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餐,她给了我一个p3,是小赵送她的,现在是不值什么钱,当时还是挺稀罕的。
她给我听她喜欢的歌,一首首歌曲随机播放,放到那首《我只在乎你》时,忽然一阵流泪,她吓坏了,以为我又出什么事了。我用手擦了擦眼泪,告诉她,这是我在乎的人喜欢的歌。
随后,她拿走那台p3,然后将这首歌删除,再给我听。当时除了感激的看着她,我不知道还能怎样去表达感谢之情。
中午她给我带来了些面条,除了喝几口面汤之外,什么也吃不下。她没说话,只是将剩下的面条给吃了个精光。我想起一句话,如果情侣之间能够互相将嘴里的食物给对方吃,那说明他们的关系已经是非常稳固的阶段了。而至于朋友之间,那就只说明一件事,互相当对方是知己。
这样的事,大概也只有江悦能这么为自己做了。圆圆虽然也是很好的朋友,但有些东西,她没经历过,便不能够理解,她从小没有过那种体会,那种一个人艰难成长的体会,失去了亲人,失去了朋友,失去了一切,只有自己,只能依靠自己。所以,这样的人,才会视朋友为一切。
直到下午,圆圆才过来病房找我,一同来的还有唐逸轩。圆圆看到我病怏怏的样子一下子就落下了泪,急的唐逸轩在一旁赶紧安慰。
本来想说些话安慰她来着,然后,然后就看到他了,站在病房外,不敢进来。他们注意到我的眼神,也一同向外看去,于是,周沐有些不自然的对着他们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见他过来,他们几个马上有事出去了,偌大的病房里,只剩下我跟他两个人。他嗫喏了好久,才轻轻说出几个字,“好点了吗?”
就这一句话,感觉眼泪又要出来了,强忍着涌上来的泪水,轻轻点头,“好多了。”
这时我才发现,他的眼窝里也满是泪水,眼睛红红的,只不过他同我一样,都在强忍着。
护士这时进来量体温,检查盐水的情况,我们各自将头转向一边,我悄悄的注意到他用手轻轻拂了拂脸。他是多好的一个男子,可为何偏偏就对我这么执着。想到这不由得苦笑一下,难道自己不是吗?自己不也正执着的在乎着另外一个人吗?尽管距离较远,尽管我们并未开始。有一种悲凉的声音在身体里弥漫开来,如果与周沐是懵懵懂懂的初恋,那对蒋建昌的喜欢,则是源自于日积月累。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冷静的人,可现在细想,把一个不能恋爱的人放在心里,这又算什么。想到这,不由得苦笑一声。
第三十三章重新开始
老是这么躺着也不是个事,就对他说,“要不去外面走走吧!”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有点怔住,然后才回答,“好啊好啊。”
他扶我起来,帮忙拿着盐水瓶,手举得高高的,一边走一边说着慢点慢点,其实自己哪有那么脆弱,只是他这么说了,我没逆他的意思。
好容易走到楼下的小花园,由于是初冬了,因此人不是很多,找了个比较安静的角落,他帮我把盐水瓶挂在树枝上,不知为什么,他做这些事的时候,就像是个调皮的小男孩。
多年后,也是在一个初冬的下午,无所事事的时候,翻开了一本书,里面讲述什么已经忘记了,只记得这么一段文字:如果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给你的感觉是高大的,伟岸的,那么离开他,他只是喜欢你,并没有爱上你。当男人爱上你时,他会变成个小男孩,需要你的怜惜与照顾,因为那才是他心底最真实的一面。
当年的自己太过执佑,不轻易将心交出来,所以才没有看到他的内心,对于周沐是愧疚的,愧疚自己在年轻的日子里伤害他。他给了我承受不起的爱,我给予他的,便只能是伤害。
那个微风不燥的下午,我们没有多说话,看着天上的云卷云舒,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这是大自然啊,对于他们而言,我们是多么渺小,这些了不起的情情爱爱,多年之后又算的了什么呢?何必把自己禁锢在一处,为何不珍惜眼前的人,他有什么不好?你自己又做对了什么?一个下午,自己都在有意无意的思考,然后,对他说,“我们重新开始吧。”
说这话时,他正在检查盐水瓶,看是不是所剩不多了,听到我说这话时,整个身体都僵硬了,忽然他抽了自己几下,嘴里喃喃自语,“这是真的,这是真的吗?”之后他才走过来,拉着我的手,“晓晓,谢谢你,谢谢你。”
太阳没多久便没了影,一没了阳光,天气就感觉阴冷起来了。他招呼着让我进去,我没反抗,而是听从他的吩咐。很奇怪的感觉,这家医院好似从前来过,正在自己想着是不是因为病糊涂时,迎面走来的一个老者肯定了自己的这种判断。
也许他见我也是似曾相识的感觉,于是在擦身而过,离开了很久之后,还是把我叫住了,“是晓晓吗?”
