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不要和奸臣谈恋爱

不要和奸臣谈恋爱第1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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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声,甩袖自往书房去了。

    阿步犹在高声念:“巴戟天、益肾子……”

    唐糖听不过去,装作随口打断他:“阿步啊,这个益肾子我倒是头次听闻呢,哦呵呵。”

    阿步茫然不觉,从药方里抬起脑袋:“益肾子?俗称熊鞭的嘛。”

    作者有话要说:纪二:一群混账,本来……现在……哼

    第34章涂灏祥

    唐糖这人好在击不垮,沮丧一夜,次日拾掇精神,依旧跑去府衙应卯。

    这样又捱了数日,终于等到朱主簿的来信,说是纪陶生前经手卷宗已然全数收集归拢,不日便会有人护运至遂州,供裘大人查阅,卷数是绝对少不了,估计足有一车之多。

    裘宝旸发了狠劲:“捞,再多也要捞,哥不信查不到是哪桩案子牵累了纪陶!以我们的情分,还不值得为他海里捞一回针么?”

    唐糖深以为然,如今再无他法,也惟有如此。

    裘宝旸觉得唐糖这孩子虽然重色轻友,待纪陶到底是不同的:“不过,你家纪二真的不曾阻挠过一句?说不通啊。”

    唐糖笑:“他这个人啊,只要我不说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跑去死拼,还是很开通的。”

    就是什么事情都一个人死扛,不露一句口风,略让人烦躁。

    “死拼?你拼什么?”

    “啊……怪我危言耸听。对了,今日宝二哥散衙之后不用带我一道走,您自去泡您的汤,我得自己跑一趟东市。”

    “你去东市作甚?”

    “利福祥。”

    “你要给谁买衣裳?纪二的小厮?按说他看不上那家的东西啊。”

    “……不是罢,纪二自己竟是穿不得么?”

    “你在同哥说笑罢?”

    “呃,这家在遂州不是很出名的么,真是如此跌份?”

    “要说买给哥穿,其实也还好了,哥是很随和的人。不过从前纪陶同哥提过,他二哥身上一朵云,用的是甚样的绣线,线又是什么颜色款型目数质料,都要特特指明了才成的,绣工之类的更不必提……这么金贵考究个人,你让他穿利福祥千篇一律的成衣?啧啧,你这是在要他的命啊。”

    讲究不死他!

    就为这么身衣裳,纪二每日清晨,恨不能催上唐糖一百遍。话里话外透着的意思,除却那天那件为唐糖擦了鼻涕的,他如今贴身穿的戴的,再没有一件称心如意。

    总之她再不买来,纪二爷除了官袍,就没衣裳可穿了。

    催得唐糖实在过意不去,这才下定决心打算替他跑一趟。

    “我可没银子。”

    “哥没听错?纪二买衣裳要自己的媳妇掏私房?他莫不是昏了头,有钱一个月百两银子包……”

    唐糖两眼狠瞪回去:“南市不还有间唤作涂灏祥的成衣铺?我去那家就是!”

    “土豪祥……那家?糖糖你这是打算下血本啊。”

    “我愿意!”

    她本来也舍不得给纪二花钱,今日算是被裘宝旸给激着了。

    张口闭口一百两银子包个外室,听听就来气,我家纪二招谁惹谁了!

    千辛万苦踏着暮色归宅,人家收到她亲送到面前的那一袭罗衣,打开精美包装,只伸手摸了摸质料,不置可否挑了挑眉,居然说了句教唐糖吐血的话:“如何没有鞋子?”

    涂灏祥里的绫罗目不暇给,件件都似裘宝旸平常嗜穿的花衣裳,唐糖料得纪二不会喜欢,在里头翻找得头晕目眩,终于寻到件深蓝素底纹的,看起来总算低调内敛。

    伸掌比了比,恰是纪二的尺码。

    掌柜猛夸唐糖识货。当然识货了,货是好货,价钱也堪堪比那些花衣裳高了一倍!

    “我何时说过要给大人买鞋?”

    “哼,连袜袋都没有。(<href=”lwen2”trt=”_blnk”>lwen2平南文学网)”

    刚放完一通血归来,唐糖的心都在滴血,回来一句好的没捞着,他居然还在嫌弃她没给他买袜子!

