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的提到一些让自己难堪的话,只是平和的说话。
吃完饭,她母亲舒舒服服的往沙发上一坐,接着发嗲似的对着她父亲道,“老赵,辛苦你了啊?”
他父亲拿着抹布的手没有停下来,但是嘴角却上扬着,“夫人,那是我的荣幸。”接着,是一阵笑声响起,连我也感到难得的幸福。此时,我大概也明白了她母亲为何嫁与她父亲的原因了,女人,是要被男人宠爱的。
看着他们一家的幸福模样,自己竟也感受到温暖,而且,也不排斥他们对我的关心。之后的很久很久的日子中,自己成了他们家的常客,因为学习好的缘故,圆圆经常让我去她家吃饭,每次说到成绩,圆圆妈妈总会一脸羡慕的看着我,“要是我有个像晓晓这么好的孩子就好了,什么都不用我操心,成绩还能这么优秀,圆圆,你真该跟人家多学学。”
而每当这时,圆圆总会借故生气,她一个甜美的姑娘,哪怕生起气来,也只会觉得可爱。
她们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我一个人生活的事,又是一个周末的傍晚,圆圆母亲借口让我去厨房帮忙,离开了客厅。厨房里,她有些歉意的问我,“听说你现在一个人生活。”
原本我以为她如同许多人一样,会让我远离她们家的圆圆,正当我想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时,却听到她说,“晓晓,你看现在天气也凉了,小姑娘家一个人住始终让我觉得不好,要不你跟圆圆一间房,相互也好照应。”
一下子太突然了,所以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见我不停的摆手,“不不不,这样不好,我一个人能行的。”
“别呀,晓晓,要是我早知道这些事,老早就让圆圆把你带过来了,你别想太多,我们家条件过得去,多添一双筷子没什么问题的。”
大概是听到里面的声响,圆圆跑过来,她母亲简答的把说说与她听,她立刻高兴起来,“晓晓,你别拒绝,就住我们家吧,反正就周末的时间,大部分时间你还不是住学校吗?不麻烦的。”
为了要赶学业,长假上来跟学校提出申请住校,刚好有个学生转校,正好有个空位,于是便住了进去。因为不是同年级的同学,彼此间不熟悉,也没什么大的往来,对我来说如此正好,刚好可以安静的学习。
大概自己也是寂寞太久了,在他们的盛情之下,自己也接受了。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些什么,只是尽力不给他们添麻烦,同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当整个高中时期过去,那个家,是我最怀念的地方。哪怕自己在大学期间,有时间一定会来看望圆圆父母。
一直到读大二,才读到亦舒的一句话,“爱笑的女子,她的运气始终不会太差。”曾经我深深以为,直到接到赵圆圆父母的电话。
她是自己高中时期最好的朋友,除了李艳之外。接到那个电话正是自己在律所忙碌的时刻,看到陌生的号码,心里还想着怎么对付,她一开口我便知道是谁,圆圆母亲在电话那头用哭腔告诉我圆圆走了,那一刻,心里一下子就呆住了。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次询问,“阿姨,圆圆她怎么了?”
她母亲哭的更大声了,“晓晓,圆圆走了。”
我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已干涸,哪知听到这个消息,眼来还是消无声息的落下来,躲在茶水间的我,用双手死命的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它发出可怕的呐喊。
四个小时后,在她的葬礼上,见到她苍老的父母。她就那样躺在里面,周围摆满了她最爱的向日葵,好比她的一生,永远只给别人微笑,又有谁真正走进过她的内心,知晓她的心事呢?当年的我没有,现在,只剩下遗憾。
她的母亲瞬间老了好多,不似从前看到的样子,她父亲也一样,佝偻着身躯,连白头发都跑出来了。圆圆是吞食安眠药自杀,遗书中也仅仅提到自己的不孝,可我知道是谁毁了她。为了她的爱情,为了那个指望不上的男人,她竟然走上了这样一条路。
圆圆,你怎么忍心抛下你的父母就离去了呢?你曾经不是说过人要向前看吗?可你怎么就走不下去了呢?
