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持铁锤的狐面人显然非常不喜欢这种阴暗狭窄的地方,非常不快地催促道。
不过要在这种漆黑陌生的场所找人,并非一目了然的简单。
莫远侧过脸,一团黑暗中路离安静地待着,看不出究竟是害怕还是难过。
“找人的话,我比较在行。”
兔面人淡定平静地说着。
莫远好奇地盯着他。
只见兔面人并没有拿着火折子到处乱走,而是在大殿的空旷处找到一块凸起而平整的岩石就坐了上去。摆出打坐的姿势,他的两腿盘起,双手合十,闭起眼睛,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念经。
其他两个怪人见状,也收起了武器,坐在一旁静静等待。
兔面人如老僧入定,过了几盏茶的工夫还保持不动,宛如石像。
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莫远也同样安静地潜伏在黑暗里。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只是念经的低语源源不断,在封闭的空间里不断累积叠加,成为无法逃脱的压迫感。
莫远这才发现,兔面人在念经时将自己的内力掺杂其中,用来干扰其他人的神智,如有意志薄弱的人,长时间必然会受不了这种精神攻击而出现崩溃。
至此,莫远急忙运功,与这股力量相抗衡。他拉了拉薛露,对方似乎也发现了其中的奥秘,同样激发内力暗自忍耐。
双方到底能按捺多久,全凭各自内功力量的多少来决定。
莫远没过多久便觉得耳朵隐隐作疼,好似有铜钟在耳边敲打而嗡嗡作响,急忙集中注意力。
就在这时,路离却发出了难受的哭声,在空旷安静的大殿里格外清晰。
莫远暗叫一声不妙。自己和薛露可以各自运功抵抗,但路离只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孩,若是长时间接受这种精神攻击,不仅痛苦加倍,还会对神智造成影响。
果然,昏迷中的路离苏醒了过来,便无法忍受这种“嗡嗡”噪音,烦躁之下痛哭出声。
“在那里!”
一旁的狐面人顿时一声暴喝。
见自己已经暴露,莫远和薛露不再躲避,而是在黑暗中一闪,率先出现在三人面前。薛露身法敏捷,干脆先发制人,袖中激发毒针。
黑暗中原本就目力困难,细小毒针更是难以发现。三人没想到他们会主动跳出来,当感到异物扑面时早已晚了半步。猫面人觉得左腕一阵酥麻,紧接着便是难以忍受的剧痛,想起之前齐家桢中毒针以后的死状,断定毒针毒性猛烈,当机立断下立刻抽出短刀,将中了毒针的左腕生生砍断。
而狐面人同样觉得有牛毛般的东西扑面而来,头一歪,闪过大半,但右眼一痛,冒出了五颜六色的金星,心想不妙。好在他的内力深厚,急忙凝神运功,将毒素封印在右眼。
“太胆大妄为了!”
剧痛之下便是暴怒。他挥舞铁锤,朝着薛露身影闪动之处蓄满内力狠狠砸去。
薛露毒针无法和铁锤抗衡,又为了顾及仍在哭闹的路离,不得不转过身,用背部对着狐面人。
莫远看得心惊胆战,立刻拔剑相助。
可是注满愤怒内力的大铁锤来势汹汹,长剑与之相触,火花闪起,“叮”的一声,一把精钢打造的好剑居然应声断成两截!
见长剑无法抵抗,莫远飞身向前,张开双臂环抱住薛露和路离,自己承受住大铁锤带来的可怕攻击。
“莫大哥……”薛露惊恐地喊出声来。
莫远瞬间觉得巨大压迫从后背传来,接着整个后背火辣辣的剧痛,身体像是一节节断开一样无法控制,内力绞成一团,没来得及说话,一大口鲜血便喷涌而出,而抱着薛露和路离的身体也在大铁锤的冲击下激飞了起来。
眼前突然什么也看不见了,只听见耳边一阵水声,身体便被冰凉的湿润覆盖,自己似乎掉入水中,什么也感受不到,向着漆黑的深处笔直下垂,直到垂入用不见底的深渊……
薛露她……还在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 BG线终于告一段落了!
