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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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名:隐

    作者:迷途不反

    文案:

    这是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故事。

    其实这只螳螂意不在蝉,他只是因为思念一个人变成了神经病。

    这只黄雀打倒了螳螂也得到了蝉,却把这一切拱手送给自己的爱人。

    而故事的主角,不是蝉不是螳螂也不是黄雀,只是这场无趣斗争中连带的牺牲品。

    拆散他们的不是不爱,而是命运。

    内容标签:恩怨情仇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凌缚、胥槐 ┃ 配角: ┃ 其它:

    ☆、暗潮

    作者有话要说:  初稿,不知为何耐不下性子仔细看一遍再去修改,大概是想换个随便的风格罢

    石牢幽暗,细雨的湿气从高处的铁窗氤氲进来,沾了一身凉意。

    胥槐背靠着石壁,揉了揉酸痛前额,连带着锁着手腕的铁链哗啦一声响动,不由皱眉。四条锁链锁着他双手双足,让他连去窗边看一看都做不到。幸而刀伤在前胸,才能让他此刻后背能够倚靠着安稳些。

    昏昏欲睡的时刻忽然听到轻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石门的响声惊醒了他。借着铁窗透进来的光线勉强能看出是个黑袍男人,胥槐眯眼静静打量。男人的脸终于露在微光下,眉目深邃、轮廓鲜明,身上隐隐散发着戾气。

    凌缚。

    一声冷笑砰然落下。胥槐起身,没有靠着石壁的撑扶,伤口忽然剧痛起来,他咬着牙走近,微微偏着头喊了一声:“凌师兄。”淡淡的嘲讽刺着耳膜。

    凌缚没有应声,没什么情绪的目光留在胥槐被血浸湿的袍子上,依稀看得出刀痕。良久才伸出手,一直紧握的手中是个莹白瓷瓶,随手丢在地上,转过身淡淡道:“好好上药,别死了。”随后走出了石牢,石门“轰”一声又合上了。

    胥槐重新坐了回去,伤痛让他此时显得有些颓然,他盯着不远处的瓷瓶,望了很久才慢慢伸手捡了过来。

    外袍沾着血迹湿气被丢在一边,里衣也是血污黏腻,只亏这一刀划得实在整齐,连着伤口腐烂的速度也慢了许多,将药粉撒到伤口上,又撕了还算干净的布条将伤口绕着肩膀裹了,胥槐才将这一口气喘过来。

    战场上刀剑无眼他很明白,受伤晕过去之前他还看见十多步外斩杀敌军的寒雪,因而晕得有些放心,寒雪会将他带回去,结果醒来之后却是在这个石牢,实在是失算。

    更失算的是在这里见到了凌缚。也是见到凌缚之后他才明白过来自己为何不是在府牢而是在这特别打造的石牢之中。不得不想的别有用心。

    不过三年不见,明明还是一样的脸,他却不觉得自己认识眼前的这个凌缚,那流转在周身的气息,像咄咄逼人的毒蛇,伺机而动。即使最后他什么也没做。

    时间确实是个让人恍惚的东西。从楚都回到襄郡的三年,他甚少听到关于凌缚的消息,于是那个同他相处十余年的寡默少年从此压在了记忆深处,直到年前淮、厉二郡联兵反楚,而淮郡领将却是凌缚。

    这个消息几乎砸得他头晕眼花,连同他在内的质子们都在年幼时被送往楚都,接受天子教义,其中分量最重的就是忠。几个人中虽凌缚最为冷淡,却天资最好,深得先生喜爱。如今这情形,就像是树上今儿个还开的桃花,明儿却结了一树梨子。

    往后半年更糟糕的消息接踵而至,诸如屠杀降兵俘虏之类。胥槐靠着回廊廊柱望着长天,伸手空荡荡地抓了抓,还能回想起那样沉沉低回的嗓音,却不能将它与这些消息重叠,终于还是请命上了战场。

    领了个不大不小的将职,带着副将江寒雪,没到所向披靡的地步,也打得非常顺利,对得起顶着的官衔。在此次被俘之前,一次都没有遇见过凌缚,有时候胥槐会想,那些消息可能是唬人的。

    药敷过之后又有了倦意,将凌缚的事情放一放,随意裹了裹外袍,也不在乎石壁贴着皮肤凉得透骨,胥槐直接闭了眼睛,昏昏沉沉。

    一直蛾子忽地从石牢角落飞起,无声地越过铁栏,雨已经停歇,灰色的蛾子扑棱棱飞过丛绿与水流,落在屋檐下。

    有伤在身加上环境恶劣一般来说很难睡得安稳,胥槐睁眼的时候却觉得浑身舒坦,当他望见头顶不是昏暗石块而是轻纱帐幔时又立刻闭了眼睛,这个梦做得太飘忽。

    自欺欺人是无用的,胥槐老实地又睁了眼睛。听到茶壶碰着桌子的声响,侧过头望了片刻,哑着声音:“师兄,我要喝水。”

