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浪荡江湖之任侠(出书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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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长月走下台阶,先是看了满脸不情愿的大哥一眼。大哥咬牙,恨恨地用只有他听得见的声音说:「我宁愿死也不会当你的死士。」

    柳长月冷笑一声道:「没了右手的废人一个,凭什么认为我会选你?」

    柳长月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堂上众人清楚听见自己的声音。于是,挂不住面子的大哥脸色当下白了。

    柳天灩则是在上头笑得有些颤。这儿子好啊,性格是随他的。

    「你。」柳长月很快就挑了好了人选。下颚一扬,点中的是他庶出的二哥,叫做雷霆。此人性格固执,武功与他持平,是所有兄弟间武艺最出色的一个,柳长月对他的那场比试,是险胜。

    这时的他,在聚集所有清明阁出色人物的场子里没有半点孩子该有的稚气,他说话气定神闲的态度与生俱来的气度,简直就如同天生便是来当主子的一般,令人折服。

    接着柳长月慢步走到柳天痴面前。这时的他脸上没有孩子该有的半点稚气,这两年琢磨下来的神情,让他神情地定神闲,宛若天生的王者一样。

    柳天痴原本还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以为接下来的一切都不关己事,自己只要吃饱后回房睡大觉就成了。哪知,他这个小侄子却用一双清明的眼看着他,接着对他道:「还有你。」

    「……我?」柳天痴愣了愣,一下子会意不过来眼前这个小个子孩子在说些什么。他看看自己身旁的邺柳堂堂主,但人家慢慢啜饮着酒,连瞅都没瞅他。

    「对,你,第二个。」柳长月说。

    柳天痴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哇啦啦地大叫:「小子你有没有搞错,我是枯荣堂的堂主,还是你十四叔,你叫我给你当死士,有没有搞错啊!」他抬头朝他柳天灩喊:「主上,这不成吧!」

    柳天灩笑得更开心了。「为什么不成?你说说原因。」

    「我比他大,而且他这两年的武艺还是我手把手教的,论辈份,我是他叔叔,也是他师父!」柳天痴朝上喊道。

    柳天灩还是笑,转问柳长月道:「那你也说说,为什么选天痴?」

    柳长月不疾不徐地说道:「一则,我不要打不过我的废物当我的死士,武功方面,唯有雷霆比我高;二则,清明阁可有定下规矩,继承者不得选四部堂主为己身死士?天痴的武功是众人中最好的,不选他,又有谁可选?」

    「说得挺有道理。」柳天灩点头。接着他看向天痴,笑得灿烂明媚:「枯荣堂堂主,你就从了我儿子吧!」

    柳天痴一张脸气得胀红。「我可是四部堂之二,总管杀部的头头,还是他师父耶!天下间哪有这种道理!」

    见柳天痴抵死不从的模样,柳天灩遂朝柳天痴邻座的刑堂堂主说道:「清渊,既然他不肯答应,那你就把他带下去好好让他疼爱疼爱,让他晓得什么叫规矩。」

    柳天灩这句话说得淡,但清渊却随即起身,抚了抚衣摆,温和地朝柳天痴笑了一下。

    这一笑虽是让旁人如沐春风,但却叫柳天痴随即跳到椅子上像猴子一样地蹲坐着。他边起鸡皮疙瘩边吼道:「我从、我从、我就从了还不行吗?」柳天痴恨恨地吼了一声,心里暗道:柳天灩,你就是个逼良为娼的!

    堂中几人笑了出来,那些人都是自小跟随柳天灩的兄弟,也是柳天痴的兄长。

    跟着歃血立誓,柳长月和他两名选定之人的血被滴在放着八分满水的镶金青瓷碗里。柳长月先喝了一口,接着递给他二哥雷霆。

    雷霆双手恭敬捧着瓷碗,喝下小半碗鲜血后,朝着柳长月跪下,起誓道:「从今以后,雷霆以主上为天,一生遵从主上命令,若违此誓,死甘愿万剑穿心而死,死后坠入阿鼻地狱,上刀山下油锅,永世不得超生。」

