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毛的林小野让雪境笑弯了眼,亮晶晶的。蜜唇微启,淡雅的脸容一瞬间就变得明丽而华美起来,从一个出尘清雅的翩翩佳公子因这一笑而华贵高雅。
“你可以走的,为什么留在了这里。”
明明是一个不拘于一地、张扬不羁的女子,却安于此地……假如离开这里,她能走到更远、站到更高的地方吧!
她的世界很大,很大……
林小野蓦然无言,幽黑的眼睛直直注视着雪境的眼,似要看到最深处看清他最真实的想法,然后,无果……因为那里深得不见一丝毫光,只有黑暗,黑暗中或空无一物,要么所有一切皆被黑暗覆盖。
林小野率先转开视线,看着那几丝柳条分割的明月,淡然随意却又有几分命运使然的无奈,她说:“我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
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
雪境心弦微颤,一瞬间的震撼化为轻轻的眨眼,将所有隐于淡淡的表情下。“苏府呢?”苏青竹其实在等着她吧?等着她从这里走出去,走进他的领地。
苏府吗?脑中闪出那个温暖的男人。
“一个认识几个人,住了十多天还算熟悉的地方。”
这时的林小野让雪境手不禁握成拳,紧紧的。那淡然清冷的侧脸,此刻竟有些朦胧不真实,似即刻就要随风散去。见此,雪境轻微的皱了下好看的眉。
“你从何处来?”他又重拾旧题。
一阵清风扫来,柳条拂面,蛙声虫鸣更响亮了些,间或杂着几声鸟叫。
月上柳稍头。
“你从何处来。”雪境静静的再次发问,声音轻渺如烟。却让人觉得很固执。
林小野朝暗蓝的天扬了扬下巴,“说了是那里,应该是那里吧……从很高很高的地方摔下来,然后落到了这里,”她看着不可攀登的天空,声音幽幽,似在自言自语,“如果在这里从很高很高的地方跳下去,有没有可能摔回去呢……”
“会死无全尸。”
“嗯,所以我还坐在这里而不是死无全尸。不敢赌啊……”林小野幽幽长叹,起身扬手将披风甩在雪境身上,动作帅气而潇洒。
雪境敏捷接住,静静的注视着她慢悠悠的走出柳条林,走进假山的阴影,然后被黑暗吞噬。
一个孤单而坚强的女子……
低头看着手里在月华下如流水溢彩的深紫色披风。上面还残留着她的体温,然后握着它,让它在夜风中散去最后的温度,徒剩手中一掌心不知谁的余温。或许有他也有她的,或许只有他的。
……很高很高的地方……
摔到此地,还想摔回去?
为什么不是飞回去?
……
雪境很疑惑。
月落日升,清凉晨雾中,太阳红通通的挂在山头,柔柔弱弱的没什么杀伤力。
林小野一身黑色束身短打衣裤在轻雾中穿过月门,走过回廊,走过花园,七弯八拐的从雪澜殿走到王府偏门,出去了。
一个同样一身黑的精壮男子身形一闪如落叶飘落,无声立在林小野身旁,“楼中余众已经汇合,在杨府恭侯姑娘。”
“有多少人?”林小野平淡的接受了凭空冒出来的悠池,脚步不停的随口问着。
“……七个。”
林小野没再说话,悠池也是个闷的,只沉默的跟着。
街上有些空旷,有几个小贩开始摆摊,有两家商铺开始开门,偶有行人背着包裹打着呵欠赶路。几乎没什么人,昨天遗留的垃圾还带着晨露在原来的地方。
杨府除了没有一个人,其余完全没变。
因为无人,这偌大的府邸显得寂静而萧条,已不复往日繁华。花园一座假山里有一处机关,走过潮湿昏暗的一米宽过道通到地下室。
坚硬光滑的四壁,灯光只是一张满是灰尘的木桌上的一盏油灯,昏暗模糊。七个男人或站或坐,有的靠在墙壁上,随意沉默中隐隐有股血腥而噬杀的气息。毕竟谁都是刀尖上舔血过活的人。
一室压抑的沉默,没人开口说话。
每个人的影子被投到墙上地上,灯光摇曳,鬼魅可怖如墙壁衍生的不明生物,张牙舞爪的在静寂里无声叫嚣。静寂的空气中竟流动着几分惺惺相惜的放松。经过几十天的逃亡,如今在一昏暗的密闭空间与一同训练一同杀人似敌人像朋友的人相处,无疑是可以暂时松口气的。
突来一串足音,一轻另一稍重,几人神经一紧全身戒备的盯着唯一通道。
不时,两个一矮一高的身影相继出现。前面那位少年衣饰简而素,看上去平凡普通让人过眼既忘,一双亮若寒星、冷漠的眼睛一个个的把人看过,似在评估什么。事不关己的旁观他们和高个男子打招呼。
“护法。”
悠池为这称谓皱了下眉,一挥手阻了他们的礼淡漠道,“影杀楼已灭,护法自然也不存在。今日贸然邀各位到此是想给各位指一条出路。如今我已投靠林姑娘,若各位有意愿可与悠某共事为姑娘效力。”
一声嗤笑在悠池尾音里响起,一名红衣男子上挑着邪魅眼角,上前一步瞧着林小野和悠池,嘲讽而狂妄中透出一股妖媚,“悠护法已落魄至此,要躲到女人的石榴裙下过活了吗?”
虽知晓那少年实乃红装已有几分吃惊,但让他们一群大老爷们在一丫头手下做事……这话虽过分,却也是他们心中的想法。他们还没到靠一丫头片子的地步。
悠池却在此刻闭嘴不答,反而退后一步将林小野独留在那群嗜血男人的蔑视嘲讽里。他只联系人,而收服这群男人……不是他的事。
林小野平静的看着对面的人,平静得让人觉得那双眼睛是否真的在看。隐约一股与他们相同的气息从她身上散开,甚至更浓烈。嗜血,冷酷,还有一股凛凛狂霸不可违背的气势。
明明气息无形,己任却觉得那气势如有实质,压得人心神俱颤。男人们心下大惊,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此刻撕裂平凡表象,一身君临天下的狂肆的女子。
又一瞬,那不可比拟不可违抗的气势如海水退潮收敛得一干二净了无踪影。
就如先前,似乎只是个市井上再普通不过的一名布衣汉子。寻不到半点强势,也寻不出半丝女子迹象。
“你们跟着我或许会死得更快,但我会让你们活着的时候活得像人。”林小野看着这些杀人工具,这些只为杀人而存在的工具,毫不畏惧的与他们对视。一个人的气势与几个男人相比也未低分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