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矫矫剑神

第一百二十二章 情长计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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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二章 情长计短

    吴子矜满腹酒意化作冷汗渗出,道:“乌兄,你可莫要开兄弟玩笑,这句话什么意思?”乌老大苦笑摇头道:“石姑娘遇险当日,兄弟的确在场,只是如今她的情形我却是不便吐露。我受人救命大恩,允诺在先,可不能违背。唉,吴兄弟,你且看开些,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如此固执?你二人今生有缘无份,来世再续前缘罢。”

    吴子矜宛若晴天霹雳,脑际轰然巨震,颤声道:“乌兄,你……你说什么?”乌老大叹息道:“吴兄弟,你二人已是两个世界,还是死了这条心罢。”吴子矜全身热血上涌,双目赤红,上前一步,双手揪住乌老大领口,大声道:“你胡说!她在哪里?她在哪里?”他情绪激动,不自觉运上了内力,声震四野,众人为之愕然,纷纷停杯回眸。

    陈长老为人沉稳,见势不妙,立时笑道:“帮主喝多了,见谅见谅,各位继续,继续。”伸手轻轻拍了拍吴子矜肩头。吴子矜这些年来性子已然大为收敛,适才只是一时失去了理智,此刻冷静下来,微微点头示意,放开了乌老大。群雄那边早有宋长老等人上前劝酒,将事情遮掩过去。

    喧哗复起,再无人留意。吴子矜苦笑道:“事情便真如此无法挽回么?”乌老大点头称是。吴子矜见乌老大神完气足,不复当日在灵鹫宫那副惨样,想必是被人治愈伤势,那人要乌老大不得吐露石凝霜行踪,却是为何?难不成是什么人意欲染指石凝霜么?吴子矜百思不得其解,他心知武林中人唯重千金一诺,遂不再为难乌老大,暗暗决意定要亲自查个水落石出。

    段誉一行也在酒宴之列,只是却不见了木婉清。段誉此行本是为了期遇心中佳人,奈何王语嫣行踪缈缈,满怀希望终是一场虚幻。段誉心下愁苦,饮酒自是没了节制,一杯复又一杯,连身边阿紫什么时候悄悄离去都不知。

    他此行本是不请自来,于诸位丐帮众人并无深交,并无他人搭理,是以只是自斟自饮,酒入愁肠愁更愁,不禁扶襟吟道:“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雷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狖夜鸣。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好一个‘思公子兮徒离忧’,段公子,人生苦短,忧思难遣,不若醉去,你我且干一杯!”段誉醉眼迷离中抬起头来,面前那人却是新任丐帮帮主吴子矜。

    吴子矜少年时喜好弓马,少读诗书,但自投入丐帮后这两年,为萧峰所刻意锤炼,着实补读了些书。段誉所吟诗句他听得明白,正是“诗经九歌”中的名句,作者屈原原意是描绘一位多情的女山鬼在山中采灵芝及约会恋人,但此刻段誉朗朗吟来,诗句中的那一丝“徒劳的等待,恒久的伤感”,却大合二人心境。段誉心伤王语嫣的不至,而吴子矜却是忧心石凝霜的鸿飞缈缈。

    正所谓“伤心人别有怀抱”,二人醉眼相对,竟是越说越投机,段誉酒意上来,语意幽怀,口中只是不住呢喃,将古往今来的美丽诗篇不住加注到王语嫣身上去,王语嫣原本美丽十分,在他口中已变做了二十分。吴子矜心中所念却是石凝霜,闻言大点其头,他学识不如段誉,难以插言,但仅仅细微之处稍稍应和,便已被段誉引为知己。

    二人酒到酣处,段誉迷迷糊糊道:“吴大哥,你我倾心相交,足慰平生。我那位结义兄长乔峰大哥乃是大英雄大豪杰,武功酒量,无双无对,若是他此刻在此,想必也定然喜欢你,只可惜无缘相聚,否则我三人结为兄弟,共尽义气之欢,实是再好不过。”吴子矜笑道:“段兄弟你糊涂了,我与大哥早已是结义兄弟,可未落在你后头多久。如此说来,你我也早是兄弟啦!”段誉大喜,摇摇晃晃立起,道:“妙极妙极,这茬我倒是忘了,如此你我只需重排座次便可。”

