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梦泽国光是苏家的父子手里握有二十万雄师,朝内有太后支持,眼下除了皇族,苏家在朝中可说是最炎手可热的名门望族,趋风附势者不计其数,门生弟子遍布朝野,赵云霄的嫡长子赵天乐也是苏宁儿的姐姐苏静婉所出,苏氏现为静德皇后,真真是一门富贵。
听说连苏氏家的下人,都敢当街打死人后扬长而去,京畿卫不敢进苏府拿人,如此的嚣张跋扈。
但乐极至生悲,鲜花烹锦,花团锦簇的日子过久了,也会有风水轮流转的时候,苏氏大家长苏仕林的心里是明白的,但也总是存了万一的指望,抓到手的权势是不可能轻易放手的,怕放手富贵就只如一场春梦了无痕了,还有就是因为认识手里抓了这样重的兵权认识赵云霄看到太后和皇后的面子上会心存忌惮。
再加上苏宁儿目前又与赵擎天成了亲,苏仕林就更是放了一大半的心,赵擎天的手里也撑控有西北二十万的大军加上他父子手里的军队,这已经是梦泽国超过百分之八十的精锐了,赵云霄就算是翻脸不认人也会投鼠忌器的,说不定制人不成反受制。
但赵云霄早就在行动了,早在立苏静婉做皇后的时候,他秘密提拨了一大批的青壮年军士,在这十来年里,这些名义上效忠苏仕林的军官早就从各方面掌握住了这只军队。
因此二个月后,苏仕林大破大槐国,俘虏了欧阳守业后回到梦泽国京城里受赏时,万万他没有料到的是,赵云霄居然在庆功的酒宴上,布置了铁甲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行雷霆之事,当场拿人拿下了苏仕林、苏剑风、苏长戟三人。
早就准备的御史弹颏苏家的罪状,洋洋洒洒足有十八条之多:擅杀平民、贪墨舞弊、虚领军饷、僭越罪三条,纵家奴行凶……
结果是马上的抄家、入狱,朝野上下马上那些趋炎附势者,立即地与苏家划清关系,好一点的在沉默观看,不好的立即的就上书要求严惩苏氏父子,奏折中多又列明苏家的各种大罪,有的罗织的罪名达到荒唐可笑的地步。
太后傻了,皇后懵了,苏宁儿惊叫着哭出来了,请求赵擎天入宫求情,但赵擎天只是默默地冷笑,也不去理她,让她自个儿的进宫去找她姐姐与姑母商议。
听说太后、皇后最终为苏氏父子求得了赵云霄的宽慰圣旨,不过却晚了,当天苏氏父子都便在天牢里自杀成仁了。
“自杀,自杀,哈哈。”赵擎天接到线报时,只是冷冷地笑,精雕细琢似的五官上满是嘲讽的意思,我想他那意思应该是赵云霄的动作很快而已。
苏家表面上还是没有败,毕竟太后、皇后还有苏宁儿这个明王妃都还当着,但就余下了这几个女流之辈,却让人不再侧目了,苏家最小的儿子,才十岁的苏琅儿也在一个月后生病去了,没有败的苏家在骨子里算是完了。
我很诧异于赵擎天的态度,不是说物伤其类吗?赵云霄收拾了苏氏父子接下来不就是他了吗?
