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山河泪

山河泪_分节阅读_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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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楚军十万,汉军四十万,但夏侯婴出口的请示并非一个笑话,而正是刘季的忧心的问题。

    打战不是打群架,不是谁的人多谁就一定能胜的,更何况,汉军面对的是楚军这支狼虎之师。

    “你老子我现在该如何?”刘季长叹一声,身形颓然的靠在椅子背上,习惯性的把问题抛出去,眼睛别有用意对的在帐篷帘的缝隙处扫过一眼。

    帅帐外头寂寥无声,只有雨水冲刷大地的“哗哗”声。

    刘季眯起的眼睛里荡过一丝暴戾,真的要人出谋划策的时候偏生就是无人吱声,眼下那就只有一条路好走了。

    “明日……老子就勉强放项羽那厮一条生路!”

    刘季话音一落,夏侯婴就知道他的意思了——这是打算议和了,说白了,就是自家主公打算投降了。

    注意到夏侯婴隐晦的神色,刘季一怒,破口大骂:“你小子以为老子愿意么!?这时为了天下苍生考虑!怒看看,这仗都打了四年了……”

    刘季骂着骂着,便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状:“这是不忍天下再受战乱之苦啊!”

    夏侯婴嘴角抽搐,只得勉强一句:“主公仁厚。”

    张良立在帅帐外的阴影中沉默不语,他明白刚才刘季的那句话问的便是自己,但是这问题,他还真的不好说。

    在张良的身后,随军而来的吕雉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冷笑:“真会说话。”说的不知道是夏侯婴还是刘季。

    张良轻声开口:“那便先行议和……反正项羽那厮活不过今夏,到时候再战不迟!”

    这话,张良也是咬在牙齿缝里说出来的,放眼寂寥无声的汉军军营,残兵败卒一片,寂寥的营地中无声无息,仿佛没有活人。

    四十万面对十万,再次被打的丢盔弃甲,这已经不是丢人的问题了,而是——

    “项羽不死,楚军军魂便在,那汉军便无赢面。”声音犹如和雨水一起从天际飘来。

    吕雉瞬间恭敬跪地:“家主!”

    张良霎时色变。

    只见夜色之中一个缓缓晕开一块浓重的黑色,接着,一个一身华,脚蹬朝底靴的老者显出形体。

    “项羽不死,那汉军必败。”吕不韦拂过长长的胡须,视线定格在张良身上:“如此,先生想幕后操纵天下,便是不可能。”

    张良的失态只是一时的,瞬间便已经调整心绪,对吕不韦执晚辈礼,只是口气却不见丝毫恭敬:“为何?”

    “因为,若除去大敌的并非先生,等到项羽毒发身亡,哪里还有你的功劳?”吕不韦面上笑着,单手将执礼的张良扶起,宛如一个慈祥的长辈。

    吕雉难以相信的望着吕不韦——明明是敌对的两方,争夺的都是新朝代的幕后操纵权,没道理吕不韦居然来替张良出点子。

    “此一时彼一时……老夫并非小气之人,若先生愿和老夫合作,那便借你体内鬼谷子留下的力量一用!”

    吕不韦对张良借吕雉之手想杀虞楚昭之事心知肚明,虽然这险些坏了他的大计,但现在却尚且没有造成任何损失,那不提也罢。

    吕雉难以置信的“啊!”了一声。

    张良愕然,惊的倒退一步,双眸警惕的打量依旧保持笑容的吕不韦。

    鬼谷子身体内的力量在他死时,便冲出肉体,本能的寻找周围最合适的寄存体,而张良便在那范围内!

    只是,张良道行不够,那股力量纵使寄存在他体内,也发挥不了多少作用,这就犹如茶壶里煮饺子,倒不出来。

    “如何?一个你根本无用的东西,换你日后万户侯的地位,老夫日后江山亦可与你共坐。”

    张良嘴唇无声的开合着,面色死灰。吕不韦就在他眼前,这个老头的道行远高于他,若是拒绝,他觉得自己的结局简直可想而知。

    “若是我答应……如何?”张良听见自己如此开口。

    “那等明日刘季投降之时,老夫自有计较!”

    吕不韦的唇边闪过阴险的笑意,既然有那位大人作为后盾,又有了足以控制虞楚昭的力量,那天下,便是他囊中之物。

    吕家,终究该拿回他曾经苦心经营的一切,这一切,便是脚下的万里河山!