回头,是一个白头发的老者,一身白大褂尤为显得精神,我想了想,忽然一个激灵,“林教授,您是林教授是吗?”
看得出他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脸上浮现一丝笑容,“对啊,我们有些时间没见面了吧。”
“嗯,四年了,林教授,那时候我还是高二呢?”
“那现在呢?”
“大二了现在。”
“嗯,不错,怎么在这里,是身体不舒服吗?”他这时才注意起我的病号服,马上关切的问到。
“没什么了现在,已经好多了,明天大概就能出院了吧。”
“对了,现在你的左耳怎样了,好点了吗?”
“好多了,偶尔有些嗡嗡的声音,不过已经习惯了。这么久了您还记着这件事。”
“哈哈,正好想起,对了,你怎么不介绍你的朋友给我认识吗?”
“哦,抱歉教授,瞧我,一说话就忘了。我给您介绍下,这是我朋友周沐,这是林教授。”
“林教授好,我是周沐。”他大大方方的伸出手,让人觉得很磊落。
“你好小周,晓晓是个好姑娘,追到她可是你的运气啊。”
闻之,我宛然一笑,也许就像每个人认为的,只要周沐才是最适合自己的。
之后又寒暄了一下,直到有个护士出来让他进去才分开。临走前,他让我好好休息,有时间去找他,办公室没换,还在老地方。对了,有时间的话让张君涛也来一趟,那一别之后好久没见他了。我没说话,也没告诉他张君涛的事。
周沐送我去的病房,我知道他有很多话想问我,但终究什么也没问,与我处的这些日子他改变了很多,曾经的他是个事无巨细都想要了解清楚的人,但现在不似这样了,至少对我不会。他知道我是一个问越多越不肯说的姑娘,也清楚的明白我的脾性,到了合适的时间,自然会告诉我。
晚饭后又陪我散了会步,晚餐吃得比中午多多了,胃口好像打开了些。热热乎乎的食物下肚,觉得舒服多了。晚餐他们也是很有默契的没有过来,是想给我们两个独处的机会。
周沐直到很晚才回家,他说反正明天休息,让我陪你一晚上都没问题,话说出口,才意识到有些不妥,便没继续。看着他难为情的表情,心里一阵好笑,脸上浮现了难得的笑容。看到我笑了,他也跟着笑起来,然后认真的对我说,“太好了,又看到你笑了,希望接下来的日子,能够一直让你感到幸福。”
说话间,他离开了,留给我一个欢快的背影。与他的第一次恋爱,是由他开始,由我结束的。第二段恋爱,由我开始,但愿有个好的结局吧。
后面两天,他几乎天天与我在一块,没有拒绝,没有挣扎,就这么心安理得的接受他对我的照顾。那时的自己,好像是个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不管这根稻草能不能承受自己的份量,不管不顾的往上爬。至于结局如何,谁也不清楚,那时的自己,只想着只要看着眼前的他就好了,于是才拼命抑制自己的感情,告诉自己是喜欢他的。
可终究,这一切都会暴露出来,当我意识到时,一切都晚了。
待回到校园时,我发觉自己已经是个风云人物了,江悦这么对我说的。我不以为然,可走在路上,总有许许多多的眼神关注着我。回到教室上第一堂课时,那些女生投来的说不清是羡慕还是嫉妒的眼神,只是这一次,没有见到顾童。
之后一连好几天也没见上她。在蒋建昌的课上,本以为自己会不适应,却小看了自己的适应能力,我已经学会很好的欺骗自己,于是装作释然,装作所有的一切都没发生过,没有听到过。然后如往常一样给他做ppt,如同之前的许多个日子一样。只是心里少了份期待,多了份惆怅。
