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斯洛特眼睛一弯:“是啊,是不错。”
他不是加赫里斯一样的知情人,但是亚瑟想传达的讯息,他也明白无误地收到了。对这个处心积虑才想出的不甚高明的办法有些啼笑皆非,不过其中蕴藏的心意,他给予了足够的感激并且小心翼翼地收起。
虽然来的路上见的那一面太仓促,兰斯洛特没来得及告诉亚瑟他才不稀罕那个“友情客串”的首席,不过,果如亚瑟所说,那些架打来打去,他们都有点了解对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期末考试结束立刻来更新,作者我是不是很够意思【你够了
好消息是明天学校放假,我可以在家码一整天的文(前提是我不会被其它东西吸引走)=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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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安娜夫人”:在前面某一章也曾经出现过这个称号。来源比较复杂,有一种说法是,亚瑟王传奇里的几位女性各自都在凯尔特神话里对应有神明,比如格尼薇儿就是“地母”——我怀疑是凯尔特主神玛托娜,而墨伽娜对应的神格名叫安娜,于是安娜就成了墨伽娜的别名。(这种一个神多个名字的现象在早起神话里很常见,比如雅典娜又名帕拉斯,和阿波罗又名福珀斯或洛克西阿斯等等。)
而“蜃景安娜”的出现是因为在后世对亚瑟王传说的各种追加版本中,墨伽娜被赋予了操控海市蜃楼的能力——这就是为什么她能和菲洛这个幻术师臭味相投呀=v=
当然关于她药剂师的这个身份就是作者脑洞追加的了,作者身为文科生一直很崇拜化学家科学家什么的(那不是一回事吧= =
☆、剑与盾(下)
高汶和兰斯洛特到达锡勒斯的时间是11月12日下午,锡勒斯军团已经进入了全面的战斗状态。那个被图拉斯抱怨了半天的拉瓦纳将军,直到这时才让他们见了真容。
“晚上好,两位,”拉瓦纳的语气展现出了足够的热情,“终于把你们等到了。”
他看上去比图拉斯年轻不少,还处在容貌变化不明显的青壮年时期。栗色的头发长度及肩,发梢微卷,有些凌‖乱,黑眼睛里噙着愉快轻松的笑意,却掩盖不了眼眶下方青黑色的阴影。他个子很高,宽肩窄腰长‖腿,比例虽然不错但看去并没有多少肌肉,不像个军人反倒有些膏粱子弟的轻佻。至于将军该有的威严与沉稳,在他身上更是难以找到了。
“嗯,梅林还真是大方,我要他派个水平高点的骑士来,结果他派给我一支军队。”吩咐随从安排援军就位,拉瓦纳一边带着高汶和兰斯洛特在营里转,一边说,“我这儿其实不缺军队——如二位所见,我的陆上防区不如图拉斯大,但我的军队比他还要多;我缺的只是指挥官。你们简直是我的救星。”
“承蒙厚爱,请您详细说说您目前的进展吧。”高汶面对他戏剧化的口吻,保持着一贯的淡定。
拉瓦纳的脸耷‖拉了下来:“还不错,至少退得越来越少了。”他用近乎嘀咕的音量说了一句。
“……越来越少?”兰斯洛特重复了一遍,困惑道,“抱歉,您的意思是您自开战以来还没胜过?”
拉瓦纳沉默地盯着地面。兰斯洛特停下了脚步,忍不住道:“将军,您的军队用于防守锡勒斯至卡莱尔的防区绰绰有余,不管对方采取什么样的进攻方式,在战争初期,您都有足够力量做出有效的防御。至少,不应该落魄到向卡默洛特寻求援助的地步。”
“是啊,理论上没错。”拉瓦纳耸了耸肩,有些无奈又有些无所谓地说,“但是我的长处不在这些啊。”
“与其这么说,不如说是您的指挥能力有所欠缺吧。”兰斯洛特直截了当地指出。
他的直接呛得拉瓦纳有点没话说,引得褐发将军有些轻微的愠怒:“是,好吧,我承认。但是哪个指挥官能是十全十美的呢?否则您就不用来这儿了。”
高汶适时地出来打圆场:“将军,您需要我们帮您做什么?”
