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海沧忙将头转开,看着窗外。他认得都是白明玉的手艺,否则这北方哪里有人会那些南方的菜。不知道她是做了多久,她那手本伤了,可还受得住?之前打他的那一下,手上就全是血了,现在又如何了?关海沧想去看一下,却不能。而那菜香更是一个劲的往他的鼻子里钻,害他恨不得屏了气,才能抵制那诱惑。
“咕噜”。关海沧脸红了,只望着窗外那几株柳树。
白明玉偷笑,却仍是板着脸,似充耳未闻。半晌,却又冷笑了,自言自语:“好不容易做了这些菜出来,倒是没人领情。不过是辣些罢了,那张剑亭,难道他往日是吃过的?看了便说不吃”
关海沧垂了眼。她果然是要邀张剑亭的。
“当真是浪费了。”白明玉喃喃。她坐在桌边,拄着手肘,手背托着腮。
第一卷 当垆沽酒 第六十二章投食
第六十二章投食
关海沧熬不住,向着白明玉陈述:“殿下,事情都安排妥了。城内百姓尽出,并无多余的人留下。赵寒带着三千军大张旗鼓进来,两千五百人招摇过市,五百人换了装,扮作百姓的样子在城里散开了埋伏。我已吩咐了赵寒,时间差不多就全换装回县衙附近包围。州军混入城中千人,俱都散开了,然都在县衙附近。薛自恒派了两人在城门口守着,另外三人散在城中,一心要先找到心碧。薛自恒自己与二人则返回县衙附近,与州军汇合。入夜之前,张公子已当着薛自恒派来的监视者的面出去了,想来不久便会潜回来了。殿下若无吩咐,县衙这边便暂时交给殿下与张公子了。关海沧还要再去城中看看。希望殿下与张公子先沉住气,不要轻易出手,待城中事了,关海沧立刻回来。”一口气说完,就要离开。
“你多久,没吃东西了?”那声音轻轻的,如同一声叹息。白明玉望着烛火,似在出神。
关海沧一怔,停住,屏息而听,室内寂静。难道,是幻听了?关海沧苦笑,白明玉应是再不会与他说话了吧。
“怎么,饿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白明玉蹙眉,“一时要战,你还没上阵就要手软?”
关海沧心里一紧,呼吸一滞,却笑了:“不是下午,才与殿下一起吃过?”当真,是她在问他
“早上你也是那般都吐了的?”白明玉下午的时候本来提了食盒要找他,却见他在花园角落里抠着自己喉咙吐。她这才明白,不教她为难,就是这回事。
关海沧默然,她竟都看见了。
“吃吧。”见了他吐的这一幕,白明玉也就没再去找他,只教桃子去传话,自己却在县衙厨房忙活了许久。
“我,不饿。”笑着回了,“多谢殿下好意。殿下,为张公子准备的,却不该在关海沧这里浪费了。”
“说的也是,这一桌子好菜,也当真该找个懂得的人来吃。不然便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了。”白明玉冷冷讥嘲。
关海沧笑了:“殿下说的是。关海沧,便先告退了。”又要走,偏肚子里又响了一串。关海沧窘迫。他本就是武将,食量大,加上这两日事情多,这般饿下来,早已饥肠辘辘。纵然控制得了自己的嘴,又要怎么控制那不听话的肚子?
“噗”,白明玉笑了出来:“你在外这么久,不会人前也响成这样吧?”
关海沧一张脸红得不行:“没。只在殿下面前失礼了。”说完便要落荒而逃。
“吃吧。”白明玉又板了脸孔,冷冷的,“回头人家再说,我把堂堂的虎威将军给饿死了,倒是心肠歹毒得很。”
“不,殿下宅心仁厚,绝非那样的人大家自是有目共睹的”关海沧狼狈辩解。
“真的?”白明玉声音挑了起来,嘲笑,“怕你心里最不是这般想的。你心里,我最是心肠狠,手段毒。不然怎么就非要迫你将自己废了,迫你将自己饿死了?我那一桩桩一件件,专是迫害你的,便是罄竹难书了。”初时还嘲他,后来却变了自嘲。想一想,自己还真是待他最坏最狠。从未在人前摆过的架子,只在他面前摆;从未待人刻薄狠辣,偏待他的时候总冷嘲热讽迫着他伤着他。难怪他总不肯喜欢了自己,这般想,倒不是没原因的。
“殿下多心了,关海沧从未想过殿下的不是”他忙说,急了起来,“殿下自来面冷心热,其实心最是柔软的……”只不过,对于他来说,她的每句话,每个意愿,都想为她完成罢了。却往往忽略了,别的东西。
白明玉轻嘲着:“那你还不吃?真要将菜都放冷了?”
关海沧见白明玉不再难过,便也笑了:“我去厨下寻些吃的就好了。晚饭虽然开过了,总还是剩了许多的。殿下这些,还是别给我糟蹋了吧。一时张公子回来,也该饿了。”
“教你吃就吃哪那么多废话”白明玉一瞪眼,挑着的眼角要飞起来似的,“别说张剑亭不吃这辣的,就是他吃,难道我还是给他……”顿了一下,却没说下去,“除了你,满府里现在还有谁会吃这辣的?宁儿都和桃子睡下了别人还怕辣呢你不吃,难道都投给猪去?怕连猪都不吃这个”
关海沧被说得没话,只得坐了,面对那一桌子的好菜,搛了口豆芽放在嘴里,却食不下咽。尽管,这一桌上,本都是他往日极爱的菜。
白明玉借着烛光,却去偷看关海沧的脸。他脸颊上血手印已经擦掉了,却早已肿起来,泛着青紫。那日早上她离开堂村的时候,他脸上比这还严重:“疼么?嘴里也破了?”
“不……”关海沧忙答了。隔了一下,才恍然意识到白明玉说的是什么,怔住了。
白明玉已经来到他身边,扳着他脸看,右手轻轻抚上去:“疼得厉害?嘴张不开么?方才说话还没什么事,吃东西却不行么?”
“殿下。”关海沧慌撇开脸,让过白明玉的手,站了起来,毕恭毕敬,“关海沧无事。”
白明玉仰起脸来望他,看着他严正的神情,满目轻嘲,微微叹着:“难道我是那大虫?值得你严重成这样?”
“关海沧……”
“坐下吃吧,再说两句,正戏都要开锣了,难道还饿着肚子去打仗?”
关海沧默默将菜塞进嘴里,食不知味。白明玉放的辣椒十足,辣得他嘴里面破了的地方疼。原本还好,这下却真有些要张不开嘴了。
拍开泥封,给关海沧倒了酒。白明玉也开始吃饭:“你若再不吃,我也要饿坏了。等你回来,可真不容易。”这话说的似无心,其实却是有意。白明玉心里也紧张,却在脸上强做出镇定来。
关海沧愣怔,不觉又停了筷子。
“没见你这样的,什么话都照做,也不看看那事能不能做的难不成,我以后气也不可以生,玩笑也不可以开了么?”她右手伤疼,筷子用不灵便,夹了几次都没把菜夹起来,倒恼得她将筷子丢了。
关海沧垂了头,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