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王府的另外一部分?”公孙刘问,“厉王爷为什么要在这里另外置办一个院子?平时有谁住吗?”
“有的,”姚枂岚露出怀念的神色,“这是我住的地方。之所以这么偏僻,是为了不让皇后找到我。”
景君奚的记忆力很好,到了睡觉时间,他就已经把皇宫的布局记得差不多了。姚枂岚按照约定,留他在自己的房里睡。
“姚公子,这是你之前住的房间吗?”景君奚道。
“不是哦,”姚枂岚一笑,“我的房间可是很大的,在这宅子的某一个角落里。等这些事情尘埃落定了,我就带你去看。”
景君奚沉默了半晌,又道:“姚公子,你把宅子和房间都藏起来,是因为怕皇后吗?你也怕她吗?”
景君奚以为他不会回答,但姚枂岚回答得很果断:“怕啊,当然怕。不怕的话,我也不会躲避世人十八年。不仅怕,而且恨。恨到失去理智,恨到把我自己给丢了。”
他抓住景君奚的手,道:“君奚,你记住了,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比活着更为重要。你一定会成功的,但是不要心急。一察觉到不对,你就躲起来,等风头过去了,你再继续行动。”
“嗯。”景君奚乖巧地连连点头,“记住了,姚公子。”
“明晚我回不来了,你要是怕,可以去和公孙爷爷一起睡。”姚枂岚摸摸他的脑袋,“后天,公孙爷爷会送你到皇宫的西面。我也会到皇宫里的。”
“姚公子,你打算做什么?”景君奚急道,“你可要记住,你答应过我师父不会死的。”
“我才不会死。”姚枂岚潇洒地弹了弹他的额心,“我还没过够好日子呢。别想太多了,睡吧。”
“嗯。晚安,姚公子。”
姚枂岚抱住他:“晚安,君奚。”
“晚安,君奚。”
景眳朔对着一轮圆月轻声道。
尔后,他伸手进衣服里,取出了白泽玉坠,在月光下细细端详了一番,确认它完好无缺,便将其放到了唇边:“晚安,姚姚。”
绝尘的马蹄在路上激起了沙尘。景眳朔一袭红黑的将军服,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成千上万人的军队。
“你们可千万不要出事啊。”景眳朔转过头,直视前方,“我马上就来。”
☆、第68章 状告
一阵绵延不绝的鼓声划破了午后的宁静。
“什么啊,这么吵?”妻子午睡刚醒,揉着眼睛起身,怀里的孩子啼哭不止。
“好像是有人击鼓鸣冤。”丈夫看了眼窗外,道。
“击鼓鸣冤?”妻子哄好了孩子,也到窗口处看起了热闹,“好久没有人这样闹了啊。我去看看。”
“等等,”丈夫穿好衣服,“我也去。”
大门甫开,门口就挤了很多观众了。孙井从后房走出来,个子矮小的他在一群高大的衙役之中,很是显眼。
他坐到椅子上,打了个哈欠,道:“把他带上来。”
姚枂岚着一身白衣,在两名衙役的看管下,走进了官府,在大堂中央跪了下来。
“草民姚枂岚,叩见孙大人。”
眼前这位孙井,虽然在任时间不长,却已成为了静阳城里有名的清官,做事不偏不倚。虽说他权知的官府不是在静阳最繁华的地段,但谢策不宜过早露面,想保住性命,就只有找他了。
听他自报家门,观看的人群便骚动了起来。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一向神秘的主儿,竟然自动出现在了眼前。
“姚枂岚,你是来自首的吗?”孙井懒洋洋地接过下人送过来的茶,又懒洋洋地把茶放到桌上。
“是,也不是。”姚枂岚笑道,“我的本意不是想自投罗网,但是为了达到我的目的,必须要到这里走一遭,从结果上来看,也就是自首了。”
“啰嗦。”孙井摆了摆手,一脸嫌弃地看着他,“还跪什么跪,没事别乱跪,看着心烦。起来。”
姚枂岚:“......”
这朝中的官员,怎么一个比一个奇葩?
姚枂岚起身道:“草民今日来,是想将一个人的罪行昭告天下。”
孙井毫不含糊:“谁?”
姚枂岚回答得很干脆:“当朝皇后柳氏。”
“柳氏?我怎么记得是白氏?”孙井稍微振奋了些精神,“你要说的,可有证据?”
“没有直接的证据。”姚枂岚道,“但是我能把她做过的错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人群中传出了些许低低的议论,孙井看了他一眼,失望地往后一靠:“你可知,最近几个月有多少人来状告皇后?那些人自以为这是在为奈雲做贡献,但是却连点证据都拿不出来。我还以为,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姚枂岚会有所不同,结果也不过是莽夫一个。”
他一拍惊堂木:“来人,把他押下去。”
“且慢!”姚枂岚喊道,“你刚刚也说,最近几月有很多人来状告皇后,我也一样?孙大人,你可听到我说了,我是要来告她的?”
孙井无神的双眸的眼睛中突然有了光彩:“你是说?”
“孙大人,”姚枂岚抱拳,“草民可不是告人者,而是证人。我说的话,你们要以那是真的为前提,去寻找相应的线索。”
“哦?”孙井笑道,“那是谁请你来作证的呢?”
“所有状告皇后的人都是一个群体,是这个群体请我来的。”姚枂岚面不改色。
“那我又如何能相信你的话呢?”
