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淩云非淩云、古剎非古剎
淩云阁,乍一听来必定淩驾于险峰之上方能淩驾于丛云之上,然而玦彦和千寒前前后后在马车上走了两个时辰,也不见这马车有丝毫上山的趋势,反而停在了一处空旷的宅邸门前。
玦彦和千寒下了马车,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宅邸的牌匾——“淩云庄”,四下打量一番,竟也不见有任何险峰,甚至连个山丘土坡都没有。看来这所谓的淩云庄不过是徒有其名罢了。
玦彦和千寒尾随着两位白衣男子进入了这淩云庄,当淩云庄的大门被两个白衣男子推开的时候,那不知何出飘来的“烟云”便将玦彦和千寒团团围住了,青烟一般的雾气四散而来,夹杂着温暖潮湿的水汽,也许这才是所谓的“云”,虽不在天上,却似仙境一般。
一进入这淩云庄,便是连落脚的地方都被水雾弥漫住了,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踏在了结实的土地上还是此刻已经可以腾云驾雾飞上云端了。玦彦试探着跺了跺脚,发现自己踩着的已经不是土地了,而是木板,或许他们此刻已经在淩云庄的水榭之上了,只不过除了四散的水雾弥漫之外所有的东西都已经看着不再真切,都仿佛蒙上了轻纱一般。
前面的两个白衣男子步速不觉加快了许多,很快便将玦彦和千寒甩在了浓浓的雾气之外。玦彦和千寒此时也已经辨不清方位了,仿佛二人是在一间水榭之中,然而却辨不清方向,不知应该去什麽地方。
玦彦此刻不觉已被这弥漫的烟雾和闷热的水汽弄得有些喘不过气,他停下了脚步道:“这究竟是什麽地方?”
没等千寒接话,“叮叮咚咚”如鸣佩环般的水声不觉吸引了玦彦的注意力。玦彦警惕地向那水声的源头望去,然而什麽都没有看见,待到他回身之时,竟忽然发现刚刚还跟在他身后的千寒竟也不知去了什麽地方。
于是玦彦对着雾气一揖行礼道:“在下公子彦,受梨芝姑娘之邀特此前来拜会,劳烦通传一声!”
说完之后玦彦便静静地听着,希求能够有些脚步声或者说话声能够帮助他辨清方向,然而他却并未听到,于是玦彦便又一揖行礼道:“在下公子彦,受梨芝姑娘之邀特此前来拜会,劳烦通传一声!”
玦彦话音刚过,一片炙热便传遍玦彦的整个脊背,然后这热意也传到了玦彦的腰间停在了玦彦的腹部。玦彦低头一看,那片炙热,竟是一双环住自己腰间的雪白无暇的手臂。
玦彦登时僵直了身体,甩开了那手臂,转身后退了几步俯身行礼道:“还望姑娘自重!”
“公子怕我?”一个柔美的声音夹杂着些许疑惑道。
玦彦连头都不擡,继续恭谨道:“姑娘言重了,在下恐怕不是姑娘想的那种人,应邀而来只为赏景赋诗而已,并没有非分之想!”