这天赵擎天来我房间内早早的歇下,我便问他这个问题,听得他懒懒地趴俯在床上说:“赵云霄以为收拾了苏家父子最大的得益者是他,不过却不知道我也暗暗地在接受苏家父子的势力。”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赵擎天你真的是那只黄雀吗?我隐隐的有些担忧。
此时正是七月中旬,一年里最热的时候,圆月高高的明朗地挂在空中,象个大大的鸭蛋黄,在它的照应下,这天下有几家欢喜几家愁呢。
我也躺平,双手抱头枕在脑后,心里思潮起伏,斜眼看到他躺在身旁,那邪邪狂妄的笑容,那精美到仿佛是名雕刻师傅雕刻而出的完美的轮廓,心里忍不住那一些担忧和不放心,我伸出手去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
手指轻轻地在他的眉毛、鼻子、眼睛、嘴唇、下巴上下游走,他也静静地看着我,然后低声说:“想说什么就说出来吧,别憋坏了你。”
他总能看清楚我心里是有事还是无事,要说我也想说,反正这正是时候,当下我轻轻地说:“干脆我们一起走吧,什么都不管了,什么都不要了,找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养些小鸡,喂条狗,修一小幢房子,门前有水,房后靠山,种一块田,栽很多的果树,闲暇时晒晒太阳,看看风雨,岂不是比现在来得快活。”
第1卷 第151章
我要循循善诱地达到我的目的,这个风暴的旋涡我是一刻也不想呆了,富贵名利不过是锁人的缰绳,让人被它奴役着前行,偏还堪看不透。
“你愿意天涯海角地逃亡吗?无论行路、吃饭、打尖、逛市集……你都得竖起耳朵听清四周的动静,每一个挨近你身边的人你都得想想,他们是不是派来的杀手,想活命睡觉还一定得睁一只眼睛地警戒。”赵擎天握着我披散的发问。
末了还添上一句话说明,“赵云霄绝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斩草他是一定会除根的,你认为他会容下我们找清静的地方隐居吗?”
“我们可以去海外,赵云霄的手伸得再长,也不可到到达那里,啊,啊,啊啊,有一个岛那里就可以让我们住,那里的人一定会欢迎我们去的。”
我想到了义父雷鹏,在那个岛上为了救人反而身死,那里的民风纯朴,我们要是到那里去,他们一定会接纳我们的,越想越兴奋我不禁用手轻轻地捅了捅他,然后轻拥着他的胳膊。
被捅了的他,翻翻身体,半侧了身子对着我。
有些迟疑地说:“老实说,离了这一切我也想过,可是婧儿,你有没有想过,离了这离了朝廷,离了军队,离了战马,我可以做些什么?现在我可以宠你爱你满足你的一切愿望,离了这,我就什么都不是了,你知道吗?当初我与你一起种田的时候,我就暗暗地发过誓,此生绝不让你再过那样的日子,让心爱的女人过那样的日子,对于男人来说这是个极大的耻辱和失败。”
赵擎天的语声沉郁,是的,我没有想过他的感受,除了十三岁那半年的日子,一直以来他都生活在皇王家,上下人等拿他当活龙看待,吃穿用度,俱是最好的,流落江湖落拓世间,他怎生得过?粗茶淡饭,他又怎挨得过?
我无言了,心里的抽痛又一轮地开始了,看来以前那些封建家族提倡门当户对的婚姻,也不是全无道理的了。
偏偏我两个全无共同点的人,居然凑到了一起,后悔也迟了,都是掏心沥肝的爱着彼此,不可能有什么出人意料的变化,但目前这处境却是将就了一个就伤了另一个了,却怎生的是个了局啊,看来月老的红绳看来也有牵错的时候。
长吁一口气,我用手捂住脸,心里一抽一抽的难受,心颤痛,那些无言的疼痛谁懂。
这样的日子,对我而言怎生的是个了局啊,我与赵擎天之间并不是我们的感情出了什么错误,也不是我们彼此不够关爱,而是不知怎么的,那些沉重的世事自己就搅和着进来,掺沙子,不停的掺沙子,这样下去,不管多么浓厚的感情都会折磨得变了最初的神形,那些爱意将被磨灭殆尽吧。
就算他做了帝王,又怎样,爱情是很脆弱的,在我们的等待中它会不会就此灰飞烟没,风云流散呢?这个谁又说得准是不是。
就拿赵云霄说事吧,那可是现成的例子就在那里,我抚着额头闭上眼低声问他:“你说赵云霄现在过得快乐吗?”
“我不知道,象我们这样的人从来是不会问自己快不快乐的,我都是有了你后才活过来的。”问自己快不快乐在他们的眼里是个傻问题吧,不过不知道问问自己的人岂不是根本生活中就没接触到快乐与幸福?!