整整一个星期之后,她才重新回到教室,原本一头漂亮的长发给剪短了,但是看着爽朗了点,也更加干练了。
那时懂得了一个道理,一个女生,无论什么年龄段,遇到恋爱挫折时,最想折腾的是自己的头发。所以,当你见到一个女孩子无缘无故的剪短了头发,千万不要相信她讲的只是想换个新造型而已,她这样做的唯一原因便是感情受挫,于是才会想到去剪短头发。
好女孩只会折腾自己的头发,那些坏坏的女生则倒过来,要么就是与很多男人厮混在一起,要么就变得沉默寡言,用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无论怎样,这些事,经历过一回,变老好几岁。女孩是最经不起折腾的,往往看着还年轻,内里却早已千疮百孔。
女生还常常会自欺欺人,告诉自己想重新来过而已,周围的人也连带着没点穿,于是她更加心安理得的认为自己欺骗了全世界,殊不知,全世界的人在一起哄着你。
走过她身边时,她故意将头别过去,没有理我,我没怎么表现,而是更加快速的走了过去。那天晚上,她短发的样子一直在脑海里,连梦里也是,不管她之前有没有做错什么,这件事,是我亏欠她的。
很多女孩子在受过感情上的伤之后才会成长,曾经,对于这样的判断不以为然,可偏偏让我见识到了。顾童不再似从前那般任性,相反,她变得沉默起来。以前她总是有意无意说些伤害人心的话,可现在她不这样了,变得越来越宽容。如果这次的感情伤害会让她变得成熟起来,那,这并不是件坏事,尽管心里很抱歉,可是,还是很高兴看到她的这种改变。
我开始认真的琢磨起她来,也陆陆续续听到她的一点风声。据说她来着一个很富有的家庭,不过母亲很早就过世了,父亲又新娶了一位。然后就像我们看到的所有的情况一样,她从小被后妈管教的很厉害,后妈又生了个儿子,成了她父亲的心头好。从小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她性格变得有些乖张,但是她又很聪明,知道什么时候示弱。因此,尽管后妈一直给她父亲进言,可在她父亲心里,她依旧是那个纯真无邪的孩子。
她一路上确实也没让他操心,学习成绩总是优异,学习法律也是听从了父亲的旨意。相比较之下,她弟弟的成绩就要逊色的多,父亲希望她在本科学习完后去国外继续深造。对于这种家境殷实的人而言,女孩子读书只不过是往后嫁人的一个筹码。
然后她考入了大,人有时候就是这么的不公平,长得漂亮,成绩又好关键家里还富裕。她成了很多男孩子心中的女神,可要当女神的男朋友显然不是件容易的事。无意间知道唐逸轩曾经也追求过她,可被他拒绝了。这件事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告诉圆圆的,怕那个单纯的孩子胡思乱想。
她怎么看上周沐的我不知道,是为了报复我还是真的有感情我也不关心,我只希望跟她的恩怨到此为止。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路,这些,但愿不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后来发现,自己想错了,人,是不可能一下子就改变的,这到底成了我的一厢情愿。
