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红姨刚用过午饭,便又领着在小库房里翻腾,翻了好半晌,出了小库房,直奔上房,却在里间门口停下,隔帘回话:“小姐,我有事儿与你说。”
接着便听见一阵忙乱的响动,紧接着门帘一挑,自家小姐的笑脸出现在眼前,“什么事儿啊,奶娘”
红姨顺势朝她身后瞟了一眼,卧房正中间被小姐临时搬来的大桌子上,用青包盖着一团物件儿,旁边放着针线筐,再旁边便是昨日小姐让她们从小库房中挑出的,原先青阳县主送的樱桃红西山茜影纱……
这架式她倒也能猜到,小姐定然是窝在房中做什么物件儿,可是她想不透的是西山茜影纱薄透至及,用来做糊窗子倒是极好的,除了这个倒真不知还能做成什么旁的物件儿。
再者她的针钱……可小姐只是不许她们问,连看也不准。
“小姐,刚才奴婢去小库房里又瞧了瞧,”红姨引着她往厅中桌旁,倒了茶递给她,一副长篇大论的模样,“按说新婚用的被面帐子枕头嫁衣等物都需小姐亲手做来……”
她话还未完,青篱已摆手笑道:“我那针钱奶娘又不是不知,这话计我怎能做?做出来还不让人笑话死?”
“唉,小姐,你听我说完……”红姨上前一步,回道:“方才我说的那些物件儿,一般情况下是得由小姐亲自做。不过,近些年,也有人家请绣娘做的,咱们府里头,我瞧着二夫人定然也是定的请绣娘。只有一样,必须得小姐亲手做……”
一说请绣娘,青篱倒放了心,听了这话,奇道:“是什么东西?”
“红盖头。”
呃?红盖头青篱被茶口呛了一口,“奶娘,那东西不是得绣什么花儿草的?”
“小姐,是绣鸳鸯戏水图。”红姨瞪了自家小姐一眼,将手中找好的图样递了过去。
青篱接过,只接过扫了一眼,便扔到桌上,撇嘴,“奶娘,你确定这东西,我真的能绣?”
她绣出一对野鸭戏水,或者秃毛鸡戏水,还是有的可能的。顶着那东西进嫁进岳府,后半辈子可让人笑话死吧。
红姨也知道这话是白说,可自古都是这么个规矩呀。一时立在那里不说话。
青篱仰头做死尸状,眼睛盯着外面,不知在想些什么。好半晌,她才回过神,头痛的看着这繁复的绣样,摆摆手,“行了,我知道了。你把这样子给我画了,我绣绣看。”
她不应红姨也觉不妥,这一应更觉不妥,若是绣得不堪入目……
还未等她想透到底要不要让小姐绣,小姐已经赶人了:“我忙着呢,别误了我的事儿。”
将手中的茶一口喝干,挑帘又进了里间儿。
红姨无奈只得拿着这花样子到了外面与柳儿商量,两人商量了半晌,最后商量出一个法子来,只消她们先绣好,让小姐落最后两针也算得是她绣的了。
二月初九,宜求财,嫁娶,订盟,辰时正点大吉。岳府送聘过府,论仗势确也与前一府杨府下聘时不相上下。
这方由方氏迎着带去老太太院中见礼,这边便有人急慌慌回了王夫人,好让她放心,王夫人不但不放心,反正心中更是忐忑,岳府虽没钱,岳行文却是个有钱的,她前两年便知,更何况又有苏老爷说知荣堂也是他名下的产业,心中更加没底。
紧催着人再去打探。果然过不了多久,便又有人急匆匆的来回,说岳府送来的聘金是白银十万两
猛一听这话,只觉一面重捶狠狠敲打在心尖上,十万两
手一时抖个不停,虽然明知这会子再计较全然是在做无用功,可就是忍不住的气,又忍不住的恨
紫竹紫梅听了也是脸色一变,我的娘,居然是这样大的手笔
要说杨府送来的聘金数额比起一般的人家倒也不算少,白银两千两,可是两千对十万,这……
王夫人得了消息的同时,青篱也得消息,倒不是她院中的丫头去打探的,却是方氏巴巴的遣了春雨来知会她的。
听春雨眉飞色舞的讲完,又一连声的道喜。青篱倒愣住了,杨府送的聘金她也听说了,心里盘算着他估摸会比照杨府的,略高一些就是了,没想到竟是这样的臭屁显摆
又见自家丫头也跟着笑得开怀,左右送已送了,还能怎么着?这会子显得不高兴,倒让人觉得矫情了,便跟着也笑了一场。
春雨又陪着说了几句闲话,行礼告辞,又在院中与红姨柳儿嘀咕了一会子,这才回去。
今日又是睛得极好的艳阳天,几人仍旧在院中忙活着,她一人坐在屋里,先是神色不明的,然后慢慢的脸上有了笑意,再然后,笑意愈来愈浓,直到满面*光。
默默的笑了半晌,才揉揉略酸的脸颊,又进了里屋。
桌上垫着着青布,上面是一件才刚做了三分之一的樱桃红纱裙。她缓缓在桌前坐下,取在手中细细看过,虽然她的绣活是一定不堪入目的,不过若是认真的做,缝制个什么物件儿,也还凑合。
不会绣嫁衣,不会绣荷包,就连要回礼要用的男子衣衫,也是由红姨几个代劳,她添补了两针就完事的。可,终究是嫁一回,总不能什么都做吧?
这个,便算是新婚之夜送他的礼物吧但愿他会喜欢
伸手取了一放在一旁的针线,低头又缝制起来。刚缝了两针,突的放下,奔到铜镜跟前儿,挺了挺胸前的小笼包子,左右扭身细看,不甚清晰的铜镜之中,有一个少女嘴角微扬,满面春风,削肩细腰,一切都还看得过眼,只是这……
低头又看着自己胸前的小笼包子,她的笑意微凝。好半晌,长叹一声:奈何先天不足啊~
自从定下婚期,不但方氏,就连老太太也是流水价的往她院中送补品,她本不喜吃这些东西,因存着临时抱佛脚,养养这小笼包子,才硬着头皮吃的,每日更是有意喝两碗羊乳……
立在铜镜前半晌,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复又坐下缝制她密不外传的好物件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