撒花庆祝!!!
☆、终南之巅(上)
话说莫远自钟鼎山和雁不归分别后,遇到了白莲教少女薛露,两人前往烟州渔村打探南宋遗书的下落,谁知半路遭遇不测。几个蒙面人看似少林派,其实却神神秘秘暗藏阴谋。在救下了路衍忠的独子路离之后,两人更是被逼入绝境,生死未卜。
就在莫远下落不明时,前往终南山参加佛道大会的雁不归同样坐立不安,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到师兄身边一看究竟。
终南山上的佛道大会也已经召开了六日有余。每天全真道都会合少林派比试较量不同的武功。起初雁不归看得还挺有趣,不过接下来却日日如此,又加上全真道和少林派都是认真严肃的路线,一板一眼极为严谨,是典型的学院派武功切磋,看得天性随意的雁不归无聊又难受。况且,与莫远师兄失去联系好多天了,每一天,雁不归的担忧就会增加一点,如今几乎要变成一座大山将他压垮。
“不行了不行了!我去烟州!我亲自去找师兄!”
房间里,眼不归踱着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赵诚在一边看着他,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归,或许你的师兄有事耽搁了。毕竟行走江湖遇上意外在所难免,不过他也并非初出江湖的新手,分寸还是有的。”见到雁不归再不听下来,就要在房间里踏出一个坑了,赵诚便出声安慰道。
“赵大哥,你有所不知。”雁不归急忙补充道,“每次莫师兄独自行走江湖,定时都会用飞鸽传书来告诉我们近况,免得大家担心。这次分别之时,莫师兄也说会随时联络我。可是等到现在都信心全无,叫我怎么能安心参加这个什么破会啊!”
看着雁不归心神不宁的脸,赵诚反而笑了出来:“你这个样子,好像找不到妈妈的小孩子。”
“什么小孩子!我可是行走江湖的少侠!少侠!”一听赵诚如此形容自己,雁不归立刻不满地抗议。
“可是啊,我看起来,你就像个离开妈妈就六神无主的娃娃。”赵诚微笑着拉过雁不归,柔声说道,“我知道,你们师兄弟之间感情深厚,彼此牵挂担心是很正常的。不过,与人交往,最重要的是信任。你既然知道你家师兄的武功,就应该相信他能够应付自由。更何况,万一你的师兄真的遇上危险,这时候愈发需要你的冷静。还没出事,你自己就已经乱成一团了,到时候怎么能帮到你师兄,又怎么能让师兄对你放心?”
“对哦。”雁不归凑近赵诚,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脸上烦躁困扰的神情顿时消散大半。“赵大哥言之有理。我可不能自乱阵脚。我是天山派不出其二的高手,这点小事怎么能困住我。”
赵诚看着雁不归的眉宇舒展开,重新露出英挺的动人神采,也不禁眼睛一亮。
“这就对了,现在看起来就像个大人了。”
他说着,想伸手抚摸雁不归的脸颊,顿了顿,又忍了下去。
雁不归没发现赵诚的小动作,自顾自抖擞起精神来。
“好在佛道大会还有三天就结束了。到时候我马上启程去钟鼎山寻找师兄下落。”
对着窗外的小院,雁不归计划着之后的行程,斗志又重新燃烧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终南之巅(下)
翌日,佛道大会继续进行。
经过几天的切磋,两派的武功比试已经由座下小弟子发展到了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在接近尾声的同时,每场比试也更加激烈。观战的群雄有的惊叹于少林和全真的武功博大精深,有的则单纯看个热闹,也不管两派立场如何,见到精彩的地方就连声叫好,俨然有点当成看戏了。