她开始频频在蒋建昌的课上发言,很多时候,她提的问题能让蒋建昌刮目相看,渐渐的,她与他的互动也越来越多。同学之间开始流传他们的事,江悦不动声色的告诉我这些事时,正是平安夜的前一天,我们各自在忙着最后的冲刺,元旦一过便要考试了,因此格外卖力。
她说这些时,心里也颤抖了一下,可面上什么也没显现出来。我发觉自己是越来越冷清了,变得越来越可怕了。连曾经在乎的人与事也能装模作样起来,最后,还是变成了曾经自己讨厌的样子。
平安夜晚上,周沐约我出去,没有拒绝,现在对他是越来越宽容了,他也有些吃惊,可是时间长了便视为理所当然了。也许是昨晚江悦的话刺激到了我,总之,在他跟我说告别之后,我从背后抱住他,告诉他今晚不想回家。他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别过身紧紧抱住我。
从马路上拦了辆车,一直驶过去,本以为他会带我去酒店之类的,他却将我带到一桩看起来挺高级的居民楼下,然后推门,上电梯。
临近门的那一霎那,心里有一丝犹豫,后来还是被情感压制下去。别怕,别怕,总归会有这么一天的。
我先去卫生间洗了个澡,包的严严实实的进门。随后是他洗澡的声音,流水声滴里搭拉的落下,我知道要是现在选择离开的话还来的及,可我什么也没做,就这么坐着,直到他出来。
第三十四章最近的距离,最远的心
他出来时,全身上下裹着浴巾。他走到我身边,拉着我的手,告诉我,现在后悔还来的及,我摇摇头,脸上是非常刚毅的表情。他有些苦涩的笑了笑,然后拉我进了房间。
然后,他将我独自一人锁在里面,在门外对我说,“晓晓,不要用你的身体当做对我的回报,我需要的是你的爱,不是你的身体。”
我一个人在屋里,听到他这么说,忽然很想哭。自己的担心,害怕还是被他看穿,他知道我只是在逞强而已,因为他看得出来,这段时间的假装。
他看穿却不说穿,要么是因为他不够自信,要么是因为他太过在乎这段感情。也许我是个太过复杂的人,复杂到连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的心,可周沐不同,他是个简单的人。于是,我心里太过明白,他是喜欢我的,或者,是爱我的。他的小心翼翼有时连自己也为他感到心疼,爱一个人不需要那么卑微。可这么替他想的时候,有没有问过自己,那么,对于蒋建昌而言,自己的小心翼翼又算什么呢?
我们都是在彼此的感情世界中不重要的人而已,可又心甘情愿无悔付出。谁又不是真的可怜呢?
那天晚上,自已一个人跪坐在地上,默默流着眼泪,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只是早上醒来,腿麻了,感冒了。
后面的几天因为要考试复习,不需要上课,干脆就住在这里了。他没有反对,只是每天晚上给带点吃的回来,有时是快餐,有时是做好的半成品。每次我们低头默默吃的时候,都感觉好温馨,自己好久没有这么家的感觉了。那时候觉得,要是能够跟他这么过一辈子,倒也不错。
过完元旦就要准备期末考了,回了趟寝室,江悦看着我朝我投来坏坏的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对着她说。
“我想的是怎样啊?”她依旧不依不饶。
我没有继续搭理她,她自觉无趣,也不再追问,两个人都开始复习起功课来。只是忽然我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是不是在每个人眼里,周沐都是最适合我的?”