    “大人一个收礼的,拿到东西不先试一试,光顾着挑三拣四。”

    “总要成套的罢,可见你未上心。”

    “不上心我突突突步行到南市,在成百上千套花衣裳里面挑昏了眼,好容易挑了件估摸勉强能入你眼的,花了血本买下来,又蹬蹬蹬步行回来,就为省几个车马费,人都快要散架了。不上心!”

    纪理直勾勾望进她的眼里来,缓缓道:“是么。”

    唐糖心里突突乱跳,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上当了。

    “要不要伺候我更衣?”

    “我还得去找食吃……”她窘脸跑了。

    日子忽然变得平静缓慢,像秋阳下的一碗水,波纹微生,滋味温和。

    纪理最近每夜都要寻一题九宫算来解,不解不成眠。

    唐糖自小沉迷这个,加之这么多年熟能生巧,普通的一局,她通常花半个晚上就能解完。故而纪理只允她一旁观战。

    唐糖是个急性子,观得烦躁了恨不能亲自上手,纪理却不准她插言,她气极欲走,他又不许她走。

    为了不叫她走,他想出个折中的法子,搬一摞唐糖喜欢的好书,让她一旁待着,考虑到这家伙一贯的百~万\小!说恶习,书旁还备了几碟子零食瓜果伺候着。

    如此周到并惬意,唐糖再不作陪,倒还说不过去了。

    这夜照旧,二人各顾各埋头,唐糖阅手里鲁工卷正入迷,面前一碟剥好的橘子瓤。

    她正送了一瓤橘子入嘴,阿步端了药碗来了。

    阿步说,因为每个月真正发工钱给他的人是老管家,故而纪方那头有什么嘱咐,他是万万不敢怠慢。

    比如纪方从京城递来的药,即便纪二爷十分嫌弃这股药味,阿步依旧雷打不动,每日将八碗水熬作一碗水,端了药去书房给纪二吃。

    每到这个时候,唐糖总是装模作样,作百~万\小!说入定状,一副世事不问的样子。

    苦的是她面前的东西也不能吃了,眼神亦不得瞟了,一直得绷到纪二爷又唤她:“过来帮忙。”她才好意思动弹,那个时候,一碗汤药估计也已然放温了。

    每天如此,药放凉了,最后倒掉了事。

    这天阿步自然没放过他:“二爷,该喝药了。”

    纪理这天约莫正算到关键头上,纸间交战难解难分之际,被阿步这么一扰,他有些恼:“要喝你喝,一次全煮了喝光,多闻一次都反胃。”

    阿步吓得脸都发青:“上回在京城,崔先生替小的号过一回脉,说小应该多败火,不兴吃这些上火的东西……”

    唐糖强忍笑意,紧紧攥书,目不斜视。

    “端走。”

    “二爷,照旧放凉了再让小的端走罢,小的也算给府里一个交代。”

    “谁要这个交待你让谁喝。”

    “诶?好像有人敲门?二爷……小的这就去开!”

    阿步也就是机灵得不明显,其实坏得很,一溜烟没了人,新煮好的药汤还静静卧在案上。

    唐糖双目绝不敢斜视,眼观鼻,鼻观心,继续百~万\小!说。

    “过来帮忙。”

    “来了来了。”今天他唤得有些早了,唐糖只好硬着头皮放下书册,凑脑袋去看。

    岂料那碗药,巧不巧就杵在那个地方,热气喷到唐糖脸上,险些灼到了眼睛。

    “这个阿步,烫死我。”她往一旁跳了跳,边揉边抱怨。

    纪理抬眼,装模作样替她拂了拂:“还好?”

    唐糖十分来气。纪二你道旁人看不出来你在忍笑?亏她还一心顾念着他的面子。还笑!

    唐糖歪念一转:“大人啊,我记得上回大人对我说了番话,一直觉得很有道理,时时铭记在心。想着该当……回赠大人。”

    纪理很警惕:“什么话?”

    “大人年纪又不算老,有些事现下做不到,未必往后做不到,自曝其短……也不丢人么。”

    纪理将手中之笔狠狠一掷,脸色略显燥郁:“短?”

