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千澜话还未说完,楼上突然响起一阵清脆的银铃声,下意识地抬起头,只见那黄衫女子已把绣球拿在了手上,她的视线在人群中逡巡了一番,最终落在了郑千澜的身上。
郑千澜心里暗道不妙,抓住叶华的手就道:“叶兄,此处不宜久留,我们还是……”
叶华按住郑千澜的手,笑道:“郑兄何以走得如此之急,我看那姑娘对郑兄情有独钟,不如……”
郑千澜道:“此女生得如此巧夺天工,我只怕无福消受。”
仿佛觉得郑千澜此时的模样很是有趣,叶华非但不走,还把他又往身边拉了拉,笑道:“郑兄如此翩翩君子,配那巧夺工的姑娘,实乃人间一大美事。”
郑千澜急道:“我……”
话还未说完,清脆的银铃声已在耳畔响起,眼角的余光扫过一抹粉色,浓郁的胭脂味直冲入鼻。
“公子!”人群外的赫楚惊呼一声,待郑千澜回过神来,那粉色的绣球以稳稳地落在了他的怀中。
人群先是一片沉寂,随即爆出铺天盖地的贺喜声:“恭喜张小姐觅得如意郎君!”
“是啊,张家庄后继有人,兰妃娘娘必然欣喜!”
郑千澜正盯着那绣球发傻,听到周遭人的议论声后脑子立马清醒了大半,他看了看叶华,问道:“张家庄?”
叶华轻轻一笑,低声道:“我方才听人议论,说这黄衣女子是张家庄的二小姐,她姐姐则是当朝宠冠六宫的兰妃娘娘,那顾莹姑娘既在张家庄,与其偷摸硬闯,倒不如借此机会将计就计。”
郑千澜闻言,有些咬牙切齿道:“所以叶兄方才才拽着我?”
叶华笑道:“郑兄莫急,以郑兄的武功,即便进了张家庄,要出来也是易如反掌,何况有我与赫公子在外接应,必万无一失。”
郑千澜道:“叶兄既思虑如此周全,为何自己不接绣球?”
叶华笑得一脸赞赏:“谁让张家二小姐看上的是郑兄呢,这也难怪,郑兄才貌双绝,风度翩翩,该是天下女子心仪的如意郎君。”
郑千澜看了看叶华那张笑得风华绝代的脸,想想自己接下来便要与那楼上的黄衣女子朝夕相对,好半天才从嘴里憋出一句话:“叶兄过奖了。”
那黄衣女子见郑千澜得了绣球,顿时喜上眉梢,拎着裙摆就往楼下跑,腰腹间的肥肉随着她的奔跑抖抖颤颤,宽松的群儒被她撑得几乎就要裂开,郑千澜看着那硕大的身影渐渐向他靠近,忍不住往叶华的身边退了一步。
叶华见状,轻笑道;“兰妃娘娘天姿国色,她妹妹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只要瘦下来……”
郑千澜抬头看了看叶华,说道:“叶兄你腰可疼”
叶华愣了愣,看着郑千澜一脸复杂的表情,但笑不语。
那女子走到郑千澜的面前,脸上的肥肉挤成一团,她朝郑千澜伸出手憨笑道:“公子……”
郑千澜赶忙将胳膊往旁边挪了挪,笑道:“姑娘莫怪,在下前些日子得了怪疾,现下还没好透,若是传给了姑娘可就不好了。”
那女子浑然不在意地笑道:“我与公子即将共结连理,这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区区一点怪疾算得了什么。”
不等郑千澜说话,那女子已自动将手缠上了他的胳膊,硕大的身躯侧压在郑千澜身上,郑千澜忍着被肥肉挤压的窒息感,转头看了看叶华,后者含笑说了几个词,声音却被沸腾的人声给掩了过去。
人群挤着郑千澜和那黄衣女子往张家庄的方向走,一路上拍马奉承的人站满了大街小巷,郑千澜低着头,只盼不要有哪个江湖同道将他认出来。
约莫过了两柱香的时间,郑千澜和那黄衫女子来到一处豪华的宅院前,里头走出来一个人,看打扮,该是这宅子的管家。
那管家打量了郑千澜许久,随即朝黄衣女子拱拱手,笑道:“恭喜小姐觅得如意郎君,我这就写信禀告娘娘,指不定娘娘会特意回来为小姐筹备大婚呢。”
黄衣女子闻言,轻笑一声:“怎好劳烦姐姐,公子,你说是不是?”
说着,那黄衣女子往郑千澜的身上蹭了蹭。
郑千澜心里有苦难诉,忍着逃跑的冲动,笑道:“是不该惊动兰妃娘娘,成亲是你我二人之事,只要彼此心心相印,形式那都是虚礼。”
看着郑千澜眉目含笑,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那黄衣女子双颊一红,竟娇羞地低下头去。
郑千澜心里直抽,面上却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旁边暗暗关注郑千澜的家丁丫鬟见状,纷纷向郑千澜投去钦佩的目光。
子夜十分,张家庄内一片寂静,郑千澜静坐在房中思考着如何寻得顾莹的策略,突然丹田上涌来一股奇异的感觉。
郑千澜心下一惊,即刻打坐调息,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他神色略显凝重的从床上下来,五指空握了几下,笑叹道:“莫非真是这些年过于安逸了,竟连着两回都后知后觉地中了毒……”
翌日上午,郑千澜房前一片喧闹,他与那黄衫女子坐在最前面,放眼望去,后头林林总总地排了好些人,上至八十老妪,下至七岁孩童,却唯独没有一个男子。
“这是怎么回事?”走到园子门前的管家随手抓过一个看门小厮问道。
那小厮朝园子里看了看,小声道:“郑公子说要看看咱们府里丫鬟,厨娘的质量怎么样……”
管家愣了愣,蹙眉道:“胡闹!”