她沉默良久,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才说,“别人眼中的你们哪怕再合适,终究比不过自己。鞋子舒不舒服只要脚知道,又何必为了别人的眼光而委屈自己的脚呢?同样,感情也是如此,别人眼中的幸福,那是别人的事,别人不不会管你心里是苦还是甜,人都是只看假象的动物。可我们却都乐在其中,都是傻子。”
如果不是知道她的年龄,想象不出这话竟出自一个20岁的女生之口。既为自己有这样的一位朋友感到骄傲,同时,也为她心疼,要有多大的委屈才能有这么深的体会。
默默注视她,虽然彼此都没有说话,但有份默契在心头,亲爱的姑娘,谢谢你。
将自己沉浸到学习中,总是特别的痛快,不需要太多的思考,尽力完成眼前的事情就好。周沐这些日子没有来找我,他总是这样,太过为别人着想。偶尔,回想起蒋建昌,他现在成了牵挂,只是,只是这么静静的想着他,便好。
考完试,自己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每次考试都是这样,自己太想得到别人的肯定,而成绩是最好的证明方式。想着许久没见过外婆,便去了趟养老院,虽然,她现在已认不出我。
这次去,依然没有例外,她依旧是糊涂着,我能做的只是尽量陪着她。隔壁床的老太太忍不住叹气,“晓晓啊,你外婆现在这样算好的了,你也不要太难过了,这边有我们在,不会有事的。”
“哎,阿姨,有你们在,我放心多了。”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看着她身旁的空位,想象着蒋建昌坐在这边的模样。
吃完午饭,隔壁床的老太太破天荒的要同我一起出外面走走,看着外婆睡着了,便没有拒绝。
我们找到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只她与我,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让人无端觉得宁静。也许是这种氛围起了作用,她开始说起家里的事,说着说着,就提到了蒋建昌。
她说,“晓晓你知道吗,我昨天才知道原来他们正在闹离婚,当年他们爱对方爱的是多么的炽烈,谁也没想到,竟然会走到这一步。”
从她的描述中知道他与她本是大学的同学,两家的父母也是至交,因此走到一起不足为奇。当年的他桀骜不驯,她则美艳动人,很多人都说,他们的结合是天作之合。一开始,日子过得顺风顺水,他留校,她也陪着他一同留下来,然后是女儿的诞生,给这个家庭更增添了喜气。随着女儿的渐渐长大,家里的各项开销也逐渐大了起来。他仍旧在学校里教书,她则去了朋友的律所,当上了一名职业律所。渐渐的各自都很忙碌,没人照看小女孩,有了口角,有了摩擦,也有了埋怨。
女儿初中时,她打算送她去香港小姑姑那里,可他没同意,觉得孩子在身边好,那是他们第一次有了严重的分歧,然后,这矛盾就逐渐加深。
她开始不回家,而是在外住在一个小单元里,她在律所很得人赏识,投资了些房产。他仍旧是个教书的,只不过评了职称而已。后来他妥协了,在她工作的地方担任顾问,可多年的教书生涯让他已经不适应外面的商业社会,他变得易怒,易生气,在那个地方处不好人际关系。最终还是辞职,全心全意扑在了教学上。
他们分居,两年来,只在逢年过节,或者陪同孩子来时才一起见面。他们之间不是没有感情,而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的成了对对方的互相失望与埋怨。今年,他们开始着手办理离婚手续,这段婚姻,最终走到了头。
从她嘴里知道这些事情的我开始沉默,想起来看到他沉默的背影,一个人落寞的吸烟,那时的他,心里是很寂寞的吧。看着他在讲台上意气风发,谁能够想象到他自己的婚姻生活陷入了危机之中呢?表面风光无限,内中甘苦自知。
也许是中午吃的过饱,又或许是因为外面的阳光正好,反正她渐渐睡着。怕她冻着,便回去给她拿了条毯子,走到房间时,正巧遇见他。
蒋建昌带着水果篮子,在外面瞧了瞧屋内的情况,正徘徊着,见我走了来,感觉到他轻轻叹了口气。
这是今年第一次见他,距离上一次见面,过去17天。
天知道为何记得那么牢,我记得这么清楚又是为何,只是在他过来的一霎那,所有的对他的埋怨全都消失不见,因为,实在是太难得才见他一次,怎么舍得去埋怨呢?
“我母亲她?”
“阿姨在外面睡着了,这么冷的天,怕她冻着,就回来带条毯子。”
“哦,这样啊,那个,我拿去吧。”说着,笨拙的要拿毯子,我反问他,“蒋老师,你知道阿姨睡在哪儿吗?”