“我是证人,我说的是我认为的真实。”姚枂岚道,“大人您信不信,就得看另外的证据了。”
孙井把手从惊堂木上拿开:“说吧,我来看看,你想如何颠倒是非?”
姚枂岚接招:“句句属实。”
姚枂岚轻咳一声,道:“皇后的罪行之一,谎报身世,欺骗圣上。皇后自称姓白,但她的真名其实是柳菀菀。她既非富家之女,也非名门之后,而是静阳城西张家的一名侍女。因为某种原因被赶出张家后,被我姚家救回。后随姚家主母一同回到静阳,偷跑之后混入皇宫。她入宫前在姚家生活了两年,偷学了很多姚家的医术,你们一查便知。”
孙井不置可否,只道:“她缘何被赶出张家?”
姚枂岚道:“这便是她的罪行之二了。身为女子,竟不知检点忠贞为何物,在张家服侍期间,与张家少主私通,产下一子。多年来,不仅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不管不顾,还隐瞒事实,当上皇后。”
此言一出,纵是孙井也不淡定了:“你这话可不能乱说。”
“皇后的罪行之三,屠张家满门。”姚枂岚冷声道,“诸位可还记得两年多以前,瑾渊王在街上与张家大打出手?此事结束不久,张家被灭,前任家主张满携下任家主张紫衣逃出生天。那张紫衣就是皇后的私生子,你们只要找到他,便可真相大白。”
“说到张家被灭门之事,”姚枂岚看着孙井略显苍白的脸色,“便不得不提皇后罪行之四,企图伤害公主,以求削弱瑾渊王和厉王爷的势力。那日袭击公主的人,就是被胁迫的张家人。当时官府已将那些人抓起来了,但未及审问,他们就被拖上刑场了。敢问孙大人,这是为何?”
孙井不说话,看热闹的人群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本来这条街上的人还只来了不到五成,现在一传十,十传百,隔壁街道的人也凑过来了。官府的大门被挤得水泄不通。
“皇后的罪行之五,”姚枂岚的眼中隐隐约约泛了点血色,“皇后屠尽了我姚家。理由也很简单,我父亲救过她,为她接生,所以知道她不堪的往事。作为姚家的末裔,关于这点,我不会撒谎。我之所以十八年来不在世人面前露面,也全是因为她一直在追杀我。”
孙井喝了一口茶定神:“继续说。”
“六,”姚枂岚扬起下巴,“皇后命人杀了先代瑾渊王夫妇。可能年纪稍大些的都还记得,静阳王妃死之前,有一个流言从未断绝。那就是,‘皇后娘娘是因为长得像静阳王妃才得以上位的’。所以,皇后对静阳王妃的嫉妒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要找证据也很简单。先代瑾渊王逝世前三个月左右,官府受理了瑾渊王府女佣人在府内暴毙的案子,最后查出是因为她们用的胭脂有毒。那胭脂是皇后让当时的小王爷、现在的瑾渊王转交给静阳的,但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把整盒胭脂给了女佣人扔掉,没想到她们竟然擅自用了。你们可以等找到瑾渊王之后问他,”姚枂岚道,“也可以用那胭脂盒到城内各大胭脂铺查查。价值不菲的胭脂,店家大多会记下购买的时间和购买者,你们顺着往上查,查到真相总不难。”
孙井用手指敲了敲案面,不知在想什么。“继续说。”
“七,”姚枂岚吸了一口气,“皇后乃是安梁山贼案、中越连续杀人案,以及芊原城主的幕后主使。这三起案件,均为我亲眼所见。由于当事人:安梁柳红云、中越赖昊决,以及芊原王夫人都死了,我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拿出证据……不对!有人曾将报告这三件事的奏折寄回了静阳,皇上应该至少批阅过其中的两份。”
“......继续。”
“没了。”姚枂岚摊摊手,“我知道的、出格的就这七项,我说完了。有水吗?”
孙井朝等在一旁的下人扬了扬下巴,便有人给姚枂岚端了一杯茶。姚枂岚喝了两口,就将杯子还了回去。
孙井闭着眼睛,似乎是在考虑怎么处理这件事。众人等了许久,孙井才睁眼道:“把方才的记录多抄几份。来人,把他押到牢里,看好他,保护他的性命安全。我去去就回。”
言罢,他从桌后走了出来,从记录员桌上抽走了一份记录:“再来几个人护送我到谢大人的府邸。”
姚枂岚伸出手让衙役绑上,回头道:“在门口看热闹的弟兄们,建议你们跟着孙大人一起去哦。不然我担心孙大人有去无回了呢。反正到谢大人的府邸,也有热闹可看呢。”
孙井身形一顿,但是没有转头。
“还有一件事哦,孙大人。”姚枂岚的语气很轻,“我要是在牢里暴毙,意味着什么您也知道吧?”
衙役把姚枂岚押到了牢房里,姚枂岚笑眯眯地进了一间铁笼里,好像不是入狱,而是来观光的。
他哼着没有调的曲子,心里却在暗暗盘算下一步怎么走。这一招,算是赌对了。孙井虽然看上去懒散刻薄,但果如传言所说,正气凛然。
接下来,只要孙井能平安到达谢策那里,谢策能活到明天的早朝,把自己带到皇后和文武百官面前就好了。无论如何,从现在起,到明天早上,是极为重要的阶段。
谢策不能死,早朝也得上,否则,就是前功尽弃了。但是,谢策打算用什么办法保证这两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