“难道公子只懂得赏天地之景,却不懂得赏美人之景麽?”依旧是那柔美的声音,只不过这一次透着魅惑之意,而且那女子又在缓步靠近玦彦了,她身上的暖香若即若离,却并不能分辨是什麽香气,但那甜腻的味道却足矣让玦彦一阵阵反胃。
玦彦又退了几步继续低着头道:“姑娘,在下告辞了!”说完便转身向后退的方向走去,谁知没走几步便忽然踩空,直直地便落尽了那烟雾弥漫的地方,随即便是“噗通”一声。
炽热再次袭便了玦彦的整个身体,然而这次他却如醍醐灌顶一般,因为此时他已经察觉到这所谓的淩云庄究竟为何如此烟云缭绕了,这云正是来自他此刻所处的温泉之中。
又是那若玉佩相碰的水声“叮叮咚咚”地落入水中,玦彦不觉向着反方向游去,然而此时却不知被什麽东西缠住了,竟直直地把他往水中拽。玦彦紧蹬了几下腿,希望能挣脱那缠住他脚踝的东西,然而那东西却越蹬越紧,于是玦彦一头扎进水中,想将那缠住他脚踝的东西解开。
不过就在他沈入水中的那一刻,一双玉璧将他再次环住,这一次几乎是整个身体都要将玦彦缠住了。
这一次玦彦确实有些怒了,直接用上了内力去挣脱那女子,谁知那女子却并没有丝毫想要放手的架势,而是巧妙地躲闪开玦彦之后便又重新将他缠住了,而且那意思分明就是不让玦彦出水。而且一来二去这女子竟已经娴熟地开始帮玦彦宽衣解带了。
而玦彦却越来越气力不支,越来越需要浮上水面换气,可是这女人却一直向海藻一样死死缠住玦彦,就是不让他有丝毫喘息之机。
忽然不知从哪裏又转出一件白色袍衫,这白袍仿佛是那女子的克星一般,刚刚转出便将她周身缠了个便,而这人的身影之快竟是玦彦也没有看清的,因为玦彦此时已经飞快地浮出水面,跳上岸好生休息喘歇去了。因为玦彦不用猜都直到那白袍是谁的,能在紧要关头救自己一命的,自然是那位白发红瞳的发小儿兄弟了!
果然,不一会玦彦便听见“哗啦哗啦”的水声向自己游来,然后便是千寒戏弄的声音,“梨芝姑娘明明请了我们兄弟二人,为什麽只跟我兄弟玩,却不跟我玩呀?”
“哗哗啦啦”的流水声仿佛在强烈抗议着千寒的话,然而却并没有那女子的回应声。
待到千寒靠岸,玦彦才看见那姑娘的头还被千寒按在水中,所以根本没办法发出声音。
“你说我们应该怎麽惩罚一下这个淘气的姑娘呢?”千寒饶有兴致地问道,此时他的面具已经不知道顺水飘到什麽地方去了,只见他轻蔑地看着自己右手的方向道。
“我有些问题想问她!”玦彦还在调整气息,此时的他有气无力,仿佛已经筋疲力尽了。
“这你得等会,她现在还生龙活虎的呢!这女人的功夫可一点都不差!”千寒的右手还在吃力地按着那女子的头,仿佛稍有不慎,那女子便会越出水面攻击他们二人。
玦彦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同意,千寒望了望玦彦略微有些不安道:“你这身子骨是怎麽了!怎麽跟个姑娘似的累成这样!难不成毒还没清干凈?”
玦彦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车上还好好的,进来就不太舒服了!可能是不太适应这闷热的雾气吧!”说完这句话,玦彦仿佛又有些倒不上气,于是他便又大口喘了两口气,谁知这次却仿佛被什麽东西呛到了一般,开始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千寒不禁紧锁了眉头道:“把手给我!”千寒伸出左手去接玦彦的手。
“先让这姑娘出水吧!我有些事情要问她!”玦彦此时已经咳得涨红了脸,而且声音也不觉有些沙哑了,仿佛比刚刚更加虚弱了。
千寒一擡右手,便拽起了那女子道:“说!他怎麽了!”千寒一手拽着那女子披散着的头发,另一只手钳制她的脖子道。
然而那女子却并没有搭话,而此时玦彦也第一次看清了那女子的面容,但是这女子却分明并不是那位梨芝姑娘,她虽有一双灵动的明眸,却并没有梨芝姑娘的绝世容颜,不过身手却不凡!
玦彦轻咳了两声喘着粗气道:“你究竟是谁?”此刻的玦彦仿佛真的有些像病入膏肓的人。
那女子微微叹了口气瞥了一眼身后的千寒,又有些惋惜地瞧了一眼玦彦道:“我不过是梨芝姐姐请来伺候两位的姑娘罢了!原本梨芝姐姐应当亲自招待两位客官的,只可惜她临时有事,来不了了,又不便让二位官爷白走一遭,所以便派了小女子来招待二位客官!”