圆圆,还有好多好多心的话,没有说与你听,圆圆,你醒醒,你醒醒啊!
第十五章对话
日子波澜不惊的过着,无论学业也好,生活也罢。
高二的学期末进行了分班考试,考试之前,心里一直很为难,我的理科和文科差不多,说不上选哪个对自己的将来更加有利。还是圆圆,她说,“晓晓,你的语文作文是强项,数学的逻辑性很好,要我说的话,你念文科,然后考法律,相信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律师的。”
她说的诚恳,我听的仔细,回头想想,确实。而且大的法律系也是数一数二的,这样,给张君涛打了个电话,将心中的想法告诉了他,他没说什么,只是告诫我一定好好努力,既然做了决定,就努力实现。
末了,他忽然问我,“你的耳朵?”只说了这几个字,便没有说下去。电话那头的我,当然清楚他想问什么,于是干脆的告诉他,“现在情况好多了,自己也适应的很好,不用挂心。”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始试着体谅别人,关心别人。也许,这都是因为圆圆带来的改变吧。
挂断电话,心里感到一阵轻松,与圆圆熟识之后,只要遇到这种面临选择的事,一般都跟她商量着,说是商量,她几乎是以肯定的语气为我安排。我也乐得轻松,再者,她说的话,我也服气。
考完试之后就是等通知,别以为放假了就是放松了,高二的暑假过的异常辛苦。除了每天去养老院看望外婆,那是雷打不动的习惯,不想让外婆觉得自己因为学习忽视了她。而且,进入高三之后,学业上肯定更加紧张,到时候想来看望她都没这个时间了。
外婆的病情有蔓延的趋势,有时候清醒,有时候糊涂。病情开始反复起来。医生对我明说,她的帕金森进入第二期,情况越来越严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认不得人了,让我做好这个心里准备。
听了医生的话,顿时愣住了,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不停的点头。其实心里倒觉得这么对她而言没什么不好,认不得有认不得的好处,她这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坏事,可偏偏不好的事找上来。如果这样她能少点忧愁的话,我情愿她这么过。
偶尔会给母亲寄封信去,告知她外婆的情况,以免她担心。也许是好久没有见面的关系,她的模样,在我脑海中越来越模糊,甚至,有些记不得她最初的样子,每次想起她,都会觉得有一股血腥味,那种感觉在很久很久之后,直到自己生孩子时遇上难产,下身不停的留着血,拼劲全力才当了妈妈时才消退。那一刻,她的样子异常清晰,听说她生我时也是难产,相同的遭遇,让我忽然之间能够理解她了,她在当时那个年代,过得有多艰难。想到这,眼泪就落下来。
只是当时不知道,自己永远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亲口对她说声,对不起。
与外婆聊天时,她不经意的提起了张君涛,想不到过了这么久,她依然记得那个张老师。她这么一说我倒仔细回忆了下,是有好久没有见过他了,这次分班考试,与他是电话联系,听他的声音,似乎很憔悴的样子,可没好意思说声多保重的话,就匆匆挂断了电话。上一次见他还是在过年时,他带着东西看望外婆,外婆对别的事记得糊里糊涂,却偏偏认得这个“张老师”,张君涛依旧没有说穿自己的身份,我也乐得这样。
那天回去的路上,他特意没有开车出来,而是意外的与我一同走了走。寒风中,没有多说几句,他只是让我好好用功读书,别忘了自己的承诺。我用力的点点头,当时总觉得他的样子有些怪怪的,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到今天,我依然不明白,当年那么不可一世的张君涛,怎么就沦落到这般田地,究竟是欲望毁灭了他,还是权力。