    唐糖未料此人翻脸快过翻书,两颊登时淌下两串汗来:“大人想多了!我是说是良药苦口利于……呃……总之大人身子要紧。”

    纪理拨一拨那只碗,狠狠剜她一眼:“那好,你不要后悔。”

    第35章木鸢记

    眼看那药碗已被他端到唇边,唐糖心紧作一团:“诶诶诶……大人慢着,还是烫的!”

    回头算算,纪二背伤几天工夫就痊愈了,可见此人气血充足,底子甚厚。那个所谓旧伤,到头要根本是桩心病,被这么一激,化猫成虎,实在很容易啊!

    幸亏阿步适时再次奔进了书房:“来人走了,送了封信来给二爷。”

    唐糖在这这要命的关口松了一口气,纪理搁下药碗,并不避着唐糖,边拆信,边问是哪家送来的。

    “是齐王殿下。”

    唐糖本来已经捡回手中书册预备接着读,这刻“吧嗒”落了地,又着急忙慌捡起来,望一眼纪二,讪讪掸一掸书皮上的灰。

    想必这一主一仆早已有了默契,纪二阅罢,阿步即刻去过点信烧了。当面烧光,这便收拾好了那些灰烬,告退而出。

    唐糖十分自觉,早就继续埋头翻书,不闻不问。

    那碗可怜的药还在一旁温吞着,却已经被人遗忘了。

    过了不多会儿,纪理忽而沉声道:“唐小姐可否帮忙制一种无须缚线的小木鸢?”

    唐糖愣了愣:“可以罢。”

    “若非齐王信中提及,我倒不知……你制过此种木鸢?”

    “齐王如何想起说这个?我是恰巧同他提过。其实……我也没做出来过,拿不准能做成什么样子,既是大人请托,就姑且动手一试好了。一会儿我列个单子,您明天先去寻些材料,不过还得查几册书,我先看看。”

    她忙着起身,跑去书架旁摸索。

    唐糖寻了半天,却立在一个架子前头定住了。

    纪理见她一动不动,亦转回身看那书架,唐糖眼前,恰是那册她多日不见的《墨子残卷》。

    她分明小心将它包好,藏去了书房最深的那个橱角。

    无论是因为退却于公主墓之艰难,还是贪图那一只宽厚掌心的温度……更不说纪陶的心意如何,自她决定放弃晋云山的那一夜起,她终是永久地辜负纪陶了。

    在案情大白之前,她哪里还有资格,去翻阅哪怕是纪陶留给她的一片纸?

    “怎么……会在这儿?”

    纪理不以为意:“哦,是我取出来的,藏那么好,你要读的时候怎么取?”

    “我不读。”

    “为什么不读?”

    “暂时不想读。”

    “为什么不想?”

    纪理不理会她,伸手抽出那册书,径直扔在她面前。

    唐糖目光都不忍落下去:“现在我不是还有正经事要做?”

    纪理简直像有读心的本事:“木鸢的事不急。倒是你,不用总觉得辜负了什么人。”

    “关你何事。”

    纪理浑不在意:“那为什么不读?书不就是给人读的?哼,要是哪天……我也不在了,你难道连九宫算也不玩?”

    唐糖一慌:“大人要上哪儿?”

    纪理目光狡黠:“随口一说,不必为我担心。”

    唐糖嗤一声瞥开眼,咬唇骂:“你这种人,有什么可担心的,祸害遗千年。”

    纪理趁机一把抢过书来淡笑:“与其放着不读,不若撕了算了。”

    唐糖急得气血上涌:“还我!”

    纪理已然作出了撕的动作,唐糖眼泪都急出来:“怎么有你这种人……我读就是了。”

    从那日之后,唐糖每日净手三遍,捧圣物一般捧了那册鲁工残卷,凝神贯注读。

    纪理醋溜溜地:“哼,至于宝贝成这样……唐小姐待我的书,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依旧命阿步夜夜预备吃食,唐糖不理他,心里舍不得书,坚辞不肯吃。

    起先唐糖摩挲封页,想象纪陶得到书册的当初,也曾怎样心心念念地盼着早些交与她,难受得躲回房中泣不成声。

    却被门外的纪二嘲笑:“唐小姐这算是知道遂州天旱,特意在为我求雨么?”又递了方帕去与她擦,唐糖这才止了泪。

    回去强忍难受读了几页,才觉出这册奇书的名不虚传之处来,倒是真有了些相见恨晚的意思,再放不下了。

    这天唐糖正巧阅至其间某一页,目光冻结,瞬间屏住了呼吸。

    纪理心细,看她半天出神未动,问了声:“怎么了?”