    二人对着明月行礼,叙了年纪,吴子矜大了两岁,段誉拜见二哥,吴子矜伸手相扶,二人持手相顾大笑,极尽欣喜。

    段誉酒量不佳,那日与萧峰在无锡赌酒,乃是以内力驱酒,此刻借酒浇愁,却是真饮,不多时已然醉倒,吴子矜酒量不浅,又多喝了二十斤方才沉沉睡去。

    这一夜群豪极尽欢颜,君山之巅酒肉香飘十里,到处是横七竖八就地而眠的汉子。宋长老江湖经验丰富,喜庆之余没忘了警戒,派遣了数十名弟子乘快船于四周湖面巡逻,以免夜间贼人突袭。

    吴子矜虽是睡去,但他内息流转,剑气运行四肢百骸,不住修复各处受损经脉,渐渐全身皆轻,飘飘然似有腾地之兆。他虽于睡梦中亦可自行练功,但这等感觉却是少有,一惊之下,立时醒转。他这数月来为剧毒缠身,体内剑气为驱毒更是无时无刻不在运行,此刻大患既去,内力倒是大有长进。

    内力穿宫过穴,自“尾闾”以至“玉枕”,进而“泥丸”,复入中丹田。吴子矜闭目不动,任由剑气不住进行“大周天通运”,眼前微有光闪过,吴子矜但觉脑后、心口、丹田三处微微发热,心知内力精进,内功晋级已是水到渠成,饶是他意守空明,也不由欣喜不已。

    便当此时,蓦地双膝“阴陵泉”穴、双肘“曲池”穴、后颈下“大椎”穴上同时微微一酸,吴子矜心中方道了一声不好,升至泥丸宫的真气倏地反道而行,倒灌入“大椎穴”。

    吴子矜全身巨震,这“大椎穴”非同小可,乃手足三阳督脉之会,在项骨后三节下的第一椎骨上。人身有二十四椎骨,古医经中称为应二十四节气,“大椎穴”乃第一节气。逆行真气自“大椎穴”汹涌而过,尽数灌入脊椎周围诸路大穴。只闻骨骼格格数响,吴子矜面色大变。脊椎乃是保持人体直立的重要支柱,重要性不言而喻。吴子矜真气四散,背后脊柱宛若被生生折作了数段,剧痛难忍下立时瘫倒,动弹不得。

    吴子矜心下暗暗叫苦,内家坐功最忌外魔斯扰,“入梦诀”虽自行流动,不易受外力干扰,然此刻却是体内“生死符”作祟。这“生死符”已然数月未曾发动,此刻忽地发作,却无巧不巧地坏了吴子矜大事。

    此刻吴子矜体内剑气四处乱窜,正是走火入魔之兆。“入梦诀”剑气无坚不摧,发作自是比寻常内功更是厉害了数倍,吴子矜上下牙齿交击,格格作响,豆大汗珠自额头滴下。四下众人尽皆醉倒,宋长老等人在外围巡戒,却未曾有人留意到吴子矜的异状。

    黑暗中隐隐有足步响动,一人低声道:“帮主!帮主!”吴子矜耳中听得分明,奈何此时他全身内息堵塞,不但丝毫动弹不得,连要说话也是千难万难。

    那人见吴子矜不答话,复又低声道:“帮主!你怎么了?”吴子矜心下斗生疑窦:此人若是自己人,如何不欲惊动旁人?只需他高声一呼,丐帮诸长老自然可循声前来施救,莫不成此人是混迹在大会中的一品堂奸细?想到此处,吴子矜更是冷汗涔涔而下,暗恨自己大意。

    冷风飒然,吴子矜只觉胸口一震,“膻中”、“神藏”、“灵墟”、“神封”、“步廊”五处大穴都被人点了一指。这人心思端得狠毒,指力直透经脉,七穴之一任择一处下手已可致人死命,何况七处齐中?

    只是吴子矜体内剑气激荡,正澎湃不息。这人内力虽是不弱,然这点真力透入经穴之中,便有若一颗小石子透入激流波心,纵起些许波澜,却也无碍大局。吴子矜只是面上青气微显,便即无事。

    那人“咦”了一声,大是讶异,跟着冷笑一声道:“也罢,杀你也没太大用处,暂且饶了你这条狗命,且送你去皇帝大帐,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作老子功名利禄晋升之阶。”

    吴子矜心下大惊,丐帮保家卫国,与契丹、西夏多番交锋,自是熟悉得很,这“大帐”一词乃是特指辽人皇帝御帐。辽人立国百年,仍不脱游牧习性,当今皇帝耶律洪基犹喜外出狩猎,常在野外扎帐而宿,所发政令悉出大帐,少有出自上京城皇宫大内,这人居然是契丹奸细。

