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进去,坐在沙发上远远凝视着昏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的韩飞。
黎洛跟了进來,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眸子里有隐隐的不安和怒气:“阿姨,能不能请你以后不要管我的事了,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吗?我自有打算。”
米亚生气的说道:“你的打算就是寻死,我不是也跟你说过的吗?只要有我在一天,是绝不会允许你做这种事的。”
黎洛抿唇一笑:“到时候你就天天看着我好了。”
十足挑衅的语气。
米亚气得起身打了他一耳光,很重,清脆的响声过后,黎洛俊俏的半边脸上,立即显现出无道深深的指印。
“你沒用,真沒用,沒用极了。”打了人的米亚愤愤的对着面前的青年说道。
黎洛只是淡然的笑了笑,将米亚对他的评价全部接收:“对,您说的也是对极了,我就是这么的沒用。阿姨,难道你不觉得,我还要那么有用干嘛呢?我再也不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了,那些对我來说,重要吗?不重要了,您说是不是?”
不是不是不是的。米亚想要大声反驳,但是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任何话來,眼泪就在此刻遂不及防的流下。泪眼模糊间,面前的青年将自己紧紧抱住,温热的气息喷在自己的脖颈处,强而有力的心跳清晰无比的跳动着。
那是多么鲜活的一具身躯啊,这么的年轻,未來不可限量。所以自己怎么忍心看着他就此毁灭?
不可以,绝不可以,就算是看他一辈子也不可以。但是想到之前黎洛说的,除非天天看着他……他既然都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就是说,他一定会死,并且是千方百计的去死,任何事和任何人都不会阻挡他去死。
天呐!米亚觉得自己要疯了,在种种环境和这乌七八糟极度痛心的事情打压下,忽然觉得自己的这五十多年,活够了。
真的是活够了。
“黄泉路上,不介意多一个人吧!”女人低沉决绝的声音在病房响起的时候,黎洛秀气的眉毛,整个儿纠结在一起。
“……你疯了吗?”黎洛推开怀中已经要步入老年的妇人,满脸压抑的狂躁和气恼:“我看你就是疯了。”
米亚凄然一笑:“小洛,谁都怕死,谁都不想死,你何其幸运,能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你知道小飞是多么羡慕吗?所以你为什么要一味去求死,如此的糟践自己的生命,你觉得你对得起谁?”
第七十五章
黎洛不耐的瞥她一眼,“不需要对得起谁,我只是想按照自己的心去做。而且你也知道,就算你磨破嘴皮,我也是不会有任何的动摇。”
“……都是疯子,你们都是疯子。”米亚气得扬手又要去打黎洛,但见对方日渐消瘦的脸上,是比韩飞好不到哪儿去的苍白。心里顿时痛的厉害。
“你说,你要我们怎么办呢?”米亚的手最终还是伸了过去,不过却不是为了打黎洛,只是用手在黎洛脸上爱怜般的抚摸着,只是一会后,就发现手指处,有凉凉湿湿的触感,抬眼一看,面前的青年不知何时竟已哭了出來,惨白消瘦的脸上,满是泪水。
“……阿姨,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我有千万种理由要去那样做,而其中最重要的,还是舍不得韩飞。”青年哽咽着,用手握住她的手,“所以,能不能求你,不要再说那些阻止的话好吗?就当是让我在最后的时间里,好好安静的陪在韩飞身边。”
怔忡片刻后,米亚最终点头,但是却说出了这样一句让黎洛遂不及防却气愤无比的话:“黄青路上,也算我一个吧!因为我怕你们不会好好的照顾自己。”
黎洛向后退了一大步,脸上的痛苦渐次扩大,但最终他却沒有说出发火之类的话,只是强硬的从嘴角里挤出一丝算不上笑容的笑容:“不用了,您还是好好的呆在这儿吧,因为我们怕吵。”
此时的米亚,已是说不出任何的话來。她缓缓的走到沙发边坐下,无力的对黎洛摆摆手,示意他出去。
黎洛听话的点头道:“好的阿姨,您好好休息一下,等过一会儿我再來。”
米亚其实很想说的是,你这个沒用的东西,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了。但是她已经沒有了任何的力气來支撑她说哪怕一个字了,身体的气力似乎在一瞬间被抽干,甚至都觉得,在他们俩人还沒有死之前,自己会先行一步。
黎洛在韩飞病房外的长椅上坐了一晚,索性他出來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所以当黎洛感觉自己才睡了一会儿的时候,就被人摇醒。睁眼的瞬间,看到了江雨曼站在自己面前。
两人在医院对面的餐厅里坐下吃早餐,小艾沉默的看着黎洛低头喝粥的样子,美丽的眼睛里瞬间被泪水浸湿。
似是察觉到丫头在看他,黎洛抬起头,用手随意的摸了下嘴巴,呲牙笑道:“曼曼怎么不吃,是不喜欢吗?”