    唐糖似梦初醒,笑得略敷衍:“没事。”

    “当真?”

    “噢,就是看到书里说到,上古时候流传下来的一种极细浮尘……含磁,嗯真没什么。”说罢继续低头投入其中。

    她愈这么说,纪理愈将她侧脸盯望了半天,送了瓤橘子去她唇边。

    唐糖正出神,下意识一口……

    橘汁四溅,被咬痛手指的人强忍着没抱怨,只冷笑:“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咬痛了没有?”

    “你说呢?”

    唐糖抽过手巾替他擦拭,细细查了指头上无有牙印,又装模作样替他吹了吹,边推书与他瞧:“大人可以自己看。”

    纪理任由唐糖侍弄那根手指头,淡扫书页,确知书中句句如她所说,这才略略安心。

    唐糖搁下书,却指摘起今日收到的木材质地来:“这个……大人今日寻来的木片不对啊,木鸢是要飞起来的,飞一半一头不堪重负栽倒了可不行。大人再去寻,最好是找桐木类,以凤凰木为最佳,轻韧度都满足。”

    “好。”

    唐糖苦催:“快点找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这儿图纸都已画好,只等您这东风。”

    “巧妇,哼,也不知几时能吃到你动手做的饭?”

    唐糖面红:“不是我不想给大人做,实在是阿步做的饭太好吃,毁了大人的胃口事小,若真吃出点什么事故来,性命交关,爷爷那里我就无法交待。”

    “我记得唐小姐说我是个祸害,我怕什么。”

    “这话您还真往心里去……待我为大人做成这个木鸢,我请大人下馆子赔罪便是!”

    “好。”

    “一言为定,听说南城的小九天就不错。”

    “哼,你舍得?”

    “只要大人一句话,舍不得也要舍!”

    “我记得是我麻烦你。”

    “大人见外,这种事情也能算麻烦么,您吩咐就是了。”

    他总觉得唐糖今夜待他既疏离客气,又忽然对他多了许多迁就。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再也说不上来更多。

    裘宝旸这些日子埋在纪陶旧日卷宗里一筹莫展,其中让唐糖眼熟的线索惟有一条。

    “唐糖,你瞪着这春水二字都小半时辰了,难道你听纪陶提过的?”

    在益王府血案之凶犯笔录旁,标有纪陶亲手所书“春水”二字,却再无更多详细。

    关于春水轩和徐春水,纪二或许知道更多,但以他这人的城府,想要撬开他的嘴听一句真相,那是难于登天。

    况且春水轩已在西京的一场大火里化作灰烬,连掌柜程四都已不在,此线蹊跷险恶之极。二哥哥想必也恰恰困在某一个点上,愁而不得解罢?

    “噢,并没有,我就是眼熟。”

    “别琢磨了,又到散衙的时辰,法曹约了哥同去刮痧,哥何来的心思?走罢哥送你回。”

    唐糖笑劝:“宝二哥不要沮丧,都会好的。”

    裘宝旸仰天长叹:“好什么?哥同你两个来这儿眼看小两月,纪陶的案子一筹莫展,哥交不了差事小,真心觉得对不起兄弟。”

    唐糖倒没觉得他对不起纪陶,却真心觉得自己怪对不起宝二爷的。鹿洲一事将他蒙在鼓里,所有有涉纪二的线索她也都包着藏着,生怕他知道。

    宝二爷一向骂自己重色轻友……其实骂得也并非一无道理。

    不过重什么轻什么,日后回过头看便不再重要,反正到头来人与人都是一样的道别。

    “今日我不用早归,请宝二哥南市喝酒可好?”

    “糖糖你好生阔气!南市酒楼可是一等一的烧钱,你才挣几个?纪二又待你那般抠……”

    “您去不去?我有话同你说。”

    唐糖饭桌上才告诉裘宝旸,自己最近恐怕得请个假出趟门。

    裘宝旸十分惊讶:“请什么假?莫不是你家纪二要带你游山玩水去?纪陶的事情怎办?唐糖你是愈发重……”

    “他不去,我回趟家。”

    “回家?你不是说你家里都……都?”

