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浣花居
浣花居一片压抑的寂静，两个丫环跪在院中石子路中央瑟瑟发抖，原本俏丽的脸颊掌印交叠，红肿发青，眼中泪水悬然欲坠。大厅门口直立着两排丫环，战战兢兢地埋首看着地面。
青叶穿过月门，看了眼两个丫环急急走进秦霄芸的寝居。
一片狼藉。
青叶飞快的皱了下眉，向门外垂首而立的丫环打了个手势，让她们退下，脚下转进内室。
还是一片狼藉混乱。想是主人大发脾气所致。
“可是王爷来了？”
听到脚步声，伏在床上的秦霄芸虚弱无力的问，一手扶颈一手撑床软软欲倒的坐起来。美目含泪，悬而欲泣，娇容憔悴，楚楚惹人怜爱。
青叶扑嗵一声跪下，视锋利的碎瓷无物，巧妙地让自己的膝盖在碎瓷片之间完好无损，“奴婢无能，未能请来王爷。”
“你未向王爷说明本公主伤痛？”秦霄芸猛的站起来，怒目圆睁。先前的娇柔虚弱好似做的一个如真似幻的梦。
青叶眨了眨眼睛，头更低垂了些，几乎贴近额前那片有着半朵芙蓉的碎茶盅，“奴婢去时，王妃也在……”
“什么！？－－咝！”秦霄芸不信惊叫，拉动了伤口冷咝了声。捂住伤处，细眉紧皱，眼睛里的惧与恨似要涌出来，“那贱人可与王爷说什么了？”声音逐渐拔高，倒得话尾，本咬牙切齿的沉音变得尖锐刺耳。
青叶颤了一下，“似是要出府游玩－－”
“简直荒唐！满月归宁未过，新妇岂是能出府游玩的？王爷不懂这些，那娘家夫人竟未教导此等规矩？不知礼数！走！本公主这就去替王爷教教王妃规矩！”疾言厉色的打断青叶，秦霄芸像是找到了一个充分整治林小野的理由，一改先前的愤怒不甘，整个人从里到外散发出一种高高在上的自傲。面容严肃而又掩不住得意，一摆手大步行出内室。
“公主的伤……”青叶追着小心提醒，得到秦霄芸寒入经脉的冷视。闭了嘴，喏喏的跟在她后面，招了侍女嬷嬷一干人等浩浩荡荡的赶去雪澜殿。
她似乎忘了，昨天那冰冷尖锐的玉簪刺入脖颈娇嫩的皮肤的钝痛感，还有那一刻面临死亡的恐惧，那种无能为力无论怎么挣扎也是徒劳的绝望。
“奴婢（奴才）拜见公主，公主安康。”
雪澜殿众仆规规矩矩的跪了一地，不卑不亢。
“王妃可在？”秦霄芸立于人前，一袭蓝衣飘然，裙上银线斜绣一枝盛放海棠似是迎风而动，落下片片如雪花瓣，浮动丝丝暗香。
“禀公主，王妃去了万花园。”主事的大丫环清桂回话。
“不学王府规矩，倒还玩上了！来人！去把王妃请回来，本公主要与王妃探讨一番王妃规制需遵从之礼！”
清桂微皱了下眉，伏低身子，“公主宽容，请恕奴婢直言。公主乃皇上亲封，贵为皇上御妹，正四品，王妃从王爷袭位，正三品命妇。”
“你！”
好个牙尖嘴利的丫环！秦霄芸恨不得劈了这清桂，却不能。气得浑身发抖，胸脯剧烈起伏，目眦欲裂。她最忌讳别人挑明她的身份。她是公主，澜月皇后的结拜妹妹，皇上登基祭祖时亲封的公主，皇恩浩荡，殊荣万千！可在真正的公主面前，她依然是个庶民！她忘不掉长公主映华如看蝼蚁般看她的眼神，也忘不了皇宫里那些表面奉承有加，背后万般鄙夷的宫女太监！
而这王府的丫环婆子侍卫均是从国都一路跟随王爷到此，忠心耿耿，只做一切对王府对王爷对王爷承认之人好的事，护主之心不可撼动，想收买人心为己做事万不可能。她气，恨，却是别无他法。因他们遵规守矩，恪守礼制，让人找不到半点过失。
“我们走！”
狠狠的瞪了眼清桂，甩袖而去。她在王府住了三个月，不见这些狗奴才维护半句，那贱人才来几天倒收买了人心！哼！看在王爷的面子上，她饶了他们！待她……待她……她会让林小野那个贱人……死！
“恭送公主，愿公主如意吉祥。”众仆跪送，恭恭敬敬。
看着怒气冲冲远去的秦霄芸，清桂凛眉若有所思。唤了一个小丫环过来，“绿芍，去寻了王妃，告诉王妃留意霄芸公主。”
“是。”
绿芍半施了一礼，匆匆离去。
才出雪澜殿，入西院侧门，遥遥地看到公主带着下人向王妃行规制大礼，那可是在皇家正宴、祭祀以及朝堂上为表恭敬所行之礼！看样子是无巧不巧的撞上了，并且公主要拿礼制说事，教导王妃的宫廷礼教嬷嬷可还没来呢！绿芍急了，哪知道就碰上了。原地转了几圈又匆匆赶回雪澜殿。
春季的花争相斗艳，在绿叶掩映下一簇簇一团团热闹烂漫。花下女子裙裾飞扬，个个娇美动人。
林小野素面朝天，微黑的肤色在一众面若桃花的女子中很是醒眼。挑挑浓眉看着秦霄芸伏跪叩拜，五体投地似的。
“王妃真是好兴致，可是把王府规矩学齐全了？”秦霄芸扶着青叶的手臂站起来，娉娉婷婷，笑容淡淡，几分高雅贵气。
暖儿和儿对视一眼，皱起了眉。心中暗暗警惕，怕是这公主来找麻烦了。
“还没。”林小野倒是回答得干脆不犹豫。
“王妃是民间女子，又是庶女，不知宫廷礼数实乃正常，本公主知之不多，却也可以指点一二。这正四品公主向正三品命妇行跪礼，命妇可是要行半跪礼还礼的。”秦霄芸笑，娇艳的笑容堪比一旁迎风而舞的木芙蓉，半点清艳，半点妖娆，“王妃可能不懂，红枝，扶着王妃，且一旁指点一下如何行半跪礼！”
站在右下首的青衣丫环应诺而出，和儿瞪着眼睛跳出来挡在林小野身前，“王妃是尔等奴仆可以指点的？！”
“红枝掌嘴！这等贱民，主子未说话她倒叫上了！不知礼数！让她长长记性！”
“是！”红枝高应了一声，扬手就挥。
秦霄芸高高的抬着下巴，笑容得意而高傲，挑衅的看着无动于衷无甚反应的林小野，似是在无声宣扬着她的优势，她的地位。
可是，并非她明目张胆的宣扬了，别人就是要战战兢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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