只清楚一点,这件事的开端,是因我而起,这份情,这辈子,终究是还不了了。
因为有了学习的压力与任务,因此这个暑假几乎都是在学习中度过的。直到开学也没有同李艳见上一面。到了高三,自己将念文科班,仍旧与赵圆圆一个班,想着有她在,心里安定不少。
张博的信件在开学当天送到,收到信时心情莫名有些激动,想着也有段时间没有同他联系了,不知道他在那边过的怎样?有些迫不及待的打开信件,信中他简短的问候了一下,顺便告我他的一些计划与安排。在国外读书,由于国内的基础打的好,他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将三年的课程用了两年就全部完成了,这次也已经收到了美国常春藤联盟的介绍信,让他去康大念书来着。他呢也去注册了下,攻读医科,但是要在一年后才开始念。原因之一竟然是这两年学习的太过辛苦,要去外面走走看看,他母亲自然是依着他,让他自己环游世界去了。
他也真够折腾的,偏偏打算去非洲那么远的地方。写这封信的时候,已经到了机场,马上就要出发了。合上信封,能够想象一个自由的灵魂在天空下翱翔,连呼吸都是清澈的,一想到这些,心中便有些不平,可那又怎样,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有一点很明白,我跟他的距离,是越来越远了。
信的最末提到了他父亲,大概是最近生意周转不灵,他特意跑了趟加国,同他母亲见了面,至于聊些什么,他也不甚清楚,更不想知道。
看到这里,心中忽然紧了紧,张君涛去了加国,怎么会,要不是真出了什么事,以他这样骄傲的性格,怎会放下身段去加国问前妻要钱呢?莫不是真出什么事了吧。看完这封信,心里有些忐忑起来,一整天的课下来,也不知道老师都说了些什么,只想寻思着等会去见见他。
到了下课的时间,第一个冲了出去,一路上,想着这半年来发生的事,一件一件,一桩一桩。觉得可悲的是,自己这半年多来竟没有跟他有过什么交集,一门心思全都扑在了学习上。
到了门口,不由得放慢了脚步,还是那个门卫。他看到我来,还招呼了一下,“小姑娘,好久没有见到你了,最近怎么不来了呀?”他熟悉的语调没有任何不妥,一时间,倒有些放心了。我冲他点头微笑,“最近学业很忙,所以才没来,张老板在吗?”
“在呢,你去吧。”他给我指了指远处的车,示意我人就在办公楼里,我对他笑笑,心里轻松不少。
办公楼下,依旧停着他那辆进口车,心情稍稍平复了点,车还在,说明情况还没怎么坏。
推开门,那个秘书小姐也在,她见了我,朝我恭敬的点了点头,用手指往里指了指,我顿时放轻脚步,小心翼翼的走去。
轻轻扣了扣门,里面传来一声,“请进”还是当初那个语调,没有一丝的犹豫,刚毅,直接,正如他的为人。
走进来时张君涛正在打电话,见到我指了指沙发,示意我坐下。有些忐忑的坐下来,心里寻思着待会怎么跟他说这事。正当犹豫之际,他电话也打完了,开门见山,“大中午的跑过来干嘛,学校不是已经开学了吗?”
“哦,就是正好路过就,今天收到张博的信,他已经收到康大的录取通知单了,想着过来告诉你一声。”张博是个很好的借口,以免他对我有什么怀疑。
听到这里,他显然很高兴,“是吗?张博这小子真考上啦,哈哈,到底是我儿子,哈哈哈。”笑声过后,他忽然就陷入一阵沉默,过了好一会,才问我,“晓晓,是不是张博对你说我去加国的事了?”
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问我这件事,我当即不想,他一下子就什么都明白了,“晓晓,你是不是因为我去加国借钱,担心我所以才来的。”
“我,我只是想过来看看,确认下是不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了?”
他笑了起来,“生意上确实出了些事,资金一下子没能到位,去加国呢,一是为了生意上的往来去拜访一位客户,二是为了钱的事特意去的。当然,也好久没看到张博了,看看这小子有出息没有。”
他异常的坦白,倒叫我显得局促,“那现在情况好转了吗?”
