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梦醒恍如隔

梦醒恍如隔第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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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醒恍如隔》

    第一章成亲

    薄云在夜空流动,隐隐现出朦胧的月亮。

    永王府新房内。

    屋外欢叫声、起哄声、觥筹碰撞声交织成一片,这样一个喧嚷的氛围中,被喜庆的大红装饰的新房中的静寂就显得越发的诡异了。好在旁人只会当作是一对新人只是过于害羞不好意思出声而已。

    屋内烛光摇曳,整个房间笼罩在一片红影当中,门窗、桌子、杯盘以及床上都粘贴着大喜字。

    “对不起。”待程纪谦挥手示意喜娘退出房间,一身大红礼服许世颜低垂着眼眸,手规矩地放在袖中,尽量将自己缩在一块,略带抱歉,轻轻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寂静、寂静。

    好久,屋内仍然是一片静谧,连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似乎都能听得特别清楚。

    过了一会儿,许世颜快速地抬了一下眼皮又垂下,见对方没有动作,并且好像打算以一种地老天荒的姿势端坐着,继而带着些许的不自信的声音接着说:“那个,之前我明明与我爹说了……算了,不过事到如今我感到非常抱歉。”

    “这不关你的事,你没错。”程纪谦缓缓开口。

    “王爷,你放心好了,等日后你寻得了那人,你知会我一声,我自会离开的,我不会成为你的负担的。不会造成你们之间的困扰。只是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别的法子了,我不想让我爹伤心,他也是为我好。”

    许世颜绞着自己的手指,一口气说了一大段。心里总隐隐觉得有些对不起他,说来他还帮了自己一把。

    许世颜说完将头抬起来,想要看一眼程纪谦,却发现着一身大红喜服、风华清标的程纪谦一直看着自己,即使在这样你不情我不愿的场合中依旧如往日的清朗俊逸。

    长长的影子在红烛的映衬下熠熠生辉,却也飘忽不定。

    许世颜尴尬地转过头去,脸微微泛红,不知是被大红嫁衣染红的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程纪谦沉静地站在离桌子不远的地方。他浓密的眉毛稍稍向上扬起,细长的睫毛下的眼睛微眯着,很是迷惑。

    没错,他迷惑他看不懂他面前的这个女子,想不出她怎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自古以来女子不是在家从父就是出嫁从夫。这出嫁了理应是以他这个夫为天啊,虽然这个妻、这个婚并非自己所想,但说到底也还是有些匪夷所思的。

    显然,许世颜并没有意识她的这些话多么的奇怪。不过他转念一想,这个想法未尝不是个好主意。既然她许世颜都这样说了,他也就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你说的这是真的吗?”程纪谦突然出声。

    许世颜一怔,然后点点头。

    “可是你日后要怎么办?”

    “王爷不必为我担心。”一顿,又说道:“这样,不如我们签订一个约定吧。”

    “什么约定?”

    “大概意思就是说到时候你有了心上人就把我给休了。”

    “就这么简单?”程纪谦很疑惑。哪有女子主动让人给休了的?她不是傻了吧。

    “嗯。”许世颜还是点点头。

    “你情愿被休?休了之后你的名声会不好的。”程纪谦眼睛盯着她,想要判断她是不是真的情愿,这关系到她将来的一生。

    可是……

    “没关系。”许世颜无所谓的耸耸肩。处在这样的环境,她连她该怎么办都不知道还管得着什么名声不名声吗?

    “既然这样,那好吧,你来写吧。”程纪谦看向许世颜,既然主角都这样说了。不过许世颜,很奇怪。对她也多了一份深究,和多了一份不明白。

    许世颜一听,讪讪一笑,“那个,王爷你来写吧,刚刚坐太久,我手麻掉了。”让她写字?不是笑掉人大牙嘛!她的字如何拿得出手,不被他嘲笑才怪。

    程纪谦也没做他想,坐太久手麻的吗?

