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一般猛地抬起了头，两眼发光地看着桃花：“桃花，你借给我吧！我知道你们家有钱，牛车都买上两辆了。五万钱,不，四万钱你一定有对不对？你，你就算是借给我的，我以后再还你！”
桃花感到一阵失望，他冥思苦想的解决方法居然就是这样：“怎么还？四万钱不是小数目，我也做不了主。”
“我……我去给你们做工！你们不是在城里开了店？还找那个赵明亮干活儿。听说一个月也要开上好几贯钱呢，放着自家亲戚不用，找外人多麻烦，你辞了他，我给你干！每个月给我留出个一贯就行。其他的都给你抵账。”
说着二郎高兴了起来，好像已经看到自己进了城工作，之前他娘夏氏念叨过好几次三叔家请了赵明亮去帮忙，一个月好几贯钱，这么好的活计给外人，让她和菊花就去收拾那些臭鱼烂虾，还刁难。这下子正好，一举两得，说不定，他在城里上工，还能再见到刘惜儿。
“明亮哥干得好好儿的我不能辞他，二哥你在我看来也不适合辛道在辛道干，你既然自己做主把钱给了人家，还是自己想想怎么解决吧。”
桃花有些意兴阑珊，不愿意再和他聊下去了。三郎没了娶亲的钱，五郎因为帮他被打还躺在床上，二郎却一点儿反省的意思也没有。只顾着自己，对于别人漠然，还真是自私。
正好方德秋和方延煜从上房走了出来，桃花便跟着他们一同回了家去。方元本说了，当务之急是把万家的亲事定下来，别让人家听到风声退了亲。至于财礼钱，还是去找大儿子方德春想办法。
唐氏在鸡圈里抓了一只精神的公鸡，把脚绑好了，一手抓住翅膀和脑袋，另一手在它的脖子上快速地拉了一刀。
看着濒死的公鸡在最后的挣扎着，桃花站得远远的不太敢靠近，感慨没想到娴静的母亲杀起鸡来手起刀落这么利落。
决定了辛道开业要做辣鸡鸾，但是怎么做得好吃还得再好好研究才行，所以桃花家这两日的伙食非常之硬，天天吃鸡。
唐氏见到桃花害怕的样子，笑道：“怕什么，好好学着点儿。以前我也不敢杀鸡，连看都不敢看。后来家里要杀鸡，别人也都倒不出手，不得不动手。那时候你哥才五岁，听说要吃鸡肉都淌口水了，想着他，这下刀就不害怕了。你以后嫁了人，这样的活计也得能干才行啊。”
关于桃花将来要嫁的人，唐氏的想法很简单，找个家中和睦，品性端正的人就好，不需要多有钱，也不需要有什么功名。辛道是桃花一手开起来的，将来等供出了大儿子，自己和方德秋两人就回乡下做酱，桃花就和夫婿一起经营辛道。
高门大户的媳妇，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唐氏很清楚，桃花性子倔，有主意，是受不得妾侍这种气的，不如就找一个知根知底，能一直疼她的夫婿，最好。
赵明亮在唐氏看来就不错，只不过，这种事情最终还是要看自家姑娘的心意，桃花现在还小，自己也想多留她几年才好。
那个欧安易，虽说好似只把桃花当成妹子，但是桃花还是隐隐地感到不安，他长得太好，两家的地位又差得太多，桃花可不要对他上了心，这样的男人，可不是好选择。
桃花强忍着看了一会儿唐氏杀鸡，实在是撑不住了，她收拾起死鸡来倒是利落，但是让她直接给活鸡抹脖子，实在是太过挑战。
桃花正在给唐氏宰好的鸡拔毛，只见李氏抱着自家的盆子走了过来，见到唐氏就笑着招呼道：“我看见老陈头儿进村就过来了，呦，看来我还走到他前头去了。”
胡麻赵村村里面的路程井字形，西北交叉的两条路比较宽，沿路住着的人家也多，东南的这两条相对人家就要少上一些。老陈头赶车拉着虾蟹，走得比抄小路的李氏还要慢上了一会儿。
只是须臾，老陈头便拉着一车的虾蟹过来了，只是这次送来的量稍微少了一点儿，他说现在有不少人去海边儿收这些东西，桃花一家早就预料到了这个情况，算算日子，其他家自酿的虾酱、蟹酱再有一个月就应该能够推出了，桃花已经同欧安易说好，下个月开始便只卖之前的半价。