“资金到位了,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他双手摊开,耸了耸肩。
“那行,那个,我先走了,下午还要上课呢?”
正当我准备离开之际,他忽然拉住我,对我说了一番意味深长的话。
“晓晓,今天我很高兴,我知道你是因为担心我才来的,虽然你表现出一种冷漠的样子,可我知道,你其实比谁都上心。还记得你第一次过来找我时的情景吗?也是在这边,我故意试探你,一步步无视你,看看你究竟能不能忍住。当时你一定很恨我吧,恨我那我为难你,刁难你。晓晓,你可知道,这世界上的人有万万千千,心思有千千万万,我试探你,为难你,只是看看你究竟能不能忍到最后,你的表现很好,很镇定,也很沉稳。以后你当了律师,一定会是个成功的好律师。”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接着继续。
“知道为什么让你考大吗,因为s市是最大的城市,大是s市里最好的大学。做人就是要这样,要么做到最好,要么放弃。你小时候成长的很不易,但这些将来会成为你宝贵的人生财富,再也没有比吃苦更好能够锻炼人厂长了。张博这小子,从小被他母亲惯坏了,长大了才有些肆无忌惮,当然,也怪我,没有将心思放在他身上。对于他,我心中有愧,因为是为了自己的前途才同她母亲在一起的,现在,虽然有了些成就,可心里却不快乐。”他苦涩的笑了一下,继续说。
“看到你就像看到年轻时的自己,敏感,心高气傲。但好在你不似我,你有自己的坚持,并遵守着自己的价值观生活着。你是果敢的,坚毅的,为了达到目的可以隐忍,这是你最大的优点。人生道路,肯定充满了未知,正是因为这未知,我们才好奇,未知和好奇,不就是人生的全部吗?晓晓,以后遇到困难事的时候,千万别气馁,别害怕,除了时间,没有什么是闯不过去的,人就是这样,谁坚持到最后,谁就是胜者。”
“我知道你听说了成哥的事,当时心里肯定埋怨我了吧,是不是觉得我太残忍了。”他忽然问我,我没有逃避他的眼睛,而是与他对视,郑重的点点头。他笑了笑,“你很坦白,也不逃避问题,这点很好。有些事,不是你逃避就可以当他不存在的,如果可以做好人,千万不要做坏人,可好人也是有自己的底线的,一味的放纵坏人,你也成为了帮凶。别怪我心狠手辣,这个社会,不是你吃了别人,就是被别人吃。商场是这样,人生何尝不是这样。如果你的隐忍可以换来平安,那我选择忍耐。可要是这样别人还不放过你,那你就得奋起追击,别怕将来的事,管好现在已经不得了了,哪还顾得上将来。”
“希望你以后会成为一个坚强、勇敢、正直、善良的人。如果不能够做到,至少,要做一个有底线的人。别把自己逼太紧,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你已经压抑自己太久了,也许当你回过头来时发现自己没有高兴的笑过,没有痛快的哭过,那是多大的遗憾啊。你以为成功的标志是金钱吗?不,不,不,是一颗平和的心态,跟正常人一样的生活态度。我这个年纪,已经做不到高声笑,痛快哭了,希望你以后别这样,做个纯粹的人,一个有灵魂的人。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晓晓,能做到吗?”
