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凤歌(G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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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愁人兮奈何,愿若今兮无亏;固人命兮有当,孰离合兮何为?”

    祭歌声缓缓而起,回荡耳际,悠长庄重。秋静庭幽幽一叹,这才回转头来,看着不远处的灵牌,垂下泪来。

    那个疼她爱她的老人,再也不会回来了。在她的身边,真正诚心以待的人,又少了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我为什么这么拖沓,本来打算这章的内容又得扔下一章了啊啊啊

    ☆、第三十章 太学之道

    是夜,一点豆黄灯火轻轻摇晃,将周遭的景色铺上一层暧昧迷乱的光晕。偶尔溢出的压抑得低低的呻吟,宛若上好的织锦破碎,片片分分都是流光溢彩,蚀骨销魂。

    “枫…”从玉般的身体上微微昂头,秋静庭看着身下的女人,呼吸带动着这身体上下起伏,汗水凝成小小的水珠慢慢滑下。伏低身,鼻尖就缠绕着少女特有的芬芳气息,馥郁诱人。她用鼻尖亲昵的蹭了下平坦光滑的小腹,感受着对方轻而微的颤,于是轻轻的笑“还不满足?”

    重枫轻哼了一声,侧了身子,把头埋进枕间,只是那露出的耳尖绯红一片,既柔软,又可爱。秋静庭撑起身,将发丝抚到耳后,然后低下头,轻轻的含住了那小巧可人的绯红,感受着身下柔软的身体渐渐绷紧。

    “真是可爱啊…”细弱的感叹声因为舌尖的动作而显得含糊不清。可是重枫已经不再理会这样的声音了。刚刚褪去的热度再一次席卷而来,舔舐过她的心尖,顺着血液奔腾蔓延过四肢百骸。她觉得自己就像荒原的枯草,只需一点火星,就能形成燎原之势。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重枫睁开眼,她顺着秋静庭的吻侧过头,看进了那双带着火花和水雾的双瞳。两人的呼吸交织,身体贴合得那样紧密,缠绕在一起,就像棵双生的藤蔓。是了,一开始时,也不过是浅浅一吻,她太高估自己的定力,就算还带着委屈与气恼,却也挡不住越靠越近的诱惑。

    那点豆火终于变作了花火爆裂,发出了轻微的声响,而房间中的呼吸也逐渐归于平淡。秋静庭侧身躺着,一手撑着头,一手掬起重枫的发。少女这一年里过得比此前好上太多,连发丝都显得黑直发亮,手指滑动,就在指尖柔顺的扬起又安顺的滑落。

    “日后,少与沐清封来往吧。”虽然仍是那样温柔如亲昵时的软语,但在此时此地,却显得有些突兀和冷硬了。

    重枫侧过了脸,她定定的看着秋静庭。秋静庭正握住她的发尾,递送到自己唇边,细细的亲吻。只是那眼,却是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重枫半侧了身,望着秋静庭,突的一笑,轻声道:“你与那谢浩然呢?”

    “我去找你,只是遇到了一个烦人精。”秋静庭安静的回答,她的神情泰然自若,可是重枫却没有她那样的坦荡。因了震天雷的事情,重枫无法言语为何她与沐清封的商议,也无法开口说出白日里后续的种种。这样的沉默,就显得是那么不合时宜与隐瞒的。

    “只是一些公事罢了。”重枫垂下了眼睛,低声说。

    “哦”秋静庭应道,仿佛是漫不经心的样子,食指勾住了重枫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然后将吻印在重枫的眼上,细细密密,温柔缠绵“你……终究是不信任我的吧。”

    重枫的心仿佛被什么拉扯了一下,生生的痛。她不应答,也不作声,只是放在秋静庭腰上的手一下子收紧了。她或许该是否认的,也或许该是赌咒发誓的,但是她一句都说不出口。也许秋静庭说的真的没有错,除了那难以言说的自尊作祟以外,重枫真的相信秋静庭吗?她可以付出生命为她做任何事,可是她相信对方有同样的诚意吗?

    不。

    心底处有小小的声音轻语,仿若恶魔。她是在尸山血海里长大的人,是在鱼龙混杂的地方讨生活的人,就算她以诚待人,又怎么会相信别人以诚待她?若说相信,她怎么会存活至今?她张了张口,想要说点什么,可是无论说什么,都不过是虚伪。

    “明日……”

    “明日我要送沐先生出门。”重枫叹息着回答,她看着秋静庭的眼睛,倒像是要解释什么一样“她要去裕仓了。”

    “嗯。”

    这就是秋静庭给予重枫最后的回答。不问原因,没有理由,轻轻巧巧的结束了这段话题。重枫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她闭上眼,放任疲惫淹没自己。这一晚对很多人来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但她并不想包括自己,特别是今晚。