不过仅仅是这两个月，已经是大赚了一笔，连带着赵大强夫妇的小日子也跟着红火了起来。
送虾蟹的牛车一进村儿，之前帮着收拾的女人们便自觉地端着家里的盆子陆续来了桃花家，在水井的周围坐上一圈儿，一边聊着闲话，一边收不停歇地收拾了起来。
让桃花意外的是，菊花居然也蔫蔫地拎着一个硕大的木盆儿走了过来。
之前夏氏和菊花收拾的虾蟹被唐氏要求返工，她们便没有再来过，见到菊花的出现，唐氏也有些惊讶，对桃花使了个眼色，桃花只好走上前去打探个究竟
菊花拿得木盆很大，桃花定睛一看，这不是夏氏的洗脚盆吗！
赶忙拦住要往里面舀虾的菊花：“你怎么拿的这个盆？这是做吃的东西，说好要了用家里洗菜的盆的。”。
“这个就是洗菜的盆啊。”
菊花没有想到桃花居然一眼就看了出来，只好嘴硬地坚持着。
瞧见周围其他的人都在竖起耳朵注意着这边，桃花直接拉了菊花到自家的院子里，菊花想要甩开她，无奈桃花用的劲儿不小，便不情不愿地跟了进去。
“这个盆是你爹娘的洗脚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看，之前你爹娘吵架你娘把它摔了出去，这个是当时在井沿儿上磕掉的豁口。”
菊花见自己没理，还是嘴硬地不肯说话。桃花见她闹脾气的样子，叹一口气，拿出了自家洗菜的盆：“给你，用这个盆吧。”
菊花虽然只比桃花小了两岁，但是平日里爹娘都不太管她，所以还是个小孩子心性，记吃不记打。在桃花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就是向她套了许多话了解了这个家的情况。
菊花手里拿着桃花给的盆，看出她是对自己示好，但是心里的事情又实在是不吐不快，也顾不上出门前夏氏交待同桃花好好相处的问题。神色不明地看了桃花两眼，她一把把盆扔在了地上，气冲地开了口。
“方桃花，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哥这次出事儿是不是你害的？”
第八十二章人心隔肚皮
相比于方梅花的城府深沉，桃花觉得方菊花这样藏不住话的性子算得上是可爱了。见她这么问，便也虎起了脸：“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菊花纷纷不平地：“我哥说了，他和那个臭女人见面的时候你也在，我爹娘都说，说是你使坏引着我哥不学好的！之前那事儿……是我爹娘不对，但是你，你也不能这样啊！”
桃花整个人一愣，原来，二伯和二婶儿在背后竟然是这么想的，再想自己还想帮着他们去打听那刘惜儿的底细，可真是多余了，反倒，更让他们认准了自己不怀好意吧。
桃花看着被气得脸红脖子粗的菊花，轻言解释道：“你哥在云天阁追着一个卖唱的女人出去，当时我是也刚好在云天阁，见到二郎这样，我还追出去告诉他这个女子不简单，不要招惹她。没想到你哥听我说她的不好，说了我两句就气冲冲地走了。
二伯二婶是什么样不说，你和二郎、三郎又没有得罪我，我干什么要对他使坏？再说了，你哥心悦哪个女人，这是我能管得了的？”
菊花虽然脾气直，但也不是个脑子不好使的，听了桃花这么说，心里也信了大半：“那，那要是和你没关系我爹娘干啥这么和爷爷奶奶说？”
自己还没套话呢，菊花就把家里的情况卸了底，这也是桃花愿意和菊花打交道的地方:“那我问你，自从咱们两家分家了以后，二婶就不让你和我玩儿了，为啥今天还让你过来？”
看菊花拿着洗脚盆来的行为就知道她肯定是不情愿的，谁会逼着她来，简直就不用猜了。
果然，菊花低下了头，有些不好意思地：“你咋知道的……我，我娘让我和你好好处。你们家现在宽裕，我哥的事儿，可能还得找你帮忙……
我刚才摔你家盆的事，你可别告诉我娘啊……我娘说。大伯不肯帮忙，要是你们家也不伸手的话，就把我给卖了……”说着，眼圈红了起来。
