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隐枫道:“我上清宗历史悠久,上万年前,祖师华存真人泛舟天下,偶然到了此处。见到一湖泊烟波浩渺,浩无边际,当即心有所感,在湖边结庐证道,开创了上清宗一脉。这湖就是现在的停舟湖了。祖师留下的经典卷帙浩繁,但万年来人间战事频频,上清宗首当其冲,许多典籍也遗失在战火中了。遗存的典籍经整理编修,汇成大衍乾坤道,也是今日我要教你的修行法门。本门修行分引气、入道、御物、炼神、化虚五个阶段。在御物之前,进阶都极快。你上面的三个师兄师姐,都已达到御物期了。”江离溜须拍马道:“那师父你肯定早已到化虚期了吧?”孟隐枫笑道:“炼神之后修行艰辛无比,为师深陷其中,已有百余年了。如今天下,倒还没听说谁抵达了化虚境界。”说罢细细与江离教授道法奥妙,江离生来聪慧,又敬重师父,不敢偷懒,所以学得极快。孟隐枫不禁心怀大尉,觉得终不负师兄临终所托。
孟宁被这样连续折腾了十几日,一点修真的门路没摸到,脸上肉倒是少了些。穆一楠从小与这孩子最为亲近,见他瘦了点就极为心疼,常常从厨房藏些东西给他加餐。但江离只用了不过三日便引气入体,现在已开始修习普通的道法了。因此孟隐枫对孟宁更加恨铁不成钢,认定孟宁在他不在的时候养成了懒散的性子,下定决心要把他这个坏习惯给改掉,竟对他更加严厉了。
这日穆一楠待众人睡后悄悄敲了孟宁的门。孟宁一听便一骨碌爬起来,飞奔过去将门打开,果然见到穆一楠站在门外。穆一楠见门开了条缝儿就闪身进来,掏出了一包炸酥肉。孟宁低呼一声,欢快地吃了几只,便拿了一块细细地咀嚼,将其他的包起来了。
“你怎么不吃了呀?”穆一楠问道。孟宁道:“留着,以后饿了吃。”穆一楠道:“要饿就都吃了,吃完了我明天再给你留。”他端详孟宁,见真瘦了些,不禁道:“师父也真是,对你也太严格了些。”孟宁沮丧道:“如果不是我笨,也不会惹师父生那么大的气。你看江离,才三天就引气入体了。”穆一楠一拍孟宁脑袋,笑骂:“傻!江离是师父亲自教导,跟咱们能比吗?你若能得师父亲自指导,早该入道了。”说到这儿,他不禁啧啧道,“这师父也太偏心,咱们师兄弟,除了大师姐,有谁得他亲自教导过?要不知道,还以为江离是他亲儿子呢。”
孟宁听他敢背后编排师父,都吓呆了。穆一楠自知失言,赶紧转移话题:“快睡吧,明天又要早起练功了,小心大师姐罚你。”
说罢他起身拉开门,却见江离笔直地站在门外,眼里似笑非笑的,倒不见往常讨好的神色。穆一楠想,你若是自以为抓到了我的一个把柄,那可就大错特错了。你要是想向师父告密,便尽管告密去好了,我才不怕你。他这样想着,不禁觉得江离真是个恶毒小人,嫌恶地避开他走了。
江离一开始很想讨师兄师姐的欢心,后来见他们始终不冷不热的,便觉得他们不过是眼高于顶,看不起他,劲头也就淡了下来。现在得知了真正原因,更没心思去讨好他们。
孟宁见江离在门外,便招呼他进来。又拿出自己的酥肉跟他献宝。江离牙齿还有些痛,酥肉咬了两口,咬不动。孟宁道:“三师兄说的话你都听见啦?你吃了他的酥肉,可不能将这些话告诉师父。”江离笑道:“我可不做背后告密的事。”孟宁道:“那师兄他们不跟你玩,你不生气吗?”江离道:“我稀罕么?干嘛要生气?你跟我玩就好了。”孟宁觉得自己磕坏了他牙齿,很是对不起他,便说道:“好啊,我跟你玩。”江离又道:“原本我还以为他们做什么不理我,原来是因为这点缘由。他们不和我玩,我还不和他们玩呢。明天你来找我,咱们一起玩。”
