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严氏。
苏沉香急急迎了上去:“母亲……”
“啪!”
严氏还未听她多说,扬手便给了她一掌,身子微颤,已是怒急:“我从申时等到亥时,你现在才回来,你偷偷出府去了罢?!不知跟着这个贱婢,出府去作甚?!莫不是学着戏文里唱的,会着哪家的公子哥?!”
苏沉香捂着脸,望向下面丫鬟。她之前便已吩咐,若是出了什么事,便去找槐夏,然后再去御景堂寻她。见这情况,槐夏根本不知道苑子里出了何事。
槐夏吓的脸色惨白,当即跪在严氏面前,哭声不止:“夫人息怒!小姐并未作出有损闺名之事!夫人息怒啊!”
苏沉香浑身冰冷,心如寒窖,脸上火辣辣的疼。
苑里有内奸,而她,不知是谁。
☆、56.第56章 囚禁在府
夜半乌鸦叫了多久,苏沉香跪在院子里,身旁是槐夏,槐夏被吓的不轻,却将她护在身前。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苏沉香低声一叹,叹息落入槐夏耳中,槐夏咬唇,眼泪藏在眼底,不肯落下。
身后一众丫鬟不知何时起身,维夏跟在两人后面跪着,不起也不说话。严氏早已回去,许是她等的太久,说要将此事明儿说与老夫人听听。桂秋依旧在这里守着,坐在一旁,怀中抱着暖炉。
苏沉香双腿麻木,不敢说话。她怕一说,便是扑面而来的怒骂。严氏的厉害她知晓,而现在却是连个通风报信的人也没有。
若是找找柳姨娘,她要是帮也好。不帮也无碍。若是这次落了难,怕要再得老夫人信任,便就难上加难。
苏沉香心中抑郁,脑袋昏沉。本就穿着布衣在那破庙睡了许久,如今在这儿跪着,寒气直直逼上。这不算什么,只是她又饿又累,她看向一旁的槐夏,知晓她也好不到哪里去。维夏不敢瞧这两人,只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院外来了两个丫鬟,在桂秋耳畔说了两句。桂秋便直直出去,留下苏沉香几人跪着。苏沉香心中恼恨,却也别无他法。
维夏此时才在两人身后沉吟:“本是叫了瓷月去新月娘那儿说上一声,想到她这丫鬟不起眼,再不济告诉后院种果蔬的秦嬷嬷,未曾料想等了许久,瓷月都未回来,我再寻人,院落已然封住……”
苏沉香低头,不言不语。
对于瓷月,她以前是看重的。才来时不攀高附低,眸子清明。但如今却是这般模样,她心里顿生寒意,却不难受。仿佛早已预料此事。然而,人心肉长,她还是有点不相信。
维夏还欲说什么,桂秋从门外进来。见地上的人还跪着,冷哼一声:“姑奶奶们,赶紧起来罢,不知谁告诉了老夫人,老夫人正要起身来这儿呢。”
一个奴才竟这样对她说话,苏沉香虽不露半分难堪,却已不想对桂秋说什么。维夏和槐夏挣扎起身,将她扶起。苏沉香两条腿已快断掉,槐夏跌跌撞撞端了个椅子,这才让她好受一些。桂秋冷眼旁观,仿佛这一切都是她自找。
苏沉香什么也不说,只收敛神色,静候老夫人来。
这大半夜,将老夫人惊醒,实在不是她意愿。
原本以为还要等一会儿,不想刚坐下不久,老夫人便急急来了。身旁跟着严氏,柳姨娘潘姨娘,还有苏远志。
严氏倒是不嚣张跋扈,只沉着脸瞧着苏沉香,见她一脸木然,心里一喜,知道她定是出了什么丑事。她倒是只管落井下石便好。
“沉香,你倒是说说,今天是怎么回事?”苏远志冷着脸,瞅着这让他面上有光的女儿。饶是严氏如何说,他也不敢相信,苏沉香会偷偷出府与人幽会。
严氏一声冷哼,叫了两个婆子绑了个小厮来。那小厮看不清眉目,苏沉香并不认识,见严氏这架势,苏沉香倒也瞧不明白了。
“说,今天你都看到什么了!”婆子在一旁踹了小厮一脚,小厮胆怯着跪着,声音发颤,“看见一个男子,送大小姐回后院……”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苏沉香是认了。
好在她向来谨慎,没有让严氏抓着更多把柄。苏沉香默然,在苏远志眼里,权当默认。苏远志手指颤抖,指着苏沉香:“你这个逆子!这是不是真的?!”
苏沉香如同痴傻了一般,低头看向地面。不解释,不说话。槐夏倒是着急,连忙跪下:“老爷息怒啊!小姐不是与他人约会!小姐可不会做出私通男子的罪名!老爷息怒!”