    “我有事。”

    “哦,那这些……”裘宝旸指指唐糖刚搬出来那一厚摞东西问。

    “有劳宝二哥。”

    “二哥我不明白……”裘宝旸仔细一翻,堆在他面前居然是一摞唐糖方才跑去涂灏祥买的春夏秋冬四季华衣,实在懵得可以,“糖糖你发财了么?这是何意啊?”

    唐糖适时又塞去一张药方:“有劳宝二哥,替我照应纪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裘宝旸:撮合我和纪二?首先申明我是不会肯的

    纪二:我也不肯。把我托付给裘宝旸怎么个意思?不再爱了?哼。

    第36章小离别

    裘宝旸摸摸下巴:“将纪二托付给我照应,糖糖你确定没弄错?你家那只二狐狸连二位殿下都摆得平,到哪里不是如鱼得水。你恐怕该托他照应我才是。”

    唐糖道:“宝二哥别这么说,其实许多事情,纪二的本意……反正他这人不是我们想的那样,他对您,也不是您想的那样。”

    “他对我怎样……哼哼我糊涂,妹妹你被他迷得五迷三道,脑子倒清?”

    唐糖眼都红了:“现在是我托付您,宝二哥当不当我是朋友罢。”

    裘宝旸口气软下来:“按说纪陶他二哥,他要不是那个臭德行,我是该……糖糖你就说要我怎么照应?屁颠跑去送衣裳给他穿,送药与他吃?纪二肯定以为我脑袋烧糊了,回头将我乱棍打出去。”

    “宝二哥那么机灵,一定有法子。别人的话他不肯听,您索性气着他,同他反着说,说不定他就听了。”

    “我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跑去招惹这位瘟神。”

    唐糖知他软肋,一抹泪:“我在这个地方,除了您再不熟悉别的什么人……”

    裘宝旸烦躁扒过那摞衣裳:“你把一年四季的衣裳都搁这儿了,糖糖,你到底几时回?”

    唐糖道:“这得看事情顺不顺遂。宝二哥,以往的过节您就多担待,往后顺道常去探他,只将东西送在他手上就好。您别一股脑儿给了他,您分次带了东西去探他,他多少知道这世上还有人时时惦记他。”

    “我惦记他……哥要是不知他活得比谁都滋润,听你这么一说,还道纪二哪里想不开,不愿活了。”

    “他即便有什么念头,也不会说。宝二哥,他这人缺点一箩筐,洁癖、考究细节、脾气也不好,要么不说,说起来嘴皮子很刻薄,但其实……他心里不论压着多少事,也不肯要别人分担。求您一定多照应。”

    “纪二活那么苦是要干嘛?”裘宝旸很狐疑:“听你这口气倒像是在托孤啊。”

    唐糖躲闪道:“不要瞎说。他……不大肯吃药,旁的人又不敢同他吵,我不在,全靠您多想法子激他了。”

    药方上的药,裘宝旸暗念了几味:“好猛的药!”

    “我让您激他,不是嘲笑他。”

    “其实哥上门去挨他通骂事小,就怕妹妹你到头来,白忙一场,为他治好了病,也是给别人作嫁衣!”

    裘宝旸这人重义,他这么说,就是答应了。

    唐糖心下稍安:“病能好就成。”

    木鸢飞上天的那日,那个鸟一样的东西在唐糖手里那么一拨,竟飞去院子上空盘桓了二十来周,才慢慢落下来,稳当当落在屋顶上。

    阿步欲蹬了梯子上去捞,却被二呆率先跳去屋顶扒了一下,那木鸟又低飞了两圈,慢慢落在唐糖的手中。

    阿步赞叹:“少奶奶真厉害啊。”

    纪理揉揉她的脑袋,居然称了声谢。

    唐糖却不甚满意:“尾部得彻头彻尾再改,制不成墨家那种可飞三天三夜的大鸟,好歹总要让他平滑飞上小一个时辰,不然大人如何用它传信?”

    “你如何知道我要用它传信?”

    唐糖嗔笑:“不然您又不是小孩子,点我做这个东西,只为贪玩么?”

    “不可以?”

    “哼,大人连它是做什么的都不欲我知,还要我效劳,是不是太黑了点。”

    纪理未曾理会:“不用小一个时辰,能再飞高些,可飞出数丈即可。”

    “好,我这就去改。”

    纪理望望天色:“说好的小九天,唐小姐意欲抵赖不成?”