☆、女孩儿
谢芸除了监督众师弟练功,还要处理谷中事物。是日她恰好有些琐事,很早就放孟宁休息了。孟隐枫一向在淬玉潭边教导江离,孟宁便去淬玉潭边等他。刚好被孟隐枫一眼看见他,又被骂了一顿,被罚在淬玉潭边打坐两个时辰。
江离等孟隐枫离开,便急不可耐地跑到孟宁身边,道:“对不起啊,害你被罚了。”孟宁摇摇头道:“这有什么,今天本来就该做这么多功课。”江离拉住他的手,道:“别管他,咱们今天一起玩去。”孟宁摇头:“师父知道了,该继续罚我了。”江离附耳悄声道:“这个时候师父一向和师娘在一起,不会再到淬玉潭这边来。我们走了他也不知道。”孟宁听到这里,已有些动心了,问道:“真的?”
忽然“哗”地一声,潭心水花激荡。往日里这潭水波平如镜,翠绿如玉,此刻乍起波澜,竟仿佛惊起片片碎玉。这碎玉又掉落入水中,发出雨打西窗的悦耳声音。一尾墨黑巨蛇直立潭心,向二人急急游了过来。
这蛇边快速游动边从巨口中吐出一根水柱。
“哗”
全浇在了孟宁头上。
江离见状大惊,他不过习道数日,自知远不是这灵蛇的对手。他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便见孟宁欢呼着一把抱住了那巨大的蛇脑袋。
“这是住在这里的灵兽,他叫淼淼。”孟宁拉过江离,乐道,“你摸摸,你摸摸它的鳞片。”
江离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灵兽,而且他是这样温顺,忍不住便探手探脚地要去摸。那灵蛇淼淼却大眼一斜,很是不屑地看了江离一眼。江离不禁大笑,这灵兽竟这样通人性。眼看他手就要触到它,灵蛇腰部向旁侧一弯,调转脑袋对江离威胁地吼了一声,倒是把江离吓得退了一步。
“别怕,它这是有些怕生,”孟宁拍拍灵蛇的脖子,道,“乖,你让他摸一下。”
这灵蛇极不情愿地呜呜叫着,忍辱被江离摸了一把,羞得立马钻水里去了。
“这鳞片真漂亮,”江离第一次摸到灵兽,兴奋异常,“你能让他听你的话,真是太厉害了。”
“这有什么好厉害的?”孟宁道,“它谁都让摸,大师姐让摸,二师兄三师兄让摸。等你和他熟了也能和他玩了。他就是怕师父,只要师父在,他就不出来。对了,都差点忘了。”孟宁此刻满心兴奋,已完全忘了功课的事了。他站在谭边,拍着手唤道:“淼淼,淼淼,快出来。”
那灵蛇果然又钻出了水面,在孟宁面前伏下了脑袋。孟宁爬上他头顶,对江离伸出一只手:“快上来,他还能带我们飞呢。”
江离看了看这蛇的血盆大口和獠牙,不禁有些胆怯。但见孟宁小小年纪都泰然自若,不禁想,不就是一条蛇吗?我才不怕!便也爬了上去。蛇身巨大,舌头处更宽而扁平,坐两个小孩还绰绰有余。孟宁拍了拍蛇头,对江离说道:“坐好咯。”蛇便腾空而起,直入云霄。淬玉谷逐渐变小,其他各谷也出现在视野中。