“你真的是梨芝姑娘派来的?还是另有主家找你来杀我们二人?”玦彦依旧有气无力道。
“小女子怎麽敢杀二位客官呢?”这女子无辜道,“凡是来这淩云阁的都是贵客,应当好生招待!”
“那为何刚刚在水中缠住我,不让我出水!这也算好生招待麽!”玦彦此时已经越说声音越小了,但是语气中还是带出了些许怒意,导致说完之后又是一阵咳嗽。
“小女子出身青楼,这好生招待当然是要让公子好生享受一番,只可惜公子一直都狠心拒绝小女子,小女子才不得不出此下策的,若是误伤了公子,还望公子见谅!”此刻这女子便是一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仿佛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千寒缓缓扼紧她的脖子,恨得咬牙切齿道:“姑娘,说实话我让你多活些时辰,你若再这般谎话连篇,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那女子赶忙求救一般地看向玦彦道:“公子,救命啊!小女子说的都是真的!”
“你告诉我,我中了什麽毒,我就让他放你走,可好?”此刻的玦彦仿佛是硬撑着才能说话一般。
那女子微微一笑道:“不过就是些不入流的小毒而已,二位公子武功高强,想必这种小毒解来也简单得很呢!”
此话听来简单,但此时的玦彦已经体力不支昏厥过去了。
千寒粗鲁地一拽她的头发道:“说!解药在哪?”
那女子淡淡道:“没有解药!”看到玦彦昏厥,这女子也并不一副柔弱的惺惺作态了,反而变得冷漠起来。
千寒左手不禁开始缩紧道:“你觉得我不敢杀你是不是?”
“杀了我你们永远得不到解药!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死了!而且你们根本没有办法离开这裏!光是这裏的雾气就够你们在淩云庄绕上一天一夜的!”这女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
此时的千寒气得直咬牙,但是又一点办法都没有,正当千寒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忽然便是一阵疾风掠过,千寒手中的女子胸口已插上了一把尖刀。
那女子仿佛收到了惊吓一般惊恐地看着自己胸口的刀柄,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然后抽了两口气,便断气了。
千寒四周打量了一番,警惕地喊道:“是谁?”
那灰袍银须白发的老人一路向密林深处走去,没走多久,一座庙宇一般的古剎便出现在了瑶蝶和霄汉面前,深山果然藏“古剎”!
但是这古剎又并非寺庙,因为这位灰袍老人是住在这裏的,而且这裏连一尊佛像,一个僧人都看不见。
进了这“古剎”的门,便顿时觉得这裏就是一个普通的宅邸,有花园、正堂、厢房一应俱全,而且还有身着紫色布衣的侍女男丁,在他们进门之后都纷纷俯身行礼,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宅邸的模样,若不是藏在这深山之中,根本就与街市旁边的府衙、宅邸没有任何区别。
灰袍老人走进正堂,对着一个唯一一个身着棕色布衣的中年男子交代了几句,便转身对着霄汉和瑶蝶道:“这位是马管家,两位可随他去你们的厢房休息!老朽就不打扰二位休息了!”说完彬彬有礼地一颔首算是告辞。
霄汉一揖行礼道:“多谢老伯!”瑶蝶也俯身行礼道:“多谢!”
那马官家并不多言,对着瑶蝶和霄汉俯身伸手,算是指明了方向,然后便站在他们二人身边引路。进到另外一个别院之后,马官家才开口道,这是两间厢房是二位的,中间的厅堂可供二位消遣,这位公子的药和二位的饭菜稍后会给二位送来!如果有什麽事情可以随时传唤站在院门口的两个男丁和两个丫鬟,她们一般不会进院打扰二位的,只有传唤才会进来!二位好生休息!老奴先告退了!”说完便俯身行礼,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瑶蝶和霄汉也纷纷回礼道谢,毕竟这裏的规矩似乎很严格,而且这灰袍老人也似乎来头不小,这让瑶蝶和霄汉也不觉拘谨识礼了不少。
瑶蝶扶着霄汉进了东厢房,二人一路无言,瑶蝶此时也并不多言语,只是将霄汉扶到床榻上,闷闷不乐地道了句:“霄大哥好好休息”便转身要离开。
霄汉一把抓住瑶蝶的手,癡癡地望着她道:“你说过会一直陪我的!”