拉瓦纳支着下巴想了想,挥手道:“等我一会儿整编一下部队,除了我留下的,余下的就都归你们来指挥了。想怎么编排都行。”
高汶对他的话表示了一瞬间的诧异,然而终究没说什么,答应了下来,拉瓦纳随即以“整编军队”为借口离开了他们两个。他这一走把高汶和兰斯洛特晾在了原地,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兰斯洛特才开口:“坦白说,我有点没搞清楚状况。”
“嗯?”
“他是什么人?”
“……你是在问拉瓦纳将军吗?”
兰斯洛特点了下头:“是啊。如果我没搞错,锡勒斯只有一个拉瓦纳,是那个被称为‘边疆之剑’的塞弗尔-拉瓦纳将军。但是,被如此盛赞的将军怎么会在一场规模不大的战争开始之初就节节失利呢?太诡异了。”说这话他微微蹙起了眉头。
被他一说,高汶想了想,确实觉得这情况有点诡异;不过高汶一向善于面对任何诡异问题:“先静观其变吧。”以不变应万变,百试百灵。
夜幕降临以后,拉瓦纳派人来告知他们整编已经完成,明天一早他们就可以接替他利用原来的班子行使指挥权了。两人不知道他整编出了个什么结果,准备第二天早上再看个究竟,于是这天晚上就早早睡下了。
谁知,刚睡熟没多久,兰斯洛特就感觉自己被人晃了起来。“先生,”罗兰点着灯,对还有些迷糊的他说,“快起来,拉瓦纳将军请您现在过去呢。”
“拉瓦纳……?”兰斯洛特快速地穿衣服,头脑却还没完全清醒,“大半夜的他要干什么……”
穿戴整齐以后,兰斯洛特来到帐外,只见门口就立着个拉瓦纳的使者。使者向他略一躬身,脚下飞快地张开一个魔法阵,把三个人都包了进去。眨眼之间,帐篷外就空荡荡的了。
从传送魔法一出来,兰斯洛特就听见拉瓦纳毫无诚意的道歉:“很抱歉打扰了您的好梦,不过,我相信明天早上您不会怪我的。”他身旁站着两个随从,手里提着明亮的灯,灯罩里燃烧着银白色的火焰。兰斯洛特狐疑地朝他看去,拉瓦纳的装束和白天不大一样了,他换上了一套黑色的长袍,整个人罩在里面,露出的双手此刻正合在一起握着一根支在地上的手杖。
“拉瓦纳将军,你为什么要打扮成这样?”兰斯洛特禁不住问了一句。
拉瓦纳眯眼一笑:“职业道德。”说罢,侧过身,手杖一挥,“不多说了,请上船吧。”
船的形体在黑暗中很模糊,兰斯洛特隐约分辨出船上的三根桅杆,以及和码头堤岸相连接的接舷板。登上去之后,兰斯洛特惊讶地发现远看一片漆黑的船上漂浮着众多的亮光,只不过每一处都很小,仅仅能照亮方寸之地,根本不够开船的。亮光在甲板上左一下右一下地飘忽,兰斯洛特在它移动的过程中隐约能看见人脸被照亮,但一闪即逝。
全船最亮的光源是拉瓦纳随从手里的那两盏灯,照亮了他们面前几步远的地方。“这是我的旗舰‘安布罗修’号,它已经很久没有出港作战了。不过,我的同僚们依旧熟悉它像熟悉自己的左右手一样。”拉瓦纳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安布罗修’……?”
“啊,不开灯是为了不被敌人过早地发现。海风说今天夜里那些调皮的小家伙要快马加鞭地前进,企图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偷袭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最好玩儿了,对不对?”
