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矫矫剑神

第一百零八章 悬崖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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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八章 悬崖惊魂

    夜凉如水,在这崇山峻岭之中,飞崖峭壁之上,一个身影飞跃,星丸跳掷,正是匆匆逃走的吴子矜。搂着怀中渐渐冰冷的女子,死心裂肺的痛楚再度袭来,脚下一个踉跄,险些坠入无底的深渊。

    他与阿蓝只不过是萍水相逢,但阿蓝的惨死与昔年赫连知秋何其相似,却在他本已渐渐愈合的心伤上又重重割了一刀。

    身后破空之声传来,吴子矜眉头颦起,“该死的老乞婆,怎地这般阴魂不散!”吴子矜仗着一招“剑神”将童姥逼退,赢得了起步的时间。只是童姥在这山上住了数十年,一草一木莫不熟悉,不用多久便追了上来。

    好在黑夜里山路崎岖,童姥虽功力高强,毕竟年事已高,亦不敢冒险全力追赶。吴子矜慌不择路下早失了方向,只在山林中穿梭,数次将童姥甩脱,终是被她旋即追上。眼见东方鱼腹发白,吴子矜毕竟手中多了一人,足步愈发沉重。步出树林,眼前一亮,天地开阔,白雾升腾,居然是一处悬崖绝壁。

    身临绝境,吴子矜却是收敛心神,平静如水,弯腰放下阿蓝,转过身来。眼前疾风劲拂,一个身子急掠而来,倏地立定,矮小的身子,顶着一头飘散长发,显得颇是诡异,正是那紧追不辍的童姥。先前吴子矜那一剑已然将她发簪刺落,童姥大怒之下一路疾追而来,顾不上再收拢长发。

    童姥目光大炙,道:“原来是你,数年不见,武功居然如此精进,倒是大出姥姥意料之外。”吴子矜冷冷道:“晚辈能有今日,还要多谢前辈当日在密室中的锤炼。你与我师门仇深似海,今日你我便在此绝地一决高下。”

    低首望去,阿蓝的面上洁白依旧,似乎发出一层圣洁的光辉。“你的心高贵洁净,实不该让山下万丈红尘沾染,就在此处朝迎日出,晚送彩霞罢。”吴子矜虚击数掌,沙石四飞,一个小小的土坑便成了。于是在这万仞之巅,多了一抔土,一方石碑。

    他弯腰埋葬阿蓝时,一旁的童姥面色变幻,却始终未曾出手。清晨的薄雾渐渐升起,四周云蒸霞蔚,恍若仙境,却无人知晓在这仙境中的二人却要作生死之斗。

    “仓”然声响,吴子矜拔剑出鞘,弹指作啸,道:“今日你我生死对决,晚辈一身武功大半在剑上,说不得只好欺负你老人家空手了。”大喝一声“看剑!”手中长剑晃动,剑走之字,疾刺而出。

    这一剑乃是自鄱阳湖高家的之字剑法中化出,出招时剑尖晃动,将童姥面门、前心、两臂尽数笼罩在内,森森剑气透出,童姥一头长发向后扬起。便以童姥这般武学修养,也大是赞了一声:“好剑法!”忽地侧身抢进。吴子矜但觉风声倏然,双目刺痛,对方一对手指已然迎面点至。

    逍遥派轻功冠绝天下,吴子矜与李依琪比武时对她的卓绝轻功大是头疼,童姥挟数十年的功力,自然更是快若鬼魅。吴子矜大骇之下头颅猛然后仰,一个筋斗翻了出去。双足着地时足跟已然出了悬崖,再多一分便是落崖之祸。

    他实战经验丰富,心知不可落在绝地,双足甫自着地,立时低滚而进,手中长剑一团剑花,疾攻童姥下盘,或刺小腿,或削脚掌。童姥本欲追上前去补上一掌将吴子矜逼下崖去,却不料吴子矜倏然反攻。她身材矮小,与敌争斗向来是仰面而攻,对手也是居高临下出招。却不料吴子矜反其道而行之,揉身而进,施展类似武林中地堂刀一类的功夫袭击自己下盘。形势互易,童姥一时不适应,手中又无兵刃阻挡,只得冲天跃起躲避。这么一躲,吴子矜顺势前冲,远离悬崖,脱离了险境。

    二人这么交锋一合,都是各自心中一凛,平添五分小心,不敢再托大,再度冲上时已然全力施为。一时间拳风剑气激荡,啪啪之声密如连珠。

    吴子矜此时的武功纵使不如童姥,也有了一战之力。只是他曾亲眼目睹自己的师父在其手上惨败,复又在灵鹫宫密室中受其凌辱折磨,内心之中始终对童姥有着一丝畏惧。高手过招,精、气、神缺一不可,吴子矜心力不足,自然缚手缚脚。