三步并作两步往园子里走去,那管家来到郑千澜面前,严肃道:“郑公子与二小姐五日后便要大婚,届时娘娘亦会前来,如今公子在此大张旗鼓行此等事,只怕有违风化吧。”
郑千澜笑道:“正因为与小姐大婚在即,所以更要好好挑选这府中的下人啊,这万一有干活不麻利的混在里面该如何是好?”
管事冷然道:“那公子为何不顺便把家丁也一并挑选一下?”
郑千澜正经道:“小姐身边的男子只要有我一人就够了。”
坐在一旁的黄衫女子心里顿喜,起身推了那管事一把,嗔道:“哎呀,陈伯,这儿交给我们就行了,你就不要管这么多了。”
“这……”那管事看了看站在黄衫女子后面笑意盈盈的郑千澜,露出了个冷笑,说道:
“既如此,郑公子辛苦了,今夜我再多备些薄酒为公子解乏。”
郑千澜闻言,抬头与那管事对视一眼,后者面带笑意,眼中却潜藏着让人无法忽视的诡谲,郑千澜轻轻一笑,当即明白自己那毒是怎么中的了。
这一闹就耗费了大半个上午,郑千澜一头送那黄衫女子回屋,一头琢磨着那些丫鬟厨娘的名字来历,心头顿生疑惑,那些人里竟未有一人名为顾莹……
“哎!你干什么去呢!”前方突然传来声音,郑千澜定眼看了看,是两个正在拉扯的小厮。
“诶,这前头是什么地方啊?”其中一小厮指了指隐蔽在小道尽头的一扇木门问道。
“你新来的吧?那地方可去不得,兰妃娘娘亲封的,说闹鬼呢。”
“真的假的?”
……
两小厮嘀嘀咕咕地朝远处走去,郑千澜将目光投向那扇木门,笑道:“这年头闹鬼闹得都还挺像回事……”
“上回是天下第一美人,这回指不定是嫦娥下凡,郑兄要不要去看看?”
“嗯,这是自……”郑千澜正欲点头,就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急忙转过头去,身后不知何时已站了一个人。
一身灰色的脏布衫,脸上蹭了些泥土,即便如此,也掩不住那人从骨子里透出的风华,郑千澜杵在原地看了许久,笑道:“都说人靠衣服马靠鞍,这话到叶兄这儿,怎么就不灵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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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角落的木门年久失修,上头的红漆因常年的风吹日晒已脱落了不少,劲风刮过时门响起吱吱呀呀的声音,唯有门把上拴着的那把铁锁纹丝不动。
郑千澜用手掂了掂那沉甸甸的铁块,转头对叶华笑道:“我如今内功不济,就劳烦叶兄用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试上一试了。”
叶华眯了眯眼睛,他看着郑千澜的笑容,不知怎么就想起了白毛狐狸,瞥了眼他手上的那把锁,叶华忽然将手搭上了郑千澜的腰。
郑千澜愣了愣,刚想说点什么,整个人突然被叶华带了起来,上好的白色丝绸与粗劣的灰布衫在空中交缠在一起,竟生出一种缱绻的美感。
郑千澜抬头看了看叶华,正想好好打量这在空中腾跃的美人,脚下突然一个踉跄,郑千澜一惊,来不及调整姿势,便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
抬头望了望那还略微有些高的房檐,郑千澜对着叶华皮笑肉不笑地道:“叶兄…”
叶华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那根本不存在的脏灰,对着郑千澜道:“在下一点三脚猫的功夫,让郑兄受苦了。”
郑千澜有火不好发作,正想用那双擦满了脏灰的手去抓叶华,一道银光在身畔乍现,转眼间一把长剑已架上了他的脖子,女子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此乃兰妃娘娘亲封的禁地,外人不得擅入,否则……”
女子又把剑朝郑千澜的脖子上方移了几寸,后者并不惊慌,只是笑道:“在下是兰妃娘娘未过门的妹夫,怎么能算得是外人呢?”
持剑的女子愣了愣,手上微微一顿,随即冷笑道:“从前说着要迎娶二小姐的人,不出三日便夺门而逃。”
郑千澜思忖了片刻,笑道:“所以贵府为了留住在下,便在在下的酒里下毒?”
持剑女子沉默了会儿,说道:“想必是陈管家做的事,娘娘催二小姐的婚事催了许久,只是不想他竟想出此等下策……
郑千澜看了看叶华,后者朝那持剑女子笑道:“顾莹姑娘莫恼,陈管家如此做也是迫不得已……”
那女子的目光在叶华的身上逡巡了片刻,冷笑道:“不必再装了,这里既是禁地,自然府里的家丁也不会认识我,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叶华与郑千澜对视一眼,见再做隐瞒亦是徒劳,便开门见山道:“我二人受清荷姑娘所托,邀姑娘明日戌时于韶华楼中一聚。”
顾莹闻言,浑身一震,她捏着剑柄的手剧烈颤动着,良久,她将剑移下了郑千澜的脖子,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闷后,那女子轻声道:“我不想见她。”
郑千澜看着顾莹在风中决然的背影,笑道:“清荷姑娘已今非昔比,若是故人,姑娘不妨前往一叙,免得他日徒生遗憾。”
顾莹单手持剑,她静静地伫立在黑暗中,仿佛没有听见郑千澜的话。郑千澜见状,也不再多言,他笃定地朝叶华使了个眼色,二人正欲从来路离开,郑千澜眼角的余光却突然瞥到了顾莹身旁的一块墓碑上。
看了看那上头的名字,郑千澜对着顾莹道:“姑娘久居此地,就是为了这墓碑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