桃花回到家，看见自己爹给牛刷毛，大黄小黄这两天干了不少活儿，明日还得拉着收来的鸡进城，父亲心疼牲口，小心地伺候着。
桃花看见方德秋一筹莫展的样子，问道：“爹！想啥呢？”
方德秋正在想事儿。冷不防地听到桃花的大叫，吓了一跳：“回来啦？那边儿收拾得怎么样了？”
“有我娘和张婶儿盯着，没什么事儿，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哦。没什么。”
“我看你可不像开始没事儿的样子啊，我猜猜，是不是二伯去找了大伯没要着钱，所以爷爷替他出面说找咱们家了？”
方德秋吃惊地看着桃花：“你咋知道的？谁跟你说的？”
说着也有些不虞，方老头说得很含蓄，说要是自己不帮也说得过去，那就当没有找过他。他只说回来想想。哪成想竟然连桃花都知道了。
“你以为这个事儿我爷给了咱们家多大的余地呢，二伯二婶儿是势在必得，今天菊花和我说的。爹，你想怎么办？”
方德秋叹了一口气：“这，要是帮了，以你二伯和二婶儿……恐怕罗烂事儿还多着呢。要是不帮……他们就要把菊花给卖了……这……”
桃花知道，自家爹这么说就是要帮了，只是店里的银钱除了店铺运转要用的，都换成了金子由桃花和唐氏收着，所以他才会这样犹豫。看来自己没让爹管着银钱是对的，他实在是个留不住钱的人啊。
“爹，这个忙，我不想让咱们家帮，我知道爷爷找了你你挺为难的，可是我心里不痛快。”
方德秋也觉得，老二家的才那样陷害过自己家，自己不追究也就不错了，如今还要自己家出钱，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但是见到桃花拒绝得这般干脆，还是有点儿惊讶。
“我知道，这个事儿……他们求不着咱们家，但是……我想着，咱们也不拿钱，就把之前分家的地还了他们得了，之前你和你娘不是还叨咕过，不想要那边的地……”
这十亩地，除了四亩的麦子自家已经收了，其它六亩种的栗米和黍子都是方德秋和唐氏精心伺候的，长得很好，若说是直接拿给方家，他们也会心疼。
但是这十亩地经常被冯氏向村里人提起，说自家老头子偏心，分家把最好的地都给了老三家，自己老两口还要种挑剩下的瘦田之类的话。唐氏听别人说了也是堵心，本来也预备在秋收之后还给方家。
眼下带着种得好好的庄稼，这十亩就更加值钱。自家只管把它还给方家，到时候是借了钱卖粮还上也好，直接卖地也好，都是方家的事情了。
桃花知道，这也是爹在深思熟虑后做了权衡的结果，若是今天没有听见菊花的那一番话，桃花说不定也是乐意的。
但是眼下，桃花却不愿意再妥协，和方家的事儿，自家只是一让再让，自己不在乎那些银钱，可是被人骂着还得被利用着，桃花实在觉得憋屈。
“爹，你知道，刚才菊花是怎么和我说的吗？”
方德秋见自家女儿总是笑呵呵的脸上带着委屈，也认真了起来：“她说啥？”
“她说，二伯和二婶跟爷爷奶奶说，是我成心要害二郎，故意引着那个刘惜儿勾引他学坏，所以爷爷才会出面跟你说让咱们家拿钱，因为他们觉得这是应该的。”
“放她娘的屁！老二他们两口子太不是东西了，敢这么说你？我现在可就找他去！”
方德秋勃然大怒，把手里的刷子往桶里一扔，转身就去了方家。
“爹，你等等。”桃花伸手拉住了方德秋。
“爹，这个事儿，纯粹是二叔和二婶儿两个人把我往坏处想，抹黑我。你去了那边，只要叫住了二郎，让他当着大家的面儿学学我当初是怎么和他说的，这个误会就能解得开。但是，要是二叔二婶儿认错了呢？拉着二郎在爷爷奶奶面前跟你道歉，求你救救他们，可能，爷爷奶奶还会让你看在他们的面儿上帮一把，到时候，你预备怎么办？”
方德秋沉默了，说的情况，以他对自己爹娘的了解，是很有可能会发生的。
“恐怕爹，就又要心软了吧。”