    两人一同走到窗台边的木桌边,一站一坐。

    “拿到休书以后,我会将永王府名下的一座宅子送给你。”程纪谦边写边说。

    “嗯?为什么。”

    “你也要过日子啊。怎么了?怎么这么个样子?”程纪谦看着满脸疑惑的许世颜。

    许世颜收起一脸的惊奇,说道:“那个,房子就不用了,我不需要,日后我还可以回学士府的。”站在一旁的许世颜很奇怪,这古人也会有赡养费一说?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她才不需要别人的施舍,连忙拒绝。拿了东西倒像这婚是带有某种目的的了。

    “好歹不是你犯错本王才休你的,你是帮了本王。或者你要什么其他的?”女人会不要这些东西的吗?恰好,许世颜也不是他想的“女人”中的。

    “哦,不用。王爷继续写吧。”许世颜风清云淡地说,程纪谦心中却有着丝丝失落,她和那次在桥边和学士府见到的还是一样。

    不一会儿,两人的约定和休书就写好了。许世颜拿起来吹干瞧了瞧这文物。

    “不过,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就说,哥哥会照顾你的,把这当自己家就行。”程纪谦拍拍这个小朋友一般的许世颜的头,“时间不早了,今日也够忙碌的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说完,头也不回的抬脚往门口走去。

    许世颜一瞬间内伤,不禁轻喊,“等一下。”

    程纪谦闻声停下脚步,不解,但应声回头,眼光投向站起来的许世颜。“怎么?还有事?”

    许世颜朝他丢一个大白眼,问得真风轻云淡。

    “嗯,是有。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王爷您就这么出去了,今晚会让别人看永王府的笑话的。”她直接地说道。

    哪有新郎新婚第一晚就离开新房的嘛?许世颜心里捣鼓着。这也太让她没有脸面了吧,虽然说也不是她想嫁的,虽然说她也能理解他程纪谦的处境。可至少不要让自己成为大红人吧。难道让别人都说她怎么怎么样新婚第一天就被丈夫冷落,想想自己也没什么,但她该如何去向她爹解释。

    程纪谦面带些许不好意思地走到房间中央,“是本王欠考虑了。这样吧,你到床上去睡,本王睡地上。今天先将就一晚,明天再叫人搬张床过来。”到底是王爷,养尊处优啊,将就将就。

    许世颜想了一下,说:“这样恐怕不太好,这是你的房间,你又是王爷。还是你睡床,我睡地上。”

    “不行。”程纪谦拉长着脸道,“你就安心睡床吧!”虽然说有王爷身份在,但毕竟许世颜年纪小,让女子睡地上大男人的面子放哪?

    程纪谦不理会一旁站着不动的许世颜,直径走向放置在角落里的箱子,从里边最下层拿出了两床被褥,再从床上拿下一个枕头,摆放在离床不远的空地上。

    “早点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程纪谦向刚刚铺上被褥的空地上去,躺下。

    夜色寂静,蝉鸣也催促她。许世颜也不再呆呆在看着,很快将快把脖子压断的繁杂头饰摘下,走到屏风后面,将身上的里外三层的大红礼服换下,将蜡烛吹灭,摸黑往床边走去。

    闭着眼睛,空荡的黑夜让许世颜不得不回想着这一切,觉得这一切都还是那么的不切实际。如蒙上一层||乳|白的纱帘,如清晨的点点雾珠,触不可及。

    躺在床上不久,还是浑浑噩噩地进入了梦乡,毕竟一天下来还是累着了。

    半夜,许世颜起身上厕所。迷迷糊糊地踩着鞋子摸黑往门外走去。脚好像被一个不明物体拦了,一个趔趄,往前扑去。

    许世颜还想着雪园的地板怎么变这么软了就听见一声轻呼:“啊。”

    程纪谦撑起沉重的眼皮,这丫头,搞什么呢,马上又戏谑道:“你要趴在本王身上多久?”

