜色妖华之前,参商大帝,的确是找过他的。
并且还是私下里找他,没有被任何人知道。
这个任何人,自然是包括了殿主。
否则,以殿主的能耐,岂不会将这一点告诉给褚妖儿?
可连殿主都没有和褚妖儿说,这就表明殿主也是不知道的了。
知道褚妖儿已经确定了什么,临寒如今也算是第一次见她,但对她并没有任何想要拒绝隐瞒的心思。他直接便答:“他和我说了一句话,送了我一样东西。”
“什么话,什么东西?”
他没有立即解答褚妖儿的疑问,而是转手一翻,便将一个什么东西,取了出来,递给她看。
她接过,手指一捻。
然后毫无任何预兆的,脸上陡然布满了阴沉之色。
萌见了,虽然不太明白,只是一颗小小的好像已经没有什么药效的丹丸而已,何以能让主人情绪如此波澜?
然后就听主人几乎是咬着牙问道:“你日夜都将这东西带在身上?”
临寒向来都是寡言少语,闻言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得到回答,褚妖儿深吸一口气。
旋即手指一紧,手掌再摊开,那颗小小的丹丸,便已变成了一堆粉末。
她松手,粉末随着风雪被刮走,她神情难得有些沉重的面向对面的人。
灵识看着这人,和遥远记忆中的一样,一身月色寒冷如霜,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冰冷气息,实实在在是让人很难靠近他,生怕被他身上的冷气给冻到,从而成为他西区冰雪世界里冰雕大军的一员,年年月月的被西区来往之人观赏。
但其实,正如褚妖儿所说,他长得很好看,眉峰修远,眸是和衣衫同样的月色,泛着点淡淡的冷,让人忍不住就要幻想,如果那眸底的冷散去,转化成融融笑意,该是多么好看的一个景。
只是由于他太过冷酷,且又乖戾无常,他眉宇间便常年盈着一股森冷之色,是比他眸底的冷还要浓郁上不知多少倍的。这森冷硬生生的破坏了他原本的貌美,让人甫一感受到他冰寒冷酷的气度,便已吓破了胆,不敢再细看他的容貌,是以他的容颜,很少会被人提起,人往往说出口的,便都是他的性格和他的手段。
性格冷酷乖戾,手段亦是冷酷乖戾,让人很难能承受得起。
只是,很难让人承受,并不代表没人能承受得起了。
至少,他面前的褚妖儿,前世能承受得起,今生也照样能承受得起。
哪怕他日夜都将参商大帝送给他的那丹丸,佩戴在身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吸收着丹丸传输给他的能量,在他身上动了足足四百九十一年的手脚……
“大帝和你说了什么?”
褚妖儿神情突然变得温软,语气也是软了。
她试图以前世和他相处时候的经验,来重新的和他相处。
临寒看着她,看她神态变得柔和起来,他刚刚还是盈着森冷之意的眉眼,此时也是不自知变得有些缓和了。他缓缓道:“他说想让你活下去,我就需要这个。”
——当时,是褚妖儿被参商大帝的毁灭之力给击杀之后,姬华连夜召集七人,准备施展夜色妖华,将褚妖儿的灵魂碎片给凝聚起来。
但夜色妖华乃是上古封印,需要借助位面之力。
想要施展,谈何容易?
所以在施展夜色妖华之前,七人不约而同的进行了为期不过两三天的短暂闭关,用以淬炼自身灵力,为施展夜色妖华做准备。
便在这个闭关期间,参商大帝找上了临寒。
其实他们七人之中,论实力,自是姬华最厉害;论头脑,乃是祁皇最有谋略;论身手,则是墨衍最通大道;论心智,便是慕凝最不动如山。
可偏生,参商大帝却是找了临寒这么个实力并不算最厉害、头脑并不算最机敏、身手并不算最通天道、心智并不算最完善,只性格最冷最怪,手段也是最冷最怪的人。
但就是因为这四点不最,才是参商大帝找上他的理由。
只有找这样的一个人,才能最好的在夜色妖华里动手脚。
准确来说,是在夜色妖华施展之后,动手脚。
所以那个小型闭关里,参商大帝找上临寒,交给临寒一枚丹丸,并告诉临寒,如果想让夜色妖华完美施展出来,那他就一定需要这个丹丸。
许是参商大帝表情太过诚恳,也许是参商大帝语气太过认真。
又或者,是控魂心法在作怪,是弑妖诀在背后操控。
反正当时的临寒,听进了那句话,收下了那枚丹丸。
事实证明,参商大帝是个极有远见的人物。
初始,将那丹丸佩戴在身上后,在施展夜色妖华的时
色妖华的时候,不知是不是这丹丸起到的作用,七个人里,就临寒遭到的反噬最轻,最重的便是墨衍,其次才是姬华慕凝等人。
他受到的反噬最轻,又和参商大帝有着这等交易,所以参商大帝在抹除有关褚妖儿的所有历史和记忆的时候,只有他脑海之中的记忆,受到的波动最小,被抹除的也最少。
可以说,七个人里,除去极其特殊的记忆并未有所改动的星陨外,就只有他对褚妖儿的记忆,是最为完善的。
这一点,连姬华都无法否认。
其实参商大帝和褚妖儿一样,都是个急性子,关于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了,很少会是温水煮青蛙,将对方一点点的敛入自己亲手安排的计划之中。
可是,如今,见到了临寒,感受到对方和前世有着很大不同之处,褚妖儿却是明白,参商大帝并不是不会用温水煮青蛙的方法,而只是很少用罢了。
他身上的不同,正是来源于刚刚被褚妖儿给毁掉的那枚丹丸。
那枚丹丸上,有……
“他想要毁了你。”
褚妖儿眼睛上蒙着玄黑色的绸布,她并不能睁眼看他,只能凭借着灵识,动用自己的全部感官,来感受着他身上那非同寻常的改变:“毁了你,就是毁了我。毁了我,也就是毁了他自己。”她低下头,轻轻一笑,“大帝真是好算计。”
四百九十一年前,借由临寒算计四百九十一年后的她。
再借由祁皇之手,将她算计到了如今目不能视的地步。
她该说什么好?
该说大帝不愧是大帝,聚集了整个东灵位面最为负面的物质,以致于大帝的心思也是极端的阴险狠辣,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天崩地裂,海枯石烂?
大帝啊。
大帝。
我真是小瞧了你。
褚妖儿正想着,就感到对面的人似乎也是蹲了下来,那独属于临寒的冰冷之气,扑面而来,若非她体寒之症已然被玉缠治愈,怕是她身体又该被这寒气给激得有所变化。
她正感受着这气息,就听他道:“你在生气吗?”
褚妖儿想着,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他似乎有些不太理解:“没生气,还是在生气?”
“我没生你的气,我是在生大帝的气。”褚妖儿道,“他心思太深沉,连我都没有想到,他居然会选择在你身上下手。”
说着,她想起什么,玄黑绸布没有遮掩住的眉头一皱。
不。
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