雁不归也只是看个热闹。虽然对少林派诸僧人心存不满,但经过几日细细观看下来,不得不承认在武功比试上,那群和尚还是略高一筹的。全真道剑法确实精妙无比,全真七子实力也不容置疑,只不过座下弟子年轻居多,剑法不是未到火候就是实战经验稍加欠缺。而全真道着名的“七星剑法”,也需要几名弟子摆阵,合力才能使出威力的剑法阵,单打独斗并不讨巧。总之,在雁不归眼里,全真道已经落了下风。
听说蒙古政府入关之后,便对少林派频频示好,颇有将佛教尊过国教之势,这次若是在佛道大会上胜出的话,少林派日后的光景将蒸蒸日上。一想到蒙古政府在中原嚣张跋扈的样子,雁不归就气不打一处来。都说中原武林应该同气连枝、共抗外敌,这样暗中与政府合作,不免让人心生失望。原本少林派在中原武林基本与世无争,今后看来也要树敌不少了。
台上,全真道马钰座下大弟子虚贯正与少林派行字辈的行颠打得不可开交。全真七子剑法各有特色,马钰剑法稳重扎实,灵动不足但坚固有余。其座下大弟子虚贯也是得他真传的得意门生,使出的剑法十足十沿承马道长的风格。而少林派行字辈在少林寺中也都是师叔级的辈份,行颠在同辈七位中排名第三,也是颇有修为的武功大师。
两人自上午开始比试,在台上缠斗到午时,仍在平起平坐尚未分出结果。虚贯汗如雨下,长剑挥动,带动发丝甩出晶莹汗滴;行颠没有头发,但头顶也是光溜得耀眼,仔细一看,同样湿漉漉得满是汗水。
他们台上打得吃力,台下看得更是焦心,每当千钧一发时,总有沉不住气的人发出“啊”、“哦”等怪叫。
雁不归和赵诚坐在中间,一探头就看见乐晨端坐前排,从早上到现在还是同一个姿势。雁不归心想,自己坐得屁股生疼,他倒是定力不弱,屁股的忍耐力也相当好,不像有些人老是一惊一乍的,这年轻人定力也不错,挺有未来江湖盟主的架势。
就在雁不归走神观察着乐晨的时候,比试会场的后方开始传来某些骚动。从起初的窃窃私语到清晰的低声交谈,雁不归似乎听到了“少林派”,“白莲教”、“遗书”什么的字眼。他立刻联想到了“南宋遗书”,赶紧扭过头去确认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会场后排坐着一堆身穿黑衣的人,其中有一个风尘仆仆,像是经过长途跋涉,正朝中间端坐的中年人正色说着什么。随着那人的诉说,周围的弟子都忍不住挂着惊异的表情交头接耳,而为首的中年人脸色却愈加发黑。
雁不归本能觉得有事不妙,拉了拉赵诚,还没来得及说话,台上忽然爆发出一声长啸。
原来行颠情急之下催吐内力,双掌翻飞,抵御虚贯流星一样迅捷的剑法,顿时台上剑花和火花相碰撞,“叮叮当当”煞是好看。而啸声过后,便是清脆的“当”一声,全真派攻势突然停了下来。原来行颠一双肉掌充满内力,将早就使得发烫的长剑一把捏断。
“兵器已断,胜负已分!”行颠将剑尖往地上一扔,鼻子里哼了一声。
“贫道尚未落败。”虚贯从旁人手中获得一剑,手腕一抖,又是一朵剑花。
“阿弥陀佛,”行颠合十叹道,“胜负已然分晓,我佛慈悲为怀,就到这里吧。”
虚贯不服输地拧紧眉头,刚要说话,台下却传来一声怒喝。
“好个慈悲为怀!少林派假仁假义,暗地里残害中原武林,大家不要被他骗了!”
话音刚落,群雄皆哗然。
雁不归扭头一看,不知何时,会场后方的黑衣中年人已经翩然来到台前,对着少林派一干和尚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