蹇青柏眸子一闪,没有回答他的话。或许又是在默认,在一旁的睿亲王见情况不对,连忙打着圆场:“何必如此?都是一家人,何必非要闹个不愉快。”
这话一出,两人都是沉默。蹇青柏一笑,“倒不是想和小王爷闹不痛快,是小王爷自己要多想。”
萧元凤也叹,“要是青柏凶能放下端着的架子,我也不必如此。”
见两人如此,睿亲王也不必多言。见亭子外守着婆子和丫鬟,屏风里人影撩动,便想应当是自家女儿在里面搞怪,他“呵呵”一笑,一指亭子,“瞧瞧,我们家那个小丫头,不知又在搞什么把戏。”
要是明月郡主听见父王如此说自己,定会不高兴。不过此时,她压根就没有听见。因为,苏沉香的要求,实在严格。
“诺,腿向后翘,身子要平平直着,单脚撑地,两手张开……”苏沉香做了一个示范,脚背绷直,让明月郡主跟着学。明月郡主有些累了,却还是坚持,这个动作有些难。她学了学,不太会,几次下来还是摇摇欲坠,没有苏沉香立的稳。
苏沉香“噗嗤”一笑,对这个小女娃,实在是喜欢的很。她手慢慢纠正小郡主的动作,不忘叮嘱:“呼吸要收,不然会难受。”
明月郡主一点点,正要适应之时,一个爽朗的声音从屏风外传来:“小郡主,又在玩什么好玩的啊?”
这不是自家那个黑脸爹爹的声音么?明月郡主一听,一下慌了神,脚下一软,“哎呀”一声,跌坐在地上。
苏沉香连忙去扶,却见她疼的眼泪直掉。豆大的泪珠滚落在苏沉香的手臂上,看的苏沉香一阵心疼:“苏姐姐,疼!”
这般可爱的小人……
“月儿,你怎么了?!”始作俑者这才进了屏风,看见苏沉香,先是一愣,再看见明月郡主低头哭泣,一时声音冷了下来,询问明月郡主的婆子,“这是怎么回事?!”
婆子连忙上前,低头答道:“回王爷,郡主正在和苏小姐习舞,有的动作有些难了,郡主有些吃不消,因此……”
虽是没有明说苏沉香的过错,言下之意却已经是交代明白。明月郡主连忙出声,袒护苏沉香:“这可不是苏姐姐的问题!是爹爹,方才叫我,把月儿吓了一跳!月儿害怕,这才摔着了!”
她这般努力为自己袒护,苏沉香心中一暖。嘴角扬起笑意:“罢了,摔着了还如此多话,真应该再摔一下。”
明月郡主听见这话,嘴巴一撇,拽住苏沉香的手:“苏姐姐不要生气,月儿下次不了……”
这样的明月郡主,看的大家都是一惊。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郡主,竟然对苏沉香这般温柔,除却睿亲王能治一治她,还真没有人能够将她的脾气收拾一番。
苏沉香抿唇,起身朝睿亲王行礼,瞧见屏风外的两人,也是行了一礼,“王爷若是无事,便先回避一下吧。”
睿亲王虽然不懂她要作甚,但是听话的走开了。
与蹇青柏萧元凤两人,立在屏风外。只听苏沉香冷清声音响起:“拿跌倒消散淤血的药来。”
婆子点头,立即吩咐丫鬟去拿,苏沉香将明月抱在椅子上坐下,小心翼翼脱下她的鞋袜。将她冰凉的小手捂在手中暖和。小郡主的伤脚已经迅速的肿了起来,若是再继续下去,还不知道怎样。
苏沉香吩咐:“拿些冰块,再拿张帕子来。”
婆子一听,又去吩咐。可是依旧是小心翼翼的态度:“苏小姐,老奴看,还是给郡主请个大夫吧……”
大夫,苏沉香瞟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很快,丫鬟拿了东西来了。她一手握住明月郡主的脚跟,一手握住她的脚裸。
婆子惊呼:“小姐,这……这使不得啊……”
苏沉香也没听她讲,只是抬起头,看向明月郡主:“郡主,你最喜欢吃什么?”
这般突然的问话,让明月郡主一阵思索,随后,明月郡主一笑,“我最喜欢吃……桂花糕……啊!”
一声惊叫,睿亲王听见叫声,从外面进来。蹇青柏两人也来看热闹。苏沉香将扳好的脚看着,用帕子包着冰块,在她的脚上敷了起来,言语温柔:“刚才那一下,疼不疼?”
小郡主摇头,虽然刚才疼的差点就哭了出来。但是她很勇敢,而且苏沉香也问她问题,她的注意力,分散在吃的上面。
苏沉香抿唇:“你好厉害,不怕疼。今天练习也很棒,今天,我便奖励你吃桂花糕,好不好?下一次,你想吃什么,若是你练的好,我便又请你吃。”
说是请她吃,不过也是王府的东西罢了。
苏沉香偷笑,明月郡主却十分欢喜:“好啊好啊!苏姐姐最好了!”
不消一会儿,苏沉香便将明月郡主的脚消了肿,瞧着时辰不早,便起身告辞。睿亲王留下她用饭,她推辞一番,与丫鬟走了。
睿亲王正叹息,只听婆子急匆匆的赶来,惊呼:“王爷,苏小姐在前厅晕倒了!”