    沭清封端坐在桌边,她放空了自己,只是手指还下意识的摩擦着手中的玉符。玉符只有半块,剩下的半块在重枫手中,是她亲手交到了重枫手中。

    她还记得重枫那错愕又好奇的表情,屋里的光线并不强,但并不妨碍白玉微光。玉符落在重枫手中,少女纤长有力的指节握住,让人有种美人与玉两相宜的感觉。

    “这是什么?”一派的懵懂与好奇,倒真似个孩子。沐清封想起当年自己接到这半块玉符时,虽也有好奇,却不若她这般跃跃欲试的情绪。或许这个决定当真会为这死水般的地方带来什么改变也说不定。

    “这是掌控太学的半块钥匙,见符如见人。”沐清封轻声说道,看着重枫的眼睛“这里是太学,这里,又不是太学。”

    从很早以前开始,就有这样一群人,他们居无定所,才华横溢,他们之间的联系若有似无,只是靠着一块玉符维持着彼此的关系。他们有的是传说中的星子,有的是普通的贩夫走卒,或许一世都不得相见,志趣爱好也不投机,但有一点总归是相同的。

    “他们想要掌握的,是自己的命运。”沐清封握住了重枫的手。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重枫顿了顿,轻轻的笑着,然后抽出了手,看着手里的玉符摇了摇头,说道“我可没有那么大的志向和想法。”说罢,她就要把玉符交还给沐清封。

    “这是先生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沐清封没有接过玉符,只是说道“半块玉符交与你手,便是将半个朝堂的人交在你手。你有什么理由不接受?”

    是的,有什么理由不接受?重枫抬眼看着沐清封,笑得有些轻佻:“半个朝堂?随我用?”

    “自然。”沐清封点头。

    “若是…我要一些人的命呢?”

    “随你。”沐清封淡淡一笑,似乎猜到了重枫的回答。她背着手,神情淡定又充满了自信“朝堂之上,太学可以办到的事情,都随你。”

    重枫静了片刻,哈哈一笑,站起身来,踏前一步,紧紧的盯着沐清封,说道:“既然如此,重枫便谢过你二位了。我要那些人死去,还要让他们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沐清封往后挪了半步,道了一声:“好。”她这样说着,将身一侧,说道:“我们出去吧。”

    重枫看着眼前这个娇小的人,挺直着背站到她的前面。从屋内到屋外,短短的距离,但两人走得很慢。沐清封给她讲了一个并不漫长的故事,故事里有分崩离析的星见,有国士无双的儒生,有下令整合改命者,建立太学院的太祖皇帝。

    “这就是太学”沐清封的声音低低的,听在重枫的耳中,似乎还带了温柔的感觉,可仔细一听,又像是初相遇时的那样严肃而正经。重枫有些失笑的摇头,这是出现幻觉了么?

    门,缓缓打开,这样冷的天,亦有寒梅绽放,枝枝树树,被冬风扬起,与雪屑同舞。很多人站在树下,青衣的学子,绯衣的官员,短衫的山野村民,锦袍的大肚商贾……

    “这就是太学。”沐清封的声音清淡的响起,没有自傲,也无得色,只是简简单单的叙述“真正的太学。”

    “学者,识也。近而愈明者学也。”

    “学者,教也。有教而无类。”

    “物有本末,事有始终,知所先后,此乃太学之道。”

    一字一句,尽管人这样多,沐清封的声音那么轻软,但在耳中却仍然是那么的清楚。重枫沉默的看着沐清封,沐清封低声的述说着,端庄严正,连风都仿佛因她而止。

    音止,风动,繁花散落乱舞,众人抱拳,行礼。

    “吾等恭迎少主。”

    声如雷鸣,震撼人心。

    那一刻的画面仿佛永存,在重枫的心里,也在沐清封的心里。当年的自己是什么样的表情,眼前的少女,又是怎样的心情?沐清封不想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将这个少女引到了这里,让她从此与太学共存亡。

    是对?还是错?沐清封叹息着,她已经不想再去想这样的问题,她抬起头来,桌上烛泪已干,窗外晨鸟清啼,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坐了一晚。她站起身来,感觉到了从骨中带来的一丝疲惫,她闭了闭眼,她并不打算改变自己的行程。

    她抓起桌上早已收拾好的包裹,打开门,门外倒是一如既往的好天气,昨夜零星的小雪被阳光一晒,就看不到了影子。

    “大人。”门外早有人恭立在那,见到沐清封出现,于是上前一步抱拳说道“您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完了。”

    “嗯。”沐清封随意的点了点头,踏步往前。

    “大人,您这就要走?”身后那人问,见沐清封点头,又有些迟疑的道“要不要属下去通知少主相送?”