“你这丫鬟,平日里看着老实,竟和你小姐做出这档子事,谁知你小姐私会男子是不是你怂恿!”严氏已是怒极,老夫人在一旁站着,一脸的怒色。她是不相信,孙女会做这种事情。柳姨娘却看不下去:“夫人此言差矣,妾身瞧着从头到尾,大小姐从未说过半句话。一直都是夫人你在解释。小姐做了什么事,夫人竟这般清楚?”
她是不管如何了,苏远志不疼她也就罢了。但她欠苏沉香人情,不得不还。老夫人一听,也沉思下来。苏远志怒气缓和,严氏却不过瘾,“若是不做亏心事,怎得现在还不回答,解释清楚?!若是教人听去,莫不是坏苏家小姐名声!二丫头三丫头四丫头可一直拿这个姐姐为傲,若是今儿出了这种事情……”
苏沉香淡淡的瞧着他们争论,槐夏维夏跪着求饶也无用。她眼神空洞,只嘲弄一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女儿今日不想与母亲争吵,求母亲放过女儿。”
真是听的人心发酸,严氏一下不满,声音也高扬许多:“你什么意思?!是我冤枉了你?!”
老夫人一脸焦急看向苏沉香,苏沉香一笑,不做任何解释。转身回了屋子,饶是大逆不道,将这些人关在了门外。
苏远志气的浑身发抖,连说了三个好,“从明日起,不许给大小姐端饭!禁大小姐走出房门!若有违抗,便永逐苏府!”
老夫人一脸心疼,叫住他。可是他这脾气,她也知晓。见苏沉香进了屋子,将房门关上。懒得过多解释一句。便也有些信了严氏的话,难道这丫头,真是私会男子?
柳姨娘却是知晓苏沉香的脾气,冷哼一声,和老夫人作别,也回去:“这世上有人就是喜欢颠三倒四,若是真相查明,可有她好看。”
她是大着胆子要与严氏作对,苏远志颦眉:“青青你!”
“呵呵……”柳姨娘也不瞧他,扶着丫鬟的手,走了院子。苏远志心里一阵失落,自从那事之后,柳姨娘便再也不多搭理他。
她是一个大胆烈性的女子,只要受了伤,便也再难愈合。苏远志看向一旁的严氏,心中懊悔不已。潘姨娘默不作声,也规规矩矩行了礼,回了自己院子。
苏沉香躺在榻上,屋子里跪了一屋子的丫鬟,新月哭的最惨,一张鹅蛋脸凄楚可见,仿佛这受罚的人是她。
“说罢。”苏沉香眸子一眯,扫了一眼众人,“今儿,是谁走漏了风声。”
☆、57.第57章 苏府要人
“小姐饶命!”新月跪在跟前,额头磕在冰凉地上,已是铁青,“婢子对小姐忠心无二,若是有二心,婢子今夜便撞死在小姐面前!”
槐夏沉默不语,立在苏沉香身旁。苏沉香眸子轻睐,看着跪在地上的众人。倒不是不想让这些人好生伺候,只是今儿这颜面丢的太大,若是不好好修理,只怕今后便在她头上动土。维夏也立着,今儿的事情,她也未曾想到。先前说的瓷月,此时正跪在众丫鬟间,眉目低垂,与先前无二,看不出哪里不妥。
“小姐,今日之事,怕是有人故意给小姐使绊子,使得小姐平白受这等侮辱……”维夏瞧了瞧瓷月,低眉顺眼,“可若是真要较真起来,这院子里谁都是有过错的……”
这意思倒是不追究了?苏沉香轻笑,嘴角一弯冷意刺人骨髓。她是年纪轻没错,可骨子里却是重生之魂。若是看着她没胆色没脾气便般闹腾起来,她也无个所谓。但若要这般肆意践踏,她倒是没这个耐心陪他们玩。
罢了。
苏沉香轻声一叹,见地上一群婢子无个出来认罪的,倒也觉得无趣。这苑中的人,以后,是谁都信不得了。
唯一能信些的,也只有槐夏而已。维夏不是不信,但她总觉维夏与槐夏相比,有些让她心生间隙。或许是上一世年纪小不曾看出来,她嫁人后,苏子安也要纳通房丫头,严氏见维夏年纪不小,便给了苏子安。
最后维夏落得个惨死下场,倒是槐夏,灭九族,无人幸免。她被丢弃乱葬岗,苏沉香想想,只觉心酸。上一世如何凄惨,这一世她便要如何风光。要是从今后她步步为营也不能挽回什么,那她认命!