孟宁指着下方景物道:“你看那是小还峰,那是环月谷,环月谷后面是云梦谷;”江离道:“这些地方都像咱们淬玉谷一般建了房子住了人吗?”孟宁道:“当然啦,小还峰上的房子可大了,人也特别多。”江离问道:“那其他地方呢?”孟宁可不想说,他并没有去过,只说道:“那自然也是有人的。”江离叹道:“淬玉谷离其他谷可真远啊,要是交了其他谷里的朋友,要见一面也很难呀。” 孟宁道:“但是淬玉谷离停舟湖最近啊,你看那个长条的大湖。”江离果然看见一个大湖,环绕在上清宗外围,几乎包围了半个上清宗。孟宁道:“这停舟湖才好玩呢,是整个上清宗最热闹的地方。”
他说着便指挥灵蛇向停舟湖飞去,越过整个湖面,稍稍近一些已能听到鼎沸的市声了。这声音江离最是熟悉,恍惚已经回到了沧州。但仔细一看,人们的穿着却与沧州地界大为不同。沧州气候闷热,当地人多着直筒长衫,腰间并不系腰带,以保持透气清爽;此处或许是因为温度适宜,人们穿得要繁复许多。有的人在小腿小臂处缠上绑带,显得干净利落;有的人却还穿着宽大外袍,雍容华贵。
湖畔建着一个小型贸易市场,上清宗各谷日常所需皆在此采买。加之此地风景优美,紧邻修真胜地,许多王公贵族到此游玩拜访,热闹非常。孟宁与江离在偏僻处下了地,嘱咐灵蛇晚些时候再来接两人,便结伴进了集市。集中商铺酒楼林立,街边还有许多小贩,蹲在盛满莲蓬菱角等水货的苇框后面,兴致来了就吆喝两声。也有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抱着一捧荷花满街售卖。江离往常在沧州的集市常见各类山珍野味与笼中待售的野兽,与此处的景象大不相同,因此看得津津有味。孟宁满是遗憾地说道:“可惜我没钱,要不然都可以买来让你尝尝。”
说着就看到前方一个绯红色窈窕身影,孟宁一乐,叠声叫着“大师姐”“大师姐”跑上前就拉住人家衣摆。那人一转身,果然是谢芸。
往日孟隐枫不在家,孟宁便经常溜到这集市上玩耍。谢芸一见到孟宁,也不吃惊,板着脸骂道:“又出来瞎玩,功课做完了吗?”孟宁可不怕她,知道她也不是真的生气,拉着她的衣摆撒了会娇,果然她的脸色就柔和了下来。谢芸将他从一只小猫崽大小的婴儿养到这么大,感情极深。这几日孟宁被师父责罚得狠了,她其实看了也心疼。看了孟宁一副撒娇卖乖的样子,她忍不住一笑,戳了戳孟宁的脑门,道:“看你这谄媚的样子,就知道你想要钱,”说着掏出一串钱给他,道,“师父在还敢溜出来玩,被罚了可别哭。”又掏出一串钱递给江离,道,“与孟宁一道玩去吧,记得要在日落之前回家,再晚师父可就回来了。”江离以为她不喜欢自己,更不会去要她的钱,当下就摇摇头,说道:“不用了。”谢芸还以为他怕羞,再三要给他,却见江离转身大步走了。谢芸愣愣看着他那小小的背影,哭笑不得地想,这小孩可真别扭。
小孩忘性大,两人吃了几颗莲子,已经把这小插曲忘到了九霄云外了。等太阳向西边缓缓垂下,才恋恋不舍离开集市,乘灵蛇往淬玉谷方向飞去。
两人途经一处山谷时见谷中莲花处处,一时兴起,便在湖旁一座石台上落了下来。湖中白色、粉色、红三色荷花错落开放,葳葳蕤蕤向前蔓延,仿佛一直触到了远方被夕阳染红的天空。
江离叹道:“这就是街上随处可见的那花吗?原来它是长这个样子的。”孟宁道:“它不禁莲蓬能吃,根还能吃呢。”江离道:“那必然是极好吃的。”孟宁一谈到吃的便兴致大发,给江离介绍了若干种莲藕莲蓬的吃法。看到江离一脸神往之色,得到了莫大的满足感,感觉两人又亲近了几分。
忽然听到身后一个软糯的声音道:“哪里来的两个小贼,竟敢偷我家的荷花。”