“爹，你的心思我都懂，娘也懂，我哥就更不用说了。虽然我觉得二婶儿说出想要卖菊花的话未必是因为缺钱，而是想让她走梅花的路子。但是爷爷都跟你开口了咱们总不能不伸手，只是，这都多少回了，大伯二伯不说，就是爷爷奶奶，真的把咱们家放在过心上吗？
这次的事儿也是，爷爷不是说去找大伯吗？为什么大伯不出钱？梅花现在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咱们都看见了，随便一个钗子镯子的就有了，他们家差这几十两银子吗？”
说着，桃花的眼圈儿也红了，她告诉自己不是小孩子，不能闹脾气，但是这些事儿还是让她觉得委屈。
“方家一直做着买卖，日子真的这么艰难吗？也不是什么救命的钱，是二郎不管不顾闯了祸，凭什么要咱们给？
你顾念这爷爷奶奶，咱们都能理解，但是咱忍了一回、忍了两回，到底忍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咱们家人凭什么总得被人家恨着、骂着，还得上赶着帮人家……”
桃花说着，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真的累了，这无穷无尽的糟心事儿。
“桃花，怎么了？”
唐氏从门外走了进来，瞧见桃花满脸的泪水，惊讶地问。桃花用袖子一抹脸，扭身进了屋。
桃花心里憋屈，牵着右右出门去遛狗。唐氏和方德秋，还有方延煜聊了半晌，方家的事儿，大家都是真心的倦了，老二和夏氏的说法，太让他们愤怒和寒心。
方德秋到底去了方家，当面质问了二郎，当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桃花猜得不错，方德夏和夏氏果真就哭着认错，恳求他拉自家一把。方元本也果真是一脸羞愧为难地训斥了老二两口子之后，让三儿子看在他面上拿钱。
方德秋却没有答应，即便是冯氏又拍着大腿坐在院子里哭闹，他只说了一句话：“爹，娘，我们家也不是木头人儿，被摔打得多了，也会疼。”
再后来，方家既没有借钱，也没有卖地，还是把万家的财礼给体体面面地办了。让方元本的威信在方德秋的心目中大大打了折扣，对着媳妇孩子也有些羞愧，这是后话了。
秋社，对庄户人来说是个祭祀土地爷，求得一年丰收的重大节气。对于城里的居民来说，家家户户也要供上一供灶王爷，祈祷灶王爷多捧“善罐”，向玉皇大帝多多美言，保佑自家来年诸事顺遂。
这是个百姓在吃食上面精益求精的年代，虽然不能如京都的达官贵人那般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但是稍殷实些的家庭还是讲究要吃“节食”，更加丰厚些的家庭则要去指定的老店吃才行。
真味阁的辣鸡鸾本是他们的镇店菜肴，每年一到二社，他们家的辣鸡鸾更是要提前半个月预定，真味阁在当天最多卖出过两百只鸡，所有火头自头一天便不停地在做，还会临时搭起多个炉灶。
今年，他们家的招牌菜，却是碰到了对手。
第八十三章考上了
辛道作为一个新店，自然是不能跟人家的传统老店相比，但是辣鸡鸾嘛，桃花家的菜式在辣这个方面可是全城一绝的。
再者辛道者遭j人陷害，闭店休整，早就吊足了街坊的胃口，在这大啖节食之际推出新菜，又怎能不吸引人们购买呢？
桃花大胆地预备了五十只生鸡，从凌晨可就开始做起来，她呢，将一份做好的分装在小碟子里面摆到了门口路上的案子上。
路过的行人，不管买不买，都可以尝上一碟，新鲜的味道引得不少人围着品尝瞧热闹，不到一个时辰，五十只鸡就都订了出去。两贯一只，成本六百钱，桃花今天一天便赚了七万多钱。
桃花这边赚得盆满钵满，有人却是不高兴了。
老宋战战兢兢地站在案前，闷热的天气，头上一滴滴的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流，在下颌尖儿上凝结成一个小小的水珠，吧嗒一声轻轻落在地上铺着的青砖上，留下一点深色的印记。