    只是生死关头,吴子矜再无路可退,终是抛却恐惧,全力克敌。他心知对手出招之快匪夷所思,便不再留意破招解式,而是奋起全力,将自己苦练多年的“周公剑法”一招一式施展出去。

    这套周公剑法本是一字慧剑门入门剑法,童姥也曾自夺来的剑谱上见过,她武功玄妙,哪里瞧得上这基础剑法?不曾想这却是一字慧剑门的武术总纲,便和她的“天山折梅手”一般,可将天下武学融入其间。吴子矜数年来历经江湖波折,再经“武学博士”王语嫣月余指点、段延庆、萧峰、黑衣人诸多高手锤炼,此时的剑法虽还是原先的剑法,但剑意却早已大变。

    吴子矜心神浸入古井不波境界,习练了千百次的剑法早已成了潜意中的习惯,一招一式节节贯穿,宛若长江大河,绵绵不绝,剑势所至,隐隐然成了个巨大的防御圈。童姥再如何“天山六阳掌”、“天山折梅手”绝招尽出,也难攻入剑圈。她屡行险招,要引诱吴子矜上当,殊不料吴子矜对她忌惮甚深,只是稳守法度,自顾自的舞剑,出攻招而攻,出守招而御,童姥要想击中吴子矜,自己也免不了断臂的下场,心中不由大恨,数十年来首次懊恼自己未带兵刃在身。

    晨风吹来,寒意沁人,二人已然激斗了半个时辰,天光微亮,山边的白雾却是愈来愈浓,渐渐弥漫到了小腿边。激斗之下童姥手足略缓,吴子矜剑芒却是愈来愈盛,反倒扳回了几分劣势。童姥毕竟年事已高,内力虽深,精力却远不及年轻人。而吴子矜却是精力愈来愈是旺盛,只觉丹田中剑气纵横,全身真气流动,不断涌入掌心,长剑上剑芒寸寸递增。吴子矜心下暗喜,自忖只需再撑得一刻,待这老贼婆精力再衰退一些,便发动“剑神”,报仇有望。

    蓦地一阵风来,吴子矜眼前一暗,竟是被白茫茫的雾气遮住。他可未曾想到这山里常年云封雾锁,此刻清晨正是雾气最浓之时,白雾弥漫,伸手不见五指。

    此刻二人瞧不见对手,不约而同纷纷呼吸放缓,似有若无,全身气息尽数收敛,横移了开去。此刻二人陡然间成了盲人,若是叫对方发觉方位,自然便成了不设防的活靶子。

    吴子矜内功虽高,却未曾习过龟息功,做不到完全断绝呼吸,只能强自压抑呼吸,心下忐忑,侧耳倾听,竟是听不到一丝童姥的呼吸声。

    二人都是担心对手发觉自己的踪迹,却又怕失足落下山崖,是以挪移之间行动极缓。如是兜了半圈,蓦地“砰”的一声,吴子矜左肩竟是与一件事物相撞。吴子矜心下大惊,他已觉察出自己所撞并非林中松树,而是另有一人与己肩膀相撞,当然便是童姥。

    吴子矜一惊之下,立时侧肩相避,左掌沉臂拍出。童姥却是挥臂横击,二人手腕相交,立时沉腕勾拿,意欲扣住对方腕脉。浓雾中目不见物,二人只是仗着手腕相交的一丝触感出招,掌击指戳,无所不用其极,刹那间已然斗了几招。吴子矜一身武功大半在右手的剑上,与空手功夫一道实在是肤浅得紧,哪里能挡住童姥凌厉的攻势。 斗然觉得腕上一紧,已然叫童姥拿住。

    吴子矜心中一惊,不待童姥五指扣实,运气于臂,猛地一振,意欲挣脱五指,右手长剑雪亮剑芒当胸推出,劲风大作,这当口竟是使出了“剑神”。

    电光火石间的那一丝闪亮,映出童姥面上惊容。这一招的威力她先前在灵鹫宫前已然领教过,此刻哪里还敢怠慢,本是拿住吴子矜左腕的右掌顺势推出,一股大力发出,将吴子矜皮球一般抛了出去。方自出手,童姥心头一凛:“糟了,此处乃是悬崖边,也不知这小子有未被我抛下悬崖。可惜了他这一身古怪内力。”

    吴子矜被童姥抛出去时已然发觉不妙,在空中要竭力回身,只是童姥为了躲过他的“剑神”,这一掌出了全力。近九十年的功力非同小可,吴子矜气血翻腾,哪里能抗,直若流星一般飞出去数丈,便即下跌。

    耳际风声呼呼,吴子矜只觉身子不住下坠,一颗心也是沉了下去,自己真个跌入了万丈悬崖。

    生死瞬间,赫连知秋、石凝霜、阿蓝的面容一一自心头掠过,许久不见的爹爹赫然出现在面前,厉声喝道:“不肖儿!国恨家仇未报,怎可赴死?”