他断断续续说了好多,我听得仔细,一个字都没漏掉。很多年之后,我还能够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一个闷热的午后,一场特别的对话。我不清楚现在的自己算不算达到他心中的标准:做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灵魂的人。可是,如果没有达到他的标准,那他为什么不出来告诉我,哪些地方没有做好,哪些地方需要改进。张君涛,你不是让我不要逃避的吗,可为何最后,你偏偏选择了逃避。
我是带着满身的疑问离开这里的,他当时没头没脑对我说了这么多,以我当时的经历,未能完全明白他的用心。我只知道,他是个很透彻的人,想起当时自己的那些小心思,张博的那些小心思,他竟然看得一清二楚。他看穿,却不说穿,这是他厉害的地方,也是可怕的地方。
下午的课好歹赶上了,虽然心里还有着疑问,可却不似早上那般焦躁,在适当的年纪做适当的事,是他教会我的,现在,我的心思,只想好好努力,尽快完成学业。
自己一直不清楚,是那段话改变了我,还是那段话让我成长,总之,那个下午,改变了很多人和事。
第十六章高三,最后的疯狂与想念
那之后,自己又陷入到学业中去,天天都是题海战术,整个高三学年,伴随着无边无际的考卷与答题,成长的痛苦与欢笑,全体味过了。
每天每天,都有好几门课的考试在等待着你,到最后,不是跟别人比较,而是跟自己较劲。今天要比昨天更好,明天要比今天更努力,这是老师们几乎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好在,c中的同学们都是卯足劲的学习狂,不要什么叮嘱,他们自然会努力。
我的成绩一向很稳,因为念的是文科,所以整天就是不停的辩证,反证。有好几次写着写着就睡着了,醒来后继续写。别的同学有家长跟在后头,补些营养进去,或者是水果,或者是人参茶,我都没有。可我也不嫉妒,就像张君涛说的那样,年少时吃的苦,那是一笔财富。不管他说的对不对,至少他这句话给了我坚持下来的勇气。
还是圆圆。每个周末都会去圆圆家里,她母亲拿出煮好的老鸭汤,说是两人学习都辛苦了,让我俩补补。圆圆给我盛了一大碗,她待我是真心的好。当时什么也没说,只是喝下去的时候,觉得这汤特别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泪水混着的原因。当时怎么也想不到,那样年轻的一个生命,鲜活的人生,竟会为了爱情,一个男人,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圆圆啊,要是你当时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亲,会不会就有不一样的结果了。
圆圆的葬礼上,看到很多张熟悉而陌生的脸,经过时,彼此只是点点头,耳边听到他们说的话,“圆圆怎么同她保持联系那么久”“就是,她是多孤僻的一个女孩子啊?”“当年她们怎么走到一起的,她性格不是很不寻常的么。”那些话飘入我的耳中,心情更加悲痛,圆圆啊,当年的我性格那么乖张孤僻,又沉默寡言,连我都不喜当年的自己,我哪来的好运气,让你对我那么好。
可如今,除了怀念,竟什么都不能为你做。
你又要让我做坏人了。
这样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明明才半个学期,却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放寒假的时候,也不敢放松自己,除了每天留点时间陪外婆之外,剩下的都在做作业。我怕,自己的一个放松,就会有无数人迎头赶上。好在外婆也不在意这些,她现在的病情反反复复,有时清醒有时糊涂。好几次她都已经认不出我了,虽然脸上笑着,心里却在流泪。年老,真的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
每次看望外婆,时不时会想起张君涛,要不是他的慷慨救助,不知道现在我跟外婆的命运会是怎样。除了开学第一天同他见过之外,整整一个学期,都没有遇见过他。也不是故意躲避,毕竟我跟他之间清清白白,没什么好怕的。只是一直没遇上合适的时间,没有合适的机会同他见面,自己也不是当初那个小孩子,冒冒然的过去,也怕也担心别人的闲言。挣扎了一个寒假,也没有去找他。