“废物！”
甄掌柜一甩账本儿，举起了案上的茶盅，想了想犹豫了一下，又放下了，上次打碎的茶盏让他心疼不已，还是不要冲动的好。
“你说你有什么用！花了那么多银子，人家毛都没有掉一根，反倒让街坊邻居觉得他们家的东西好，好不容易到了咱们真味阁每年生意最好的日子，居然还让他们家给抢了头筹！”
老宋连连点头，喏喏地说：“侯家的那两个兄弟还在大牢里关着呢……他们爹昨天又来找了我，说是让咱们打点一下把他们放出去……不然……就去衙门报官……”
“打点个屁！那不是让我主动送上门儿去，和他们说，这事儿就是我真味阁指使的？他敢去报官？先把我的银子给退回来！”
又想了想：“算了，你再去安抚安抚，不是说他们两个在牢里头也没遭什么罪吗，让他再耐心等等，等风头过去了。就好了。真是失策，谁能想得到他们家居然和云天阁的关系那么好？那欧安易居然直接把自己的拜帖给了他们，唉……”
老宋略有不服气地嘀咕着：“我说过，他们家开业起就打着云天阁的旗号。欧安易他们三天两头来……”
“我知道你说过什么！那你当初就不能再查查？现在放马后炮有什么用！”
老宋缩缩脖子，不再说话。
小六子不在了，辛道的人手更加短缺，尤其是重新开业之后生意大好，至少要再招两个人才行。
吃过小六子这般工契的亏之后，桃花再不敢轻易雇人，反正自家的买卖要一直做下去，不如直接找人牙子买人来得直接。
卖身的，一般都是卖给大户人家当丫鬟或者仆役，像是桃花家这般自己做小买卖的。过来就得干活，还真的不太好找。虽说是决定要卖身了，但条件齐整点儿的总想要去个好人家。
因此虽说桃花找了欧安易给介绍的牙侩吴贵，也提出了比一般要高的价钱，仍然是不太好找。有几个冲着高价来的。桃花又不太满意。几番的挑挑拣拣，只招进来一个叫林正的小子。
林正今年十三岁，和桃花同岁，家里娘和老子都在，还有一水儿七个兄弟姐妹，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才让他出来卖身为奴。一来。解决一下家里的拮据，二来，也算是给他找一个好去处，总比困在家里饿死强。
本来也想找个大户人家，但是林正一来，年纪不小了却什么也不会。二来，人瘦得风一吹都要倒下去一般，实在是没有人选。
这个时候，桃花托了吴贵，林正想着。要是饭店的话，总不能短了自己的吃喝，定是能吃上饱饭的，多干点儿活儿有什么，在大户人家为奴也轻松不了，恐怕是非又多，便欣然答应了。
桃花的选择实在是不多，看这个林正除了瘦点儿，倒也没有什么毛病，便买下了他。
林正来到辛道的第一天，唐氏怜他看起来瘦弱，拿出了不少的饭菜给他吃，而林正的吃相则是让全家人都吃了一惊。
四个脸大的炊饼，两碗稀粥，三盘菜，都被林正风卷残云般以须臾的时间扫了进去，连头都没有抬过，唐氏看得几乎落泪，安慰他慢点儿吃，以后还多得是。
桃花在心里暗暗寻思着，自己这个小店能不能养得起这尊食神啊。
好在林正实在是个聪明伶俐的人，虽然瘦些，力气却也不弱，穿上唐氏给做的，辛道送餐员的统一短衫，虽然衣裳像是挂在竹竿子上一样晃荡，但是看起来还是精神了不少。
桃花说了，他以后送餐要代表着辛道的形象，所以必须要健康，制定了短期内将他养胖的计划，林正每天感激涕零地努力执行（三餐加小食夜宵地猛吃），幸福得脸色都红润了起来。
桃花还想要买个女孩儿，一来是店里来了女客总要有人招待，二来是唐氏感觉桃花也大了，出门在外最好还是有个丫鬟在身边儿跟着比较好，总是带着赵明亮出门还是不大妥当。
买个丫鬟这种事儿对于桃花这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来说很难接受，唐氏却觉得是理所当然，还教给了她不少挑人的注意事项，例如看她的眼睛，就能知道这个人的心思是不是太活泛，看她的手脚就知道是不是个能干活儿的等等。(<href=”lwen2”trt=”_blnk”>lwen2平南文学网)