江雨曼摇头,皱眉说道:“哥,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那么相依为命的年月……所以,你何必还要在我面前强装开心呢?”说完后就低下头,心内一阵强烈的痛苦,难道我们我们相依为命的这么多年,不足以让你在我面前露出真心吗?
黎洛知道丫头是想多了,解释道:“我沒有假装开心,是真的觉得沒有什么。毕竟韩飞的病已经一年多了,我早就做好了他要离开的心理准备了。”
所以呢,我就沒有必要不开心的。至少在你面前,我不能不开心。
黎洛觉得自己这样的解释已经足够消除少女的担忧和苦恼了,哪里知道她在听到自己这番话后,更加皱紧了漂亮的双眉:“哥,你何必还要强撑,是不是觉得我沒有资格,甚至是不配看到你的眼泪?哥,你好狠的心,我们一起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我对你怎么样,难道你还看不出來吗?所以你何必还要这么对我?”
黎洛头大的看着她:“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死丫头,都这个时候了,还來什么深情告白啊,你是嫌你哥的时间太多了吗?
江雨曼绝望了,漂亮的眼睛凄楚无助的看着他,直看的黎洛心里一阵紧似一阵的疼。他把什么都安排好了,似乎唯独忘了还有这个丫头,这个从小就深深爱着自己的傻丫头啊!
“哥,我是不是从來都沒有告诉你,我喜欢你?”江雨曼的眼泪,在此刻终于流了出來,沉默而迅速的从脸颊滑落,刺痛了对面呆坐着的青年。
“曼曼,你不要说了,我都知道。”黎洛低着头,声音沉闷的从嘴里传出:“只是,你已经知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喜欢一个女人,即使对方是你,也不可能,所以,能不能允许我残忍一点……当作我沒有听到吧,好吗?”
“哥,你真有够残忍的。”
“……”
“哥,我会恨你。”
“……”
“黎洛……”江雨曼受不了的大吼。
“……”
“好,我知道了。”江雨曼凄然一笑,越过桌子的距离,俯身在始终都低着头不发一言的青年额头上印下一吻:“哥,这辈子,我都只爱你一个人。”
黎洛闭上眼,轻声说道:“我能说我的下辈子也不能许给你吗?”
“我知道,你许给李希哲了嘛!”江雨曼轻松一笑,却由此平添了更多的眼泪。她用手擦干,发现越擦越多后,终于赌气般的住了手,深吸几口气,才能再度拼凑出完整的音节:“哥,那就下下辈子吧,我就不信,你以后的每一世,都许给了人?我就不信,我就这样一直等,还是会等不到能和你在一起的机会?”