    柳长月扶起了雷霆,这是接受他誓言的表示。接着,他则将目光看向柳天痴。

    柳天痴愤恨地一把夺过碗,将剩下的血全部喝光,用力摔碎那碗后「碰」地朝柳长月跪下,忿忿说道:「从今以后,天痴奉主上为唯一主子,一生遵从主上命令。若违此誓……若违此誓……」

    柳天痴才不像雷霆那笨蛋,发了那么重的誓言,他想要想个轻一点的,然而他那坐在高处看着他的哥哥才说了一声:「清渊……」柳天痴瞥向清渊,心里一急就吼道:「若违此誓就罚我以后娶老婆没有小鸡鸡!」

    清渊一听,喝进嘴里的水酒「噗」地一声喷了出来。

    柳天灩则是愣了一下,而后大笑不已。

    堂中都知道,自从柳天痴开窍被带回清明阁后,便是清渊将他带在身边。又因为柳天灩好男色的关系,让柳天痴以为所谓的老婆都是带把的,自然而然,也因对清渊日久生情,而说了这辈子非清渊不娶的话来了。

    柳天灩听他拿清渊起誓,点了头大笑。对柳天痴而言,这可真是最重的誓言了。

    随后,整个大堂里的人也笑了出来,柳长月扶起了他这个十四叔,神情是要擒住柳天痴简直简单得不得了的模样,柳天痴刨了柳长月一眼,直想扑上去,掐死这个死兔崽子。

    同时,身为被取笑的另外一方,清渊也很想一把掐死柳天痴这个混帐。

    +++++

    连续三日的流水宴席喝的是香醇美酒,吃的是珍馐美味。阴暗的地宫里灯火不歇,舞妓翩然起舞、笙竹之乐不绝于耳。

    柳长月对这些根本没兴趣,每日在露过脸后他便早早回房。这些人也许能喝酒作乐,但是他不行。他早晨依旧定时起身练武,晌午用过膳后读书习字,晚上打坐练功直至夜深。

    第三日的晚上,因为柳天灩默许的缘故,各部众难得都喝得多,大堂里的人倒的倒、歪的歪,一干杀手完全没了平日精悍干练的模样。

    柳长月这晚偷了点空,睡前沐浴之时,把他的小九也拖进澡盆里一起洗浴。

    看着讨厌水的小九被他边搓毛边哀嚎却又不敢抵抗,让他心里乐得不得了。

    沐浴之后,服侍他的侍女替他擦乾头发换上干净衣裳,而他则亲自擦乾小九漂亮的白色皮毛。

    小九除了他以外对任何人都不亲近,要是别人敢动它一根毛,对方那手肯定会被咬下来。

    他的这条小狗儿,在别人眼里那是大恶狼。

    而对于这点,柳长月莫名地很是高兴。

    晚上同小九一起睡,柳长月睡姿端正,小九却是睡一睡就变得四脚朝天肚皮向上,睡到一半还会扭来扭去,甚至大胆到把脑袋枕在他这个主人的肚子上。

    柳长月习惯了,而且这也是他放任的。

    他就是宠小九,宠到无法无天。因为小九是他亲手养大的。

    睡着睡着,夜很深很深的时候,远处传来了不平静的声音。

    突然,柳长月厢房的门被猛地打开,枕在他肚子上的小九立刻抬起头来,朝着门口露出森白的牙齿,发出威胁的低鸣声。

    柳长月同时也醒了。

    「谁?」他问。

    「属下是百花堂堂主柳天璇!」柳天璇声音紧张,跑到柳长月床前。

    「发生了什么事?」柳长月藉着外头微微的光芒看见柳天璇手里拿着一柄染血的剑,浑身上下则是血腥味浓重,也不知是他的血还是别人的。

    柳天璇着急道:「少主,邺柳堂堂主清渊与采风堂堂主利妘勾结叛变,这三日接连在酒菜中下软筋散!各部众直至方才毒发才发现,而那二人更是带亲信将无力反抗的部属一一杀害。阁主因担心少主安危,特命属下前来带少主离开。」他接着拿出一颗丹药递与柳长月:「此为解毒丹,无论少主这些时日有无喝酒,为保安全,也请服下!」

    柳长月思索片刻,人人都说柳天璇是他爹最亲近的人,那这人应该不会骗他。他也听见外头兵器相击的打杀声越来越大,于是立即下定决定吞下解毒丹,跟着连外衣也来不及穿,便被柳天璇一把抱起,往门外冲。