桃花根据这个标准过了一下自己，自己也就是个粗使丫鬟的材料，说给唐氏后又被打了脑袋，唐氏索性陪着她去挑。结果至今仍然没能够挑到合意的。
真味阁为了争回被辛道夺走的客源，同辛道开始了价位大战。真味阁向来价贵，这下专门推出了特制的菜肴打出便宜的价格倒是吸引了不少人去尝试，再加上真味阁毕竟有雅致的用餐环境，又请了技艺高超的赶趁人表演助兴，一时之间辛道的生意冷清了起来。
真味阁甚至也推出了只有拇指肚大的精致小包子作为早餐，赫然是直接向辛道叫板，也不怕被桃花看出来之前发生的事情是他们所为。
桃花却并不在意，自家不提供场地，成本本身就低，只要维持一贯的售价就足够盈利，倒是真味阁，他们的场地、人工，再加上任点的菜肴，需要常备着各式材料，成本要比辛道高得多，他家降到同辛道一般的价格，实在是入不敷出的。
果然，真味阁只坚持了半个月，便有客人不满他们家特价的菜肴粗制滥造，用料不精的情况。
桃花一家却没有心思去和他们计较了，因为，迎来了一个天大的喜讯。
方延煜考中了。
方延煜得了，甲等第二。房允文得了甲等第五。
方家张灯结彩，甚至还连续三日菜品只要半价。房允文也因此终于得了他爹的谅解，要他回家举行家宴，谁知房允文却摇头晃脑地直道可惜，本以为考上贡生便能歇上一歇，这样的话来年春天还得去礼部参加省考，实在是可惜。结果房父被气得心口疼，又对儿子动了手。
于是桃花又在自家院子里见到了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房允文，她不得不感慨，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房允文难道是要考验他爹的心理承受能力吗。
对于方家老宅来说，方延煜考上的喜讯传来，却带来了一阵沉默，方元本更是在晚上审慎郑重地将全家人，尤其是冯氏敲打了一番。
以冯氏的脾气，竟然什么也没有说。因为她正是满心地喜悦，刘子然也考中了，乙等十二名。
虽然名次并不好，甚至没有资格参加省试，但是，足以有基础让梅花在王家活动一下，找个差事了。之前老二家的事儿老大家没有伸手，冯氏也没有追究，这次的事儿却是必要老大办到的，不行自己就住到油坊去看着他们，冯氏很有自信。
最疼的小女儿方秀秀的日子终于苦尽甘来，冯氏浑身都透着舒爽。
州试过后，进士科的文卷，诸科的义卷以及朱书都需要由监官、判官署上姓名，并同其下随解牒上交至礼部，由礼部进行进一步的资格审核，包括在州试中有无舞弊或枉法的行为，考校贡生平日的品行，最后再根据排名决定由那些贡生有资格参加省试。
根据往届的惯例，只有甲等的前二十名才有资格参加。
方延煜在成绩出来后，便又进入了闭关温书的状态，除去定期去县学像先生请教问题，几乎不再出门。
桃花家自从在方延煜备考的期间，便不再招待客人进店吃饭，桃花发现这样的法子实在更适合自家店铺。减少了人力、环境上的成本，固定的菜色提高了效率，最重要的是赚的钱实际上更多。
于是桃花索性将自家店铺“高级住宅区外卖餐馆”的发展方向定了下来，除了可以提前一日预定之前做过的菜色之外，每个星期都更换菜单，在剁椒鱼之后又相继推出了香辣虾、香辣蟹等主打辛辣的菜色，还赠送自制辣白菜，小店的生意虽说只受到了喜辣人群的欢迎，好歹也是有了自己的特色和固定顾客，即便是在真味阁同辛道打擂台的期间，这一批喜食辛辣的忠实顾客也没有流失。
要说方延煜的考中，对方家人来说，竟带来了不小的影响，有好的，也有麻烦的。
州试放榜才第二日，之前总是说为难推脱的吴贵，主动找上了门来。
第八十四章挑人