黎洛终于抬起了头,面前的少女漂亮依旧,但再也找不出以前的单纯和快乐了,是因为自己吗?让她失去了所有本该属于她的快乐平静和单纯。
黎洛忽然伤感的无以复加。
江雨曼离开了,在她和黎洛的那次对话的一个星期以后,独自一人离开了这座城市。
那时正接近午夜,严小天打來电话告诉黎洛,曼曼走了,走之前跟他分了手,说是她的心已为一个人填满,再也装不下其他的人。
黎洛还沒有來得及悲伤,因为他的电话尚且未挂,就听闻病房内米亚的哭声。不同以往的,压抑到极致的哭声。
黎洛的心一抖,扔下手机,在手机被还未落地之前,人已经冲进了病房。
而那时,严小天悲伤的语句还在电话那头继续诉说,他说,小洛,我早就知道曼曼爱你,她之所以接受我的追求,是为了想要忘记你,不过丫头最终还是做不到忘了你这件事……
话语就此结束,在手机落地后电池被摔掉的那一刻。
黎洛冲进病房里时,医生和护士已经依次的在向门外走去。看见凌乱不堪的黎洛,走在前面的一个医生拍了拍黎洛的肩膀:“想说什么就说吧,沒有多少时间了。”
沒有多少时间了?黎洛怔忡片刻,竟然笑出了声,好快,就到头了。不过沒关系,反正不管是生是死我们都不会分开的。
一个护士看到黎洛的笑容后,害怕的缩了缩脖子。
黎洛是满心盘算着如何死和去哪里死比较合适,还有之前怎么沒有把这些问題给想清楚,,的心境,慢慢的走向病床上的韩飞。
韩飞看见黎洛,伸出手微微一笑:“小洛。”他喊,是难得的好精神。
而黎洛却知道,那是回光返照的迹象。
“飞飞。”黎洛调皮的一眨眼,轻声唤着曾经韩飞最不愿意听到的黎洛对他的一种称呼。
记得当初黎洛这样叫他的时候,一向脾气好的韩飞甚至都发脾气了:“叫我韩飞,小飞都可以,就是不可以叫飞飞,不觉得有些像女孩子吗?”
而如今,当他再次从心爱的男孩嘴里听到这种称呼后,沒有了以前的不开心,只是用手将黎洛的手紧紧的握住,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小洛,下辈子,我做女孩吧,这样的话,我们在一起就不会像这辈子那样躲躲藏藏的了。”
“好啊!”黎洛舒心一笑,“你做女孩,我就娶你,用大红的花轿娶你,好吗?”
“好。”韩飞轻声应着,如此一句简单的好,却惹的病房里的父母哭红了眼。
韩飞无心顾及他们,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和黎洛说。
他将黎洛的手拿到唇边,轻轻的吻了吻,继而对着上面黎洛带了很久的那枚四周镶着小细钻石的戒指说道:“小洛,我很感激你爱我。”
黎洛沒有注意到他看着自己戒指的眼神,只是摇头道:“飞飞,我会一直都爱你。”
韩飞同样摇头:“不,到现在,就这一刻,停止吧!”
黎洛不解的看着他,正准备质问为什么的时候,韩飞抬起他的手,微微的将黎洛的中指曲起,那枚戒指就在此时暴露在黎洛的眼前。
黎洛不安的抽回了手,想要解释,却发现失去了言语。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这个戒指为什么到现在还戴在手上沒有取下來。
韩飞却从黎洛的眼神里猜出了一切,只见他轻柔的说道:“小洛,是你自己都沒有发现对吗?你沒有发现,你竟然戴着他送给你的结婚戒指,陪着我度过了大半年的时光。不是你有意这样,而是你已经习惯了,习惯了李希哲对你的好,习惯了他赋予你的一切。”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黎洛难过的说道,发白的唇上,显示着此刻的无力和慌张。
韩飞轻轻的将他的手放下,笑容明艳动人,一如他们初见时那样:“小洛,你是爱他的,你就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好吗?”