有些人,一转身,就是一辈子。
我怎么也没想到,上一次的别离,竟成为这辈子最后一面。
高三第二学期开学了,那时正是最疯狂的时候,整天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外,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学业上了。这么拼命的学习,除了为了自己的将来外,心里想着不要让张君涛失望,害怕自己的不作为会成为遗憾,因此,除了努力的学习之外,自己想不到还有什么能够回报他的。
摸底考试那会,成绩出来后还是挺不错的,老师也说这个成绩考大应该不成问题了,可自己还是不敢放松,尘埃未落定,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填报志愿时,很坚定的填了大法律系。而且只填了这么一所大学一个专业,老师特意找我谈了次话,她很不能理解为何我独独只选一个学校,“李晓同学,你最近的努力老师也是看在眼里的,可这是你人生总最重要的考试,怎么能够如此随意,你还是再考虑一下,慎重些。”
我没有说话,只是按照她的吩咐拿回去,第二天上交时,依然只有大一个大学,法律一个专业。
这次老师没有多说话,除了好好鼓励我之外,她什么都没说。转过身时,听到她嘴里的叹息声,大概她是在为我可惜吧。
7月份,最为炎热的季节,那三天,绝对是对身体和意志的考验。全场的考生中,除了我,大概都是由父母陪同,只有我一个是默默的来,默默的走。在这样的时刻,心里会万分的想念母亲,要是没出这样的事,她大概也会来陪我,给我准备好点心,让我不要担心,只管好好发挥即可。可惜,一切只是假设,我一个人披荆斩棘,也会成功的。心里默念一定不要着急,不要慌,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
当最后一门课程结束时,长舒一口气,心中终于放下了负担。之前的担心全都消失云散了,已经这样了,再担心也没用,不如好好享受这个假期,自己有多久没有这么畅快过了啊,进入高中以来,这大概是最没用负担的日子了。
考试结束后,与圆圆一起去了她家,路过水果摊的时候,给圆圆母亲买了几只芒果。圆圆还笑我,“人家夏天都吃西瓜,你怎么偏偏买芒果呢?”我笑而不语。
到了她家,给了她母亲芒果,看得出她高兴极了,一个劲的问我,“晓晓,你怎么知道阿姨喜欢吃芒果啊?这几个芒果要好多钱吧?”当时水果还很贵,像芒果属于进口的水果价格就更加昂贵了。
“阿姨,这段日子你不但要照顾圆圆还要为我的事费心,真是辛苦你了。我本身不是一个爱说爱笑的人,可你们让我感受到了家的温暖。每回有了好吃的东西,你都要给我留一份,你们待我似亲人一般,非常非常感谢你们。”
“阿姨,每回有了好吃的东西,你都舍不得吃,总是留给圆圆或者是我。上次看到你在水果摊徘徊了好久,也没舍得多买几个芒果,买回来的都给了我们,这些,我都知道。你们本身经济条件也不是非常宽裕,你们还这般待我,更加过意不去了。这些芒果算不上什么,希望你大口大口的吃。”
她眼里包含着热泪,许是憋许久了,不敢说话,只是不停的点头。趁着弄芒果的机会,偷偷摸了摸泪。
,那一天,一群人在明亮的房间里聊了许久,月亮高高的挂起,可却丝毫没有睡觉的心思,多难得啊,本以为自己就这么一个人过下去了,想不到身边有这么多人关心呵护着我,忽然,久违的温暖涌上心头,我,何曾不辛,又何曾幸运。
第十七章那些秘密
考完试的第二天,马上去养老院看望外婆,这些日子要紧准备考试,一直没有去看望她老人家。去的时候,外婆正在午睡,自己有好久没有看着她安静入睡的样子了,外面的知了叫个不停,可坐在外婆边上,我只觉得安详。
旁边有位老阿姨看了看我,忽然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那个张老师来过,放下一笔钱就走了,看他走得匆忙,不知道忙什么。”说完,自顾自开始傻笑起来。
