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总不能交白卷吧？我只好应着头皮画，其实说白了，我这个角度也偷懒，只要画一堆头发衣服，和妹子露出来的一半的脸。总比正面肖像要省时省力一点。
四个小时考完以后便是午饭时间，考点附近有很多卖便当的小摊贩，显然是专门做我们这些考生生意的。我和谢琳买了份便当，就近在考点空地旁的一块小草地边上坐下来，就地开吃，完全不顾及形象。以至于王郁宁她们找到我俩的时候，嘲笑我们说“哇哪里来的打工仔！”
我佯怒地训她：“附近餐馆都爆满了。你要去吗，等你点上饭都开始考试了。”
王郁宁也只是开个玩笑，和庄瑶雨萌她们也去买了便当，盘腿一坐在我们旁边开吃。
“欸早上的考题够可怕的。”王麻雀一坐下来嘴就闲不住了，咬了一口白米饭，表情扭曲，“我去，这米熟了吗？！”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庄瑶安慰她，转向我们叹了口气，“半身像我根本来不及画完。”
“我也……”谢琳闷闷地说。
“我倒是画完了……但是一点细节没有。”我笑了笑，“交卷的时候我看了旁边那哥们儿的画……绝对是高分卷儿。人比人气死人啊。”
“萌萌你呢？”
蒋雨萌正默不作声地吃着便当，听见我们叫她，抬起头来“啊”了一声，显然在神游物外根本没听我们说话。
“你不会因为沈昱跟你一个考场，人都考傻了吧？”王郁宁笑着说。
不提沈昱还好，一提沈昱蒋雨萌就沉不住气了，俏脸微红：“你才傻了。我很专心的考试好不好！”
“哦？我比较好奇沈昱坐哪儿呢？”庄瑶贼笑着问。蒋雨萌被问住了，嗫嚅了半天才小声说道：“他就在……我旁边。”
王郁宁一口饭喷了出来。
“喂喂喂大姐你注意点儿啊！”庄瑶不满地往边上挪了挪，继而仍是贼笑兮兮地盯着蒋雨萌，“萌萌那你岂不是跟打了鸡血似的？！”
“……好像是这样。”蒋雨萌不情不愿地承认了，又默默低下头吃饭。
“你就没就近原则，问人家借个橡皮啥的？”
“我……自己带了三块儿。”蒋雨萌欲哭无泪，早知道沈昱和她在一个考场还坐在她旁边，就不准备得那么齐全了。搞得自己想找个借口跟人家交流都没机会。
“哈哈哈哈哈哈哈人算不如天算啊！”大家笑作了一团，蒋雨萌堵着一张脸，别过去大口大口吃着饭，不再理我们了。
午饭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下午的色彩考试果不其然又是个大惊喜。雪白色的台布上，摆着黄色的梨子，橘色的橙子，橘红的桔子，淡黄色的陶罐，还有两根大黄香蕉。
这……相近色这么多？！我简直要给出题人跪了。色彩最难的就是相近色作品。有一种色彩调子被称为“高级灰”，就是画面由许多种不同色度的灰色组成，却显得层次分明，又有种整体色的融合感。但这特别考验色感的把握和配色的敏锐度。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画出来的。
这组静物也一样。同样是黄色，但梨子是金黄，橙子是橘黄，桔子是黄偏红，陶罐是淡黄，香蕉是纯黄。通俗一点儿的叫法是这么叫，但光是这么叫也能让人明白，要区分它们并不容易了。要是画得一个不小心，整张画就“糊了”，一团黄色啥都看不出来。
我的色彩本来就不好，这下下笔更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生怕画糊了。
以至于最后考完交卷，我的手都是抖的。
当时我如果知道，这个学校会是我最后的归属，并且是我逃离凌乐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却断送了我和他之间所有可能，并且背负上那个沉重的噩梦。我会不会放弃去那里？如果我当时撕毁的录取通知书是这一张，而不是上海那一份。我和凌乐会不会就有以后了。
如果可以，真想回到过去重来一遍，自己一定会义无反顾地交一份白卷吧。但我知道，改变了过去随便一个小决定，就会引起蝴蝶效应。而蝴蝶效应永远只能得到更坏的结果，而弥补不了既定的伤害。
说白了，只要我选择了凌乐。
就只有变本加厉的压抑回忆，没有未来。
☆、Past 【108】意外事件
考完试回到画室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因为速写课上课时间已经过去一小时，所以单纯放我们一小时假，大家各自回宿舍收拾完毕以后，到画室集合。
