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重枫的好心情不同,厅中一片愁云惨淡,就算见到重枫和沐清封两人从天而降,也没能让他们心情好上片刻。毕竟这城是谢长安的城,就算多了重枫两人,又有什么区别呢?但秋静庭不同,既然这两人来到她的身边,就一定有她们的理由,其实即使重枫没有说明,秋静庭也已经猜到了些许,所以她只是低头去询问着重枫,从她口中确认了自己的想法后,秋静庭展颜一笑,说道:“你送了我一个大礼。”
“那你是不是要回我一个礼?”重枫装作憨厚的笑。
“好啊。”秋静庭盈盈的笑着,侧过头去看着重枫,意味深长“我想你应该不会拒绝。”
这样的眼光让重枫心中一跳,但秋静庭已经转过了话题:“先说正事吧,夜色将临,谢长安也快行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觉得写得很生硬,所以要找找感觉……不会再隔一天就一更了。啊啊啊,看了我自己之前心情好时写的硬盘文,觉得现在写的好烂啊,哭了
☆、第四十九章 断刀
“将军。”亲兵轻声的喊了一声。
谢长安点点头,他们已经围了一天了,这一天中,他们不时将清君侧的信投到那道门中。可是门里没有传来任何信息,这让本就憋着一肚子火气的士兵们更加的郁结。慢慢的,冲进去的话语就如同谢长安所期待的那样越来越高昂。谢长安的嘴角拉出了一抹浅笑,他在这里等了那样久,就是为了等待这一瞬间。而现在,也该是到了收获的时刻了。
至于那个坐着奇怪东西飞进城里来的少女?仅仅一个人,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夜色渐渐深沉,重枫等人站在小园中,府内没有点灯,就算如此,门外团团围住秋府的将士们点起的火把,依然透过了紧闭的门户,驱散了天上的月色,将这小院中映出一片昏暗的颜色。
重枫看着院子正中的沐清封,连日里使用术法的结果让她本就苍白的脸上看上去没有一点血色,若是脱了那身青衫换上白袍,那就可以直接扮作女鬼吓人了。这些日子礼的同生共死,彼此默契十足,重枫心中已将对方当做了极好的战友,见此情景,也难免有些担忧的问道:“你还好吧?可不要逞强了。”
沐清封正低头画着法阵那繁复的符号,听见重枫的声音,身子微微一顿,然后抬首瞅了眼重枫,将发丝朝耳后拢去,平淡的回答:“不逞强也不行,总要活下去。”
这个回答太直白,让重枫对接下来的行动都升起了淡淡的不安。沐清封低头去确认自己的法阵,站起身来,她没有去看重枫身边的秋静庭,只是在暗夜中静静的看着重枫,过了一会儿,猜到:“你放心,师父不会让你死的。”
这对于古板的沐清封而言,已算得上是极温柔的声音,就算如重枫这样大大咧咧又粗鄙的人,也能感受到里面不容置疑的温暖与关怀。重枫并不是没有受过别人的关爱,但那毕竟是长辈,陡然听到和自己年龄相差不大的沐清封这样说话,厚颜者如重枫,也不禁有些脸红起来。
“多谢先生关怀”秋静庭的声音从一旁传来,重枫如触电那般身体一颤,朝秋静庭望过去。秋静庭面带微笑,从容且淡定,看不出什么特殊的情绪来。她侧头看了眼重枫,朝她笑了笑“我们也该走了。”
重枫小心的应了一声,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小心,但某些出于生死磨砺出的直觉告诉她,这是最好的做法。所以重枫应和着,跟在秋静庭的身后,缓缓前行,来到紧闭的大门前。秋静庭一路无话,而重枫也逐渐的被大门外透出的那些氛围所影响着,她的脸色逐渐变得平静庄重,她取下自己背上的刀,用刀身的重量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怕吗?”秋静庭突然问道。
“不怕”重枫回答,她经历的生死太多,自然不会被这还未见到的阵势所惊吓,她又低了声音“你也不要怕。”
“呵”秋静庭轻轻的笑了一声,然后回答“好。”她回答的时候,声音里带着温和而柔顺的感觉,让重枫的心禁不住跃动起来。而也就像是应和了她的声音,大门被缓缓打开。