    唐糖抓着木鸢很愤慨:“此物尚需大改,还不能算作成品,大人如此苛求一个人,怎变得全无要求。”

    “……我明早临时要公出一趟。”

    “去哪儿?”

    “西京。”

    唐糖暗知这天终是来了,终有几分惆怅:“大人几时归?”

    “快则日,慢则七日。”

    唐糖低下头:“大人不早说呢。木鸢这两天我就能修好,小九天……我们这便去。”

    “小九天有一款五十年的金风玉酿,哼,久闻其名了。”

    唐糖不假思索:“给大人买!”

    “听闻中秋夜宴,圣上特特赐了身在遂州的梁王一人享用的,便是小九天的招牌筵。旁人只得一闻,却皆云已然深醉。”

    纪二这竹杠敲得,连阿步都咋舌,二爷会不会算账?都是自家人,这些得花去糖糖多少银子?

    唐糖却笑叹:“这个皇帝老儿好抠啊。如此好筵,我一定得请大人享用才成。不过以大人的身份,去馆子里就太过招摇,被那梁王知道了,倒于大人不好。阿步你去,将筵席同酒一并传回家中。”这便交待了阿步银票。

    阿步一走,纪理笑她:“唐小姐近来莫不是发了什么横财?”

    唐糖翻他一眼:“舍不得给您花银子您就怨我,舍得了罢,您又没有好话的。”

    纪理驾轻就熟,一把将小媳妇圈进怀里:“你就舍得我?随我同去西京可好?就当散心。”

    天愈发的凉,唐糖并不避讳为他这般抱着:“这两天,裘大人处正翻旧卷宗,他千头万绪的,我不好不帮着点。”

    “你心里只有裘宝旸。”

    唐糖壮着胆子,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要是……有下回……我一定随大人去。”

    纪理扳起她的脸:“怎的哭了?”

    “您冤枉人……”

    “那你心里都有谁?”

    唐糖不语,将脑袋埋在他的衣裳里胡乱蹭了蹭。

    纪理重扳起那只脑袋,一手揪住她鼻子:“我不在的时候,你更要时刻想着……”

    唐糖眼眶骤然泛了一圈红:“我自然想着。倒是大人也当听劝,不要事事以身犯险,凡事多念着爷爷。”

    “还有什么?”

    “还有……听话吃药,不要乱发脾气。您把自己气个半死,旁人在乎什么?倒霉的还是大人自己。”

    “你在嫌弃我。”

    “没有。”

    “这么说来,你如今不嫌弃我了?”

    “我什么时候嫌……诶你这个人!”唐糖话到一半才惊觉上当。

    “心意直接告诉我,真的很丢人?”

    “反正不是大人想的那样。”

    “不说罢了,不过那种药……哼,总之你别悔。”

    纪二嘴里能说出这等大话,说明这家伙近来活得十分欢实,唐糖往他怀里蹭干泪,愈发安了心。

    “纪大话王。”

    纪理一激之下,一臂将唐糖扛在了肩上,手却不依不饶去挠她绵软腰肢,恨恨道:“小坏蛋,以为自己是你做的木鸢么,分明插翅难飞,还敢来招惹我。”

    唐糖出奇怕痒,笑得声声求饶。

    纪理这才轻轻将她放下,声音温和,目光却逼人:“不是我想的那样,那等我回家,你告诉我,究竟是什么样?”

    唐糖眼神避闪:“嗯。”

    纪理到西京第三日,便办妥了手头主要事务,次日尚有几位官员要会。那夜他本已睡下,却忽然起身,说要星夜离开西京,火速归遂。

    阿步被他夜半唤醒,倒是未有恼意,不过在途中取笑了一句:“二爷从来都是不紧不慢的,此番何以急成这样?”

    纪理策马加鞭,不予理会。

    “二爷方才自梦中惊醒,可是做了噩梦?”

    “你如何知道?”

    “小的只记得……您在大婚之前,也常做那样的噩梦。”

    “你来得不久,知道得好像太多了!”