听见这话,蹇青柏立刻往前厅赶去。萧元凤,反应过来,也朝前厅赶了过去。睿亲王抿唇,这些年轻人,真是……
太有意思。
☆、96.第96章 没了呼吸
“小姐!”槐夏和维夏将苏沉香扶起来,苏沉香身子骨瘦小,两人去扶不是问题。就在此时,一道劲风穿过。两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见蹇青柏立在两人跟前,一手将苏沉香揽在怀里,一手将她抱起。
槐夏一阵惊呼:“将军!”
“去医馆!”蹇青柏也不多话,叫人备了马儿来,抱着苏沉香,就飞身上马。一系列动作迅速之极,让人目瞪口呆。
苏沉香身子发烫,被他搂在怀里,意识全无。蹇青柏心急如焚,也不顾这大街上来往的人,只顾挥鞭喝道:“驾!”
来往的百姓看见这般情况,急急闪到一边。蹇青柏身下马儿疾驰,还好这马匹算是好马,要不是如此。还真不知,会何时才到医馆。
御景堂外,蹇青柏抱着苏沉香,急匆匆冲了进去。此时看病的人不少,而蹇青柏,已是第二次这般带着女子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张倔头正在一旁捣药。见到蹇青柏着急模样,本想训斥,但一见他怀中的苏沉香。脸色立刻一变,让蹇青柏抱着苏沉香,进了里屋。
而在王府此时才赶到前厅的萧元凤,听说蹇青柏早已带着苏沉香去了医馆,浑身气不打一处来。
槐夏维夏两人,也随后坐着马车,赶到御景堂。
病房内。
这还是苏沉香提议放置的病床,供病人休息。这几日欢喜楼的生意极好,若是没有张倔头的活招牌,也没有那么多人去。
张倔头眉头蹙起,手搭在苏沉香的手腕,内心一阵惊涛骇浪。不知为何,苏沉香的体脉,非比常人。此般一探,她竟然没有脉搏。
这是为何……
张倔头以为是自己探错,又再次探了次。发觉,她的确是没有脉搏,呼吸均匀,面色潮红。温度异常。
但是,没有脉搏。
张倔头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知如何是好。蹇青柏见他这样,知道这次遇到了大麻烦,连忙询问:“大夫,她情况如何?”
是很想知道她怎么样,就算是极坏的结局,他也希望有一个结局。像是张倔头这样六神无主的样子,让蹇青柏心里也没有底数。
“现今这般模样,只能用针灸和汗蒸,瞧瞧能否奏效。”张倔头也只是用了这么不确定的办法。蹇青柏闻言蹙眉,针灸汗蒸?汗蒸不也是为了促进血液循环,使得全身经脉畅通?苏沉香这……
他有些瞧不懂了。张倔头也没有留下他的意思,只是说,“将军先请回吧,这次的事情,谢谢你。这丫头,我会看的。”
尽力医治。
蹇青柏还是觉得微微不妥,“我想瞧着她好些再走,若是这样便走。我也觉心有不甘。”
确实不甘,好不容易将她送了来。不问个清楚,心里总会有些挂念,张倔头叹了一声。不再说话。
瞧着榻上的人,平静安睡,浑身却炙热的吓人。
六月,炎炎夏日。
裕亲王府王妃萧苏氏,因盗取宝物,涉及家族。皇上认为,其父又逆反之心,于是撺掇女儿盗取圣物,罪当论斩,株连九族。
苏沉香在暗无天日的牢中,老鼠在脚边四处窜着,她无力去看。心如死灰,再看又有何用。再过两日,她比这老鼠还不如。
只看过爹爹一次,在这牢中。
那日爹爹脚上戴着铁链,手也被套着。头发散乱,眸子浑浊一片。或是在这阴暗不堪的牢里患了眼疾,视物不清。却能清楚知道她在何处,听得见她的声音。知道叫她沉香。
自小,爹爹对她与其他姐妹无二,只是有时会略微带些怜悯。嫁给萧元凤时,爹爹只觉这是好事。
从未想到,萧元凤会在六年后挖这么大的一个坑,让整个苏府陪葬。
他进了牢房,看见苏沉香蹲在角落,老鼠交换,并不说话。他说:沉香,若是你觉得心里苦,便哭出来。爹爹还在,若是哭不出来,也别怕。至少黄泉路上,咱们爷两能做个伴。很快就能见到你娘亲了,你怕不怕?
那时,苏沉香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心如刀割。
苏妙香与萧元凤苟合之时,她疼痛万分,气恼自己付出怎得就如此不值得!皇上不听她辩解,将她苏家老小关在牢中之时,她何尝不是气愤不堪?!
子淮考取功名,还未了解这十年寒窗的苦楚,便被送入牢狱。苏锦香苏云香这些姊妹,个个都未逃脱。
遥想那时,苏沉香除了悔恨,还是悔恨。
为何会将一番心血,都付出在一个男人身上!为何要如此相信他!
苏沉香不知,不知自己为何如此痴傻!
爹爹并未怪罪她,而是让她莫要害怕。爹爹说,黄泉路上走一遭,才知这世态炎凉,人心难测,如此荒唐的人世,不待也罢!
是彻底绝望,因此,他说出这番话。他说,不待也罢。
苏沉香眼泪流干,心已死,眼泪,又怎不会枯萎。
“苏沉香,本王念在你曾是裕亲王妃的份上,准许你出城领罚,你还不将那壶酒喝了?你的族人这一刻怕是已在乱葬岗安身,怎么,你竟还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