    听言许世颜猛的一个机灵,从程纪谦身上爬了起来。

    许世颜站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只道,“我忘记还有个人了。”

    夜色将脸上的红晕狠狠隐藏着。

    程纪谦则躺在地上,以手撑头,假以闲暇地看着许世颜,还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对了,厕所,憋不住了!许世颜一把掠过程纪谦往门外跑去。

    “啊!”一声压抑的惊呼,接着听见椅子倒地的声音,肇事者已经在门外了。

    程纪谦摇摇头,朝着远处的背影,“这么慌忙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第二章既来之,则安之

    那天。雪园

    初晨的第一束阳光照上窗台,苍翠的灌木,阳光穿透疏密有致的叶片,烙下一地光影。许世颜如同往常一样醒来。

    她揉揉还没完全睁开的眼睛,下意识地去拿昨晚放在床头柜上的黑框眼镜。不料却够空了,眼镜没找到,连床头柜都凭空不见了。

    许世颜发懵了,这是个什么情况。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全身紧张地发了起热。心里一阵纳闷: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许世颜连忙睁开眼睛,从床上弹了起来,惊奇地发现周围的一起变得陌生起来,原本模糊的视野变得清楚了,所有的东西看得很清晰。

    看样子,这视力没有5。0,那4。9是肯定有的。模糊的世界看得多了,看这一片清晰反倒有些不太习惯了。

    这里没有了铝合金玻璃窗,没有了通电的白炽灯,没有了软软有弹性的席梦思,没有了实木的木地板,没有了柔软的沙发,没有了吸引人的电脑电视。

    有的是淡淡的一阵花香,飘荡在空气中。

    紫檀木方桌放在正中间,上面铺上了一张绣有荷花的淡粉色桌巾及一全套青瓷杯具。浅色的帘帐垂在床沿两侧,床幔四周璎珞轻垂,身下是木质雕纹大床。微风将纸糊的窗子吹得作响,靠窗的花梨大理石大案上整齐地摆放着文房四宝及摊着的字帖。

    巡视了一周,一股莫名的担忧和不安渗入许世颜皮肤的每一个角落。许世颜回想着昨天的事情,但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因为昨天过得实在是平常的很。下班回家后,和爸妈一起吃饭,吃完饭一起去散步,然后回家上了一下网,觉得困了就去睡觉了。

    如果说这是“穿越”,未免也太耸人听闻了吧!她既没有旅行去横店,没有过马路不小心被车撞,没有手贱捡到手镯或手链,没有摔下百丈悬崖,更加没有想不开自杀啊!

    “小姐。”许世颜被这称谓雷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过也顺便叫回了许世颜神游的思绪。

    循声望去,一个模样清秀,梳着高耸于发顶的双丫髻,身着红衫的十三、四岁的丫头踩着门槛进来了,模样可爱,一双眼睛虽不能说是明亮动人,但十分具有亲和力,笑起来,那双眼睛便弯了起来。许世颜看着也亲切了起来。

    “珠云给您打水来了,您赶紧梳洗一下吧。”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说着许世颜起身走了过去。

    “小姐说笑了,这本是奴婢该做的,您这样说会折煞了奴婢的。”珠云俏皮地笑了笑。

    “你这丫头真是胆大,仗着我好脾气就说乱说话了是不是?”许世颜打趣道,心里思忖着:这小姐应该是个好性子的平易近人的人吧,似乎没有大小姐的脾性,对丫头也没有主子架子,不是小姐太太的丫鬟都是自称奴婢的吗?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珠云赶紧笑意盈盈地行礼。

    “行了,你还挺有趣的。”珠云听到自家小姐在表扬她,嘴角都要上扬到耳根了。

    “我问你啊,在我醒之前发生了什么事?”许世颜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珠云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禁疑惑道:“小姐昨日好好的,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您醒之前就是一直在睡觉啊?难不成昨日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小姐?”

    许世颜更是疑惑了,但还是勉强保持着表面的镇静,摇摇头:“没什么,可能是我夜里做了怪梦。”

    珠云似是了然地点点头:“小姐这几日睡眠都不怎么好,做怪梦也是正常的,要不还是叫大夫来瞧瞧吧。”

    “嗯,这事儿先放在一边。那我是叫许世颜吗?”许世颜试着问。

    珠云没做多想地点点头。但又觉得小姐今日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来。

    “珠云啊,我今天考考你,看看你有多了解府里。”

    “是,小姐,你问吧。”

    “那你就简单地说下家里的情况吧。”

    “珠云是从九岁跟着小姐的,已经有三、四年了。小姐闺名叫做许世颜,是许家大小姐。老爷,也就是小姐您的父亲名叫许靖,是翰林学士,也是皇上的师傅。夫人与老爷是青梅竹马,是当今皇上的沐妃娘娘的妹妹,夫人是个性情贤淑,深明礼义,有才情的女子。老爷和夫人两人相亲相爱,羡煞旁人,老爷对夫人也是体贴入微,细致有佳。”