江离与孟宁转身,见湖边翠竹林中还有一个小亭,亭中站着三个仙童一般的漂亮孩童。尤其是那个唯一的女孩,不过五六岁年纪,已经是说不出的明丽动人,可以窥见日后的夺目姿色。
江离刚想辩解两句,便听到那两个男孩子捧着肚子笑了起来。那个小一些的看起来七八岁年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遥遥指着孟宁一边笑一边说:“我就说上清宗哪里又多了一个这么胖的小胖子!原来是你啊孟宁。哈哈哈,你又是从哪找来一个这么黑的帮手?你们淬玉谷的人长得可真奇怪,要么胖要么黑。”
江离笑嘻嘻道:“我嘛,自然是从你爷爷那儿来的呀。”那小男孩斥道:“胡说,我爷爷早仙去了。”江离摊摊手道:“没有你爷爷哪来的我?没有我哪来的你呀?”这小男孩一愣,问旁边另一个男孩道:“什么意思?”那男孩□□岁,看着机灵许多,道:“他说他是你爹。”那小男孩怒道:“胡说,我爹明明在小还峰。”那美貌小女孩道:“你真傻,他说你是他儿子,占你便宜呢。”
那小男孩大怒,挽起袖子就要过来揍人。孟宁连忙拉了拉江离,说道:“咱们赶紧走吧。”江离道:“怕什么?”孟宁瘪着嘴道:“咱俩打不过人家,当然怕了。”江离道:“他们是两个人,咱们也是两个人,咱们不怕。”
说罢那两小男孩已到了眼前,与江离扭打在了一起。几个小孩虽然都已开始修习仙法,但修行日浅,打起架来与凡人小孩并无二样。江离自小在街头长大,打起架来花样百出。是以那两个小孩虽以二敌一,也不能把他完全制住。孟宁虽吓得瑟瑟发抖,还是要去帮忙。不料刚一靠近就被一脚踢得一滚,噗通一声滚进了湖里。那小姑娘见了在一旁拍手大笑。
☆、小惩大诫
忽然传来一声巨吼,地面仿佛也震动了一下。天上冲出一条巨蛇,俯冲进湖中将孟宁叼了出来。那三个小孩子见状都吓呆了,只见那巨蛇蛇尾轻摆,便将那三个小孩一块儿抛了出去,倒在竹林之中,□□哭泣不止。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早已惊动了这谷中的人。一众白衣女弟子从谷中飞出,拦住了灵蛇退路。另一些女弟子则将竹林中三个孩童扶起来,检查后发现无大碍,方舒了一口气。
“原来是淬玉潭里的那只畜生,这些年没见,越来越能耐了。”一白衣妇人从竹海中悠然踏出,那小姑娘一见这妇人,呼了一声“娘亲”,嘤嘤哭着投入了她的怀抱。这妇人抚着女儿的头发,对女儿柔声说道:“我把这蛇剐了给你炖蛇羹吃。”
江离撑起身体看那妇人,只觉得她和那小姑娘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举手投足无不相像,不禁暗暗惊奇。江离见她不动声色见已透出一股子冷冽,心中一阵害怕,想道“这女人看起来这样美貌,想不到这么凶。”
灵蛇虽然修为不错,无奈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嘴里还叼着一个孟宁。没几个回合就被捆得结结实实。那妇人让弟子将孟宁与江离一道捆了,才带领一干弟子浩浩荡荡地回去了。
这妇人回到家中,命弟子在院中立起一口大鼎,将灵蛇绑在一旁,命弟子道:“去淬玉谷通知孟隐枫,让他赶紧来领人。要是我这鼎里的水开了还不见人,我便把那俩孩子也一块煮了。”这弟子应诺,赶紧往淬玉谷去了。