第七十六章
黎洛不知道,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见到韩飞的最后一个笑容。就在他还沉浸在自己是否是自欺欺人的状况中时,韩飞狭长的眼睛在他脸上轻轻扫过。黎洛慌乱不安的神情告诉他所想的不错,于是放下心來,于是,终于累了般的合上了眼睛。
在闭眼的那一刻,他心道:小洛,我给不了你幸福,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韩飞走了,走在黎洛摇摆不定的情绪中,从容而安详。
回过神來的黎洛,看着已经闭上眼睛的爱人,是以眼泪都忘记了淌下,悲恸的叫声还未发出,就昏了过去。醒來时,一切都无法挽回。
晨光渐渐穿越黎明前的薄雾,黎洛醒了过來,然后慢慢坐起。
陌生的房间,而且周围一片静悄悄,但是却不表示屋里沒人,相反,还很多。黎洛眼睛一扫,发现整整八个,分别站在床两侧。
黎洛心下一笑,米亚果真说到做到,当真派人來看着他。正当他想要嘲笑一番米亚做法的时候,脑海里忽然想到了韩飞的死,他兀自怔忡了一会,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只是起身,在这八个人的注视下,向浴室的玻璃门走去。
沒有眼泪,沒有悲伤,沒有表情,沒有言语,沒有,沒有,什么都沒有……这是米亚见到黎洛时他的样子,因此,米亚此时的心,疼痛到无以复加。
黎洛靠在床上,眼睛半睁着,显得怠倦而慵懒:“阿姨,请这些人要花很多钱吧!”
米亚表情极度难看的说道:“小洛,小飞的后事还要我做,我是连悲伤痛哭的时间都分不出來了,所以我现在沒有时间和精力跟你闹,你最好是乖一点。我不是在求你,是在命令你,懂了吗?”
黎洛将半合的眼睛闭上,将头扭到一边,不再搭理面前这个苍白无助的女人。
米亚气得浑身发抖,“你怎么这么的不懂事?你太让我失望了。”
黎洛仍旧沒有吱声,米亚走过去,毫不客气的扇了他一耳光,黎洛很大爷的,不但还是沒吱声,甚至是连眼皮都沒有抬一下,只当是刚才打的不是他。
米亚恨恨的收回手,对身边的人吩咐道:“这人鬼灵精的很,都给我看紧点,就算是洗澡上厕所都必须一步不离的给我跟着,知道了吗?”
众人齐齐点头:“知道了,米小姐。”
黎洛因为他们的这句小姐而噗嗤笑出了声,米亚看着他,“你笑什么?”
黎洛睁开眼,漂亮的眼睛内,光彩依旧:“阿姨,我不会死。”
正待黎洛米亚准备松口气的时候,又接着说道:“我还沒送韩飞最后一程,如何就能去死呢?而且我刚才跟他说了,叫他在孟婆那里等我几天,他答应了。”
米亚怒极反笑:“你什么时候跟他说的?”
“就刚刚。”
“黎洛……”米亚低声吼道:“你不要再來惹我,否则你想看着我也死。”
黎洛闭嘴,因为他当然是不想看到钟童死了。
米亚无奈而又伤感的看了黎洛好一会,沒有想到黎洛冲她摆摆手,笑道:“走吧走吧,我不会惹你的,你都拿你的死來威胁我了,我哪里还敢惹你啊!”
米亚气急,却也找不出反驳的话语,只是恨恨的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走了几步又回头,表情阴郁的对身边的马屁保镖提醒道:“防止他咬舌自尽。”
而黎洛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再度笑出了声。
韩飞的葬礼是在一个星期之后举办的。而此时的黎洛,也在床上躺了足足一个星期的时间。期间韩飞火化,米亚跟他说的时候,他也沒有任何的反应。
这些天,他什么都不做,是真正意义上的什么都不做,比方说,不睁眼不动不说话也不笑。再比方说,不起來上厕所刷牙和洗澡。在比方说,如果他们不强行将食物灌进他的嘴里并且强制他吞进去,那么他也不会吃任何东西,包括水也是不沾一滴。
韩飞葬礼的前一天晚上,米亚來看他。
那时的黎洛,已经在短短的五天时间里,苍白憔悴的如同一张随时会凋零的落叶。
米亚不忍心再看下去,瞥过脸,语气哀伤的说道:“你是想把自己饿死吗?你这样,对得起养你的爸爸吗?对得起一直都希望你好好活着的小飞吗?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黎洛依旧不出声,嘴唇却在此时微微动了一下。于是钟童便听到黎洛说道:“我不想做什么,我只是想睡觉,这样的话就可以在梦中见到韩飞了。”
原來是这样,难怪他非要一天到晚的闭上眼睛睡觉呢?想到此,钟童再也受不了的哭出了声,哽咽道:“那你在梦中见到他了吗?”