瑶蝶点了点头道:“蝶儿就在对面厢房,霄大哥现在需要休息!”说完便要挣开霄汉的手,然而霄汉却并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反而抓得更紧道:“就坐在床边陪我——好麽?”
瑶蝶犹豫了一下,还是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身坐到霄汉的床榻上。
霄汉关切地望着瑶蝶道:“蝶儿,你怎麽了?”
瑶蝶擡头挤出一抹微笑道:“蝶儿没事的,霄大哥快躺下休息吧!蝶儿就坐在这裏陪着霄大哥。”说完瑶蝶便展开了被子,让霄汉能够躺下休息。
此时的霄汉虽然躺在了床上,但是眼睛却一刻也不离开瑶蝶,他一直都在望着她,而瑶蝶却一直都楞楞地做着发呆,仿佛有很重的心事。
霄汉再次握住瑶蝶的手道:“怎麽了?蝶儿?有什麽事情说出来别憋在心裏!”
瑶蝶恨恨地摇了摇头道:“蝶儿没事的!真的!霄大哥快闭上眼睛睡一会吧!一会药来了我叫霄大哥!”
霄汉微微点了点头便闭上了眼睛,但是他的手却并没有松开瑶蝶的手,仿佛生怕她下一刻便会转身离开一样。
“蝶儿,对不起!”不知过了多久,霄汉忽然道,他又挣开了眼睛望着瑶蝶了。
然而瑶蝶却依旧是一副心若死灰的模样,仿佛已经不会笑了,也仿佛再也不是那个天真无邪的瑶蝶了,甚至这一刻她连哭都不会了。
“不用跟蝶儿道歉的,霄大哥对蝶儿这麽好,蝶儿还没说声谢谢霄大哥呢!霄大哥没有什麽好自责的!是蝶儿自己不好!”瑶蝶淡淡地说,但是说话的时候,眼眶还是润湿了。
“是我不好!”霄汉斩钉截铁道,“是我没能救下唐家的人!是我的错!”
“霄大哥这麽说,蝶儿会更加自责的!”瑶蝶咬了咬嘴唇道,“蝶儿自己太倔强了,若是不吵着要出谷,唐家也不会家破人亡的!现在霄大哥也受伤了,蝶儿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好多好多事情!蝶儿错了!”最后一句话,泪水不由自主地从她脸颊滑落。
“蝶儿!有些事情是不能评判对错的!你没有错,错的是那些山匪,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而不是你蝶儿!你一直都想救漫茶谷的百姓的不是麽?”霄汉小心翼翼地安慰道,仿佛生怕自己说错了什麽,瑶蝶会更加自责。
“谢谢霄大哥,霄大哥对蝶儿最好了!”瑶蝶笑着流出了泪水。
霄汉伸手帮瑶蝶擦去了脸上的泪水道:“没什麽好哭的,我们不能用他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
瑶蝶淡淡地笑了,但是眼眶依旧充盈着泪水:“是蝶儿的错!是蝶儿不识好歹!是蝶儿不懂得取舍!是蝶儿太天真了!蝶儿辜负了唐公子,也对不起整个唐家人!蝶儿只会给你们添麻烦!蝶儿……蝶儿还不如死了算了!”说完瑶蝶便开始无助地啜泣起来,在她心中,她自己才是那个最最会惹麻烦的人,不光需要别人救助,还会给人带来灾祸!
霄汉赶忙坐起身来,抱住瑶蝶道:“不可以这麽说!不可以死!你说好要陪我的!你不可以先死!”
“霄大哥跟着蝶儿,没準有一天霄大哥也会死的,那时候蝶儿会更加自责的!”瑶蝶啜泣道。
“不会的!我们都会好好的!相信我!我们现在不就大难不死麽!今后一定会有后福的!”霄汉仿佛立誓一般道,他绝对不会让那一天发生,因为他还有许许多多事情要做!他绝对不能死!而她当然也不能死,至少在大周帝君武元熙死之前,她绝对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