外婆隔壁床来了位新的伴友,听说她以前是资产阶级的小姐,文革中受过刺激,几经周折才慢慢恢复。本以为不会复发了,没想到这次老伴去世,又刺激到了她,忽然的就发病来了。几个子女都在国外,没人愿意回来照顾,就把她送到养老院,每年固定打笔钱进来,也不过来看望看望。因为瞧着她可怜,虽然有家人但跟没家人没什么分别。所以自从她搬进来,但凡自己带着好吃的,都会分她一点,然后陪她聊聊天。她的病情跟外婆差不多,有时候清醒有时候糊涂。清醒时会同我讲起以前的事,奇怪的是,那么久的事,她说出来时,竟能说的清清楚楚,好似就发生在昨天一般。心里也有些可怜她,这么一个老人家,她的子女怎么恨得下心不来往。
能尽孝时而不孝,在我看来,便是这世间最大的不孝。
我对她说的话半信半疑,正纳闷着,忽然看到外婆的柜子被打开了,里面放着一个包裹,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好奇将它拿出来,一打开,顿时吓了一跳,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一大笔钱。下意识的看看周围,这才放下心来。
这一大叠钱估摸着有个好几万,除了张君涛,不会有第二个人会留下这笔钱,忽然,心头涌起一股不祥的念头,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心中的恐惧越来越大,难道,真的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了?我不敢继续往下想,边整理东西边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一切只是自己的意象而已。
看外婆在熟睡,便没有吵醒她,而是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走在路上心里乱极了,脚步也是越来越快,等跑到张君涛的工厂时,早已经是大汗淋漓。走到工厂门外,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整个厂子空荡荡的,跟那些破败的厂房没什么两样,才几个月不见,里面就已经杂草丛生了,好几扇窗户还破了洞,更显得破旧不堪。
门口有个保安师傅看到我,快步朝我走过来,一脸怒气的看着我,抬头看是个陌生的师傅,便和善的问他,“师傅,这个厂子怎么了,老板呢?”
他没好气的说,“难道你不长眼睛啊,你看这个厂子怎么了,关门倒闭了呗。”
“那,那这里的老板呢?”
“你问我,我问谁啊,真是好笑,走走走,一天不知道来多少债主讨债,烦都烦死了,你赶紧走。”
“师,”还没等说完,保安师傅一个转身,留下我一人站在原地。在原地徘徊了好久,心里越来越焦虑,忽然脑海里闪过一个地方,对,也许她能告诉我。
这一路几乎是以跑的速度过去的,因为跑得急,不小心还摔了一跤,膝盖上的皮都蹭掉了,顾不上疼痛,赶紧又走起来。
夜总会外依然灯火通明,依然金碧辉煌。走到这里,却开始彷徨起来,不知道是个该进去还是停留原地。
正犹豫着,没想到徐经理倒是出来了,“是晓晓吗?”他犹豫着问我。
算起来,跟徐经理也要快两年没见了,经历了这么多事,自己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小丫头。自信,成长,在我身上渐渐体现出来。虽然说手头不是很宽裕,但却知道了自己适合哪种风格的衣服,哪怕是小店里的,剪掉线头,重新洗熨一番,穿在身上还是很显眼。
也许是经历了太多的事,眉眼里不似小姑娘那么清澈单纯,相比较同龄人,自己显得更加老成,但这也平添了一份从容。虽然没有亲人在旁照料,好在自己很疼惜自己的身体,又遗传了母亲的良好基因,身高也到了167的标准身高。从哪个角度看,算得上三分姿色了。
回过头,冲着徐经理微微笑了笑,“真是你啊晓晓,好久不见,你竟然长的这么漂亮了。”
“徐经理你过奖了。”
“啧啧,真的不一样了,晓晓,越来越成熟了。”
成熟,心里想了想,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徐经理见我迟疑了一下,以为引起尴尬了,他赶紧说,“你今天是来找喜儿的吗?”
他这么一说才想起此行的目的,忙说,“张姐在吗?”
