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明晃着脑袋踏着节拍,还抽空朝着后座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小屁孩儿。”
程安瞪着他的后脑勺:“我跟景丰一样大!你跟我们有代沟!”
景丰想开口,又找不准这两个人莫名其妙的起火点。常明乐呵呵地也不生气,趁红灯的时间,掰着景丰的脑袋就亲了一口:“我这种老年人吧,就喜欢水水嫩嫩的小侄子。”
程安脸一瞬间红得直冒烟,那真是又气又怒又心酸,呼哧呼哧喘着气眼看都要哭了。常明自省了一下,暗忖野猫好像被逗急了,于是扒着座椅转过身来抚慰程安道:“孩子别生气,叔叔这不是情难自已么。”这安慰这么不走心,若不是景丰还在这里,他们俩估计已经打上了。
常明自己哈哈哈笑了起来,程安委屈地抱着手机,决定不再说话。景丰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常明的头发,叹道:“别闹了。”
常明敬了个礼:“得令!”
总算消停下来,常明继续唱着他的《花房姑娘》,程安怒气冲冲地在后座玩游戏,两位祖宗还算和平地到达了疗养院。
景淳在门口等了半天了,手里抱着他的画册,扒着门一直朝外面望。下了车还没站稳,景淳就扑了过来,不过,这次他第一个扑的竟然不是常明也不是景丰。没错,他冲向了程安。常明已经张开的手臂还没收起来,眼睁睁地看着这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扭过头忿忿不平地跟景丰说:“我失宠了!”
景淳跟听懂了这句抱怨似的,转过身又抱着常明和哥哥。常明哼哼唧唧的,显然还不是很满意。景淳欢天喜地,一手拉着常明一手拽着程安,径直朝房间里走去。他的小房间从没在他正常状态的时候来过这么多人,虽然每一次来看他或者接他出去玩,他都很开心,但常明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么兴奋。他喜欢画画,专门给他做的那本画册已经很厚了,这会儿他献宝似的翻开,指给他们看。
看完了画,景丰也跟医护人员聊完天了,便拉着景淳的手带他出去散步。疗养院里有一座很大的花园,他们四个人就在花园里慢悠悠地走。景淳倒是很明白,知道程安第一次来,看见什么好玩的都吱吱呀呀地跟他解释。常明故意嘟着嘴装不高兴,景淳苦恼了一会儿,求助似的看着哥哥。
景丰摊摊手,表示自己也没办法。
景淳急了,但也只能拽着常明的袖子说:“小明不生气……”
常明凄凄惨惨地说:“小淳不喜欢我了。”
“喜欢!喜欢!”景淳简直要跳起来。
常明本来还想闹会儿,问他更喜欢程安还是自己,又担心景淳当真了不可收拾,也不再故作姿态了,捧着景淳的脸揉了又揉:“那你亲我一个,亲我一个我就高兴了。”
景淳点点头,又迅速地摇了摇头。
常明愣了,还不肯亲一个了?!
程安看常明索吻失败,在一旁哈哈大笑,真跟争风吃醋一样。
景淳被常明捏住了脸挣脱不开,嘟着嘴急急忙忙地解释:“哥哥,哥哥不让!”
程安方才还春风得意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景丰摸摸景淳的头,把他从常明手心里拽出来亲了一口:“小淳真乖。”
常明直乐,这恩爱秀得浑然天成,顿时心满意足。后来程安故意拉着景淳跑远了玩,眼不见心不烦,常明也不在意了,就当夫夫俩带着两个小孩儿出来遛弯儿,相当的怡然自得。
陪着景淳待了一下午,四个人在附近的一家饭店吃了晚餐,景淳才依依不舍地送他们走了。这回在车上程安没有再自讨没趣找常明的茬儿,顺带着连景丰也不琢磨要勾搭了,戴着耳机不知道在听歌还是在玩游戏。程安自己住在学校外面,车开到大学城他就自己下车了。景丰一边重新发动汽车,一边问常明:“为什么老逗他?”
实实在在的问话,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常明拿乔,嘴角的笑却藏不起来:“我吃醋呗!”