    「小九!」柳长月朝后喊了声,小九立即跃下床铺,迅速跟上。

    清明阁的地宫曾是干净得一尘不染的,但当他们跨出厢房大门,随即遇上同样穿着清明阁下属衣衫之人的袭击。带头者便是采风堂堂主利妘。

    利妘神色清冷苍白,一身白色衣裙溅得几乎全是鲜红色的血迹。

    利妘带来的人没说半句话,朝着柳天璇和柳长月便下杀招,十来个人围着他们打斗,柳天璇边打边退,身上中了数剑,柳长月也从背后被狠狠划了一刀。

    小九凶猛地袭击那些人,咬断了其中几人的咽喉。

    血漫地宫。

    利妘冷冷说道:「柳天灩已经被我们拿下,并且斩断首级。柳天璇,把那孩子交出来,也许我还会放你一条生路。」

    柳天璇咬牙道:「你胆敢弑主犯上!」

    「什么犯上!」利妘冷笑说:「那个无血无泪之人只会利用我们为他卖命,稍有不顺者,便以我们的命去换他一分快活。他夺走我最深爱的人,又逼我拿掉肚子里已经五个月大了的孩子,孩子出来时还有气息,他却当着我的面亲手摔死他。那样一个无情无义之人,又叫我如何誓死效忠他!」

    到最后,利妘更是厉声道:「柳天灩夺我所爱、杀我亲儿,我这只是回敬与他而已!把柳长月交来,我也要亲手杀他儿,以报我儿之冤!」

    柳天璇紧紧抱住柳长月,打斗中小九闯出了一条空隙,柳天璇趁机转身逃走,一路将柳长月护得严实。

    利妘红着眼,大喊一声:「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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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仓皇地带着柳长月在迂回的地宫内奔走,迎面而来的多是反叛者,柳天璇为护柳长月安全,浑身上下几乎被刀剑所伤,他身上的血喷溅到柳长月脸上,而柳长月身上的血,也印染在这个他父亲最亲近的人身上。

    柳长月想了一会儿,说道:「你放下我吧!利妘的目标是我,舍了我,你便能逃出去。」

    柳天璇低下头,一行血便由脸颊上滴到柳长月脸上。他原本想了些说词欲安抚柳长月,但当瞧见这个小侄子脸上平静而淡漠的神情时,反倒隐隐一惊。

    柳天璇心惊过后,立即回覆镇定,坚持地道:「三叔不会丢下你,三叔会护着你,你不只是清明阁将来的继承人,也是三叔的侄儿。为了主上,三叔定会护你平安出这地宫。」

    柳天璇说得真实诚恳,一张正气凛然的脸让柳长月认为,这个人真是打定主意就算牺牲自己的性命,也会护他离开。

    柳长月心底动了动,说道:「清渊说过,清明阁里没有兄弟情意,手足亲情,谁都不能信,谁都不能盼望。」

    柳天璇蓦地摸了摸柳长月的头,声音化得轻柔,说道:「但你不一样,你知道的。你是被他选定的孩子。」

    从未由亲人身上享受过亲情的柳长月在这个时候迷惑了,待柳天璇推开某室木门,小心翼翼由内掩上,再掀开室内床板,露出底下狭窄的地道,紧抱着他慢慢走下去时,柳长月那点孩子心性突然回来了,他把头轻轻地靠在他的三叔身上,汲取一股从这人怀里淡淡散出、带着血味的馨香。

    先往下,而后在更深的地宫里转来转去。小九始终紧跟在他们身旁,柳长月垂着的手总是能碰到小九头顶上柔软的毛发。

    慢慢的,台阶往上,又弯弯曲曲地绕了好几个圈,柳长月也不知柳天璇到底抱着他走了多久,只晓得直到那些浓厚的杀气散去,湿冷阴寒入骨的味道再也闻不到,因失血过多而睡睡醒醒的他疲累睁开眼时,他已经躺在一个很深的山洞之中,身旁不远处也升起了篝火,柳天璇正在外头看顾着。

    原来,他们已经离开地宫,入了奇寅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