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联合着莫名冒出的沙土兵勇也难以抵挡项羽愈发猛烈的进攻,有道是穷寇莫追,眼下,当务之急便是保护刘季安全,那便只有边战边撤一条路可行!
项羽全身伤口迸裂,鲜血奔流,整个人和血葫芦一般。
那杀不尽的沙土兵勇前赴后继的挡在刘季和项羽之间,形成一道沙尘暴一般的屏障。
无痛感的兵勇亦无体力消耗之说,只有当项羽长戟扫过咽喉,割下了头颅的时候,才会再度化为沙土轰然坍塌。
一时间,以一敌万的战场上风沙云涌,飞沙走石生生将垓下九十九绕的水道旁化作荒漠战场。
夏侯婴踉跄自扑面而来对的沙尘中爬起来,着抽剑砍断马车绳索,扑向刘季:“主公!上马!”
刘季毕竟年老,又是当胸中箭,加之身上那副沉重的铠甲,行动缓慢,一双遍布血丝的眼眸中透着对生的狂热渴望:“夏侯婴!”
夏侯婴发力将刘季拱上马去,旋即翻身上马坐于马后,猛的一甩马鞭,战马嘶鸣一声,撒开蹄子狂奔开来。
此时,项羽也正好冲开兵勇战阵,扬戈纵马而来。
刘季恰逢其时的回头一望,乍一看过去以为见了地狱里爬出来的罗刹,当即只觉得裤裆里湿热一片。
张良偕同吕雉站在高处观战,到得此时唇角紧紧抿起来,咬牙切齿中也不自觉的带上了几丝钦佩:“项羽……”
吕雉却已然慌张起来:“这如何是好!?”显是不曾想项羽竟是如此彪悍。
张良一言不发,突然抖动缰绳。
战马人立而起,下一秒在吕雉压抑不住的惊呼声中冲进战场!
吕雉不受控制的追出几步,只见前方张良袖袍迎风抖动,黄色的符纸随风沙飘散开来,在半空便无风自燃!
顷刻之间散落的黄沙漫天而起,狂风呼啸,舞动黄稠布一般操纵着,那遮天蔽地的沙尘宛如有了生命一般扑向项羽,瞬息之间便将那马背上的悍将裹挟住!
项羽在压抑的沙尘暴中屏住呼吸,眯起双眼狼一般扫视,奋力捕捉刘季的身形。
“先生救我!”刘季眼见张良加入战局,顷刻间将那紧咬不放的项羽困在沙尘迷局之中,便看见了存活的希望。
张良策马追上刘季、夏侯婴的战马,沉声道:“主公放心!”
旋即便将那袖子再度一挥,只见那裹挟了项羽的沙尘暴瞬间旋转加速,化为一道锋利如刀刃的龙卷风!
与此同时,阵中,项羽瞬息之间嗅到了危机,单手一撑战马,鱼跃而起,巧妙的借着风势腾挪而起,灰鹰一般滑翔向风眼所在!
几乎在项羽腾身而起的瞬间,那战马来不及发出一声嘶鸣,便被锋利的锋刃绞成肉泥!
项羽曲膝在风眼中落地,古铜色的脊背上无数伤口犹如丝线般密布,这时候方渗出血来。
一双浓黑的剑眉紧紧拧住,盯着快速飞旋的风壁,项羽知道必定还有后招!
一时间,项羽脖颈、手臂上青筋暴突,反手将苍龙破城倒提,项羽神情宛如一条凶狠的恶狼。
项羽听见自己迅疾的心跳声,剧烈的交战让他体温升高,那黑线便在左胸口失控般的蔓延着,好像下一瞬就会束缚住那强力跳动的心脏,然后将它彻底扼杀。
此时项羽却管不了再多,只要想到虞楚昭的死,所有的疼痛都在瞬息间消失无踪,只剩下倾覆天地也在所不惜的恨意,那急于寻出刘季杀之而后快的心情急切的甚至无法控制。
这一刻,天地万物在项羽的瞳孔中收缩,放慢,视线中环绕的沙墙变成了亿万分离的沙砾,层层叠叠的密布、飞转着,却依旧可寻着空当。
长戟缓缓被提起,项羽沉声低喝,长戟游龙一般劈开高速旋转的风墙!
“不好!快走!”护送着刘季的张良面色突变,大喝一声。
身为施法者,张良自然感受到了阵中突变,本在阵法吸了血液的时候便已打算收法,但张良难免忌讳项羽,便打算再咬牙坚持一会——毕竟用这天地之力他也艰难,谁想到那吸收了的血肉却只是项羽的战马!
此时,张良感受到阵中突变骤起,慌忙一鞭子狠狠抽在马股上,加快了行速。
夏侯婴见势也拍马带着刘季狂奔。
逃亡中的三人面色一片死灰。
刘季被颠簸的一路咳血,直将项羽恨的牙痒痒:“他项羽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给老子断气!”
张良只得寄希望于项羽身上不可解的剧毒:“出不了今日,他便是再厉害,也是那毒药下的亡魂!”
阵中,项羽动作看似不紧不慢,然苍龙破城幻化成道道虚影,将中间的项羽严密的包裹起来,犹如一件坚不可摧的铠甲,保护着这悍将冲阵而出!