    “良辰美景,正是出行之时,何劳他人相送”沐清封道,又看了看这天光正好,唇边一朵淡笑绽放“更何况,她只怕是难得这样开心。不如让她在梦中多乐一阵。”言罢,她将袖一卷,潇洒而走。

    这一日的清晨,沐清封悄悄出城,远走裕仓。这一日的清晨,重枫在晨光中睁开眼睛。也就是这一日的清晨,一张长长的死亡名单放在了许多人的案头。

    整个帝都,京城震动。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也写得很是身心愉悦

    ☆、第三十一章  权力

    “毕少贤,李仲……呵……能挖出这些人,倒也有几分本事。”帛书被随意的甩出,轻飘飘的散落在地。

    这是一日里最为金贵的清晨,原该是早朝的时分。但帝国的女主人却并不乐意将时间耗费在听那些日复一日的说辞上,连朝堂也未上,早早的就窝进香风熏暖的东暖阁中。

    岑婉商捧了一碗汤药走上前来,她没有看一眼扔在地上的名单,只是来到谢君撷椅边,跪立在她身边,将汤药舀了一勺,含着笑容递了递,轻声说道:“背了那么年的恨,总得有个发泄的对象才是常理。”

    谢君撷看着凑进的汤药,眉头微微一皱,微侧了下头,将手撑着脸,离汤药的距离就拉开了一点。黑发垂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掩住了唇角,然后低而不满的声音传来:“又是这苦死人的药。”

    “陛下…”岑婉商无奈的苦笑,柔了声线“良药苦口…”

    “朕不喜欢烫的。”岑婉商话还未说完,谢君撷就已经打断了她。女皇陛下昂起了下巴,露出那一截纤白细直,眼神从上方射下,十分的傲气。

    岑婉商好脾气的笑笑,低眉顺眼的将勺中的汤药吹了吹,然后递交过来,然后柔声而宠溺的说道:“奴婢还准备了桂花糖。”

    她说着,抬起头来,正正的对上那双漆黑的双瞳。瞳中饱含深意,白皙的手指伸出,玄衣落在腕间,形成一道泾渭分明的线,衬得那白的越白,黑的更黑。岑婉商看着那指节纤纤,点在了她的唇上,在这样的冬日里,帝国主人的指尖有些微凉,但她的笑容却是肆意愉悦,带着邪魅的媚,那点朱唇微张,道:“吃了枫糖,然后喂朕药。”那双凤眼微微的眯了起来,然后那眼神流转,带出一抹笑意“用这里。”

    谢君撷怕苦,一切苦味的东西,她都敬谢不敏。这是许多人都不知道的事情,恐怕连秋静庭都不知道。但是岑婉商却不同,她一向会为她的女皇准备些糖块,在哄完难喝的药物后,再塞上一块,能有效的缓解嘴里的苦味。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今天的女皇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尽管两人的关系非浅,但这样的一指一点,饶是岑婉商一向淡定,也不禁霞飞双颊,眉色间显露出了平时极难见到的羞意。

    “我…奴婢…”这样语无伦次的说着的同时,头也慢慢的垂下,却仍能感受身边那人那炙热而专注的视线。身为帝国的主人,无论是哪一方面,都需要投注于极大的精力与专注,而此刻,这样的目光却似乎带了点其他的意思…岑婉商的眼光游离,在对上地上的帛书时,微微的凝了下神。

    但她很快就被那独裁霸道的人捏住了下巴拧过来,跟着就对上了带笑却又不悦的瞳:“看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作甚,难道朕还比不过这劳什子在起居郎大人心中的位置么?”

    “陛下…你…你不要戏弄奴婢了…”女人的脸越发的红,两人之间距离极近,近得让她有种微醺的醉意,这让她下意识的避开了谢君撷的注视,只是注视着地面的锦帛,低声说道“只是觉得…应有一个交代的…”

    “嗯…交代…”谢君撷的目光顺着岑婉商望向了那卷帛书,又随后回转了过来,看着岑婉商那带着点伤感的眼神若有所思了片刻,就洒脱一笑,道“让京兆尹派人去查去。另外,东十四巷的那片荒地重新翻整一次,就当是朕给那丫头的奖赏。”

    谢君撷说出这话极为随意,但两人相处日久,岑婉商又怎会不知对方每句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只是心念一转,就知道查证不过是个假象,此事背后错综复杂,区区一个京兆尹又能查出什么来。只是赠宅一事,在这样的时节,又是这样敏感的地方,只怕才真正的将重枫送上了风口浪尖。她凝眉深思,这才道:“陛下是想…”

    “朕的起居郎大人,看来朕平日里实在是对你太过宽厚了,竟让你忘记了本职工作么?”懒洋洋的声音,还带了点儿轻佻的感觉。谢君撷打断了岑婉商说的话,放开了手,向后仰去的身子带动着指尖在岑婉商的下颚处清浅的拉开,有种麻痒的感觉。

    岑婉商看了眼手里的汤药,脸色微红的应了一声,含了一颗枫糖。糖在口中十分的香甜,软软的融化,岑婉商犹豫片刻,她想要去看一眼谢君撷,却又知道依那人的坏心眼,只怕也是徒劳。于是将心一横,手腕微抖的含了一口汤药,眼睫微颤,慢慢的凑了近来。

    一室静谥,闲人早已离开,这样寂寥的冬日清晨,也有阳光暖人,也有桂花飘香,甜腻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