    珠云叹惜道:“只可惜天妒红颜,夫人在生下小姐您之后就因难产去世了,当年老爷悲痛万分,要不是有小姐,为了要照顾还在襁褓中的您,老爷几乎要随着去了,您是夫人唯一的骨血,所以老爷十分疼爱、宠爱您,老爷也是父兼母职将您拉扯大。至于二夫人……”

    许世颜惊讶:二夫人?难不成这个爹是个花心大萝卜?

    “二夫人本来是夫人的陪嫁丫头,夫人嫁过来后,二夫人对老爷暗生情愫,在夫人去世后不久,一直由二夫人照顾老爷,有一天老爷借酒消愁喝醉把二夫人当成夫人了。”珠云脸上充满了不满,“后来二夫人怀了孕,生下二小姐许若雨,老爷无奈,只得给了她们一个名分。不过二小姐的性子不太好,很多奴才都怕她。”

    许世颜略微整理了一下,应声说“哦。没什么事了,你先出去吧。”

    “是。”

    许世颜拿起屏风上的衣服,左看一会右看一会,然后一件一件套在自己的身上。

    “这个应该穿在里面还是穿在外面的?”许世颜拿着一件衣服思忖着,自己摆弄了好一阵子,双臂使劲往后靠也不能把衣服给扣上,不得不叫来珠云,珠云进来后笑嘻嘻,“说了小姐不该叫我出去吧。”

    许世颜因为不好意思,没说什么,由着珠云帮自己穿戴好衣服。

    几日后,许世颜仍然对自己为什么到来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就凭现在这个情况,一点消息也没有,无论怎么想自然也是想不出来的,倒不如先秉着四爷对若曦说的“既来之,则安之”这一理念先好好生活。

    许世颜现在唯一感激地就是她的出身还是挺好的,起码吃穿不愁,不用担心哪天就穷困潦倒了。想着自己在家里,除了简单的家务,她都不做什么的。特别是像现在,琴棋书画她都不会。要是是个丫头,她还不得愁死。

    古代深闺生活无疑是无趣的。早上天亮就起,梳洗打扮完毕,去向父亲请安,吃完早饭,回到自己的房间,不是百~万\小!说,就是练字或者是绣花弹琴,偶尔也能出去溜溜。

    不过这小日子过得倒是舒坦,书法比以前写的都好看多了。

    正好以前读书,工作,都没有时间好好陪伴父母,现在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回去孝敬他们。许世颜脑海中浮现出对许世颜宠昵笑容的两个容貌,眼眶红了一圈。

    那么到如此地步,就让她许世颜好好地孝顺这个身兼母职的许靖爹爹吧!

    接着这几天,许世颜每日清晨起来去给准备上朝的父亲请安,与许靖一同用早餐,无事就陪陪许靖聊聊天,让许靖教她下棋,父女两人好不温馨和谐。

    这一番父慈子孝的画面使得许若雨横眉竖眼,却也只能向二夫人倒倒苦水:“她到好,整日与爹呆在一起,霸占着爹,爹又怎么会去理睬我们娘俩儿呢?同样都是女儿,这么差别这么大?”

    “雨儿,你怎么能这么说,她是你姐姐啊。况且父女俩在一起聊天多好啊,你计较个什么劲儿。你瞧着,世颜多有孝心,共享天伦。你有时间也要多陪陪爹和娘啊!”二夫人苦口婆心地跟许若雨说着。

    “我与她比起来还差了是不是?我也是堂堂二小姐,我哪里不如她,不就是有个好娘吗?论姿色我还胜她几分呢,琴棋书画我哪样差了。”许若雨激动地回答二夫人,心里对许世颜也充满着怨恨与不甘,从小就努力学习各种大家闺秀的必修课,为的就是不要落在许世颜的后面。

    明明自己这么努力了,从才艺到读书,样样她许若雨懈怠了?她就不信她样样都比不过许世颜。因为出身,许若雨对许世颜有的一切都不甘甚至嫉妒!