    “……二爷放心,少奶奶吉人天相。”

    “哼,托你的福。”

    ……

    天明时抵遂,宅子里空空如也,二呆的食盆里堆满了吃食,这呆子显见得已经拼命吃了好几餐,乍见之□子都懒得挪动,显得更呆更胖了。

    新的木鸢看起来很不错,尾部有极好看的弧线,想必可以飞得更高远。

    那册《墨子残卷》收拾在架子上,被包裹极妥帖。

    纪理欲夺门而出,阿步在后追着问:“大人,我们是不是这就去寻裘大人?”

    “你说呢?”

    门一开,却见裘宝旸手中抱了一大摞涂灏祥的锦盒,眼里布满血丝,恰立于门前。

    作者有话要说:纪二:我就问最后一句

    糖糖:没爱过

    纪二:……喜欢呢?喜欢总是有的?

    大纲菌:人家明显是干活出工去了,你还在这里爱来爱去的,不丢人啊,还不快去追!

    第37章易水歌

    去往晋云山明瑜大长公主墓的那条山路,数月前尚且荒芜得可以,根本不成为路,近来却恐是常有人踩踏之故,竟是被披荆斩棘,愣生生辟出一条道来。

    “但愿这些盗墓的鼠辈,能在本王姑母的墓室中落个全尸。”

    纪二之毒舌,唐糖本当已是世所罕见,能认得眼前这位铁面齐王,她才算是真正大开了眼界。

    不过这位殿下实在太过狂妄了。唐糖暗想,我不也是即将要替你盗你姑母之墓的鼠辈?你怎不顺道祝我也得个全尸。

    齐王这日亲自送唐糖入山。唐糖推辞过,不过这人惯来说一不二,他说了亲自送,便根本无法拒绝。

    风萧萧兮,他愿送便送好了。

    途中她不想说话,这位绝不愿说一字废话的齐王殿下,竟是发问不止:“既然纪三与你四月初并无通信,田公子又何以确定他一定到过鹿洲?”

    此事唐糖自始至终不愿详解,却也绝无犹豫,低首答:“在下十分确定。”

    “三清镇往西,是否能抵孟州?”

    “可以。”

    “倒可全然对上。刑部是于鹿洲前往三清镇的船码头截获的纪三,在此之前,纪三定是从晋云山走水路到的鹿洲。若田公子所言非虚,本王现在可以确认无疑了。”

    唐府就处在孟州的三十里铺,这么说来,纪陶当初,很可能是打算取道三清镇前往唐府寻她!

    若无后来的意外,他们原本不日就可相见,纪陶忽而多此一举,究竟所为何事?

    “由晋云山到鹿洲这一段,与我同殿下初识之日的推测别无二致,殿下为何今日才得确认?”

    “刑部地牢留存的笔录之中语焉不详,当日作笔录的书吏亦早就畏罪自裁,本王起先如何得知全貌?至于后来……就如田公子对本王诸多隐瞒一样,有些细节,请恕本王无可透露。”

    “呃……”

    “难道不是?据本王所知,纪三爷生前并无一名田姓的莫逆之交,却有一位经年书信频繁的青梅竹马……孟州唐氏。而唐府的这位小姐,却在三爷过身之后,以迅雷之势嫁与了纪二公子!哦,也就是你我相识之后,不过几日的事情。”

    “您……”

    “唐……哦,田公子大可安心,清楚此事的人不多,本王对别人的家务更是毫无兴趣。本王只在意我请来的猫,会不会捉老鼠。”

    这个比喻,实在教人额头沁汗。

    “本王自认看人最准。前阵田公子萌生退意,我便知那不过是你一时魂迷心窍,事后定会想明白一切。”

    “我……”

    “你是不可多得的天才。在天才眼中,征服一座千百人有去无归的奇巧墓室,恐怕比征服一个人……要有吸引力得多。会当凌绝顶,本王能够理解你的这种感受。”

    “……”

    唐糖无语极了,这位齐王殿下的脑子……他根本就是个偏执狂。

    “却不知触动田公子的事情,究竟为哪一桩?”

    唐糖满面滴汗,都懒得反驳他:“我本来的确是全无把握,后来也是凑巧……蒙人指点了一段迷津。”

    齐王咄咄逼问:“何人?”

    难道同个外人讲一讲那册《墨子残卷》?唐糖不愿意,她顿了顿道:“其实是三爷于冥冥之中……”

    齐王只道唐糖敷衍他,摆手狠戾道:“他何曾入过墓室?”