门被打开来,火把的火光,铁甲的鳞光,如同潮水一样迎面涌来,又在那门槛上静立止步。四周如此安静,安静得只能听见火把燃烧时的轻响。秋静庭缓缓的踏了出去,重枫静静的跟在她的身后。铁甲像是见了阳光的雪,被秋静庭的光芒照耀着往后退去,迅速的让出了一块空地。
“谢长安何在?”秋静庭环顾了一周,问道。她的声音没有半分的起伏,平静自然,那音色中还带着属于少女特有的,稍带着稚嫩与水润的青春喜气。但她平静淡然的站立着,却已隐隐有了她母亲的雍容华贵,威仪无双。
士兵们互相张望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们也是二十出头三十左右的年青人,彼此的眼中与脸上,都带着面对上位者的惶恐与迷茫。直到身后传来了马蹄声,于是铁甲形成的潮水像是听到了什么命令般一样,缓缓的朝两方分开,让出了一条狭长的通道,谢长安就在通道的那一头,骑着马缓缓而至,最后停到两人的身前。他冷漠的注视着秋静庭,以及在她身后,绷紧了神经的重枫。
“你竟然活下来了。”
“谢节度使”重枫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绪,站了出来,对抗着谢长安那看她如同看着一个死人一样的眼神“你看到殿下却不下马,难道真想反了么?”她昂起了头,尽量显得骄傲而又矜持,话音冰冷的问道。在这些本就绷紧了神经的军士面前,反这个字无疑是在挑动着他们的底线与承受能力,足以令他们哗变或是畏惧。但重枫却选择说了出来,因为她不相信谢长安能在仓促下找到这样多真的能反起来的死士,而这些话也正是为了挑拨谢长安与他手下那些怀着其他心思的军士们。
谢长安沉吟着,冷冷的注视着重枫,所有的人都紧张的看着谢长安,若果谢长安承认要反,在场的将士又会怎么办?这是连军士们都不清楚的事情,所以他们紧张的看着谢长安,不自觉的吞咽了下唾沫。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这样安静中,风轻轻的吹动着,将一圈浓雾缓慢的包围住了将士们,将他们与这座安静的雄城隔绝成两个世界。
风慢慢的吹过,一切都那样的安静,一丝血迹从沐清封的唇角缓缓滑落,沐清封张开了一直紧闭的双眼,她的双瞳无神又好像在那潭死水中摇动着淡淡的微光。她好像透过了那道墙,看着墙外剑拔弩张的人们,以及他们外面悄悄浓郁的雾与趁着夜色往城门前行的人……
“殿下,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老臣得罪了。”这话说完,重枫将刀一抖,已经站到了秋静庭的身前,将她护在了身后。而谢长安也拔刀出来,看上去就要冲锋过来。
“全军!!!”
谢长安高声呼喊道,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其他的将士几乎是下意识的拔出了兵刃,朝向谢长安指向的方向。就在谢长安的马蹄往前踏的那一瞬间,一只弩箭破空而至,紧紧的咬合在谢长安坐骑的前方,惊得谢长安的马一声长嘶,而谢长安也是久经沙场的老手,半弯着身子,猛的将缰绳拉紧,强硬的将坐骑定下来。
只是这一打断,原本只是下意识动作的将士们又迷茫着放下了武器。谢长安扫了眼周遭无措的将士们,皱了下眉头,喝问道:“是谁!”
这样一打望,众人这才发现身后不足五米处,都被浓雾所掩盖,里面似乎隐藏着许多的人,不时发出马儿的响鼻声,却看不清楚,只有冷冷的肃杀之气透了出来。在这样的夏季夜里,何曾发生过这样诡秘的事情,当兵士的原就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粗野汉子,此刻见了这样的事情,只觉得是秋静庭当真是天家血脉,招惹不得,心中胆寒,连武器都快握不住了。
“是伦方么?”谢长安盯着那只弩箭,突然叹了一声,问道。
雾气中静默了一会儿,跟着马蹄的声音响了起来,晋伦方驱使着坐骑走了出来,在距离军士们不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轻轻的回道:“回将军,是我。”
“你背叛了我?”