    许世颜的行为倒是弄得许靖既是诧异又是高兴,许靖慈爱地问向帮自己捶肩的女儿:“女儿啊,你近几日这般殷勤,莫不是有事儿要求爹?想做新衣服了?”许靖看着一身天蓝百褶罗裙的女儿说。

    “爹爹说哪儿的话,女儿这是长大了。”许世颜语气略带娇气。

    “哟,长大了?是啊,长大了。要嫁人了哟。”许靖打趣道。

    “爹,胡说什么呢,女儿现在嫁人实在是太早了,您瞧,女儿还这么小,何况啊,女儿还要麻烦爹一辈子呢。您是赶不走我的!”许世颜一边撒娇一边蹲下帮许靖捶腿。

    “呵呵……”许靖摸着自己不长的胡须若有所思,不再说话。

    许世颜继续说:“爹,您太小瞧女儿了,女儿只是突然明白了一些道理,觉得以前自己做得不够好。以后啊,我要常常陪着爹。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多残忍啊,我可不想这样。娘亲已经不在了,现在我只有爹您了。爹,女儿会好好孝顺您的,我会乖乖听您的话的。”许世颜认真地说着。

    许世颜越发地适应起了大兴朝的生活,乖巧听话谁不会啊,这里奇奇怪怪的东西还能分散她的注意力。

    不过人生短短数十年,时间转瞬即逝,何必在意担忧许多。开心是过,苦恼也是过。及时行乐,活得自在,岂不潇洒!?

    第三章成|人

    一年后学士府

    腊月二十四,寒风呼啸而过,大雪纷纷扬扬,整座城银装素裹,街上行人都神色匆匆,似乎片刻都不想在这个冰冷的没有遮风挡雨的地方停留。

    许世颜在大雪纷飞的时刻迎来了自己的及笄大礼。由于十五岁生辰在前,许靖决定将生辰礼与及笄礼一同给办了。想来,许世颜自己原来的十八岁生日都是草草过的,都是因为那该死的折磨人高考。

    天上的明月,如一只白玉盘,洒下银白色的光辉,地上的皑皑白雪显得格外的明亮了,叫人睁不来眼来。墙院外的梅花傲雪直立,哪怕寒风凛冽,她也没有一丝退让,反而香气袭人。梅红独帜,别有一番风味。

    许靖作为宴请的主人自然是立于学士府门内的东面台阶上等候各位亲戚和各位达官贵人,二夫人笑意盈盈地站在西侧石阶上。这么喜庆的日子什么冷也都无所谓了,只要心里是暖的,那就足够了。沐浴后换好采衣采履的许世颜百无聊赖地做在雪园内与珠云有一撘没一撘地说着话,无聊的等候仪式开始。

    待诸位嘉宾都到场后,许靖携同二夫人一同进来,一切都准备就位了……

    身着深色衣的许靖端坐在大堂主位一侧,脸上是藏不住的高兴,另一侧则是摆放着许世颜母亲的灵位。只是许靖望着旁边空无一人的位置时,心里不胜感慨,唏嘘不已。赞礼是经过精心打扮的沐妃娘来充任,正宾请来了永亲王太妃、侍郎大人、光禄大夫……等许靖在朝的同僚和一些有交情的达官贵人观礼。二夫人则为许世颜托盘,妹妹许若雨的任务比较简单,就是协助正宾行礼。

    仪式开始,许靖走至中央,简单的致辞,下面气氛很是不错,许靖在朝其实也是比较得人心的,再加上他的当今皇上的师傅,其他人也很尊敬他。

    不一会儿,就见许世颜身穿大红衣裙盈盈走来,这么久许世颜还没见到过这样的场面,满满的都是人,看来大家还是很给她爹许靖的面子。就是因为如此,许世颜此刻眼睑跳动,神情略带紧张,生怕一不小心就出了洋相,那丢脸可就丢大发了。

    许世颜缓缓地走到中间,然后身体面向南,向来的观礼宾客揖礼,拱手,弯腰。然后又面向西跪坐。身穿深色襦裙的许若雨从位置上起身,为许世颜梳头。随即许世颜转向东正坐,二夫人奉上罗帕和发笄,那是用金片打制而成的团花,在一个葵花状的花芯周围,分制出八个立体的花瓣,花瓣中部凹进一层,凸出的部分用金丝累成网纹,花瓣背后,则以八片花瓣衬托,整个金钿像一朵盛开的山菊,造型别致制作精巧。