他像个孩子似的挠起头皮来,露出讪讪的笑,我不由得笑了起来,“要么你随我来。”他见我外婆睡着了,便打算将水果篮子放在外面,最后还是我拎进去的,“万一被别人拿掉怎么办?”他说,“我怕进去吵着你外婆。”
“放心,我外婆没那么惊醒。”在我的坚持下,还是由我带了进去。
他跟着我的脚步,走过一扇扇们,一道道墙,多希望,这条路能够一直不停的走下去,没有尽头,自己已经尽量放慢脚步带他兜了个大圈子在走了,可最终还是来到了这里,她的母亲依旧安详的睡着。给她轻轻盖上毯子,怕吵醒她,便先离开。
我们两个人默默走了许久,虽没有交谈,但奇怪的是,彼此都不觉尴尬陌生,也许经历了一些事,反而明白:能交谈只能算朋友;你不说,我不语,却不觉尴尬,这是知己。
他后来掏出了香烟,打算去角落里,我告诉他,不介意的,他欲言又止,后来还是在我面前抽了起来。
看着蓝色的火苗把烟点燃,“吱”的一声,它开始燃烧自己的生命。他吐出蓝色的光圈,一个两个,火红色的火焰肆意吞噬着烟身,那一刻忽然想到,想必它一定很疼吧。于是,在两种力量的作用下,它就这么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变成了一个黑色的烟蒂,被人用力按瘪,投入垃圾桶。
也许人生也如此,曾经觉得多了不起的人,最后,当年迈时,也就成了一个被别人肆意摆布的而已。
他听到我轻叹一口气,别过头来,眼神里有关爱,我笑笑,轻摇头,又是默默坐了许久,想着也许他母亲该受冻了,便一同过去瞧瞧。
走到那里时,忽然瞧着她睡觉的姿势不对,头歪在一边,我们对视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弥漫开来,他马上冲了过去,然后,摇摇她的身体,她一下子就倒在他的身体上,一动不动,一只手无力的垂落下来,
我一下子就惊慌了,赶紧叫来了医生护士,他们匆匆赶过来时,看到的只是这样一幅画面——蒋建昌将母亲搂在怀里,脸上挂满了泪水,他的嘴里絮絮叨叨着什么,可我们一个字也没听清。医生赶紧上前为她做了下检查,有个医生搭了搭她的颈脉,然后摇摇头,此时,他将她搂得更紧,生怕被别人抢走似的。
医生与护士劝他放下,可他死活不听,他们用祈求的眼神看着我,走过去,不知哪来的勇气,抱住他的头,揽入怀中,然后告诉他,让你的母亲安详的上路吧。他眼泪汪汪的看着我,像个小男孩似的,“我母亲,母亲她真的走了吗?”
一瞬间我们都沉默了,良久,我才告诉他,“是的,就在刚才。”
“你是说她临走时一个亲人也没在身边吗?”
“不,她是带着对你们所有人的爱走的,你看她这么安详,肯定是做了个美梦。把你母亲放下吧,去他该去的地方,好吗?”
他默不作声好久,最后把母亲放下,放下的一霎那,我感觉听到了心碎的声音。一群医生护士走了来,将她母亲抬上担架,蒙上被单时,他最终没忍住,抱着我,紧紧的抱着我,嘤嘤哭泣起来。
我想,她肯定很照顾他,用她的方式爱他,抚育他,给与他母亲的爱与关怀。要是我母亲能够她的一半就好了,那么,我也不会变成如今的我,虽然现在并没有什么不好,至少,当我需要人关怀时,不会那么无助。
他哭泣了好久才停下,随后他开始打电话请假,然后,听到他一个个的拨打电话。不知道科技的进步是好事还是坏事,有时候觉得一个手机就能办成很多事,把很多不认识的人联系在一起,想着就很神奇,可有时候想想,人们又是太过依赖手机,反而丢失了那种交朋友的乐趣,把人们之间的感情越拉越长。