晋伦方沉默了片刻,这才生硬的回道:“保家卫国,这是将军您教我的,我们是大翰的兵,不是某个人的兵。”
此话一出,四周一片哗然。
谢长安默然不语,在他身后的晋伦方也就不语。作为谢长安曾经的偏将,他们相处的时间极长,对彼此都十分的了解,现在既然已是两军对立,那就再无和平共处的余地了。所以谢长安只是叹息了一声,又猛的张开了双眼,将长刀横立,脚一夹,坐下如游龙翔天般,毫无征兆,就朝着重枫与秋静庭冲去。
谢长安身形极高,手中的长刀也极长,纵刀劈下,再加上马的冲击力,若无意外,其中的力道绝对能将重枫连同身后的秋静庭一起劈成两半。
重枫脸色大变,她虽然能躲开这蓄力一击,但身后的秋静庭毫无武力,是决计躲不过去的,所以她咬紧牙关,横刀纵身而起。谢长安的刀锋挥下,只听得金戈之声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响声。重枫刚刚纵起的身子又立刻被压下,重重的落到地上,几乎是同时的,她的虎口已经崩裂出了血,但她依然咬着牙强撑着,死死的盯着谢长安。
“谢长安意图造反,还不快拿下他!”秋静庭又气又急,呵斥道。她深知周遭将士对谢长安的敬畏,因此也不说什么诛杀之类的话,只是呼喊捉拿。果不其然,将士们互相看着,却都不由自主的转向了谢长安。
与此同时,重枫的陌刀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哀鸣,断成了两截,眼见着那刀就朝重枫的额头的落下,而谢长安的冲力也正好结束,刀尖堪堪顶在重枫的额间,划下一丝殷红。
“晋伦方!”秋静庭轻喝了一声,一瞬间,她的声音都隐隐的发抖起来,她上前一步去,按住了重枫的肩膀,仰头紧紧的对视着谢长安。那眼睛中有着倔强和仇恨,和她的母亲那时的眼神是何其的相似,这让谢长安的神思乱了刹那。
而晋伦方听见秋静庭的呼声,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驱马上前去,张弓就射。
谢长安轻哼了一声,横刀过去,劈落了那支箭。也就趁着这一空当,军士们已经将秋静庭和重枫护在了身后。他们原本就是被谢长安以大义欺瞒过来的,如今见到谢长安以刀相向,心中对秋静庭已然信了个七八分,只是谢长安余威犹在,因此没人敢上前去对抗而已。
谢长安不言语,其他人亦是不敢言语,但此时大势已去,只是他还想像刚才那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想要斩杀掉秋静庭,也再无可能。谢长安调转了马头,在他身前,他的亲兵拦住了他的去路,为首的亲兵哆嗦着嘴说道:“将……将军……我们,我们愿意誓死……”
“滚开!!”亲兵的话还未说完,谢长安已经是一声暴吼打断了他们。他默默的驱马往前,四周无人敢举刀相向。重枫从人墙中张望过去,竟觉得那背影无比的萧索。
作者有话要说: 我胡汉三又回来啦!!!