黎洛轻轻叹息,遗憾地:“沒有呢,可能是他在孟婆那儿等的太久了生气了吧!”
米亚擦干眼泪,倾颜欢笑道:“既然这样的话,那就不要再睡了,反正他也生气了不是吗?”
米亚欣喜万分,连说话的语气也忍不住激动起來:“小洛乖,不睡的话就起來在房间里走走。”
“嗯。”黎洛坐起身,伸了个懒腰后,说道:“明天飞飞的葬礼是吧!”
米亚点头,眼泪再次落下:“你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再去送他最后一程,知道吗?”
“知道呢,一定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黎洛拍着胸脯保证道。
可是米亚怎么瞧都觉得黎洛怪怪的,于是就暗地里嘱咐看管他的那几人更加注意点。
直到清晨,米亚都沒有听到黎洛那边有什么事传來,这才放下心來。
其实她有时候想想,作为一个母亲,作为一个女人,她已经够坚强的了。因为,谁会在自己儿子死后还有心思管别人的死活?
黎洛你个小王八,如果再继续折腾的话,老娘也不活了。米亚用冷水一遍遍的扑在脸上,等擦干后,全身颤抖的走了出去。
我的儿子,妈妈送你最后一程。
黎洛早起的时候,说要洗澡,说是洗白白后好去送心爱的爱人。但是他强烈恳求不要他们跟进來。
几人眼神交流一下后,还是沒有答应。
黎洛笑了笑,开口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会在他葬礼这天寻死,我有这么的狠心吗?”
黎洛的眼神,孤独而绝望,本來华丽的眼睛内,一望无际的悲凉。
带头的一个大个子最终点点头,因为他也觉得面前的这人那么爱他的恋人,自是不会连最后一程都不送的就去寻死,于是点点头,将身后的人撤走。
黎洛如愿独自一人进入浴室,只是,却好久都沒有出來。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后,立即冲过去想将门打开,可是门却在里面反锁了。
大力的敲打喊叫黎洛后,里面都沒有一丝回声,几人心下一慌,知道定是出事了。于是立马一起用力,将门撞开,里面的景象,将几个血气方刚的男子吓得张大了嘴……
米亚是晕在韩飞的墓地前的,当时她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就在迟迟都不见黎洛到來的时候,这种预感就越发的强烈。
但是她一直安慰自己,黎洛是个懂事的孩子,而且他都答应我了,会來送韩飞最后一程。
然而,就在她极力劝说自己的时候,韩世杰神色匆匆的走到她的面前,沉声道:“黎洛在浴缸里割腕了,由于他将两只手腕都割了,而且都割的特别深,送进手术室的时候,已经沒有了心跳。”
米亚的身子晃了晃,被韩世杰及时抱住,“米亚,你别这样。”
米亚微笑的摇摇头,然后推开韩世杰,兀自转身朝墓碑上看过去。
碑上的相片上,韩飞的笑容灿烂而耀眼,那是一个多么年轻的生命,走了,而黎洛,也是一个多么年轻的生命,也走了。
米亚忽然觉得,她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想不通,想不通……
世界陷入黑暗的时候,身边有人惊叫,米亚于是就想道:你们安静点,让我追上他们,追上这两个可怜的孩子,好吗?
黎洛觉得站在一个悬崖上,很大的风,将他的头发和衣衫渐次吹起。面前是雾蒙蒙的一片,看不真切,他张开手臂,向下跳去。风在耳边呼啸,他笑了,忽然间,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清晰的,响在耳边。
“小洛,小洛……”黎洛偏过头去,却找不到说话的人。
是谁,是谁在叫我?韩飞?还是希哲?
韩飞,希哲,你们在哪里,不要丢下我,不要……
黎洛醒在寂寞无人的深夜。
此前,医生对他们说,能抢救过來已经是奇迹,毕竟黎洛自杀时发现的不算早,而且又割了两个手腕,满满一浴缸的水,全部被染红。所以大家沒有想到,黎洛会在出事后的第二天就醒过來。所以那个时候,并沒有一个人在病房里。
睁开眼睛的时候,白光刺目,但是黎洛仍然沒有将眼睛闭上。他努力的大睁着眼睛,想要看清楚面前的一切,想要知道睡梦中的声音,是否还存在?那说话的人,到底是谁?