但是,待得他冲出沙尘风眼之时,却再寻不见刘季身影,连同那些兵勇,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项羽茫然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便听见身后巨大的轰鸣声炸响,回头,只见那冲天而起的沙尘龙卷哄然坍塌!
“刘季!”半晌之后,顷刻间变作荒漠的垓下城外,响起了项羽暴怒又裹挟着杀气的怒吼声。
这时候,已经安然回到战地大后方帅帐中的刘季隐隐感到一阵恶寒,浑身倏然一抖,未喝完的半碗药汁洒在地上,晕开一片黑色。
“围城!项羽如今残兵败卒,不信困不死他们!只要过了今晚,一切便尘埃落定!”张良发丝间皆是沙土,脸色煞白暴怒的一掀案几,竟是越过刘季直接下达了命令。
“主公!”萧何惊呼一声,再望向张良的眼神明显不善。
但刘季此时却竟然是一声未吭,眯着眼睛等着身边的大夫包扎伤口。
不是他刘季大方放权,而是实在是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撤退,他不敢保证疯狗一样的项羽会不会拼死反扑,进攻,则按照现在的这个打法就是损兵折将,唯有围城,等那项羽毒发了。
吴中在夜色中万籁俱寂,好像知道那对岸的烽火即将蔓延过来,每个生命都在小心翼翼的呼吸,生怕这就将是最后一口气。
城头上悄无声息的落上了一个瘦高穿着华服的身形,吕不韦将身影藏在城楼旗帜的阴影中。
再次活动了一番手指,吕不韦表示,对刚接手的鬼谷子的力量稍有些不习惯。
这就像是一个茶碗大的容器中偏生要容纳一桶水,多少都叫吕不韦感到有些吃力。
“但是无所谓……老夫背后可是有那位在撑腰。”吕不韦心想,指甲瞬间暴涨,将五个巡城士兵从眉心刺成对穿。
肉眼不可见的魂魄瞬间扭曲着腾起,被吕不韦伸手一抓,化成了支持自己法力运转的力量。
他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阴阳家又如何?道家所谓名门正派又有何用!”
吕不韦耸动着鼻翼,仿佛能闻见虞楚昭的气味一般:“山河鼎……等老夫将你做成傀儡,便可与天地同寿,掌天下江山了!”
“不用了陪,小爷和老爷子说会儿话。”虞楚昭蒙着双眼抚摸着面前的墓碑,虚弱的坐倒在墓碑旁,语气中带着刻板的僵硬。
随行的小厮垂手站立,没有半点后退的迹象。
“怎么?”虞楚昭眉头微微拧起来,语气中嘲弄的意味明显:“你们还怕小爷拖着着残废的身体自个儿爬去垓下?”
两侧临时被虞霜调来看守虞楚昭的小厮皆是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答话,听闻这少爷脾气不好,都怕一不小心说错话便是触了这少爷的霉头。
“还不退下!虞家的祖坟也是你们进来得的!?”虞楚昭怒斥。
小厮见得虞楚昭发怒,赶紧快手快脚的将一干供奉放下码好,战战兢兢的退出去了。
失去了视觉的人其他感官便变得更加灵敏起来,虞楚昭此时便觉得如此。
“老头子……儿子来看看你,这么多年了……”
“也不知道当初应了你的事情还能不能做到,你看我现在这样子……”
“过几日估计是要迁走了,不知道能不能带上你一起……”
他一边对着老爷子的坟头絮絮叨叨,借着自己说话声音的掩饰悄悄用早前藏起来的破碗碎片挖泥土,一边竖起耳朵听外头小厮们的动静。
虞楚昭心中对着老爹不住作揖:“对不住了,真心不是要来挖您老人家的坟,儿子我就是借地方躲躲……”
或许是因为知道机会就此一次,虞楚昭拖着伤残的身子竟是挖的极快,不多时就将那坟头向下挖出不少来。
虞楚昭伸手进去探了探,觉着差不多了,便缩着身子往里钻,旋即用手将两侧刨开的土往身上胡乱回填,一小会儿就将自己埋起来,只朝天露出两个鼻孔呼吸。
吕不韦寻着气息一路从吴中城内寻过来,原想着虞楚昭重伤,必定会在老宅中修养,却在老宅中兜了半晌也未找出人来,这才寻着味儿来到虞家祖坟。
外头守着的几个小厮听着听着便不闻虞楚昭絮絮叨叨的说话声了,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便一起回头张望。
却不见了虞楚昭的身影,只见那虞老的坟头上定定的立着吕不韦!
☆、青史留名
此时朔月晦明,吕不韦身处阴影之中,加之本就似鬼非人的一身阴气,真的如同魂魄显灵!
小厮们顿时惊声尖叫,哪里还顾得上找那虞楚昭,当即连滚带爬往城内奔逃而去——虞霜虽然可怕,却绝对比不过那不是人间呆着的家伙!
虞楚昭在吕不韦落地的瞬间便意识到大事不好,赶紧屏住呼吸。
吕不韦的动静、气息,带来的恐惧感,早在被折磨的三个月中就被利刃刻进了虞楚昭心底,此时不用费劲便知道是那老头来了。
接着下一秒又听见了小厮们的尖叫声,虞楚昭便知道自己所猜无误。
吕不韦仔细辨认空气中残留的气息,但是虞楚昭先前供奉的香烛纸钱燃烧的气味混淆了他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