☆、第五十章 父债谁还(上)
似乎一切就已经尘埃落定了那般,晋伦方带着一众人在城中策马来回,去围剿那些暗中支持着谢长安的人等,秋静庭吩咐着余下的军士们围住节度使府后,回到了重枫的身边。
她皱着眉心拉起重枫的手,在她吩咐别人的时候,重枫已经悄悄的包扎好了自己的伤口,就蹲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像个被主人遗弃的小狗一样,呆呆的看着渐渐下沉的月亮。
这样的表情让秋静庭生出愧疚和心疼,当她拉起重枫的手时,看到血色又慢慢的浸染了白色的纱布,不禁有些颤抖起来。重枫察觉到了这种颤抖,将它当做是秋静庭对于血的不适,所以她拉开了笑容,带着安慰的语气说道:“没事的,只是小伤。”
“那也是伤口……而我,曾说过要保护你”秋静庭叹息着,看着重枫的伤口,语言中满是自责“我还是,太弱小了……没有这虚妄的身份,没有母亲的庇护的我……太弱小了。”
重枫没有安慰她,其实这何尝又不是重枫的心声呢?在奋力的对抗冲过来的谢长安的那一刻,她几乎以为自己会那样死去。在尸山血海中成长的她甚至已经闻到了那熟悉的,属于死亡的腐烂气息,那瞬间,她无比的害怕,怕着自己被分成两半,双腿颤颤的就想着像以前对抗不可战胜的敌人那样,撒腿逃走。可是她到底坚持下来了,活了下来,却也为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感到惶恐不安。
实在太弱小了啊……这样弱小的话,又有什么力量去保护那些自己想要去保护的东西呢?重枫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白色的纱布上放着的是秋静庭的手,两个人没有看着彼此,却安静的坐在台阶上,周围忙碌的人来来往往,却因为秋静庭的身份关系,偶尔有注视,也很快的移开,就仿佛和他们隔成了两个世界。
“你又救了我……”秋静庭突然说道,苦笑着摇了摇头“我都不知道要拿什么来报答你才好了。”
“那你要不要答应我一个要求?”重枫安静的听着秋静庭的话,笑着问道。
“那么,你想要什么呢?”秋静庭注视着重枫,温和的问。
“我要去见一见谢长安”重枫沉默了片刻,说道,随后她想了想,又补充了句“就我一个人。”
“你一个人?”秋静庭重复了一下重枫的话,她的目光打量着重枫,看着她抿着嘴唇,却又异常坚决的样子。回忆起此前谢长安与她的种种来,她那安静无波的心中也起了些许的波澜,但她忍住了对对方的探究,只是说道“我对谢长安叛乱的理由也很好奇的。”
“……我有些话想单独问他”重枫轻轻的拧了下眉头,她并不如何吃惊,毕竟对所有人来说,重枫和谢长安之间本该是没有交集的,突然说要单独一个人去见,反而容易让人误会,所以她犹豫了半响,还是带着解释的意思说道“有些事情,没有个答案,我是不会罢休的。”
说道这里,她就住了嘴,倔强的看着秋静庭。秋静庭有些伤脑筋的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无奈的回道:“好吧……不过,若是他想对你不利的话,你就赶紧跑出来。”
重枫听到了秋静庭的回答,呵呵的笑了两声,拉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放心,他块头那么大,跑不过我的。”
于是事情就这样决定了。军士们早已将节度使府团团围住,但是昨日和今日的颠倒待遇,让他们还有些惶恐和不安,就算是围住了节度使府,他们的眼神依然是带着畏惧和游移的。也正是因为这样,秋静庭并没有要求这些军士冲进节度使府中,若真的和谢长安正面对上,恐怕这些本就心生畏惧的军士根本不是谢长安的一合之将。
军士们眼神复杂的看着重枫站在了节度使府前,她的陌刀已经碎裂了,此刻挂在腰上的,是富有西域特色的弯刀。这不是她惯用的刀型,但在秋静庭的面前,她还是显露出一副自信的样子,不让秋静庭察觉到她心中潜伏的不安。
轻松就翻入了围墙,屋中的人似乎都已经放弃了抵抗一般,并没有组织人手去防御或者放风。四周传来低低的抽泣声,没有人来关注这个突然的闯入者。重枫看了眼四周,跟着记忆往里走去。
根据晋伦方的推测,重枫走向了这座大屋的书房,身为节度使的偏将,晋伦方深知自己那位前上司的习惯,只是在对重枫说完行踪以后,他还是吞吞吐吐的请求道:“若是可能的话,请尽可能的劝降他吧。”重枫只是回了他一个微笑,再没有说什么。
书房门口立着一个面带疲惫之色的青年,重枫曾在族宴的时候见过他,这是谢长安的儿子。他的面容很像谢长安,只是与之相比起来,少了份凌厉,多了份宽厚,就像一个普通的邻家兄长那样。只是当他看到重枫时,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