    “不曾?”

    “术业有专攻,纪三也非无所不能,那个地方……寻常人若无田公子的本事,自是死无葬身之地。”

    唐糖的面色灰了灰,这位阴鸷王爷的恭维言辞,在她听来简直阴森可怖:“小人也只得五成把握。”

    “五成把握亦是把握。本王是外行,田公子究竟缘何通了迷津,不愿说的话可以不说,无需再编了故事来愚弄我。本王只信谋事在人,不信成事在天。”

    此人狂傲到了唐糖无言以答的地步。隔了半刻,她只得问:“那……三爷当日既然未曾入墓,又何以被人加害?”

    “当日是另有其人递了墓中之物的复本与他,这才遭致横祸。至于纪三将那复本藏于何处,是鹿洲,还是就在晋云山中,本王亦很想知道,却至今不得而知。”说到此处,齐王的面上竟是浮起一丝恼意。

    “复本?敢问墓中那件东西……”

    “乃是一部极紧要的卷宗。复本终是复本,此番我便要你替我直取那墓中原本,田公子若可助我得手,加害纪三之祸首,届时定能一举引出。到时候,恶首自然交与你手,任凭田公子杀伐处置。”

    “若真有那日……烦请殿下将祸首交与纪二公子就好,在下想必是回不来的了。”

    齐王冷笑:“他?他若知你此去无回,连同本王的性命……罢了,田公子未曾入墓,就先想着回不来,这般灭自家威风的事情,哪里还像是本王的人?你交代的身后之事,本王必定依言办妥就是。还望你凡事谨记,谋事在人。”

    唐糖本想驳一句“我可不是你的人”。

    想想算了,此人绝非君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就凭他替她支开纪二,好令她心无旁骛为他探墓,早就可见一斑。

    然而另一方面,齐王又堪称是个极好的生意人,或者可说,是位极不好相拒的雇主。

    无论如何,从现在起所有的身后事,唐糖就要全盘仰仗他了。

    裘宝旸在纪二的宅门前守了一夜,若非方才饥|饿|难|耐跑去吃了一顿早餐,纪理回来的时候就已然撞上了他。

    纪理劈头便问:“糖糖去了哪儿?”

    “纪二,你一夜去了哪儿?自己的媳妇不看好却来问我?”

    “裘大人手中所捧何物?”

    裘宝旸没好气,将那一摞锦盒往纪理怀中一塞:“你媳妇买给你的,我真是不明白,你除了这张脸还稍微像个好人,可有半点值得喜欢的地方?”

    “糖糖何在?”

    “不要问哥!哥也蒙在鼓里,若非昨天散值之前,因一偶然之机猜测糖糖出事,我又何苦在这鬼地方守你一夜!”

    “糖糖昨天没去府衙?”

    “你这个夫君究竟如何当的?三天,我已经三天未见糖糖了,她请了长假,说要回家!”

    “回家?裘大人缘何判断糖糖出事?”

    裘宝旸没好气地搡了纪理一把,径自进了宅子,厅前坐下,他方抛出一本牛皮纸的册子来。

    “这是何物?”

    “为了糖糖,这东西本官可以给你看,哼哼,不过估计你看不懂。”

    纪理不动声色轻轻翻开那个册子,其间鬼画符般,极不规则地分布着各种图案,有小佛陀,有梅花鹿,有猪尾巴……

    册子的右下角处,悄悄画着两枚小东西,墨迹犹新的样子。纪理伸指,轻轻抚了抚。

    “算你眼尖,其他是从前纪陶所画,喏……你指的这两枚,这个小凳子,这颗小弹珠,是糖糖近日添上去的。”

    纪理将那角落凝望了一瞬:“你如何知道?”

    “哥前阵子还翻过这本册子,并没有这两样,昨日才猛然发现!我是看不懂的,你懂是不懂?”

    纪理不看册子,却望着他,并不言语。

    裘宝旸平生最烦纪二这个样子,三拳打不出一响,媳妇丢了丝毫不急,偏生还满脸写着对他宝二爷的鄙夷。他故意道:“量你也不会懂!本来么,有你什么事?是他二人心意相通……”

    他以为这样就能激怒纪二,孰料纪大人脸虽是黑的,这时轻合上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