这是生在皇家的悲哀吧,外表光鲜,内心孤苦,不独赵云霄赵擎天如是,所以赵擎天才对我怎么的也不放手吧,我让他感受到平实的快乐和幸福,我真实的待他,不粉饰,不扭捏,不求回报。
这样的我,自然也就显得与他见过的别的女人大不同,所以他也就不愿意对我放手,任何人一旦尝过快乐的滋味,都是不愿意随便松手的。
要让赵擎天真实地认识到物质上的满足远不如精神层面的满足,我还任重而道远,因此我问:“那你认为他爱皇后吗,或者他现在的那些妃嫔吗?”
“我想他应该不怎么喜欢这些女人吧,一天到晚只知道勾心斗角为自己为自己的家族捞好处争名利,是个男人都会腻烦都不会喜欢的。”我就知道他会有这个答案。
“那你认为他喜欢林婉儿不?”
“应该是喜欢的吧,我看过他看林婉儿的眼神,那种眼神颇透露出一些温柔和人性的光彩,我想应该是爱吧。”
傻瓜,你看我的眼神里也有这些东西吧,我向着他温柔地笑,心里一抺柔情悄悄地升起。
“那林婉儿还不是走了,你不想想她为什么要走吗?”
赵擎天猛地翻身而起,压在我的身上,俊俏的眼眉离我近得没什么距离,抓住我的手说:“你不许走,永远的不许走,你要是走了,我一定会死的,我们可是说好了生死不离的。”
他的眼睛灼灼地盯着我,活象要穿透我的心灵头脑看到我的血液里去了似的,此刻的神情就象个特别认真和天真的大孩子,我对此全无抵抗力啦,心里就晕乎乎地只想安慰他,连连想赌咒发誓,说绝不离开这里这些。
不过好在理智倒没有完全的失了影踪,关键时刻它还是起了一点作用的,让我心里咯噔一下,立即想起,这是怎么了,天啦,怎么什么都联系到我这里来了,不是说的是赵云霄与林婉儿吗?
不过……也许……谁能说得清呢……或者会有这个可能吧……我的心下也是不确定的,以后的世事,谁也不能说狠话是不是,当初我调侃苏宁儿意思是她进不了这个家门,后来还不是自打自的嘴巴。
想到苏宁儿就想起她身上的孩子,我的男人的孩子,心里有些些酸意和痛意,我将那些酸意和痛意努力地忽略掉,先宽慰一下眼前这个不依不饶的男人。
“好了,好了,你就会闹我,我那里说就要走了,不过擎天,说实话,感情这种事情,谁也不能保证它就能天长地久,我要是一口说回答说我与你今生今世不离不弃,那就证明我说的是假话啊,其实感情是很脆弱的,不但要明白自己与对方的心,还是能够认真的维护和经营,以前我们那个地方有句老话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我认为这句话啊,一半是真一半是假,真在爱情纯粹的只是讲的是感情,而婚姻呢,还包括着别的方面,柴米油盐酱醋茶,开门七件事,件件都是繁琐和复杂并让人伤脑筋的。”
“那你的意思是?”