那两个大些的孩子听了这话都吓得目瞪口呆,听得那妇人对他俩说道:“还楞在这干什么?想我留你们吃饭呐?”这两孩子连声道“不用不用”,返身回小还峰去了。
待他俩走了,这妇人才冷着脸对那小女孩说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许和小还峰的人来往,早晚会把你教坏的。”这小女孩道:“我没有和他们玩,是他们要和我玩的。”这妇人脸色一寒,道:“你还敢顶嘴?”小女孩被母亲这一吓,半分不敢分辨了。这妇人又道:“以后要是有人敢欺负你,你就给我打回去,左右还有我呢。”这小女孩低着头道:“没、没有人欺负我。”她母亲尖声道:“还没人欺负你?我是教出了多窝囊的女儿,被这样欺负连说也不敢跟母亲说?”她这样疾言厉色的训斥她,心里却怜惜女儿年幼丧父,生怕她被人欺负了去。她训斥完了,便搂着女儿,柔声道:“乖,听娘的话,娘给你出气。”小女孩低垂着头,应了一声。她母亲便继续温言道:“以后可不要再和小还峰的人来往了,那个易成显不过一个三流角色,他教出来的徒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别把你也带坏了。如今你爹不在了,咱们娘俩孤苦伶仃,世上不知多少人想欺负咱们。你无事不要出谷,好好待在环月谷内才安全。”
江离与孟宁被绑着放在灵蛇旁边,听见这妇人这般蛮横,不禁相视一眼,觉得她真有可能把两人一起煮了。
这妇人往日里虽刁蛮,却不像如今这般无法理喻。只是她在大战中陆续失去双亲及丈夫,逐渐养成了些歇斯底里的性子。
那妇人领着女儿进屋去了,留两个女弟子在院中生火烧水。过了一会儿从屋里出来另一个女弟子,问道:“水开了吗?”
江离听她声音温柔,和师娘苏婉和竟然有几分相像,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见她是一副清秀的长相,显得很是可亲。
那两个烧水的女弟子跟她见了礼,一个圆脸小姑娘入门尚浅,忍不住问道:“木师姐,师父真要把”她说着指了指江离与孟宁,“把他俩也一块煮了吗?”
木师姐与她俩附耳道:“师父生着气,发脾气呢。你们火可烧小点,别真水开了人还没来,到时候师父下不来台,就该怪罪你们了。”那两个女弟子以为得了指点,连连道谢。这木师姐又提高声音道:“都用点心,火烧旺点,要不倒显得师父怕他们么?”说罢笑笑看了看江离二人,进屋去了。
孟宁见了她的笑容,恐惧地对江离道:“你看她笑的样子,好像我开饭前的样子啊。”江离被打得狠,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很是难看,但他与人打架本就是家常便饭,也不甚在意。他对孟宁道:“别怕,她们要是吃了咱们,师父会给我俩报仇的。”
孟宁本来还存着一丝希望,觉得她们不会真把两人煮来吃了,江离这样一说,他更害怕了,道:“师父给我们报仇有什么用?咱们都死了呀!”江离见他真怕了,才道:“没事,她要真想杀我们,何必还要烧水这么麻烦?我看啊,她就是一泼妇,找地儿撒泼呢。”
淬玉谷终于在水烧开前来了人,来得却不是孟隐枫,而是半大不小的穆一楠。