槐夏见苏沉香闷着不说话,以为她还在生气,便附在她耳边轻语:“小姐,若是不愿意追究,便让这些丫鬟散了罢,教老爷夫人瞧见,也还不怎么好。若是要修理人,从长计议便是好的,今夜,先立个威风罢。”
苏沉香点头,她也是此意。抬眸,见跪着的众人皆是胆战心惊的瞧着她,她也有些不自在,抿唇一笑,伸手将头上玉钗搁在桌上:“今儿若是有人请罪,我便是既往不咎,不再计较。若是无人肯承担……”
她手执玉簪,将广袖一捞,露出瓷白手臂,玉钗尖锐,她狠心,用力划在手腕。手腕顿时殷红一片,鲜血溢出。槐夏维夏惊吓,急急拿着绢子捂着。苏沉香却是一脸阴沉,眸子笑意可怕的很:“我相信,若是我找出来,我定让她受这百倍苦痛。”
丫鬟个个面目惨白,平日里最胆大的桐夏此时浑身瑟瑟发抖,只敢匍匐在地上求饶:“小姐饶命!小姐饶命!”
苏沉香不语,起身进了里屋。
她是该好好歇息了,瘟疫的事情虽然尚未解决,却有了老头子的有意相助。这倒不是难事,难在现在要如何对苏府里的人解释,她叹了叹,听闻外屋关关在笼子里吼叫:“信!信!信!”
她猛地转身,关关扯着脖子,一个劲的叫,“我相信!我相信!”
丫鬟们都没有心思与它调笑,才挨过训,谁有那心思?苏沉香却回神过来,立即叫人准备笔墨纸砚。槐夏替她拿上,她急急写了一句话,吩咐槐夏:“将这个给新月,让她给新月娘拿去,让新月娘去御景堂,将这纸条给张大夫。”
槐夏知此事重大,不敢掉以轻心。转身便将纸条给了新月,一阵吩咐后,新月便回了她娘的院子。
苏沉香这下心无重物,倒是安下心来。经过严氏那么一闹腾,她便觉得浑身犯困。打了两个哈欠,便头脑昏沉,准备睡去。
维夏见她和一个无事人一样,心里也好过了些。那些丫鬟倒也不再慌张,开始各忙各的去了。
因苏远志吩咐不给苏沉香拿吃的,槐夏只敢偷偷给她吃馒头。这苑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要是在这个节骨眼出个纰漏,只会得不偿失。
苏沉香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她不过是饿其体肤罢了。不过这种美好想法只留了半天,到午时,彻底变卦。
午时,苏沉香正吃了两个馒头,饮了茶准备午休会。桐夏冲了进来,又是慌张模样,不过经过昨晚的事,她已收敛许多,也明显懂了规矩:“小姐,有人正大闹府上呢,扬言要见小姐,若是见不着便让人烧了苏府,老夫人已气的摔了茶盏,要与那人理论呢!”
哎?苏沉香倒是不知这老头子竟然想出这么一出,她叹息,用绢子拭了拭唇,叫槐夏给她寻一身新衣出来。槐夏便拿了缕百蝶缎裙于她,苏沉香瞧了瞧铜镜中人,又在发髻间插了支红珊瑚番莲花钗,这才作罢。
到了大厅,苏沉香见老头子与张倔头坐在席上,老夫人正坐在正中,神色有些意味不明。张倔头倒是沉稳一些,坐在一旁淡然饮茶。老头子可就没这么好说话,在厅上跳来跳去,张牙舞爪,非要闹个明白。
苏沉香眼角一跳,不曾想这人竟然这般厚颜,敢在祖母面前胡闹。
“不知药王医圣到来,有失远迎。”
苏沉香声音清冷,让人不禁一颤。张倔头眉头微微颦起,见是她,眸子微微赞赏,又寂静犹如一潭清水。老头子倒是自来熟,一见苏沉香,一拍大腿,连声叫好:“好小子!这下那些得了瘟疫的人可有救了!”
老夫人脸色阴晴不定,瞧着苏沉香和下面两人,踌躇之间,老头子恭敬朝老夫人作了个揖:“药王李振云来请求老夫人一事,还望老夫人善意相助。”
张倔头不言不语,仿佛此事与他无关。但老头子却是一脸正色,眉宇之间浩然之气,让人不禁震撼。
老夫人颌首,听了他的名头,知晓他的不凡:“请讲。”
老头子挺直了身子,瞧向苏沉香,“前几日,贵府大小姐上门求咳疾之药,我本是拒绝,念在她一片孝心,又难得聪慧的份上,以协助我治好城中瘟疫为由,来换取咳疾之药。今日是兑换承诺之时,可这位小姐不但不现身,还以毁约为由,李某,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话倒是圆的挺好,苏沉香敛了心神,低头不语。老夫人却是一脸感动,却叹息了一声,“此时,还需得府上老爷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