    凌缚顿了顿,试了试水温才端过来。胥槐坐起身,接过杯子一口闷,而后抬眼:“是不是防我逃跑防得过紧了?倒不如关在石牢里来得放心。”摇了摇腕上锁链,又瞥了瞥脚腕上的链子,颇有不满。

    凌缚接过杯子,又回身倒了一杯,瞧也没瞧他:“你想死在那里的话也行。”胥槐没再说话,他一身衣服早已换过,伤口也只剩一点痛感,想来他那一睡可能没他想得那么简单,少说也昏睡了几日。

    “为什么?”一句问得突兀,胥槐盯着这不甚熟悉的宽厚背影,没有忍住。

    凌缚回头,额发遮着半边眼睑,唇薄而削,冷冷吐出几个字:“你以什么立场问我?”寒气扑面而来,顿时在胥槐心里生出的“师兄仍是师兄”的感觉变成了错觉。他在心中叹息,没有人骗他,凌缚的确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凌缚,他的隐隐期待成了笑话。没了这一层同门情谊,他们不过是敌军与俘虏的关系。

    胥槐垂首。室内缭绕着可怕的寂静。

    半响,胥槐起身,床榻边没有鞋子,他赤脚落在有些冷意的地上,淡声道:“请凌将军领路,带我回去石牢罢。对于将军暂且留下的这条命,我先谢过了。”

    锁链拖动出刺耳声响,才走两步,就被一股力量扯着后退,摔在床边,后腰骨撞了个结实,胥槐疼得龇牙咧嘴。而后一只手扼着他的脖颈,索命的力道,他一下喘不过气,两手去抓掐着他的那只手,却没抵过力气流失的速度,昏睡初醒的虚弱侵袭了他,最后的意识里,胥槐想,被掐死实在是个丢人的死法,不如让他刀伤不治也算是作为将士死得其所。

    胥槐昏死过去后,周围只剩一点喘息声,晕染着暴戾气息的凌缚捏了捏眉心,将人安好地抱上床榻。

    既然又没死成,就不能白白废了这条命,再次醒过来的胥槐眼中盛着决意。屋内昏暗静谧,没有人声。顾不上不适,拖着锁链挪下床走到门边,声响并不小,却没人来阻止他。推开门雨后的凉气立刻涌进来,屋外是个秋色庭园,能听到潺潺水声,与石牢中听到的一般无二。

    沿着园中小路往外走,园子外还是园子,圈圈绕绕不过布局不同而已。凌缚忽然从园子另一边拐过来,看到站在一丛绿意中的胥槐,快步走了过来,神色难辨。胥槐回望过去,如望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凌缚盯着他沾了泥水的脚,寒恻恻道:“是要我打断你的腿还是把你锁在屋里?”

    胥槐忍不住牵起一个冷笑:“劳将军费心,何必如此麻烦?听闻将军对战俘都是处死这一个办法,不如痛快些省事。”他不怀疑凌缚扼着他咽喉的力道是假的,也不想让自己成为威胁襄郡的筹码。但是叫他主动寻死那也不太可能,只好带点挑衅试探凌缚的用意,至少目前他得弄清楚他在想什么。

    挑衅无果,凌缚只望着他,眼睛仿佛沉在阴影中,教他一点也看不透。胥槐顿觉无趣,索然转身回走,听得到身后不远不近跟着的脚步。

    明明是深秋,这个园子意外地没有一点萧索的气氛,一弯细水流悠悠的从南向北穿过,水岸栏石潮湿,染了一点青苔色,再远些的对岸开了大团的火红色,细细的卷曲花瓣,泠然而生。

    尚在楚都时,胥槐同凌缚也有这样一前一后安静地走在庭园中的时刻。在天子给质子们兴建的山庄中,两人的院落相邻,于是常常在学后一同回去。那日切磋剑术,胥槐头一回输给了凌缚,很难得地失落起来。回去的时候凌缚跟在他身后,瞧着他略显萧索的背影,停了脚步喊住他:“你是准备明日继续输么?”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胥槐舒了口气,回头粲然笑道:“怎么可能!”