    众人中身份最为尊贵的沐妃娘娘走到许世颜面前,朝许世颜慈爱地一笑,接着高声吟颂祝辞:“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而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然后跪坐下为许世颜梳头加笄,起身回到原位。

    礼成后留下了各位嘉宾用了晚宴。而许世颜则是立刻回到房间,扑到床上,用被褥蒙着头大呼累。“珠云,你说就是成个年,用得着这般麻烦吗?”许世颜郁闷地问,左转右转都把她给绕晕了。

    “小姐,这及笄礼都是每个女子需要举行的礼节,这代表您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要许人家了,嘿嘿。”珠云将水盆放到架子上,招呼道:“小姐赶紧洗漱,天色不早了。”

    “嗯。”许世颜无力地应着,也没动,不知不觉就躺倒床上渐渐睡去,就好像全身绷紧的神经一瞬间松掉。

    学士府门外

    “多谢王太妃赏光参加小女的及笄礼,老夫倍感荣耀啊,哈哈。”许靖正在送别风采绝色、模样姣好的永王太妃,才三、四十来岁,并看不出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永王爷一定是遗传了优秀的基因,俊俏得很。

    寒风吹来,永亲王妃裹紧了身上的毛绒大麾,继而说到:“大学士何须与我客气,不久我们就是一家人。哪有一家人说两家话的,是不是?再说,纪谦那孩子有事没来,我还要向你们请罪呢。”王太妃柔和地说。

    “不敢、不敢。王爷如此得皇上器重也施展了王爷的才智不是。世颜,如今也已经成|人,她的终身大事也该办了。王爷可谓是人中龙凤,谦谦君子,逸群之才,颇有老王爷风范。我相信颜儿将来一定会很幸福的。”许靖满意的笑声在空中回荡,看着满地茫茫积雪。

    “我看世颜也是个好孩子,模样不错、安静乖巧,大家闺秀。我欢喜的紧。今日是世颜的及笄礼,我可终于盼到了这一天,赶明儿我们聚一聚,好好商议一番,也圆了老王爷的遗愿。”王太妃说的自然是两家的婚事。老王爷和许靖本是生死之交,这娃娃亲也是两家老早就定好的。好巧不巧,许靖的还就是个女儿。

    两人又随意聊了聊,不过天色已晚,又逢寒风呼啸,时间一久这身体也就受不住,这不,永王太妃就开口了:“时间已不早了,那我先回府了。”

    “王太妃慢走。”

    许靖一人在原地,想着这门亲事。

    看着王太妃这般喜爱颜儿,这对她应该是个好归宿吧,嫁去王府王太妃也能多教导、照顾、帮衬点儿,以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些。也能了了自己的心愿,自己也能放下心来。只是这颜儿这边……

    这厢雪园

    “小姐、小姐。”珠云火急火燎地冲进许世颜的房间。

    刚刚醒来的许世颜半撑着身子,眯着惺忪的睡眼疑惑地看着珠云:“发生什么事了?这般火急做什么。”想着,珠云再胆大也不敢这样无礼,莫不是真有什么大事?

    珠云眉飞色舞地说:我刚听说,昨夜老爷和永王太妃在商讨亲事。“

    许世颜脸一白,眼睛瞪得老大。亲事?为毛啊?

    珠云瞧着自家小姐一脸不可思议,忙说:”小姐今年可满十五了。“

    许世颜迷惑地接着说:”所以呢?“她二十多了男朋友都不知道在哪里呢。

    珠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无奈道:”小姐您忘了吗?老爷和已过世的永亲老王爷有过约定,待小姐您过及笄年纪,永王府将会迎娶您过门呀!“珠云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无不把她的兴奋之情表露出来。终于还可以看到小姐出嫁了,还自顾自地说:”到时候小姐一定要带上我,我不想和小姐分开,我要一直照顾小姐……“