    吴子矜但觉衣领一紧,一个身子已然叫人一把提起,耳边忽忽生风,那人一阵疾驰,已然奔下了山峰。吴子矜心下暗叹,大会之上全冠清一力指责自己里通契丹,想不到自己这个“契丹奸细”居然会真个叫契丹奸细给擒了去,也真是出乎预料。

    耳际听得水声,那人已然登上一艘快船,将吴子矜放入舱中,划桨起行。洞庭湖水波荡漾,便似吴子矜心情这般上下起伏。过不多时已有丐帮巡游弟子大声询问,那人则是沉着回答。丐帮守卫重外而轻内,岛上群雄亦有不少人连夜乘船离开,丐帮弟子只是留意有无外来威胁,却没料到面前这人居然掳走了自己的新任帮主,叫那人轻轻松松便出了君山。

    吴子矜心念电转,已然知晓那人定是要拿自己去辽国请功。辽主耶律洪基野心不敛,从未放弃吞并大宋的梦想,只是他数度计划皆为丐帮所坏,自是对丐帮恨之入骨。当年丐帮上代帮主汪剑通曾失手落于契丹五大高手之手,被押于祁连山黑风洞中,后来靠众兄弟拼死相救方才逃脱。今日这等手段,自是如出一辙,意欲逼丐帮屈服就范而已。想到此处,他已知那人短时日内定不会伤害自己性命,心下稍安,便寻思导气归元。

    只是这走火入魔之危岂是这般轻易便能挽回的,修习内功本是心中存想,令内息循着经脉巡行,一旦真气走岔,你愈是拼命想将入了歧路的内息拉回,则真气愈走愈远。吴子矜所习内功与众不同的便在于自行流转,无需意念导引,适才他为那人所擒,慌乱之下顾不上意念导引,只是筹谋脱身之计,真气反倒渐渐回循原有行功路线,逐步将走岔的内息拉了回来。此刻他复又专注意念,便有若多了一份干扰,内息复乱,直至天明,进展甚微。

    那人忧心身后丐帮追来,疾划半夜,眼见远方陆地在望,心中犹如放下了一块巨石,心情转喜,笑道:“吴大帮主,没想到罢?真是乐极生悲,帮主的宝座尚未坐稳,便要随我北去作客啦!”吴子矜半夜行功,内息稍复,睁开双目,见眼前之人一身黑衣,面带刀疤,双目凶光湛然,不由叹道:“原来是你,孟老三。”那人正是孟家老三孟无常,大会上吴子矜拿了他两个哥哥,他见势不妙躲在人群中,原欲待夜间众人酒醉之时偷袭,想不到却正撞上吴子矜走火入魔,倒是捡了个便宜。

    吴子矜心知孟无常兄弟当年突袭洛阳总舵时已然与辽人勾结,此行当是将自己当作了邀功请赏的礼物,只是苦笑不语。

    船行靠岸,孟无常提起吴子矜,跃上岸来,大步往北奔去。其时天色尚早,路上行人不多,但见到一个大汉手提一人,居然还能健步如飞,都大是骇异。孟无常眉头微皱,心道这等惊世骇俗,只怕自己到不了大江渡口,便要叫那帮叫化给追上了。

    瞥眼处,见道旁有座茶寮,当下大步迈入,将吴子矜放在桌旁,大声道:“伙计!伙计!”伙计今日尚是开门首笔生意,忙不迭迎上前道:“客官有什么吩咐?”孟无常拍出一锭银子道:“先上一壶茶、两个包子,再给老子去租一辆马车,快去!”

    此刻天色刚亮,只怕车马行尚未开业,只是白花花的银子上门可不能推出去,伙计点头哈腰,连声应和,上了一壶茶和一盘包子,旋即迈步出外。

    “慢着!”孟无常叫住伙计,想了想道:“再给我去铁匠铺打一付手铐和脚镣,记住,要精铁打制,愈粗愈重越好,不够钱回来我再给。”伙计一愣,心道:“这么粗的手铐绑谁?是旁边这位相公么?这付身板吃得消么?给你倒差不多。”口上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吴子矜既来之则安之,倒也没什么焦虑,孟无常目不转睛瞪视了半晌,忽道:“不对!吴帮主,你武功太高,老子实在是放心不下,这么办,我便挑断了你双手筋脉,大伙儿相安无事,等到了大辽,我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给你下半生安逸生活便是了。”言罢伸手自怀中掏出一柄明晃晃的匕首,便要往吴子矜腕上剁下去。

    蓦地“嗤”的一声传来,孟无常手中匕首倏地转向,“铮”的一声格开一物,大声喝道:“是谁在暗算老子?”吴子矜偏头望去,那物事却是一枚黑色小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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