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个女人。而且是个浑身上下散发着无形气场的精致女人。淡雅的妆容，完美的身段，裁剪得工整贴身的黑色连衣裙，让她举手投足间充满了优雅的气质。她保养得很好，看起来年纪不大，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成熟而富有韵味。
这是……谁？我在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自己所见过的脸，却根本没有一张和眼前的脸是对上号的。这张脸细看似乎有那么一点儿熟悉，但我完全没有印象了。
女人走到我床边停下来，美目四下扫了一圈，搬过了一边的小凳子，一撩裙边坐下了。我看得有些发怔，这个看脸的世界，哪怕是大了年纪的美女，随便一个动作也能这么让人移不开目光。真是……赏心悦目。
女人坐下来以后，安静地注视着我的脸。也不说话。我疑惑地同样看着她，根本不知道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却没来由地觉得心下不安。
空气静默了太久，看她依然没有开口的打算，我只好先开口打破尴尬的气氛，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是不是走错病房了？”
女人摇了摇头。
“那……您……是找我的？”
女人点了点头。
“那……您……有什么事？”
这回她终于开口了，儒雅清越的声音一如她本人：“你是麦小岑？”
我木讷地点了点头。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凌睿。按年纪来看，你可以叫我凌睿阿姨。”女人微微笑了笑，温和的语气让我心下稍安。
我也冲她礼貌地笑了笑：“那……凌睿阿姨。您找我有什么事呢？”
凌睿沉默了一会儿，看起来像是在思索整理什么，然后才缓缓开口：“我来这里。主要是因为我儿子。他应该给你添了很多麻烦。或者……可能你会在这里，我儿子也脱不了干系。对吗。”
我心下一凛。右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薄被。稳着声音问：“您的儿子……是……”既然她姓凌，那么符合要求的男生……就只有一个。
“凌乐。”凌睿抱歉地笑了笑，“我那个混账儿子叫凌乐。”
听到凌睿承认后，我心下一痛，忍不住苦笑。觉得自己该找个时间去求个符了。这种电视剧里才有的桥段，怎么就能这么狗血地出现在自己身上？接下来不会就是什么“你要多少钱才能离开我儿子”这种三俗剧情吧？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提多少钱合适呢。我真佩服自己，刚才一个人还哭得生无可恋的，现在面对凌睿这样一个能够给我灭顶打击的人，我反而镇定多了，还能想这些黑色幽默。
大概就是，反正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了，没有东西可以失去所以就无所畏惧了吧。
我突然就想通了，所以紧张感也消散了大半，直视着凌睿的眼尊敬地问：“凌睿阿姨。您直说吧。”
大概是我的眼神太过视死如归，凌睿愣了一会儿。她其实多半是抱着好奇的心态来找这个女生的。果然人到中年就变得太闲了，不然凌乐当晚不着家，苏妍告诉自己他去找这个麦小岑的时候，自己怎么就立马飞过来了呢。只为了实践对自家儿子说的那句“你敢走我就去找杭州那女孩谈谈？”
只是不知道，这个女生是这样的长相，这样的个Xing。并且……还是个病人。凌睿也挺想不通的，苏妍那种类型自家儿子会看上并不奇怪，反之来说才是正常的。而眼前这个普普通通的女生，怎么看也不像是凌乐会不顾一切的类型。偏偏还就是她，让凌乐负了苏妍不说，还为数不多地忤逆自己。怎么能不好奇呢。
只是不知道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得花多少时间才能找到这女生在这个医院了。在那之前，务必把他拎回去。虽然眼下的状况和她来之前所想的有些出入，但两人之间不管如何，再不见面肯定是最好的了。
如若真是这女生表里不一，破坏了儿子和小妍。凌睿打心眼儿里瞧不起这样不自重的女孩子。自然要让凌乐远离她。
而如若这女生是个好姑娘。凌睿又仔细端详了麦小岑好一会儿。她生了典型的一张不经世事的好女孩儿脸。这样的女生老实，单纯，自家的儿子祸害苏妍，他俩是同类半斤八两凌睿就不计较，祸害这女生的话……就必须要阻止了。毕竟凌乐是什么货色，凌睿心里还是很清楚的。这样的女孩儿，应该和她儿子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才符合常理。
这些只不过是凌睿未说出口的想法，我当然不会知道。在飞机上焦急的凌乐，当然更不可能理解他母亲这份良苦用心。
“阿姨？”
凌睿被这一出声打算了思绪，见麦小岑正看着自己，眼眸里带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心下莫名地一个不忍，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小岑。阿姨就跟你实话实说吧。我儿子不是什么好人。你就不要再和他来往了。他只会害了你。”
这回轮到我愣住了。这……我没听错吧？一个母亲居然说她的儿子不是好人？真的是亲妈吗……我哭笑不得，心下也了然。凌睿反正就是来劝我和凌乐一刀两断江湖再见的，这也正合我意。于是点了点头：“阿姨这么说，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和您保证。我再不会和他有任何瓜葛。”
凌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麦小岑柔软的头发，柔声道：“乖。听阿姨的话不会吃亏的。好好养病。你有你的大好前程，不要浪费了。知道吗。”
“好。”