不信但看宴中酒，杯杯先敬富贵人。门前拴上高头马，不是亲来也是亲。
吴家的宅子是在修铜甬路上的一套二进的宅子，五檩硬山式的蛮子门，颇讲究的回廊、花架，比起桃花家租住的宅子要宽敞上不少，有要卖身的人家，都会先来和他们签上契约，之后由吴贵家的调教一番，才能拿去给人挑选，若是对规矩一点儿不懂，冲撞了新主人家，吴贵可是要负责任的。
吴家的堂屋布置得淡雅，米黄的墙壁，简单的榆木桌椅，空旷的地上站着一排还没长开的小丫头。
高矮胖瘦大志相同，都穿着水绿的葛麻小襦和石青的布裙，梳着双髻，在这简单的摆设之间衬得清新水灵。
桃花默默摸了摸自己的发鬓，难怪娘亲一早非得给她梳了一个麻烦的芭蕉髻，装饰了翠色的珠花，又让她换上了新做的梅子青的玉兔纹挑花六幅裙，原来是怕她看起来像是这儿的丫鬟吗？
……还真有可能，母亲英明。
桃花这头正在心中庆幸，吴贵家的热情地开了口。
“听说您家的大郎昨日高中了？还是甲等第二名，哎呦呦，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儿啊，给您贺喜啦！”
唐氏微微点头，并不露出什么颜色，说了几句自谦的话，好似这事本来就是预料之中，并没有什么惊喜的样子。
桃花想想昨日母亲喜极而泣，哭了好久，早上还是用牛||乳|敷了许久才让眼睛消肿，不禁感慨母亲的好定力。
吴贵家的见到唐氏这般喜怒不形于色，更是钦佩，各种吉祥话儿流水一般倒出来。
“您瞧瞧，我都跟着您欢喜，差点儿忘了正事儿了，昨日啊。我有一个熟人，又给我领来了两个丫头，我一看，长得干干净净的。聪明伶俐的，而且还能识字儿，不是正合您的要求，这不，今儿个就赶紧找了您来。
还有这几个，之前比较没规矩，我下了好一番功夫调理，这不，现在也差不多了，就一起领来让您挑挑。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
桃花随着她指的望过去，果真，右边儿的两个人明显长得更漂亮，虽说身量都差不多，肤色却比另外几个人白嫩上了一个成色。其中一个尤其出彩儿，瓜子脸，明眸皓齿，一双美目静静地望着她们，丝毫不像其他人紧张羞涩。
在她身旁稍微矮些的姑娘却是有些沮丧的样子，不时不安地瞟瞟桃花和唐氏，有些不大情愿。
挑人这种事儿。桃花根本就没有什么主意，全听唐氏的。唐氏只扫了右边把头的那两个一眼，便不再看她们，只携了左边儿一个略黑的姑娘的手，细细地问她在家的时候都做过些什么活儿。
桃花发现，最右边的那个漂亮姑娘这才微微皱眉。轻轻咬了一下下唇，有些不甘地望了一眼唐氏。她身边的姑娘见唐氏对她们没有兴趣，却反倒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亲自询问，再加上吴贵家的在一旁给介绍，唐氏最终相中了两个人。外貌看上去俱是老实人，也不多表现自己，吴贵家的了解了唐氏的喜好，也不再一个劲儿地推荐右边儿的两个姑娘。遣散了别人，只留下唐氏相中的两人。
“我们辛道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你们过去了，便是要跟着大伙儿一块儿干活，烧火、做饭、招呼客人，还有一些粗重些的活儿都是要做的，你们可愿意？”
“……愿意的。”
两人都轻声答应着，但是一人犹豫了一下，另一人回答完便低头盯着地面，不愿意看唐氏。
唐氏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向吴贵家的：“我看，恐怕都是不行，还要麻烦你再帮我们留意一下了。”
吴贵家的在她们两个回答时就知道事情成不了，有些生气地瞪了她们两眼。两人都是缩缩脖子，却也不肯表现出积极的样子，也是，左右都是卖身，谁不想去权贵之家，将来说不定还有个好出路，进了桃花家的饭店，怕是再努力也只是个店铺打杂而已。