    对面的军营中,帅帐内空无一人。

    项羽仰面躺在泥泞中,望着黑压压的天幕,他看不见夜空中曾经闪动的星辰。

    “这归魂散……还能帮你撑一会……最多三天。”甘罗的声音在项羽耳边响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求鞭打啊~~~某人懒病又犯了~~

    ☆、五侯军围垓下

    江心一只小船飘荡着,驶向暂且尚在太平中的吴中。

    “项羽!”虞楚昭梦中尖叫,赫然惊醒,乍一开口便喷了龙且一头一脸的鲜血。

    龙且的身体随着身下摇晃的船只东摇西晃,满身带伤的男人抱着怀中的虞楚昭不撒手,被这么着一惊,也从难得的睡梦中清醒过来。

    “怎么了?”不用撑船的郦食其横着裹得严严实实的胳膊从船外凑进来,他胳膊在彭城失守之时坠马折断,本以为老命休矣,却侥幸逃生。

    虞楚昭昏迷几日,总算再度恢复意识,只觉得身下摇摇晃晃,又是一阵头昏:“这是在何处?”

    龙且神色晦涩,良久方开口道:“乌江。”

    虞楚昭哑然,心头砰砰直跳,睁着空茫的眼睛,一手捏着龙且的胳膊:“乌江!?项羽如何?彭城的兵马呢?不是说回彭城!?快调军去垓下!”

    郦食其和龙且皆是沉默。

    虞楚昭冷静一点下来,似有所觉,嘶声道:“彭城如何?”

    龙且将空洞的目光移开,不与虞楚昭再印不出倒影的眸子对视:“彭城失守,楚军战败,眼下……无人,无兵。”

    不过一夜之间,已是回天无力。

    无人,无兵,这四个字,断出的便是项羽的英雄末路,便是那同生共死的笑谈。

    虞楚昭眼眶中霎时涌出两行热泪,上齿咬穿了下唇,勉强道:“那便去垓下……爷等项羽……等项羽……”

    虞楚昭哽咽着,再说不下去,“替他收尸”四个字吐不出口。

    “回吴中再议。”龙且两道剑眉拧做一团,眼眶中似有泪光闪动,但是虞楚昭看不见,只能听见那铁石般的声音。

    心刹那间坠落谷底,哭声都不再,只有洒落的泪水在逐渐干涸。

    虞楚昭连悲哀的感到了项羽的众叛亲离。

    所谓的总叛亲离,有时候并非是感情不再,而是理智终究压倒了感性,将某个人当做了不得不舍弃的棋子。

    “回吴中,那里尚有根基。”龙且冷静异常的声音在虞楚昭耳边响起来。

    “到了。”桓楚的声音在夜幕中响起来。

    船,终究还是靠岸了。

    黎明,雨歇。

    浩瀚的天幕中隐约露出光线的影子,百鸟啼鸣声终于重现天地间。

    吕不韦站在垓下城楼高墙之上,黄纸符在他手掌中一晃,天色放晴,雾霭犹绕。

    一时间,大地犹如一幅半铺半卷的水墨写意画,轻轻笼罩在似舒还卷的薄纱之中,却依旧可见突兀的暗红血系般蔓延,此处,正是垓下战场。

    望着平原上对峙的军阵排布,吕不韦细细一估量,顿时只觉得汉军四十万乌压压的一片,竟是不及项羽围城之列来得巧妙。

    就连历经战国的吕不韦也免不了在心中感慨一声,此等排兵布阵非兵书所教,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霸道,又隐有合天地万象之意。

    不怪乎当初刘季见得只学了项羽一点皮毛的英布排出的阵列,便是大惊失色。

    此时,吕不韦只觉得若那位大人看中的是项羽此人,那如今脚下的路定然要好走许多。

    “可惜,必定要立的,只有汉。”吕不韦望着楚军阵前骁勇的战将一眼,难免感慨一声自古英雄无帝王。

    最后再望一眼两方兵马,吕不韦的身体在空气中化去,宛如这一隅城楼上从来未有人驻足过。

    刘季整理好哭丧着的脸,恢复成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排开万军,往阵前策马而去。

    “项王,别来无恙!”

    满身的盔甲将那一身肥肉掩盖的结结实实,对比着对面军阵前赤膊上身的项羽,他就像一个狼牙棒。

    项羽干结着血痂的薄唇扯开一丝嘲弄的冷笑——既然侯爷应了你使者的求和,自不会同反复无常的小人一般。

    “自然别来无恙。”项羽缓慢开口。

    随着距离拉进,刘季冷汗在盔甲内湿透衣裳,如同面对洪水猛兽,就连胯下的战马也是焦躁惶恐的喷着响鼻,不肯再往前一步,仿佛是感受到了前方弥散的血腥。

    项羽也未再上前,他在等刘季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