“关于今天的考试，特别是速写和素描。我想你们应该会有很多话想说。”叶老师扶了扶眼镜，“大家动作快点，九点准时到画室集合，听见没有！”
“是。”大家赶紧答应下来然后四散回宿舍收拾去了。“叶铭暴政”可是画室总所周知的事情，平时上课迟到，只要是叶老师的课，一律要罚。罚什么呢，不罚你站，不罚你画画，罚你钱。大家出门在外生活费都不是多宽裕的，其实并不是学画画的就一定是富二代，很多学生也都是普通家庭，所以这罚钱，罚的就是饭钱，用一分就少一分。
如果你钱多，当然可以随便迟到，可是别天真了，叶老师看出来你不缺钱一定就不会罚你钱。他整人的法子可多了去了。也许你会问，罚的钱都是干嘛的？能干嘛呀，当然是买材料。而且是最贵的材料：最贵的铅笔，最贵的颜料，最贵的纸，最贵的速写本子……统统按最贵的买，别想着忽悠叶铭，他对材料可比我们了解多了，是不是最贵的一眼便知。而这些罚过来的高级材料，会在每一次画室考试里，奖励给前三名的同学。所以，想要拿回自己被罚的东西，就加油画画吧！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未尝不是个好办法。反正我是想不出来，有什么比罚钱更心痛的了。尤其是看到你买的上好材料，流落到别人手里的时候。所以我们寝室平时就算再懒散，上课也是绝不敢迟到的。
这一次叶老师既然说了准时集合，那么迟到必然又要受罚。荷包最重要，当然得抓紧时间！
差不多过了四十分钟，大家就已经基本到了画室了。
基本上每一次有这样的培训“大课”，老师都会把两个班级的学生合到一块儿说。这可就不是要区别对待的事儿了。所以每次大课，都是萌萌同学和宁宁同学最激动兴奋的时候。萌萌同学可以理解，因为上大课座位是自由选择的，每次沈昱都坐在最边上，这丫头必定会抢先占好一个靠边的位置。而且那位置必须离沈昱不是太近，也不是太远。太近了让人发现怎么办，太远了就看不清他了嘛！
看蒋雨萌又一个人屁颠屁颠把凳子搬去角落，不和我们坐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也只能摇头叹息：“唉。重色轻友说的就是这种人，看到没？”
至于宁宁同学，有什么好激动的？
因为大课是规定每个老师都要到场的。素描主教叶铭，色彩主教朱晓，速写主教单纯，还有速写助教马天祁和色彩助教元颖。对，你们猜对了，马天祁就是宁宁同学心心念念的小马哥。这丫头也是，小马哥每次大课都会坐在叶铭右手边的位置上，王郁宁就总会使劲儿往叶铭老师边上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叶铭粉丝。
所以宿舍五个人，最后只有我、谢琳和庄瑶坐在一起，一起看着左右两边犯花痴的两个大美女，摇头唉声叹气。
大课上了两个小时还没结束，并不是说我们上课不认真或者是态度不端正，大家今天考场来回就坐了三四个小时的大巴，又折腾了一天手没停过，现在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难免有一些注意力不集中。有些同学已经开始犯困了。
当时我们三个还在强撑精神听老师说话，王郁宁更别说，累的时候看一眼小马哥就啥都来劲儿了。没想到的却是右后方传来一阵不大的声响，有什么东西“咚”地一声倒了的声音。教室里此时万籁俱寂，一点动静都听得一清二楚。我们好奇地回头望去，结果就见到了恐怕某人这辈子想起来都觉得刻骨铭心的画面——
蒋雨萌同学光荣“就义”了。因为旁边的旁边就坐着沈昱。所以长时间集中注意力，还要保持坐姿端正，精神本就疲惫的她终于是没坚持住两眼一闭就睡着了。而很不巧的是，她睡过去时倒下去的方向本来有一个妹子坐着的，那个妹子刚和叶铭申请了要去上厕所走开了不在，所以蒋雨萌这一倒，脑袋特别刚好地“咚”地一声撞在了一双长腿上。
完全睡过去的她只当是回到了宿舍的小床，只觉得今儿的枕头有点硬，并没有想太多，又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角度继续睡了。
我们顺着蒋雨萌同学满足的睡颜一路向上看：修长笔直的大长腿……完美劲瘦的身材……宽厚的肩膀现在一动不动地僵着……还有那张冷若冰霜又带着些许无奈尴尬的……沈昱的脸。深刻地觉得萌萌这辈子值了。
叶铭一反常态没有开口训人，反而平和地说了句：“今天就说到这里吧。你们早点休息。明天给我打起精神来，八点照常上课。谁都不许迟到，听见没有！”
“是！”