“真是对不住，让您二位这么白跑了一趟，您放心，我肯定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过几日再给您挑几个好的……”
吴贵家的和唐氏正在寒暄，一个小丫头匆匆跑到了堂屋里。
“吴婶子，不好了，花二又和苏眉打起来了！”
吴贵家的脸色一沉：“就没一个省心的！方家娘子，您和女儿先回去吧，过两天我肯定给您找个合心合意的。”
“吴家婶子，还有我们没见过的吗？能不能让我也看看？说不定有适合的呢。”
在这个年代，女子之间大打出手可是个新鲜事儿，除了乡下的村妇之间，桃花还真的没有见过，便也想去看看热闹。
吴贵家的稍微一愣：“这……有的我这儿就觉得不适合，就没有叫过来，你们去看看也好。”
“你这孩子，”唐氏略微嗔怪地念了桃花一句，便也跟着走了过去。
吴贵家来来去去总是有不少的丫头小子，便直接让男孩儿住到东厢，女孩儿住在西厢。桃花和唐氏跟着吴贵家的快步走到西厢的正房，远远儿的就听见了女孩儿的惊叫和哭声，推门一瞧，真是一番热闹景象。
只见一个小姑娘背对着门口，正骑在方才右边第二个姑娘的身上，一手卡住她的下巴，一手握拳作势欲打：“你敢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躺着的小姑娘用力挣扎却根本动弹不了，哭着喊道：“我说你怎么了？你凭什么坐在我家娘子床上？不男不女的东西！”
“嘴挺硬，看来得把你这一口牙敲下来才行啊？”
“花二，你给我住手！”吴贵家的快步走进屋里，呵斥道。
“你要是再这样就把钱退给我滚出去！就你这个样子，能找着什么主家要你！”
只见花二轻巧地从那女孩儿的身上跳起，转身对吴贵家的说：“是她先骂人的！我不过就是不小心坐在了她们的床上，到了这儿，就都是卖身为奴的，有什么可神气的？再说了，我可一点儿力气都没用，要不然，她还能什么事儿都没有？”
只见挑人时站在最右边的漂亮姑娘曼步上前，朝着吴贵家的同唐氏叉手行礼：“吴婶子，对不住，是我的丫……，是我的妹妹鲁莽了，不管过去如何，既然到了您这儿，苏娘就知道自己的本分，万不敢做出逾越之事。”
说着，深深地望了唐氏一眼，转过头去：“苏梅，你过来，给吴婶子道歉。”见苏梅不情愿地挪动着脚步，她目光一冷：“我是怎么教你的！不听我的话了吗？”
又转过身来向着唐氏一福：“唐夫人，让您见笑了，我是苏惜君，请您见谅。”
唐氏一直冷眼瞧着苏惜君，见她朝着自己行礼，温言道：“不用多礼，我也不是这儿主事的，不需要向我道歉的。再说了，都是小女孩儿之间的拌嘴，也不需要这般的郑重。”
桃花在一旁却看着那花二有些挪不开眼，她长得实在是。
太帅了。
白净高瘦，朗目星眉，英姿飒爽。
只可惜穿着裙子，结着发髻，再加上方才听她说话的嗓音，赫然是一个姑娘家。这个时代可不流行什么中性路线，所以她长得越帅，反倒是显得格格不入了起来。听她们方才的口角，可不就是因为这个。
花二早就发现了跟着吴婶子一起进来的桃花，桃花长得娇俏可爱，今日又是打扮一新，一进屋就吸引了屋里姑娘们的注意，大家都是同龄人，她却是以买人的身份来挑她们，自然让屋里的姑娘们五味杂陈。
而花二注意到桃花却是因为，桃花一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花二因为自己的长相，但凡见到陌生人，早就被人家给打量惯了，但是如桃花这般满是欣赏的热切目光却大相径庭，因此花二虽然有些羞恼于她一直盯着自己看，却也不好发火。再说了，自己才惹了事儿，要是再当着吴婶子的面儿得罪客人，恐怕就又得连累姐姐了，便只好有些羞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