    凌缚也抿了嘴角,走到能够并肩而行的地方,笑道:“那你需比往日更勤奋方好。”

    ☆、惊华

    作者有话要说:  不想讲别人的故事,准备一竿子打到底

    胥槐搬了个圆木凳坐在窗前,凌缚当然没有打断他的腿,也没有锁着屋子,只不过将他脚上的锁链锁到了床沿柱上,教他走不出屋子。每日给他送饭的小厮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他在背后出手时,却被突然的反手一制肋骨都快折断。他想可能是他这三年来虚度了时间,加上这治得半吊子的伤才让他的力量沦落至此。

    细眉细眼的小厮从来不同胥槐讲一句话,每日送来三餐,晌午或者黄昏的时候会解了锁链,直直地盯着他。胥槐悟了几天才明白过来这是让他出去散步,抖抖手上的锁链,对着小厮唉声道:“凌将军这是养狗呢!”游移的目光却嘲讽又轻蔑。

    并没有走出回廊,胥槐以一个十分懒散的姿势靠着廊柱,随口问道:“你能去看看那边那火红的是什么花么?”小厮站在他身后,静悄悄地不应声。他也没有回头,恶意地揣测可能只是个哑巴。

    长天落日,在这层层叠叠的园子外面,局势如何了呢?现在可不是不变应万变的时候啊。忽然回首,凑到黑衣利落的小厮面前,飞洒着笑意:“你叫什么名字?”小厮不为所动,胥槐不以为意。在热情与冷漠的对峙中,小厮终于抬手,胥槐笑着回过头,院墙外垂暮的柳树摇着快要枯萎的叶子。

    “柳…”胥槐摸了摸下巴,盯着小厮的脸,蹙眉:“你是个姑娘罢?”

    水墨一般清淡的眉目线条,再怎么的面无表情,终究是柔和的。

    “小柳姑娘,虽然你是个哑巴,还是个暴力分子,不过,你做我的娘子罢!”

    轻佻的话语,却是一脸认真地提出建议。小柳姑娘依然不为所动,指着那一株柳树,缓慢道:“柳絮。”

    像是被石头阻拦的泉水忽然流动的声音,胥槐一个愣神,柳絮从他眼前飘走了。

    好一会儿缓过神来的胥槐匆忙跟进屋内,任柳絮重新将他锁着,一改之前的漫不经心,认真道:“小絮姑娘可否考虑下?”

    显然这个建议太过不可思议,柳絮连眉头都没动一下,把人锁上之后就走了。胥槐仰躺在床榻上,目光停在空气中毫无支撑的点,空茫地像是在回忆。

    在柳絮被不知脸皮为何物地纠缠多日后,消失许久的凌缚终于露了面,一身寒意还带着战场杀伐的血腥,柳絮退了下去。

    胥槐收了对着柳絮的和煦笑容,慢悠悠走回屋内,天光正好,正是适合休憩的明暗。他没有顺手关门,也理所当然地忽视着明显来意不善的男人。凌缚就站在光线未及的阴影中,明明是想说什么的样子,却久久没有开口。

    “你若是喜欢柳絮,等战事结束再让她跟着你。”当夜色渐渐铺下来的时候,凌缚终于开口。一直背着门的胥槐睁开了眼睛,声音闷在薄被里:“凌将军还真是大方。”

    不等回答,又道:“这是你思索这么久得出的答案?”猛然翻起身,野兽一样凶狠的目光射向阴影里沉默的人。

    将敌方将领不声不响关在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不杀不用,勉强算得上好吃好喝养着,这可不是随随便便能做出来的事情。纵然他们年少相识,多年相伴,反目不过是朝夕的事情。胥槐能够想到的唯一理由,只是某个醉酒深夜里的梦话。琴音拨于记忆两端,他此时此刻的试探却有点意料之外的愤懑。

    “如果你这么选择,我自然成全你。”

    “费了如此多周折将昔日的师弟禁于此地,只是为了成全他的一桩姻缘?凌将军莫不是圣人?”

    “我不过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原来不忠不义也只是你想做的事情。”胥槐扯着脸皮笑,“原来忠义和伦常是这么容易就打破的东西。”

    气氛陡然间剑拔弩张起来,胥槐等着变故,等着凌缚气急败坏,等着他打破这个僵局,但是凌缚没有动,即使是阴沉的戾气又流转起来,他仍是没有动作。在柳絮悄然进屋点灯的时候,他一个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君无疆牵着马跟在凌缚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因为战事原因,天色才暗下来不久街道上已经没有人影,只剩房屋影影幢幢,月亮洒着稀疏的光线。凌缚身形半隐在夜色中看不真切,君无疆知道他此刻必然脚步不稳,却不想让谁看见。

    世上有毒物无数,见血封喉的算不得最毒,最毒的是能控人心之毒。淮王这一招说是深思熟虑实在太过褒奖,其实可谓歹毒。

    在那摄人的气息渐渐消失后,君无疆快步跟了上去,凌缚的呼吸已经稳定下来,接过缰绳。月色迷蒙,星子寒凉,这一处流动着的寂静离那处的园子越来越远。夜风萧萧穿过外袍,君无疆回头望了眼来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