他盯着手机看了许久,最后终于做了个决定,我不知道这个电话打给谁,但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听到他说,“林颜,母亲走了。”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听到哭泣的声音,“蒋建昌,你说什么,母亲她怎么了?”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
“颜,母亲她走了,她走了啊!”他终于忍受不住,大声哭泣起来。随即,挂断了电话。
第三十五章离别
他很快就换了身衣服,披麻戴孝的出来,看着他落寞的表情,好似一下子老了好几岁。因为是在养老院出的事,不管究竟什么情况,他们此时不敢推脱,这边布置起了灵堂,好多老人自发的走了过来。听到一个老人说,“哎,好可惜啊,这么一个爱说爱笑的人,怎么这么突然。”
另一个老人接上去,“她是没什么遗憾走的,也算安稳了。”
也许是听到他们的对话,他走了过来,询问了些事情,那些阿姨毫无保留的说了她们知道的事,边说边安慰,“你母亲走得安详,这就够了,别太为难自己。”他点点头,算作回答。
那天我没有回寝室,没有对江悦明说,只告诉她外面有些事处理,就不回来了,不要挂心。想了许久,还是给周沐发了条短信,告诉他今晚睡在外婆这里。他的回复很快就来了,“知道了。”心里很安妥,然后,关机。做完这一切,心里才安定,忽然想到自己为何要这么在乎,可是,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由不得自己。
本以为会来很多人,却没想到最后却是寥寥几人,都是些亲近的亲戚,他们也很意外,很快就赶来,还有一部分在国外,没法及时联系到,便托亲戚带来哀思。
我给他们一人一朵菊花,放在灵台上。他说他母亲生前不喜热闹,让他一定不要办的太大,喧闹而来,安静而走就成。
到了深夜,亲戚们逐渐散去,只剩下几个,他劝他们回去先,他要与他母亲做最后的告别,他们没有勉强,转而对我说,照顾好他。一开始没明白他们的意思,后来知道了,他们是把我当成,当成他的。。。
那个字,不想读出来。这对他是种污蔑,本打算告诉他们,我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只是单纯的师生关系,可一想,又有谁会真正关心与在乎呢,最后只不过多留下些谈资而已,罢了罢了。
他静静跪在母亲的灵柩前,我安静的退出去,不去打扰他们母子。他一个人在里面呆了好久,听到一阵阵哭声传来,一阵沉默,一阵哭泣。我想,他们母子之间,一定有很多值得回忆的往事,这时,这些只会成为痛苦的回忆,可回忆不就是这样的吗?有时让你嘴角上扬,有时让你潸然泪下。
至少,他们有过回忆啊。而我同母亲之间,除了血液的纽带,又剩下些什么呢?
在里面的一个多小时,我一直在外守着他,就怕他出什么事,然后,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时,他出来了。眼睛哭的红红的,很萧条。不知为什么,脑子里就出现了这个词,来形容一个人自然不妥,但是,他的情绪确实如此。
他走了过来,告诉我不早了,好好回去休息吧。我告诉他,反正已经放假了,今晚就留在这边。
“去睡会吧,明天,明天还要麻烦你呢?”
这是他第一次明确告诉我,让我明天再过来。那一刻,第一次真正觉得,自己是如此的重要,竟然让他提出了挽留。
他见我不说话,以为是不愿意,“明天,不方便吗?”
