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
常明上下打量着景丰,最终别过脸去,决定就当自己没听到这句话。他们家年夜饭就三个人吃,一人点几个菜规模还搞得挺庞大,景丰三点多就钻进厨房里忙活了,常明和景淳一人叼着一根棒棒糖,坐在客厅地毯上玩游戏。景淳不太会,但是很喜欢玩,常明放慢了节奏耐心地教他,窗外飘着小雪,屋子里却暖得要命。
早在爹妈还凑合在一起过的时候,常明就是一个人看春晚,有时候去老家过年,就跟奶奶一起看。父母往往忙着打电话,收邮件,或者**脆出去打麻将,常明总是坐在电视机前面,看那些穿得红红绿绿的主持人笑着给全国人民拜年,心里会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后来跟奶奶住了,祖孙俩一块儿凑在电视机面前,一盘瓜子,一瓶老白**,能为了赵本山乐呵一晚上。
饭菜上桌,常明把电视调到中央一套,音乐响起,三个人围在一起,热热闹闹的。
常明开了一瓶酒,给景淳倒了葡萄汁。
“新年、快乐!”他们说。常明和景丰都不约而同地停顿了一下,配合景淳说话的节奏。景淳笑得眼睛都找不着了,常明隔着桌子看了景丰一眼,景丰也刚好看过来。那一瞬间,好像刚开封的酒全都灌进了血管里,只觉得自己醉得一塌糊涂。
景淳拿了两个大大的红包,心满意足,一直兴奋到十一点多,实在是困了,没能等到倒计时,被景丰哄着去房里睡觉。晚会正进行到□□,常明握着酒杯懒懒地蜷在沙发里,等景丰安顿好景淳出来,便也拿了酒杯跟他坐在一起。常明跟着电视里的小品乐,酒杯里的液体一颤一颤的。
景丰问他:“还回去么?”
常明弯着眼睛瞥他一眼:“回毛,就赖这儿了。”
“成。”景丰轻轻跟他碰了一下杯,“客房昨天就收拾好了。”
常明一愣,笑骂道:“你什么毛病?我留这儿你丫心里高兴坏了是吧?”
景丰微微笑着:“是啊,特高兴。”
常明咕咚咽下一口酒,回头看了看景淳阖上的房门,把酒杯往茶?*弦桓椋?蝗痪统?胺崞斯?ァ>胺嶂焕吹眉岸憧?四米啪票?哪侵皇郑??鋈吮凰?艚粞乖谏撤15勘成稀?br />
常明已经开始大喘气了。他按着景丰的肩膀,眼睛盯着那两瓣刚被红酒润泽过的嘴唇,越盯越近,近到呼吸快要交融在一起。
他想吻他。
常明的喉结动了动,哑声说:“景丰,你那天亲我来着。”
景丰缓缓把空着的那只手放在常明身侧,呼吸有点急促。就在常明想要闭上眼睛的时候,景丰轻轻推了常明一下,是往外推的。
常明怔住了,满腔的火热还堵在喉咙口,被这轻轻一推全压住了出来不得。
电视里的笑闹声依旧,屋子里却突然静得吓人。
常明爬回沙发另一头,盘着腿冷静了好一会儿。景丰半天才说道:“那天的事,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怒火顷刻间便燎了原。
常明跳起来,站在沙发上质问他:“什么对不起?啊,亲了我发现诶我特么的味道不好还是算了吧?要不是我今天这么厚脸皮地往上送,你是不是还打算吊着我就当啥事儿没有发生过呢?景丰你特么是鸵鸟么!耍我玩儿么!”
景丰被他居高临下的这一通骂骂得完全**不上话,常明犹不解气,拿食指愤怒地指着他:“你特么到底喜不喜欢我啊!你不喜欢**嘛要亲我啊!你不喜欢我**吗不说啊!”
声音却已经不对劲了。
隐隐颤抖着,说是愤怒,却更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常明不是爱示弱的人,此刻却实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他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下定了的决心,□□裸捧出来,却只有被推开的份。
然而饶使常明已经激动成这样了,景丰却依然很冷静地坐在沙发上,抬起头沉沉地看着常明的眼睛,良久没有说话。
常明看不见他身体另一侧紧紧攥着的拳头。他就那样站在沙发上等了好久,想说的话都说出了口,这个人却并不愿意回答他。他泄了力气,觉得自己满怀期待地跑来过年,一路狂给自己加油打气,刚刚还浑身都暖洋洋的满足感简直是自己给自己**上的fg,如今杵在这儿,不过是个自作多情的笑话。
他颓丧地跨下了沙发,步速极快地走向玄关,穿鞋的手却在发抖。
“常明。”他听见景丰站了起来,在叫他。可他就当没听见一样,只希望自己动作再快一点,鞋带却偏偏要跟他作对,缠在一起扯不开。
常明蹲在玄关的地板上都快哭出来了。
景丰走过来,看似温柔,却不容反抗地把常明从地上拉起来。
“跟我过来。”
他带常明进了家里的另一个房间,是一间整齐得过分的卧室。
常明停在门口,景丰轻轻摸了摸**净如新的书桌,阿姨经常打扫,那上面并未积尘。
“这是我爸妈的房间。”景丰说,“是不是很没有人气?他们还活着的时候,这里就是这个样子了。”
“本来感情就不怎么好。后来小淳不见了,两个人一吵架就拿这个说事,互相破口大骂。”景丰的表情平静极了,“放弃了不再寻找的人是他们,总是把小淳挂在嘴边互相指责的也是他们,挺虚伪的。”
“小淳是我弄丢的。他们骂我,在我身上撒气,是我应得的。可我受不了他们拿小淳的失踪当成吵架打架的借口。一家四口人,一个不知所踪,剩下的三个天天像仇人一样,还为了钱非要挤在一个屋檐下。”
“他们俩打了那么久的架,最后还是死在了一块儿。”
景丰抬起眼睛看着常明:“我妈去公司里找我爸要钱,跟他的女秘书吵了起来。后来他们两个人关在办公室里,保安打开门的时候,我爸浑身是血躺在地板上,我妈呢,拿着那把刀,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捅进自己心脏里。”
“我不信神明。可是你看,他们俩死了之后,我就有小淳的消息了。有时候想起来,我们真的不该是一家人,上天都安排好了。有时候,我还会来这屋里坐坐,想跟他们说一声,没他们俩在了,小淳跟我两个人过得挺好的,也不知道他们要是听见了,会不会想打死我。”
这句话听得常明脊背发寒。
“小淳很喜欢你,你也对他很好。说实话,刚开始去找你的时候,我没想到你会那么容易就答应一个陌生人毫无道理的请求。这小半年,你给他带来很多快乐。谢谢你。”
常明想问,只是小淳而已吗?
“常明。”景丰依然是那副极其冷静的样子,像在说着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我喜欢你。那天是我冲动,之后,我思考了很久。我希望能跟你在一起,可我并不只是你以为的那个样子的。”
景丰的身体微微往后倾,把重量都倚在了桌子上。
“小淳会永远跟着我,你对他好,是因为你善良,可你没必要也负担他一辈子。而且,我的父母是那样的人,不会对我全无影响。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害怕。”
景丰没说出口的是,连他们家的亲戚都怕得把他当灾星一般,何况无亲无故的常明呢。
他的故事讲完了,这次轮到常明沉默不语。
景丰的表情总算有了一丝变化,他微微笑了一下,轻声说:“我不能就这样把你拖进我的人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