穆一楠随女弟子进去见那妇人时,便听那妇人道:“我环月谷如今这样没落,孟隐枫竟打发一个小毛孩子来见我。”
穆一楠立马就想反唇相讥,但想到此时两个师弟还在对方手中,而师父师娘又不在谷中,只得忍一口气,不情不愿地行了一个礼,道:“拜见姜师叔。”
原来那美貌妇人竟是姓姜,她听罢冷冷道:“你来没用,等你师父亲自上门赔罪,我才能放人。”
穆一楠平日里虽不听话,但其实内心里最尊重自己的师父。听这位姜师叔这样讲,脱口问道:“我这两个师弟到底犯了什么错?要师父亲自登门才可放人。”姜师叔拉过女儿,道:“这两个小子平白无故闯入我环月谷,又纵蛇伤了我的女儿璎珞。”穆一楠知道这杜璎珞,小小年纪已经是人尽皆知的美人胚子了。他扫了杜璎珞一眼,见她脸色红润、衣着整洁,连头发丝也不乱,便说道:“我看令嫒没有任何问题。”姜师叔柳眉一竖,怒道:“你是说,我女儿得身受重伤、血流如注,我才能跟淬玉谷讨个公道了?小小年纪说话也太无长幼,罢了,我便替你师父教教你。”她说罢,从袖底祭出一根黑玉尺来,那尺子见着穆一楠便噼里啪啦地抽了上去,倒像有眼睛一般。
穆一楠性子本就冲动,当下“铛”地一声长剑出鞘,迎着那黑尺就斩了下去。姜师叔虽然性子泼辣,但修为却毫不含糊。见状冷哼一声,黑尺变作一口棺材般大小,沉沉向穆一楠压了下去。穆一楠却中途剑势一收,闪身破门而出,斩断了灵蛇束缚,一手提住一个孩子就要御剑回去。只是刚一离地便觉得一阵吸力传来,重重地摔到了地上。江离与孟宁本来就被捆成一团,哎哟哎哟叫唤着滚了老远。但小孩子身体柔软,反而没穆一楠那一跤摔得疼。
姜师叔被一个半大孩子顶撞,心中气急,那柄黑尺化作长剑大小回到她手中,朝穆一楠一挥。这穆一楠胆敢公然拔剑与她相斗,让他死十次都足够了,只留他一条胳臂,不过小惩大诫。
☆、吃货
灵蛇原本已逃出很远,见状却急转而回。嘴中吐出一阵狂风,将穆一楠堪堪吹离尺底。姜师叔冷哼一声,放过穆一楠,一尺削向了蛇颈。她虽不敢真杀了孟隐枫的弟子,却非得杀了这灵蛇泄愤不可。这一尺使出去,却与教训穆一楠时全然不同。只见天空瞬时漆黑如墨,唯独中间一片金色佛光,四周仿佛余有佛音。灵蛇在佛光中不安地翻腾,眼见一柄巨尺迎面击来。
穆一楠等三人不忍地闭上双眼。
龙吟声动,一道白色剑光仿若从天际劈来,顿时云开月明,金光和佛唱都消失了。
世界仿佛静谧了下来,江离看了看灵蛇,还活着,不禁一阵庆幸。转头看穆一楠,见他亦是一样的神色。两人相视一笑,这些天的敌意仿佛也消散了。
天空中升起了月亮,原来已经是晚上了。这是师父来了吗?
“姜师姐脾气风采,都不减当年啊。”江离听见声音,抬头望去,见月下静立着三人。一人是淬玉谷二师兄叶可桢,另外两人一老一少,却都不认识了。
姜师叔道:“你当上宗主后也长进不少嘛!若是五年前,恐怕刚刚一个不小心就把你劈成两半了。”
原来这说话之人竟然是上清宗宗主易成显。适才淬玉谷叶可桢求见,求他相救谷中弟子。他听罢缘由,知道这位骄矜的姜绣心师姐确实有可能取几人性命,便急急忙忙带上大弟子严毓赶了过来。他这位宗主新官上任,却做得不甚舒心。宗内除了孟隐枫一脉,其余环月谷、云梦谷根本不服他。若是让孟隐枫三个弟子都折损在这里,他这个宗主也不用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