我知道他误会了,赶紧解释,“没有不方便,那我现在去休息会,一早就过来。”
他这才展颜,“哎,哎。”
向养老院借了把躺椅,凑合着睡去,看着隔壁空无一人的床,想象着昨晚她还安睡在这边,不由得感到一丝悲凉。外婆熟睡的样子让我感到些许不安,起身,拿手放在她的鼻息上,感受到有热气出来这才放心。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变得这么胆小懦弱,是害怕同样的事会发生在外婆身上吗?不,不,不会这样的。在不安中,一直没能入睡,直到凌晨时分,才渐渐有了睡意。
是在一个噩梦中被惊醒的,具体做了什么忘记了,只记得自己一刻不停的跑,前面的路却永远被堵死,后面有个人不停的追着我,近了近了,然后,就醒了。
额头上都是汗,拿手拂去。起身,见外婆还没睡醒,脚步轻轻的,怕打扰到她。
灵堂那里,蒋建昌半靠在椅子上,他这一夜就这么对付过来的,周围也没人陪着他,不,不是没有人,还有他的母亲呢。据说,人刚死时,灵魂会在周围,能够看到,听到,却不能说不能触碰。我想,她一定是好好陪了他一宿,他,不是孤单一人。
也许是外面有了动静,他大概也睡得惊醒,听到有人走进来,马上就起身。见是我,露出了轻松的表情。
“这么早,怎么不多睡一会。”
“不早了,我替你一会,你去洗漱一下。”
他朝镜子里看了看,一张胡须拉扎的脸,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赶紧去洗手间弄了弄。出来时,整洁多了。
经过一夜的整理,他的情绪好多了,给他去食堂弄了早餐,然后一起吃了起来。总觉得这好像是一场梦一样,真实的有些不可思议。他匆匆吃了点东西,气色看着好多了。
早餐过后,人渐渐多了起来,那些知道消息的朋友也陆续赶来,有些人还埋怨他,为何昨天不提起。他很勉强,不知道说些什么。
一阵高跟鞋的声音打破了这里的喧闹,是一个长发的高个女人走了过来,全身肃黑,一脸的严重。人还未走到眼前,眼泪已然落下,“姆妈,我来晚了。”
那一刻,我知道了她是谁,林颜。
在心中曾无数次欢喜过与她见面的方式,却从未料到,竟然在这样的场合中与她见面。她大概也知道了我的身份,脸上不经意间露出一丝轻蔑,那是曾在张姐脸上浮现过的表情,那样的意思,我懂。
但没有去计较这些,她当然有轻蔑的理由,而当一个人对另外一个怀着敌意时,那她说什么都没用,说的越多,人家越会觉得是你的心虚导致。因此,为着自己的个性,什么也没说。
她给姆妈上了柱香,又叩拜了几下,做完这一切,她径直走到蒋建昌面前,说着些什么。后来有了争执,只听到蒋建昌说,“工作工作,你这个时候脑子里想的还是工作,这就是为什么不想让小诺跟着你的原因,我怕她长大了也会成为像你这么一个冷血动物。”
也许是这句话说得太过大声,周围的人都盯着他们看,林颜显得很尴尬,“你小点声”,末了,白了他一眼。
他们后来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一旁,没多久,林颜对他说了几句,便离开了。蒋建昌一副失望透顶的表情,只在人们进来时,才稍稍整理了下。当时她在的时候,我颇觉尴尬,怕别人非议,可如今,看着蒋建昌这样,心想着哪怕被别人非议也要留在他身边,我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人渐渐多了起来,他们都对我的身份表现出极大的好奇,有几个中年妇女甚至还在背后直接说,她们说话的声音太响,以至于都传到我的耳朵里,对这些我只当没听见,他对我投来抱歉的眼神,我对他笑笑,用嘴型对他说,“没事。”他便不再理睬她们。
中午,人群渐渐散去,留下三三两两的人帮忙,我与他一同吃的午饭,都是默默的来,默默的吃。没人的时候,他就独自看着母亲的遗体发呆,然后,眼泪无声无息的落下。
晚上,很晚很晚的夜里,外面急匆匆走进来一个人,还在门口,便已经哭成一团,“姆妈,儿子来晚了。”接着,便在灵柩前痛哭起来,看样子,是他的大哥从美国赶回来了。
“大哥。”他对着他的背影说到。
“建昌,姆妈,姆妈最后说了什么?”
“姆妈最后什么也没说,但我陪着,至少她身边有人。”想了想,他还是这么欺瞒了他大哥,或许,这会让彼此都好受点。
“那就好,那就好。”他忽然注意到了我,“这位小姐是?”
蒋建昌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大哥,这是我的学生,李晓。她外婆与姆妈住在一间房,所以相互认识。”
“哦,李小姐,这些日子麻烦你照顾了,谢谢。”他非常客气,很有礼貌的伸出右手。
我同他握了握,他的手苍劲有力。他马上换了身衣服,虽然脸上还是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