景丰伸手,拧着常明的脸轻轻转了一圈。
“哎哟我去,”常明拍掉他的手,十分不满,“你对我怎么越来越像对小淳了,还带体罚的!”
“叔叔童心未泯,”景丰坦坦荡荡,“跟小淳也差不多。”
常明哼了一声:“带两个孩子,大侄子你可真是不嫌累。”
“哪里哪里,”景丰微微颔首,“乐意之至。”
说完胡话,常明才回答景丰的问题:“你不觉得程安怪好玩儿的么?荃姐一提起他就苦大仇深的样子,但这两回见下来,也就是个啥也不懂的小屁孩子,烦了点,也不至于那么讨厌。”
景丰惊奇地看了常明一眼。也不知道是谁前一阵子还喊打喊杀说见一次打一次呢。
“而且吧,”常明故作神秘地顿了顿,“按理说我俩是情敌,可我觉得他也没非你不可什么的。顶多就是爱往你身边凑,那还不简单,叔叔一出手,扇得他远走。”
说话间,车已经停进了车库。方芸还要死要活地在常明家里养她脚底板那几道小伤口呢,常明只能住在景丰家。常明哼着歌往电梯里蹿,心情明显很不错。闹不明白他在开心什么,景丰便放弃了,高兴就好。
这天常明打了一上午催稿的电话,下午正准备直接上门堵人算了,一道人影就立在了他办公桌前。常明抬起头一看,是秦山。
秦山一身素黑,表情十分严肃,直直往眼前一站,有几分吓人。杂志社的办公区跟出版部的隔了好几层楼,方芸偶尔去都懒得再下楼找常明,因此同事们大多不认识秦山。偶尔有几个认出来的,看他那脸色,也不敢上前打招呼了。
他们俩下楼找了个咖啡厅坐着,常明抱着手机噼里啪啦摁了一路,秦山也不催他。好说歹说总算能拿到稿子了,常明长舒一口气,又赶紧跟秦山道歉。
秦山点了点头示意他并不介意,又很别扭地补充了一句:“催稿紧急,可以理解。”
这么明显的示好,常明当然听得明白。不过他见惯的秦山要么是跟高层谈事,要么是跟方芸吵架,还真是不习惯他如今这个样子。
常明憋住笑,直接问道:“秦总为了方芸找我?”
咖啡上桌,香气氤氲。常明一边搅动一边等着秦山的回答,方芸已经在常明家里住了一个多礼拜了,再大的口子也该结痂了吧。眼前的秦山皱着眉,一双狭长的眼睛里全是血丝,看起来极度缺乏睡眠。在常明这句话问出口之后,他沉默了片刻,看常明的眼神遮掩不住地露出几分危险气息。
“她还要在你家住到什么时候?”秦山问。
常明还真不知道。
“不知道啊,看她自己的意思吧。”
常明之所以敢忽略那一丝危险,是因为他有恃无恐。他就不相信了,秦山这个德行能不知道常明的住址电话甚至性向,恐怕早就调查得一清二楚了,就算膈应也没有吃醋撒泼的理由。但他没有直接冲到常明家里去找人,这是不是也算跟方芸服软了呢?
正胡思乱想着,常明又听秦山说:“常明。”
常明诶了一声,等了半天不见下文。秦山脸都要憋出紫色了,才终于又说:“你能不能给我想个主意?”
简直无语。名义上说,秦山还是常明的上司,这会儿竟然坐在咖啡厅里扭扭捏捏地让常明给他出个什么主意。常明装着糊涂:“什么主意?秦总策划部缺人手了?”
“……”秦山显然是有些生气了。
常明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把白眼忍了回去:“秦总啊,我也就是个小编辑,写稿催稿活不大事情多,脑子里也没空帮您想什么别的主意。您呢,有这个功夫找我,不如该是谁是谁,有什么话,对该听的人说去,说得明明白白的。”常明站起来,最后再补上一句:“我是真不知道方芸打算住多久,反正我家随便她住多久都成,可能是等伤养好了的吧。”
常明说完就告辞了,秦山在后面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追问:“她哪儿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