得到了准许，大家赶紧收拾凳子，火急火燎地奔回宿舍了。
沈昱还坐在原地没有动。几个和他要好的男生见他这幅样子，贼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老沈啊，我们去吃夜宵了，一会给你带。今晚就不打机了，你看你这，”他指了指熟睡的蒋雨萌，“你也去不了。”
男生二号也笑着说：“你就安心着吧啊，不急着回来。我们给你留门儿。”
一行人嘻嘻哈哈笑着朝外走了。
沈昱的脸又黑了一层。冷冷看着朝他走近来的我们一语不发。本来就是坐千年冰山，现在这样子根本就是坐开大招的冰山啊，我只觉得画室气温都瞬间降了好几度。我和王郁宁她们相互使眼神儿，可是就连胆子最大的郁宁也不敢上前。
谢琳捅了捅我的胳膊，小小声说：“小岑你不是跟沈昱有过接触吗，交给你了。”
我？我瞪大了眼睛：“我怎么敢啊！”
“哎呀哎呀，你说他很好说话的。”谢琳不动声色地推了我一下，我一下没站稳，往前沾了几步，看起来就像是自己走出来了似的。完了……看到沈昱的视线瞬间聚到了我身上，我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尴尬地开口：“嗨，帅……帅哥。你还记得我吗。我就是网吧那个，跟你抢电脑的那个——”
“真人互动？”沈冰山居然开口接过了我的话茬，而且一针见血地说出了我最不想提起的那四个字。现在为了蒋雨萌，我只能欲哭无泪地点着头：“对，是我。”
“蒋雨萌，你们宿舍的？”
我惊讶地看了一眼沈昱，他居然知道萌萌的名字？这是不是表示萌萌还是有戏的？！
“嗯……她今天应该是太累了。不好意思啊。给我吧。”我冲他抱歉一笑，伸手就去揽蒋雨萌。沈昱却一把将她抱了起来，一脸轻松地对目瞪口呆的我说：“这样快点。走吧。”说完迈着大步就往画室外走去。
留下我们四人，一个个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鸵鸟蛋。
“卧槽，太……MAN了！！！！！”庄瑶忍不住要对沈昱路转粉了，两眼冒着光赶紧追了出去。
我和郁宁谢琳回过神来以后也赶忙跑出了画室。口袋里的手机从出了考场起就一直没记得开过，所以我并不知道有个人现在找我找得要疯了，而那个人却并不是凌乐。
☆、Past 【109】分外眼红
“还没打通么。”温润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然后一个拥抱把自己轻轻揽进怀里，“别太担心，没事的。”季韵靠在他怀里，闻着顾玖身上再熟悉不过的气息，心里仍是平静不下来。回想今天发生过的事，她仍然有些无法接受。
如她这般冷静都无法接受的事，如果小岑知道了会怎么样？
虽然顾玖说了，真话有时候不能全说，毕竟是一面之词。可说她袒护过度也好，出于私心也罢，季韵就是不想让小岑和凌乐在一块儿。别说在一块了，巴不得跟着人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这件事不仅会牵扯到凌乐，还会牵扯到……她看好的那个人。说出真相的最坏结果很可能就是小岑身边谁都没有了，而自己又不在她身边。她该怎么办？可一想到她至今都傻傻被蒙在鼓里，就凭着一股执拗的喜欢而一再被人伤害，季韵就忍不了。所以她的决定还是和盘托出，让小岑知道一切。哪知道小岑的电话从下午起就一直是关机，直到现在还是关机。
莫非她已经知道了？顾玖帮她排除了这个可能Xing。那么到底怎么了……难道凌乐那混球又惹她难过了？季韵怎么想怎么不舒坦。忍不住又是一个电话打过去，结果仍是听到那句“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她终于是挫败地垂下手来，把手机扔到一边，转过身把脸埋在顾玖的胸口，沉默着一语不发。
顾玖也没有说话，只是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背，安静地等她自己缓过来。
现在这房子里暂时没有别人，所以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们。没有挑刺的爷爷，没有牛皮糖颜灵，他们可以难得享受这一刻的宁静。只可惜此时此刻，他们却不是在自己的家里，反而是在一个很膈应的地方。
苏州。苏妍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