“那阿姨走了。”凌睿也不多留，站起身来，“你好好休息。”
“凌睿阿姨。”我想了想叫住她，凌睿回过头来。我咬了咬牙，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出来：“也请您保证……凌乐不会再来打扰我。”
“我保证。”凌睿严肃地点了点头。
我冲她感激地笑笑：“那……阿姨慢走。”
凌睿回了头去走出了病房。那高跟鞋蹬蹬蹬的声音渐行渐远，直至听不见了，我才像被人抽空了骨架似的瘫在了病床上。
也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我就这么看着天花板，又发了很久很久的呆。然后缓缓抬起自由的右手捂住眼睛。任那不争气的眼泪沾湿手背，嘴上却在解脱地笑着。
凌乐，这一回。真的是一刀两断了。
☆、第129章 火烧眉毛
季韵在凌乐给顾玖打完电话以后就一直沉着一张脸。哪怕是过了一宿，第二天一大早，顾玖看到她的时候，这家伙还是气哼哼的。顾玖忍俊不禁地捏了捏她的脸：“我说姑NaiNai，那是人家凌乐对不起小岑，你这么气哼哼的。倒像我对不起你似的。”
“我看到你就想到他那张欠揍的脸！”季韵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
“啧，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季韵一翻白眼：“就是物以类聚。你要是敢和他一样，我绝对赏你一断子绝孙脚。”
“我你还不知道么，绝对不会。”顾玖温柔地笑着，语气笃定。
“必须不会。不过这么说起来，我今年还没给小岑妈妈他们打过电话说新年快乐呢。”季韵懊恼地嘟囔，“今年太多事了……就给忘了。”
“现在才大年初一呀。好着呢。趁着现在打也没关系。”
“对哦。”季韵眼睛一亮，“那不如现在打好了。”雷厉风行的Xing格使然，立马掏出了手机给小岑的妈妈打电话。只是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
“喂？莲阿姨，新年快乐！”季韵听到电话接通，赶忙甜甜地送上一句新年祝福。结果对面的莲阿姨却语气黯然：“是小韵呀。新年快乐。”
“阿姨您怎么了？”季韵敏锐地捕捉到了那语气中焦虑的成分。
“唉，还不是因为小岑啊。大过年的住院了。说是急Xing阑尾炎，我现在和他爸正往杭州赶呢。”岑妈正愁没处倒苦水，季韵这么一问，立马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啊！怎么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再过几个小时就到杭州了。小岑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吧？你现在在哪儿来着？”
“我在绍兴呢。离杭州也不远。我过去看看小岑吧！”
“好，好，你方便的话就去看看她吧，在杭州也没什么熟人能陪着她。”岑妈也没有和季韵见外，认识了十几年的孩子，她对季韵比对小岑可放心多了。
“好。那阿姨您先专心赶路，我这边准备准备马上就过去。晚点聊。您也别太担心，小岑肯定没事的。”
“欸……好。”
双方挂断了通话。顾玖站在一边疑惑地看她，季韵焦虑的脸色说明她一定从电话里听到了什么很严重的事情，他轻声问：“怎么了？”
“小岑住院了。”
“啊？”
“说是急Xing阑尾炎。”季韵皱起了眉头，“可我怎么就是觉得，和凌乐那个混账东西绝对脱不了干系。”
“这……”顾玖想说这个理由有点儿牵强啊，小岑有情绪Xing胃炎是他们都知道的，但是阑尾炎……阑尾不是胃吧？却又想不出什么理由替凌乐辩解，再说了。他也不能辩解。不然指不定季韵这个暴脾气要怎么挤兑自己呢。
“我们现在去杭州吧。我得去陪着她。”
“现在？”
“对。现在。”
顾玖见季韵是下定了决心的，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和地应道：“好。我去和爷爷说一声。你收拾好了在车库等我。”
“爷爷……”季韵都差点儿忘了，她和顾玖现在不是自由身，而是在顾玖家里。在顾爷爷的管制之下，自己还在恪守做一个好媳妇儿的本分呢。她想了想，咬了咬牙，“我自己去和爷爷说吧。你在这里等我。”
“你？”
“嗯。我去比较合适。”季韵冲顾玖安抚地一笑，“别担心。我肯定会说服他的。”
“好。”顾玖在她唇上轻啄一下，“加油。”
季韵瞬间信心爆棚，小宇宙爆发似地，雄赳赳气昂昂地找顾一清请示去了。
顾玖看季韵走远了，犹豫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拨通了凌乐的号码。
凌乐一下飞机的第一件事就是开手机打电话给麦小岑。结果还是关机。奇了怪了，从昨晚关机到现在，这电话不可能是为了他一个人而开关的啊。白天也不开机，万一舍友们要找她不也找不到了？这糊涂鬼。跟自己置气也不用这样啊。
凌乐这么分析是有道理的，如果是号码被小岑单独屏蔽或是拉入黑名单的话，拨通电话提示的会是“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和“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如若是关机的话，那就是真正的关机状态提示。
按道理来说，现在她应该在上课。可能上课怕被打扰就关机了？这个解释还算合理。凌乐在出站口站了许久，在和小岑发的一堆短信里不停翻找着，费了老大的劲儿终于翻到了那条小岑说的那条画室地址的信息。他有随手删除短信和通话记录的习惯，姑且也算是一种强迫症吧。却执拗地留着所有和麦小岑的短信以及通话记录。以至于每一次凌乐点开短信和通话记录，满满一排整齐的“蠢货岑”。
这让他心情很愉悦。
凌乐伸手拦了一辆的士，把手机上写着的地址递给司机看完，司机点了点头：“小伙子，你是打表还是包车两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