    不是吧,自己居然许了人家。许世颜脑子里乱哄哄的,满脑子都是”亲事亲事“!也没注意珠云一个人在那里神神叨叨。

    许世颜无力地摊在床上,盯着窗上阳光射下的的斑驳树影,久久不能入睡,她大好的青春就要到头了,对方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呢,高矮胖瘦?和蔼凶恶?王爷?应该是个养尊处优、自我感觉良好到不行的人吧。

    天啊……

    前厅

    第二天清晨,花铺好色,鸟啭好音。一天中最温柔的阳光照着学士府里的每一个角落。

    许世颜依旧陪着许靖用餐。不过这次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好不容易许靖开口了,干咳了两声,正色道:”颜儿啊,你也不小了吧。“

    ”嗯,昨儿个刚满十五。“许世颜乖巧地答道,她知道他要说什么,满了十五又怎么样呢?

    ”咳咳,那么……“许靖开始感觉到气氛不对劲儿了。

    ”爹,我知道您今天想要说什么。爹爹莫不是嫌弃女儿碍事儿了?“许世颜用略带委屈的腔调说。

    ”这是什么话,当爹的还不都是盼着儿女好,爹希望你能有个好归宿,你妹妹若雨也是。“许靖叹了一口气:”爹不能一辈子照顾你们,日后……“

    ”爹,您再说这样的话我可不理您了,爹身体怎么硬朗,怎么会……“许世颜打断了许靖的话,不过自己后面的话也说不下去。

    ”好好好,不说了,我知道你乖。这事儿啊,以后再说,啊。“

    这时,二夫人领着姿容秀丽,身材姣好,肤若凝脂的许若雨盈盈走来,衣香鬓影。

    许世颜没有许若雨那一份惊艳的美,许世颜并不能说得上是第一眼美人,她似乎多一点淡雅,可又不是完全的淡和雅。

    总归,两人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用”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来形容许世颜是再好不过了的。许若雨则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两人向许靖施礼,许靖笑着放下筷子问道:”可用过了?你们两也难得一起来这么早,一起坐下来。“接着许靖又对二夫人说:”正好,何氏,我有事儿要和你商量。“

    ”老爷您说便是。“二夫人微微低头,是要聆听,二夫人脾气好得很,处理学士府的事也很上心,并不像其他的妾那样嚣张跋扈,眼高于定,对许世颜也是慈眉善目,竭诚相待。

    ”如今世颜都十五了,若雨也不小了,该是定亲的年纪了,你这做娘的的可得上心了啊,遇上家室、人品不错了,只会我一声,我来把把关。若雨啊,可不要像世颜一样一把年纪了还要赖在爹身边哦。“

    听言,许若雨微羞地低下了头,许世颜却斜睨了许靖一眼,嫁人,难道很好吗,许世颜很困惑。

    永亲王府

    ”谦儿,娘知道你的心思,可这亲事儿根本由不得你,这是你父王生前的心愿。你不会如此不孝,令他在九泉之下不得安生吧。听话,这学士女儿我也见到过,文静秀气,人也挺水灵的,定能成为你的贤内助的。再说看在学士府与王府的交情,你也不能这般拂了两家的面子。“永亲王妃说着说着动起了火。

    ”娘,您不要逼儿子行吗?作为一个男人,王爷,我连自己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都达不成吗?难道交情好就是娶对方的女儿吗?我只想自己找一个自己心爱的人!“

    ”你这根本是奢愿,是奢愿你知道吗,生在这个家,你就是生不由己。你已经不小了,你看那三皇子,人家孩子都能走路了。别拿你跟世颜不熟来做借口。你跟哪家姑娘熟!等日后世颜嫁过来了感情是可以培养的。“王太妃提高了声音

    ”娘!“程纪谦还不死心。

    ”世颜是个好孩子,指不定她就是你应该珍惜的人!还是断了那年头,和世颜好好的。“王妃苦口婆心。接着说:”你应该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已经不小了,你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令娘如此失望!“