“能不能长久并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还有你,你的态度,不光是此刻的态度,要一生一世的态度不能变,老实说我们那里男人可以与女人离婚,女人也是可以一样要求与男人离婚的,我就来自一个破碎的家族,我母亲提出离婚的,而且我的父亲没有给过我的母亲一毛钱的赡养费。”
他的体重沉沉地压坠在我的身上,健硕的身体有些煽情地磨磳着。
“意思是你可以休我,然后你并不在乎金钱是不是。”某人慢吞吞的一字一句地说着,圆亮得如同天边晨起星辰一样的眼睛里有风暴凝聚。
我还是很知机的,当下赶紧说:“一切都最终取决于你的态度,你对我不变心,我自然是不会变心的,你这么帅,这么高大这么威猛又这么专一,还又是个王爷,我可算是捡到宝了,你配我是绰绰有余的,我配你是勉勉强强,你不变心我怎么可能变心嘛。”
我谄媚得十分的狗腿,他老爷听上去应该是蛮顺耳的,不过他还是有些警告意义地瞅瞅我,那眼光即使是在暗暗的只有微弱烛光的夜晚里也迸射出极有压迫力的光,听他说:“我是不会变的,在今天在此时此刻我就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不会变的,你要是变了,我就与你一起死。”
他的语声极是平和谈论到生死,如此有威胁意味的话语从他的嘴里讲出来,就象是闲话家常似的。
我再次无言,心里却有些不喜欢,他的感情太强烈,当初的我也是被挟裹着与他在一起的,最初的我与其说是爱上他,还不如说是被他所撼动的,现在我却感到他的感情就象是一团熊熊的火焰,让人害怕被灼伤。
我也不说话,一把将他悬拓在我的身上的身体推离了我,然后侧过身去,用背对着他,由此用身体语言表现着我的不满。
“不高兴了,”他跟在来轻轻地将我揽进他的怀里,将他的头搁在我的肩膀上说:“如此看来,你爱我绝没有我爱你爱得深,生死与共的我绝不犹豫,而你……你是不是以后应该更学着爱我些?”
我听着他含着笑说,不过故作戏谑的语意里有着掩也掩不住的殷殷期待。
第1卷 第152章
“那有爱是用得着学的,别乱讲了。”我静静地缩在他的怀里,故意地打个呵欠,闭上眼睛,我不想就这个问题扯下去,而他看样子对这个问题则是兴趣盎然的。
“悃了?想睡就睡吧,我不吵你了。”他捊了捊我的头发,给我调整了个舒服的睡姿,用前胸贴着我的后背,放缓呼吸也准备睡了。
背后很热,他的胸膛缓缓地起伏,我们如此亲匿如此贴近,但在心的感觉上却很有些不对盘,有鸭与鸡讲之嫌。
我觉得我与他之间此刻更象在拨河,谁表现出更爱,谁就将败,是我追随他,或是他追随我,天啦,原来爱在两个强势的人中间是左右为难的。
七月下旬,欧阳守业被赵云霄封为长乐侯,这长乐二字安在欧阳守业身上,我觉得怎么听怎么奇怪。
一介亡国之君,快乐已经已经成为可望而不可及的奢求了吧,还长乐呢,屁。
不过,权势都在赵云霄的掌握中,欧阳守业能有些什么说的呢,我想去看看欧阳守业,在我的心里他与我的大哥也没多大区别,何况他也帮过我并没求过回报。
赵云霄赐给长乐侯的府弟在北大街上,黑底红字长乐侯府的门匾倒是中规中矩的,不过也许是心境的原因,我看上去,那红字就象是蚊子血一样的烙上门上,让人心里极不舒服。
原本该是头几天递拜帖的,但我想看看目前欧阳守业的真正的日子,因此到我坐的小轿停在大门前才让人递帖子进去的,估计来这里的拜访的人实在是少,那门房见了是明王府的拜帖当真是望了又望,连滚带爬的进去通报了。
余下的人将我迎进府门,落轿,我下轿抬头看长乐侯府里,草木倒是欣荣,一切都显得朴素、干净、整洁,来去的下人向我行礼,这些人的脸上都很有些诚惶诚恐的模样,就象是惊弓之鸟似的,这些年他们也过得很苦吧。
亡国之人能留条命,就很算是万幸了,别的也不会应该有些什么可以敢于苛求的了,我悠悠叹息。
很快的欧阳守业就率了一大群的人从门里的卵石甬道迎出来了,是的,这人是欧阳守业,不过才短短的两三年的功夫,我觉得他直象老了十年,憔悴了二十年似的。
唉,那个湿润如玉的男人,眼波象秋水荡漾的男人,嗓音轻柔无比的男人,温柔如水,湿润如玉,才三十多一点年纪吧,虽然收拾得十分的整洁,修饰得十分的得体,但两鬓间已见灰星,眼角间有深深的细纹。
“王大哥,你还好吗?”我以从前的称呼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