可是,什么都沒有,沒有沒有……一片空白,眼前一片空白,心里也是一片空白。
黎洛就在这一片空白的世界里,大声的呼叫:“小飞,希哲,你们在哪里,为什么不带上我,为什么……”
第七十七章
喊声惊动了躲在走廊外的黎武安,他急忙跑进去,激动的扑在黎洛身上:“小洛,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要是再不醒的话,爸爸就要疯了。”
黎洛满眼失神的看着他:“爸爸,你们为什么要救我?”
黎武安生气的说道:“你这傻孩子,你好不容易醒了过來,怎么还说这些傻话。”
黎洛笑了笑,却是满脸的绝望和苦涩:“我是问你,为什么要救我?不让我死,你们是觉得,我活着很快乐是吗?你们,好残忍。”
声音绝望又悲戚,但自始至终,黎洛都沒有哭。
是的,他沒有哭,不是不想哭,是发现无论怎么样努力,都哭不出來,尽管心痛的无以复加,但是却沒有一丝一毫的眼泪。
一无所有的人,连眼泪也成了一种奢侈。
黎武安出去通知大家黎洛醒了的事,临走时不停的嘱咐黎洛好好休息,说了一大堆的话,黎洛都沒有任何的反应,只是大睁着一双眼睛,瞳孔里沒有任何神采。
一半个小时的样子,医生的检查还未结束,病房内就涌进來非常多的人。黎武安走在前面,后面跟着米亚,韩世杰,严小天,ruf,甚至杜毅和小艾也都來了。
每个人的脸上,都透着不甚清晰的……不知道是真心的还是虚假的……关切和怜悯。
于是,黎洛就当着这么些人的面,笑出了声,他说,你们都來了,就是他们沒有來。
他们?众人疑惑的互望着对方,终于,在米亚一巴掌的招呼下,彻底的禁声。
黎洛捂住自己的脸,讪笑了下,扭过脸,不去理睬围观的众人。
“……你们都出去吧。”许久后,米亚遣散所有人,包括黎武安,“我跟小洛好好谈谈。”
他们也不拖拉,纷纷跟黎洛说了好好休息后,就离开了。只是小艾在临走时,眼神复杂的看了黎洛好久,才被杜毅拉着离开。而黎洛几次对着她欲言又止的表情,更是被她看在眼里,不禁更是增加了心中的担忧和愤恨。
黎洛看着离去的小艾,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米亚注视了他许久,终是叹气:“小洛,我真的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既然那么的放不下李希哲,为什么还要选择自杀这条路?这次幸好是被救了,那万一呢?万一那天他们再晚进去一步,怎么办?”
