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凤歌(G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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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悠两声叹息,今夜黄沙银月,只有两个烦恼人。

    ☆、第七章   晚枫相伴入京城

    作者有话要说:  撒泼打滚卖萌求回帖啊啊

    第二天晨光乍现,众人渐渐醒来,开始收拾,平和安静。重枫直起身子,举目张望过去,从长恨峡口处扬了些微不正常的黄沙。重枫皱了皱眉头,高呼了一声:“有情况!”

    一干人等立时聚集,刚梳洗完毕的小公主却没有上马车,只是对着自己的侍卫长点了点头,侍卫长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号弹,放飞空中,发出一声尖锐的响声,很快,对面也回了一声。见状,小公主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颜,侍卫长板着的一张脸也终于现出了几分轻松,说道:“是自己人。”

    重枫在一旁冷眼旁观,眼见着众人都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有些自讨没趣的拉了拉头发,手指摩擦着自己的刀柄,悄无声息的缩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很快马蹄夹带着黄沙,一队银鳞甲装备的骑士狂奔而来,当先者约莫二十出头,一身银鳞软甲,面若冠玉,气质如兰,却是一脸的焦急之色。他勒了马匹,展目望过去,在看到小公主后,顿时眼前一亮,翻身下马,抱拳跪倒,口中大声呼喊道:“恭迎殿下,末将安图叶请罪!”

    “安都尉何罪之有?”小公主浅笑了一声,上前扶起男子,柔声说道“你总归是来了。”

    安图叶听得公主殿下如此说来,立刻双眼放光,脸上又露出沉痛的表情,回道:“昨日末将就该赶到,可是却有一群来路不明的人挡住了去路。”他看着公主,皱紧了眉头。

    而年轻的殿下却只是风轻云淡的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的事实,然后她莞尔一笑,说道:“那么此去京城,就有劳安都尉了。”

    安姓青年连连点头保证,又亲自送殿下到了马车旁,在小公主将要登上马车的时候,她突然回头过来,笑道:“重枫何在?”

    安图叶闻言,那秀气的眉毛陡然往上一挑,也回头过去,直到看到重枫磨磨唧唧的步出,这才又自嘲的勾了勾唇角,也带了些兴趣看着这个好运的丫头,不知道她何德何能让公主殿下对她另眼相待。

    “你一路行来,辛苦了。”小公主看着重枫,和颜悦色。她抬起头来,看了眼一旁的安图叶,又道“身为举人,跋涉千里,只为国效力,身为女人,为了我们餐风宿露,辨认方向,本宫当敬之。”

    重枫下意识的拉了拉自己的发丝,又回过神来,拜行一礼,言语中带了丝感激,回道:“谢殿下。”

    小公主点点头,看着重枫那虽然怀着感激,却没有震惊敬畏的表情,心中一凛,然后不动声色的揭帘入了马车。重枫没有错过小公主那一瞬间的错愣,她低下头去,重新回归自己那不起眼的角落。

    重枫用手拉着自己的发丝,远远的看着红光满脸的安图叶安排人手,准备前进,她曾在定威城那群职业边军嘴里听闻过安图叶的名号,整个翰朝最年轻的都尉,掌控着一府之兵,先祖曾是追随开国皇帝的功臣,后来世袭公爵。而安图叶则是这任公爵的小儿子,与皇家素来交好,据说打小就在马背上长大,仕途青云直上,虽然边军们大多表达的是对这个公爵小儿子那羡慕嫉妒恨的情绪,但就重枫看来,他确实有些本事,否则的话,又怎么会让小公主委以重任?

    此后的数日,重枫厚着脸皮蹭着公主的驾鸾队伍,跟着一干人等往京城过去,好在当初小公主曾当众对重枫表达过谢意,公主的亲卫们又因一起作战的原因对重枫显得要亲近许多,而安图叶带来的人则吃不准这个看上去既贫困又普通的女孩跟高高在上的殿下究竟有多深的私交,所以虽然公主一直没有再召见过她,却也无人敢叱呵重枫。