    王太妃说完,手抚心口,紧蹙眉头,站立不稳,景丫头连忙去扶。

    吓得程纪谦疾呼”大夫“。

    ”王太妃是太过于激动,气血上涌。我写个方子,开些活血化瘀和补气补血的药物调理几日即可。但切记不要再刺激王太妃了,凡是多顺着她一些。“

    ”王太妃没事了吗?“

    ”回王爷,的确无大碍了。“

    ”那好,多谢大夫了!“程纪谦拱拱手表示感谢。

    ”那老夫先行告辞了。“说罢大夫背起他的医药箱。

    ”绿绮,送送大夫。“

    ”是,王爷。“

    这事儿传到了的许世颜耳朵里。虽然自己被嫌弃了,但想到未来一段时间仍是自由,不受拘束,难免有些小开心。

    第四章湖上显绝望

    蒙蒙烟雨,岸上烟柳,眼底尽是繁华,这纷华盛丽的景象,一扫许世颜所有的倦意和无味。

    “快去看看,前面有人要跳湖!”身边一灰衣男子扯着他旁边的一男子,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的大消息,说。

    “是谁那么想不开要轻生啊?”听到灰衣男子的话,旁边的男子跟着问。

    “好像说是文家大小姐,有才有貌,是咱们京城有名的大美人。不过,可惜的事,文家几乎所有家产都被那个负心人骗走,那负心人还要与她人成婚,文小姐惨遭抛弃,那负心人简直不是人啊。她爹不甘如此屈辱,气绝身亡,她娘悲伤欲绝也跟着去了,文家就剩下她和她哥哥了。可怜啊!”说话男子语气十分叹息。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急匆匆地跟着喧闹的人群往桥边去。

    “珠云,我们也去看看。”许世颜一脸好奇和担心的跟着刚刚说话的两名男子走,出来放松的心情消失殆尽了。

    她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的情况,亲眼见到这被自己的未来丈夫弄得家破人亡的事情。

    通济桥

    通济桥是一座空腹式的圆弧形石拱桥。大拱的两肩上,各有两个小拱。通济桥结构匀称,和四周景色配合得十分和谐,岸片杨柳依依,桥身紧密有致;桥上的石栏石板也雕刻得古朴美观。

    若不是桥上满满的人群,石拱桥几乎要与这一片安谧祥和融的绿色为一体。

    这时桥上站满了看客,叽叽喳喳,男男女女成群地讨论桥上的女子,时不时伸出手指指点点。

    桥上站着的女子身着鹅黄窄袖流仙裙,长长的发丝随风飞扬,娇小的身躯迎风直立,站在两个雕刻精致石柱中间,只是因为她背对着人群,许世颜无法知道她此时此刻的心情和感受。

    长发纷乱飞扬,昭示了她的无助,她的绝望。眼眸如平静的湖面,没有一丝波动,直直地投向在风中荡开的通济湖,无视他人刺耳的言语,不是她不在意,而是她已经无能为力。

    许世颜好不容易和珠云挤进人群,挤到最前面来,看着女子脸上的无助,听着别人对那女子的讽刺,使她有些愤懑不平,明明是那男子的错,为什么要她一个人来承受?承受丧亲之痛,承受外界的风言风语?这对她不公平!

    “文小姐,这样做值得吗?”许世颜看着一动不动的文清风,若不是她偶尔眨眨眼,她还真会以为这只是仿真的蜡像而已。

    文清风冷笑一声,自我嘲笑般,目光仍然看向远处,似乎对面有更吸引她的景色,“呵,值得?如今还有什么是值得的?我爹助他求学,值得吗?我为他等待,值得吗?”

    “是,是不值得。可是如今你为他跳湖,你说,值得吗?”许世颜清脆的声音响起。

    “不,我才不是为了他,我是无颜愧对爹娘啊,都是因为我,要是我早发现那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他们也不会、不会……。”哽咽地声音带有悔恨,春风依依,吹散了她的叹息声。

    “可是,如果你跳下去,一死了之,你要如何面对在天上看着你的你的爹娘?”

    “我不知道……”文清风轻摇着头,眼里有一丝迷茫。她一心以为只要她不在了,其他的事情也就跟她没有关系了。

    “难道你要看着那个该死的负心汉过着舒心的日子,而自己自尽,让他如愿逍遥快活吗?”许世颜看到她有一些动摇,继续趁热打铁。

    “不,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的。”文清风眼里出现了憎恨的情绪,激动地说。

    “你真的天真的以为你做了鬼他就会任由你处置?”许世颜看着文清风眼里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继而说道:“文小姐,生命是很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