“……我沒有想过。”
是真的沒有想过,当时只是一味的寻死,想着快点跟韩飞见面。那种绝望到比死还要难受的心情,是沒有人可以感受的到的。
世界在我眼前,我却什么都看不到,也触摸不到。活着的这几十年,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真的,真的什么都不想去想了。
这一切的一切,对黎洛來说,仿佛是梦一场。以前的他,或许还想着要活着,但是现在,在经历了这么多后,忽然发现,活着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不重要,真的真的不重要。
只是在临死的时候,忽然会想起一些事,譬如说,李希哲……
黎洛不得不承认,这个人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无法割舍的一样东西。
“小洛啊……”米亚再度叹气,“你真是一点都不懂事,真的,一点都不懂事。”
米亚丢下这句话后,无力的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黎洛沉默的,在医院里呆了几天就出院了。期间,米亚有些担心他会再次想着要做傻事,后來他跟米亚说,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非常的真诚,但也,非常的,绝望。
于是,米亚就相信了他说的。
因为她想,在经过这些事后,或许黎洛会想通一些事情。更重要的是,她累了,在经过这么些事后,她也累了。所以,她真的是无力的去管任何人了。他们,每个人,要死要活,请便吧。
所以,在接黎洛出院的时候,她就对黎洛说,以后,你的生死,一切的一切,都要你自己负责。以后,无论生死,都跟我沒有关系。
黎洛瞥他一眼,沒有说什么。
自此后,米亚再沒有出现在他的眼前,也沒有跟他主动的联系过。后來听黎武安说,她去了美国,以前住的地方。
黎洛想,或许,这样对她,是最好的一个方法。
黎洛出院后,仍然是住在李希哲买给他们的公寓里。那间主卧,黎武安空下來,留给了黎洛。
屋内的装修,大气而不失前卫,和李希哲的为人非常的像。
而他的房间,除了窗帘是淡蓝色的以外,其他的摆设都是清一色的白色。
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地毯,白色的衣橱,白色的桌子,而且,就连桌上的那台笔记本也是白色……白色的,全部都是白色的。
黎洛终于是再也受不了,捂着嘴巴痛哭出声。
“你这是打算给我爸住的吗?分明就是为我们准备的嘛,当我不知道你喜欢白色吗?当我不知道我也是喜欢白色吗?你那么喜欢我,那么想要跟我在一起,我都做了什么……可是,我不得不这么做,我不能丢下韩飞,我不能其他于不顾,我不知道我心里到底是在想什么,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希哲,我不知道,所以,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好吗?原谅我……”
黎洛沿着床沿滑坐在地上,嘴里一直不停的,说着的话,还是那句原谅我。
原谅我?黎洛,你可知道,远在大洋彼岸的李希哲,从未恨过你。而他比你,过的还要难过和不堪。
黎洛整个儿的彻底消沉了,他如此大的变故,引起了一直在暗中关注他的小艾的不安。
小艾一直都沒有离开这里,她在背后,观看着黎洛所有的一切,唯恐他再次的去打扰好不容易死心的哥哥。
结果,果真是让自己猜到了,她大哥的心上人,一直都沒有停止折腾,如今还给大家弄了自杀这一精彩非凡的戏码出來。
小艾顿时气得牙痒痒。
但是一会后,就让她想出了一个万全其美的方法。
街前的梧桐树下,高高的少年,大张着嘴巴的样子,足足气坏了他面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少女。
“你干嘛这样,你是不是觉得我做的很过分啊?”
杜毅无奈的说道:“难道你不觉得吗?”
小艾冷冷一笑,极度恶毒的说道:“过分?他害的我哥那么惨,我这点小小的回敬,算过分吗?”
不过分,一点都不过分。
午夜时分,黎洛从睡梦中惊醒,大叫着李希哲的名字,叫声吵醒了睡在隔壁房间的黎武安。他慌忙的跑进來,抱住黎洛:“怎么了怎么了,小洛,你怎么了?”
黎洛极力的喘了几口气后,虚弱的回应道:“我沒事,就是做噩梦了。”
黎武安拍拍他的肩膀,叹气道:“可是,我刚才好像听到你叫李希哲了,是想他了吗?”
“不,沒有,不是……”黎洛心里一阵刺痛,慌忙承认,但脸上那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却泄露了自己口是心非的情绪。
“哎……”黎武安再度重重一叹气,似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拿手摸了摸黎洛的头,离开了。
门关上的那一瞬间,黎洛终于捂住嘴巴,痛哭出声……
他想李希哲,想的难过又绝望。
其实,他一直都有想去找小艾,是的,是为了李希哲。但是他心知自己已沒有任何脸面再跟李希哲有任何的牵扯和瓜葛,哪怕只是以普通朋友关心的方式去打听近來的好坏,也不行。
他已经亲手斩断了所有能够和李希哲有关的东西。是的,斩断了,就在他残忍的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就已经沒有了。
不要脸,贱人,恶心,去死……这些字眼,定然是如一把刀似的,将李希哲的心刺得面目全非。
那么他呢?他又何尝不是?心中的这些苦楚无奈和寂寞,要对谁去诉说?更何况,又有谁会相信?
谁会……相信?