    就这样好吃好睡好住着,秋意渐浓,霜落一过,红枫层层叠叠的铺满这一路,其中间插着银杏那金黄的色泽,就仿佛是童话仙境一般。

    帝都京城那苍青色的巨大城墙阴影终于也出现了一行人的视野,就像一大片乌云拦着了天边的尽头,并且随着众人的脚步,也越来越明显。重枫紧了紧握住包袱的手,知道离别已至,想到日后就要开始花销自己用性命挣来的钱财,也不禁的有些悲伤。

    终于,重枫看到了那些各色各样的人们排着长长的队伍,等待着入城,那并排着的八个拱形城门立在眼前,那高耸得仿佛插入苍穹的城楼投下的巨大阴影,重枫抬起头来的时候,只看到阳光那丝丝缕缕的光线仿佛小媳妇一样躲闪在城楼的背后,给这华丽巍峨的城楼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虽然重枫是个有沉得住气的孩子,但看到这天下第一的雄城,也不禁握紧了自己腰上的刀柄,微微的张大了嘴巴。这幅乡下人进城的模样,也让同行的卫士们笑了起来。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重枫知道该是自己独自离开的时候了,她快步上前过去,对公主殿下的侍卫长低声表示了谢意,就将要离开。她知道现在不再像当初那茫茫的黄沙地,自然不会傻到想要对公主殿下亲自道别。所幸经过那日的苦战,侍卫长对这个善战的少女印象不错,见了她的面,严肃的脸上也带着一丝笑容,两人也算是相谈甚欢,互告离别。

    路过被侍卫们重重包围的马车时,重枫下意识的看了眼那马车,却见小公主揭开了布帘,也正看着她。两人双眼一对,小公主微微一笑,重枫也点了点头,随后布帘放下,一行人再不理会这个初入京城的少女,径直往前,从人群中开出一条道路,入了城门。

    重枫看着一行人耀武扬威入了城,紧了紧背上的包袱,低头老实的窜入人群排队。说实话,排队的人味儿不怎么好闻,进城卖东西的货郎,投奔亲友的落魄子弟,赶考的学子,牵着牲口的富商,提着长剑的游侠,大家伙儿排着这一阵子的长队,空气中都有股汗臭。而小儿呜哇哇的啼哭,小痞子油腔滑舌的占着小娘子的便宜,大媳妇老姑婆的骂街,更是吵吵嚷嚷,热热闹闹。

    重枫没有一丝不耐,反倒是听得津津有味,一张脸笑眯眯的,比起多日必须严格遵守的尊卑等级,这样的百姓人生,让重枫分外的怀念。

    什么事情,一旦品出了味道,时间就过得分外快速,这长长的队伍,也终有一日到头的时候。守城的将士不同于定威城那打着呵欠的样子,披挂华丽,铠甲擦得锃亮,来往的人都必须得察看有无朝廷违禁的物品,比如说重枫背上背着的弓箭,比如说重枫腰上的陌刀。但是重枫并不是太过担心,临行前曹呈祥曾给了她一份公文,以证明她是从边外过来,可以遵循民俗的族外“蛮人”。

    大翰朝的疆域很广,族类众多,南方的南蛮们习惯赤足银饰,袖口里都藏着毒箭,北方的北狄们喜欢横刀大马,走路都甩着风。帝都京城是首善之都,广纳海川,所以很多时候,只要这些外族们得了边军的公文,就可以带刀入内,只要保证在京城中不做违法乱纪的事,城守们也就为了民族大义不去管这些人们。只是凡事有利有弊,一旦打上了边民的印记,入城后手腕上就必须系上牌子表明身份,这也多少会受些歧视和刁难,在某些地方更会受到限制。但是重枫想要带刀入城,就不得不如此。

    城守的眼睛早就被这每日往来的人训练的极其毒辣,看着重枫的衣着就知道她有几斤几两重,有没有油水可以捞,在看到她背上和腰上的弓箭和被布条裹着的腰刀时,眼睛顿时放光,知道又可以捞上一笔,于是立刻换上了一副趾高气扬的嘴脸,上下打量着重枫的脸,手掌朝上,抛动了一下。

    重枫叹了口气,她自然不会想要去给城守银子,她只是将腰间的陌刀上的布条解开,低声道:“看清楚了。”

    城守不是傻子,瞅着重枫的刀,就发现那是军队的制式武器,鼻尖也似乎闻到那种边关特有的经历了血光的味道。大翰现在逐渐重文,但前两朝的尚武之风犹存,城守们端正了姿容,问话中也带了几分的敬意:“劳驾看看户券。”