“在的在的,马上就要营业了,这个时候正是最忙碌的时候,要不你先去休息室坐会,等她空下来了我再来叫你。”
徐经理还是那么体贴,他不是老好人,却也不坏,为人处世都有自己的原则与标准。认识他时间不长,但人前人后,听到最多的却是对他的赞扬。
他将我引导休息室,特意沏了杯茶,难得受到款待,对方又是徐经理,当即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却没事人似的,笑呵呵的离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心里越来越不安,一方面,期待着从张姐口中知道些什么,另一方面,又害怕知道些不好的消息,在这种犹豫的感情中,喜儿姐姐来了。
“晓晓,你这个死丫头,这么久没来看我,是不是把我忘了。”她还是老样子,依旧风风火火,说话也不依不饶。
“哪有忘记你,只是学习上一直没能喘口气,这么久也就这会子考完试了,才有时间过来。”
“你呀你呀,还是那么清淡,一点也没变。对了,瞧我这记性,张姐让我过来叫你去她办公室。”
“哎。”下意识的哎了一声,好像又回到从前当服务生那会儿的时候,我跟喜儿姐姐对视着,然后笑了起来。
我知道,那感情依旧在。
有近一年的时间没见到她了,推开门时心里还想着她会不会不一样,可我发现自己想多了,有些人就是这样,无论岁月如何飞逝,她依旧如故。
她的妆容还是那么精致,打扮还是那么风情,不知是否看错了,在她的眼中,竟然流露出不易察觉的忧伤,是自己看错了吧,我在心里小声嘀咕。
喜儿姐姐因还有工作忙,便下去了。
“张姐”我小心的喊她一声,意料之中,她没有理睬我,只是自顾自的吸烟,不知道她在里面多久,也不清楚她吸了多久的烟,只觉得眼睛里都是泪水,蓝色的烟雾从她嘴巴里呼出,在这个不大的房间里弥漫开来。
“咳咳”我咳嗽了两声,她依旧没有理睬我,只是将烟头按掉,用大拇指和食指转了几圈,红色的火花渐渐消退,直到升腾起一股蓝色的烟雾。
我怔怔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忽的,她笑了,“晓晓,你还是那么倔强。”
笑着笑着,眼角流出了泪,一滴两滴,滴在她巨大的办公桌上,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到发出“塔塔”的声音。
她渐渐的朝我走过来,在灯光的作用下,她脸上的泪痕越发明显,一条一条,像蚯蚓一般,同她的身份不符。“你的左耳好点了吗?”她忽然问起这个问题,我愣了愣,先是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还是老样子,只不过比之前好多了,至少不再发炎了。”我坦白的说。
她走到我的左边来,开始在耳边说话,“这种程度的说话声,你听的到吗?”
我点点头,以示同意。
“那好,接下去我说的话,你一字一句都给我听好了,别漏掉一个字,因为那是被你毁灭的涛子的人生。”
我心里忽然一抽,涛子,莫非她指的是张君涛,心里顿时忐忑起来,还未容我细想,她便开始滔滔不绝的说起那些往事。
涛子来自b市的一个小县城,他们家世世代代都是农民,靠天吃饭,父母都是老实淳朴的农民,虽不识大字,却将他们姐妹三人抚养的很好。涛子在家中排行老小,是父母三十多才生的宝贝儿子,从小便是在父母与姐姐们的呵护中长大的。虽然在农村,却没干过什么农活,别人家的孩子放学回家就要帮忙干活,只有他自在的玩耍。
他从小成绩就非常优秀,农村的教育基础不好,他父母硬是将他送到了县城读书,他也争气,每回考试总能得第一回家,不但是全家人的骄傲,更是全村人的骄傲。
高考结束之后,他们一家人提心吊胆的过了好些日子,总算盼来了邮递员,拆开信封,是烫金的红色大字,大,一家人一开始都高兴坏了,高兴过后开始冷静下来,注册费一百八十块,当时他们一年的年收入才几十块,怎么负担得起这么大的一笔支出。
父母沉默了,他也懂事,之后就再也不提这件事了,只当没发生过。第二天就下地干农活,时间一天天临近,他却跟没事人似的,谁也不知道当时他心里有多委屈,有多不甘。
临近报到前一天,他父母将他叫到跟前,“哗啦哗啦”倒出了一大把的零钱,数了数,正正好好一百八十块。他高兴坏了,也没问这钱怎么来的,他父母看着他这样子,都忍着痛,什么都没说。
第二天,他高高兴兴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