黎洛绝望的哭声,同样刺痛了在外面的黎武安的心。他转回房间里,重新抱住这个满心伤痕的儿子。
“小洛啊,你若是真的喜欢李希哲,就去找他吧,啊!你这么痛苦,何必呢?”
“不,不不。”黎洛的身子像是被烫到似的,他推开自己的父亲,哭着说道:“我不能去找他,我那样伤害过他,怎么还可以去找他?不能不能,绝对不能。”
这下,黎武安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好吧,你自己,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现在,我还怎么能好自为之?
一夜枯坐到天明。
早上的时候,黎洛换好衣服,将自己收拾好后,从房间里走出來。迎面就碰上了正准备叫他起床吃早餐的黎武安。
“小洛,你起來了。”黎武安见到黎洛,明显的是有些吃惊。
自从出院后,黎洛的作息时间就非常的不稳定。早上经常是要劝说很久才起床,然后一整个白天都是恍恍惚惚。到晚上的时候,就坐在电脑前打游戏,一直到深夜,如果黎武安不去催,他就会一直的坐在电脑前,用那双绝望到快要死去的眼睛,全神贯注的盯着电脑屏幕。
第七十八章
黎洛嘴角一弯,露出一抹微笑。这也是自打韩飞死后,他第一次露出的笑容。
“嗯,这些天一直都憋在家里,也怪闷的,就想出去走走。”
黎洛轻松的说着,然后看了看不远处餐桌上的食物,不禁开心的叫道:“小混沌吗?是爸爸包的?”
黎武安宠溺的点头:“是啊,起好早包的呢!所以你不能辜负爸爸的一番辛苦啊!”
“当然不会了,我会全部吃光。”黎洛笑笑,眼睛亮晶晶的。
黎武安见到黎洛一下子转变的如此之快,心下一阵高兴,也就沒有多想,只当是真的想通了。
黎洛果然不负众望,连吃了两碗混沌,此举惹得黎武安一阵眉开眼笑。
吃完后,还举动帮忙收拾屋子。那乖巧的模样,让黎武安恍然的觉得,他们似乎回到了当初那相依为命的清贫岁月里。
那真是一段让人难忘的日子,难忘的他现在想起來,内心都会觉得一阵紧似一阵的痛。
那个时候,日子虽然过的苦,但是却非常的快乐。他的儿子,开朗懂事,脸上永远都挂着灿烂阳光的笑容。但是现在呢?
黎武安回头,看了眼正在拖地的黎洛,松松垮垮的体桖里,包裹着他异常瘦弱的身子。那张本身就不大的脸,现在更是瘦弱的只剩下巴掌那么大一点,因此显得那双眼睛更加的大,也更加的,无神。
黎武安将眼睛从黎洛身上挪开,不忍心再看下去。心中不免一阵哀叹,小洛,以后你该怎么办呢?
该……怎么办……
黎洛收拾完屋子,便对黎武安说想出去走走。黎武安难免有些不安:“去哪里啊,要不爸爸陪你去?”
黎洛笑笑:“您不是要上班吗?再说,我又不是小孩子,还怕我走丢吗?”
黎武安只得点头,然后抱了抱黎洛:“早点回來,爸爸中午回來给你做好吃的。”
黎洛点头,打开门走了出去。
近乎半个多月的封闭生活,以至于黎洛出门的时候,见到阳光,不禁被刺激的眯起了眼睛。
市中心繁华的地带,高高的摩天大楼依然壮观的矗立在眼前。昔日的一切,在脑海中重现。黎洛沒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深刻的理解物是人非这个词的含义。
阳光肆意的倾洒在孤单瘦弱的男孩脸上,脸上,是苍白绝望的哀伤。
黎洛花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去遍了当初和李希哲去过的任何一个地方。每到一处,他都会静静的坐上一会,然后,起身离开。
沒有任何情绪上的变化,虽然他的心里,早已是,千疮百孔。
黎武安依旧是沒有察觉出黎洛的反常,反倒很开心黎愿意经常的出门了,甚至都想着,等再过一段时间,就催着他出去找份工作來做,这样的话,他的心伤就会好的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