    户券是一方铁券,代表着人的身份,是军制还是常人,是边民又或是商贾,上面都写得很是清楚。若是读书中了功名,又或犯了法,上面都有刻上专门的标示,且极难仿造。重枫的户券自然是个中了点小功名的常人,按律只能配剑。只是她的文书拿出来,那自然又另有不同。

    “且慢,重小姐,小五终于等到你了。”突然一人急匆匆行来,身着飞鱼服的锦甲,看着重枫和几个城守,那人露出了个阳光灿烂的笑容,冲着几人唱了个喏。

    重枫瞅着眼前这人有些眼熟,想起他是公主的侍从之一,两人也曾说过几句对话,于是笑笑,掏出文书的手缓了缓。那侍从对着重枫一拱手,又给城守看了自己的腰牌,对着他耳语了几句,然后笑眯眯的看着城守阴晴不定的上下打量了下重枫,然后挥挥手便让她过去了。

    重枫见状,唇角勾笑,又小心的将陌刀缠上布条,插在腰间,与那叫小五的侍从并肩一起过了敞亮而高大的城门,这天子都城终于向边区少女显露出了它的面目。重枫微眯着眼睛,此前被高大城楼拦住的阳光倾泻下来,撒在眼前往前延伸的视野尽头,映得那些修饰了金饰的屋檐,那些琉璃瓦片一片闪光,晃花了重枫的眼目。

    重枫浅浅的吸了口这帝都的浊气,然后朝小五恭敬的拱手行礼,说道:“多谢了。”

    “这是哪里的话,殿下知你带刀入京,少不得会遇到些麻烦,只是让我传个话罢了。”这侍从摆了摆手,笑道,这对他这种平日里配着刀在京城中直来直往的人来说,也确实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大事,他更在意的是,殿下对眼前的这个人的态度。

    “谢殿下。”重枫学着那些酸儒,朝向皇城的方向行礼,又顺手塞了一锭银子过去“小五哥也着实辛苦。”

    那侍从不动声色的接了,面上更是和善,笑答:“不辛苦不辛苦。”他朝重枫做了一礼,又道“如此我这就向殿下回报了。”

    重枫适时的又是几句马屁拍了过去,将对方拍得浑身舒畅,这才满脸堆笑的转身离去。

    看着那侍从钻入了人群,重枫摇了摇头,拍拍腰间的佩刀,低声笑:“看来是欠了那不知名的殿下一个天大的人情,可惜不知道还有没有还情的时候了。”

    言罢,她哼着小曲,一步三摇晃的拖着乡下人特有的懒散步子,在旁人那自矜嘲讽的目光中,朝着这阳光下的京城走去。

    ☆、第八章   梦里不知谁是客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回帖啊回帖啊回帖啊……555555,真心桑不气

    你妹的删除了,我明明没有删啊……555555

    “二两银子一晚?抢人呢吧!”

    京城里没有黄金甲,不见菊花台,牛肉面一碗要二十个铜板,住一个普通房间要二两银子,重枫不禁感叹洛阳纸贵,让人好生惆怅。

    就这么一路走,一路问,重枫终于有些困乏,她看着天光,然后踏入了一家食肆。食肆的伙计打量了下重枫的衣着,知道来的不是什么大客,招待的心情也有些倦怠,只是懒懒散散的问着客官来点啥的废话,连脚步都不曾移动过,着实没有点服务精神。

    重枫也不是很在意,她搬着自己的指头,皱着眉头点:“一只烧鸡,三块白肉,一壶上好的烧春……”

    那伙计听得分明,知道这是拜祭用的事物,不禁暗啐了声触霉头,但利字当头,还是忙活着去准备了,只是嘴里骂骂咧咧说着些不干净的话:“这种时节,去祭拜什么,瞧那穷酸的模样,当心连自己也给磕巴进去了……”

    重枫漠然的看着门外的天光,她的耳力甚好,伙计的话自然一字不漏的都钻进了耳朵。

    “是啊,没有功名在身以光耀祖宗,没有钱财在手以明生活滋润,没有仇人头颅以犒劳冤魂,没有爱人在旁以慰藉父母”重枫自嘲一笑“我现在这个样子,拿什么去祭拜……”她摇了摇头,突然觉得自己十分的荒唐可笑,于是迈步出店,径直离去。等到那伙计出来后,见到没人,又是一阵跳脚好骂,只是那已经不是重枫操心的事情了。