    吴子矜心头一震,神智立时清明。茫茫白雾之中青葱隐现,吴子矜心知是长在峰边的树木。这下坠之力何其之大,吴子矜可不敢直接用手去抓,以免断肢之祸。剑交左手,一掌拍出,“砰”的一声,将一棵小树击作两截,吴子矜下坠之势略缓。

    “砰砰”之声不绝,吴子矜一连击断了十数棵小树,眼见白雾中黑沉沉的大地扑面而来,吴子矜心知生死便在眼前,大喝一声,右手操起长剑一剑劈出,一缕亮芒激越而出,“轰”然声响,这记“剑神”威力不可小觑,沙石四溅,吴子矜下坠之势硬生生止住弹起,他心下狂喜,不顾右手传来的剧痛,长剑再次劈出,仍是那一招“剑神”。再度巨响中,吴子矜身子再度抛起。终于在第三次劈出那招“剑神”后,双足落地,消去了巨大的冲力。

    吴子矜甫一落地,双足站立不稳,仰面便倒,结结实实摔在地上。只觉四肢百骸散了架,涨痛之极,右手已是没了知觉。此刻背靠大地,仰望蓝天,终是体会到了一丝生命的可贵。

    身畔冷风吹来,吴子矜侧目望去,却骇然发觉自己右侧一片空空荡荡,赫然便是一处悬崖。原来自己掉落之处并非山下,而是半山坡上,适才若有半分差错,便万劫不复。

    饶是他心志极坚,经历了这生死关头,散了架的身子仍是迸发了潜力,翻身往里滚开丈余,远离那令人恐惧的崖边。

    阵阵眩晕袭来,丹田隐隐作痛。吴子矜心知这是自己连使“剑神”,内力消耗殆尽的征兆。四肢百骸的酸痛,令吴子矜再也压制不住昏睡了过去。

    武学一道,有若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正所谓“破而后立”,经历了这般险难,激发出了体内潜力,若是别门别派弟子,立时打坐行功恢复真气,内功便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反之则会大幅退步。

    只是吴子矜的“入梦诀”却是天下间最玄妙的内功,盖因其睡梦中便可自行运功。吴子矜这一昏睡过去,丹田中剑气自行发动,由任转督,搬运周天,倒转重楼,真气流转四肢百骸,却是默默起着“洗筋伐髓”的功效。吴子矜放任自流,却正符合了道家“无为”,因祸得福。

    吴子矜睁开双目,只觉“尾闾”生暖,“百会”跳动,似乎隐隐然有通关迹象,这一觉竟是内力大进。跃起身来,挥拳踢腿,自觉体内内伤已然好了八成,四肢也恢复了精力,只有右腕红肿无力,短时内无法再使剑动刀。

    仰首望去,一轮红日西垂,白雾早散得一干二净,自己这一觉竟是睡到了傍晚。吴子矜“啊”的一声跳将起来,心道李依琪送乌老大下山后,定然要回头与自己会合,若是遇上了天山童姥,可便糟了。

    算算时日已然过去一天一夜,吴子矜心急如焚,此行可谓大败亏输,救人目的未达,却反倒失陷了一个。他此刻早已不辨方向,只是顺着崖边前行,直到入夜方才绕回山前正道,定睛看时,却是接天桥边。

    吴子矜暗暗咋舌,他心知这崖下便是乱石嶙峋的深谷,若是自己掉将进去,定然化作肉饼。

    一阵风来,接天桥铁索微微晃动,忽地远处足步声传来,吴子矜心头一动,隐在路边。只听得一个声音道:“那小贼的同党居然如此之多,依我之见不如将她就此推下山涧一了百了,何必再费事押她上山?”另一人道:“不可,姥姥正要自她身上盘出那小子的行踪,我等可要小心押解,莫要叫这贱人逃了去。”

    吴子矜心头一动,探头望去,但见两名紫衫女子押解着一女行来,那女子面覆轻纱,却不是臆想中的李依琪,居然是本该在兴庆府城的石凝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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