    重枫在街边的摊子上买了一个油煎饼,小心的踹在怀里,踢踏着那懒散的步子,越走越偏远,越走人越少,终于,她来到了一处巷口,站住了。

    东十四巷,一个破落胡同这里是曾经的大将军府,当年的车如流水马如龙,当年的小厮连三品上的官员都得陪笑。重枫眯着眼睛努力回想,想着当年里面那精致的阁楼起来了,看着眼前的门帘破败了。看着这胡同口立着的一块小小的木牌,牌子上写着“内有疯子,慎入。”

    她低声的念着这个牌子,皱着眉头,似乎要从里面看出点什么,她自然不怕疯子,可是她站在这里,却是一步也不敢踏进去。她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记得这里,也不知道是否有人暗中的盯着这里,和仿佛路过的自己,可是她这十五年的生涯,泰半都过得不怎么安生,所以她很谨慎,强压着心头的那些翻腾的情绪。只是看着这破落的景象,从那破败的青色砖瓦里,窥见那些长了杂草的琉璃屋檐。

    为了缓解心中那些情绪,她掏出了之前买的油煎饼,开始一口一口的吃起来。她吃的很慢,很慢,每一口都仿佛是回味无穷一样,咀嚼良久才会缓缓的咽下。

    胡同口前立着的只有人小腿高的石狮子像,笑容可掬的看着重枫,似乎认识这是当年那个总是吵吵嚷嚷要骑它的,扎着羊角的小女孩。

    重枫慢慢的望过去,她看到的更多的是那些无辜的冤魂,那些曾经对她友善微笑,呵护她的脸孔。重枫沉默着,食不知味的咬着手里的煎饼,西下的阳光格外的红,她看那被斜阳尽染的土地,看着当年浸透了土地的鲜血似乎又慢慢的回来,就像当初一样,湿透了她的虎头锦鞋。

    残阳如血,人影似竹,此刻仿佛当年,当年仿佛昨日,而昨日又彷如梦中,梦里谁知谁是客?

    再慢的煎饼也有吃完的时候,重枫小声的打了个嗝儿,抹去一嘴的油,在那石狮子像前蹲下来,似乎是想要去擦拭自己的手,但看到那石狮子的头上布着的青苔的时候,她愣了愣,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然后将那些油腻都涂在了自己的身上。

    随后,她转身离开,就仿佛是一个无意间经过的路人那样,突然在这繁华京城看到这样一处破落的宅子,总有些好奇,但好奇过后,又带着一股漠然那样离去。

    看过了故宅,吃过了晚饭,走了这许多的路,重枫也有点困乏,想着这昂贵的住宿费,重枫重重的叹息了一声,还是就近找了家,她虽然不在意露宿,可京城自有宵禁,而故宅院子里虽说也能住一晚,但她心中总有份怯意,不想去踏足。

    坐在硬木板的床头,重枫有些不安的摸了摸那雪白的床单,这是上好的棉布做的,结实又舒服,贴在肌肤上都舒服能感受到那温暖的意思。虽然是间极普通的床,但却比她定威城的老家好了不知道多少倍来。

    重枫有些别扭的挪了挪身子,她神情变幻不定,最后自嘲了一声:“看来苦受得太多,睡个棉被居然都觉得不自在了。”她把眼一闭,用力的抱着被子,滚到床角落处,慢慢的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清晨,暖洋洋的阳光照到身上,重枫这才醒来,她打着呵欠洗漱好,结了房钱,又问了掌柜的太学的位置,这才紧紧握着家当的手,朝向位于城东北的太学府走去。

    太学府地处幽静,靠着帝都出名的扬酥湖,湖名很有几分红粉味,据说也是前朝有名的脂粉地,在翰朝建立前,湖面上总是停满了画舫,日日夜夜笙歌不断。

    到了如今时节,这一大片的土地都被开国女皇慷慨的赏给了太学府的太常,于是这杨柳垂落的湖水旁响起的,则是士子们那清朗的读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