“……”
一直走到船头,拉瓦纳终于停了下来。他转身,兰斯洛特和高汶也跟着回头,但这个无月之夜里除了鬼火一样星星点点的火光,放眼看去完全是一片虚空。
“嘛,各位,开船了。”他的手杖轻轻在甲板上一敲。
黑色船帆和夜幕融为一体,安布罗修号像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驶出了军港。
海面上也是一片黑暗。船上远不如地面稳当,不常出海的兰斯洛特和高汶在这里远没有地上那么风光。兰斯洛特扒在栏杆上,蔫头耷脑地抱怨了一句:“我后悔今天吃了晚饭,它们随时都要晃出来了。”
顿了顿,边上传来高汶隐忍的声音:“快别说了。”
不知航向何处,只听见脚下传来细碎的破浪声。单调的声音持续了很久,似乎终于慢下来了,又似乎不是。隐隐然间兰斯洛特似乎听见了另一道划破水面的声音,下意识地开口:“好像有船。”
“是啊,现在我们可以点灯了。”拉瓦纳的声音跃跃欲试而又快活,“小淘气已经落网了。”
海面上陆续亮起来,兰斯洛特这才知道这片海域不止安布罗修一艘黑帆船,统共加起来一共六艘之多。现在船上全都变得灯火通明,让人得以看清它们呈现完美的正六边形排列,巨大的海面上笼罩着以黑帆船为角的魔法阵,两个三角拼在一起,形状类似大卫王之星。魔法阵最中央是挂着白帆的其他船只,此时那些船上的人也刚刚完全明白自己的处境,于是开足马力试图进行困兽之斗。
眼看就要冲出魔法阵的边缘,拉瓦纳连忙下令:“愣着干嘛,到点了!属性偏位的阿特拉斯,集中注意力!”说着,他的手杖朝天竖起,半空中炸开一团明亮的火光,将海面映照得一片橙红如同日暮。这是发给其它船的信号。
接着,只见魔法阵中燃起冲天的烈焰,差一点就逃脱的敌船毫无胜算地败下阵来,成了狂欢的祭品。之间顷刻间船体像火山爆发一般,船上的人措手不及纷纷跳海,就像着火的流星。一些燃烧着的木片掉到海上,和缓慢下沉的船身组成了一支悲壮的舰队。黑夜再也不寂静,代表各种情绪的喊声混在一起,听不出一句完整的言语。
白船上的人跳的七七八八了以后,船体发生了二次爆炸,火星四下喷溅,火苗忽地腾起又落下。过于明亮的色彩晃花了兰斯洛特的眼睛,他不得不用手去挡,却立刻就被接踵而来的热气灼伤了手臂。高汶拽着他到了甲板另一侧,此时的船身平稳异常,暂时摆脱了晕船症状的两人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甲板上站满了黑压压的魔法师。他们的排列似乎有某种规律,但两个门外汉肯定是看不出来的。
所以在此情此景之中,他们两个谁也没说话。兰斯洛特转头看了眼高汶,对方的蓝眼睛里映着通红的海水,宛如日落时分的一锅沸汤。
“你现在在想什么? ”兰斯洛特用近乎耳语的音量问身边的高汶,但却没有得到回答。
船渐渐沉没,这场表演的巅峰已经过去了。热血冷却,缓慢的沉没渐渐增加了悲凉。拉瓦纳下令回航,船上的灯这次亮着,昏黄的灯光下他缓缓地踱到兰斯洛特面前。“兰斯洛特,如你所见,这就是我所擅长的东西。”他提着灯,灯下的微笑依旧带着贵‖族子弟的轻佻,“我说了,没有人十全十美,我并不擅长防御却能稳住边疆这么多年,原因是我身后始终有一个图拉斯。我敢肆无忌惮地进攻,是因为我知道总有他做我的盾。然而现在,图拉斯自顾不暇,于是就轮到你在你们擅长的方面一展身手了 ——你说对吗?”
这是挑衅吗?兰斯洛特脑海里一瞬间想到这个词。不过,他不认为拉瓦纳的气量会那么小,只是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害他失了面子就如此大费周章。也许他只是想以此来督促自己和高汶尽力而为罢了,兰斯洛特想,不过就算他不这么做,自己也会的。
回到陆地上,拉瓦纳打了个哈欠,挥手道:“好啦,现在你们可以踏实睡觉了。小插曲到此结束,明天早上一切就都要步入正轨了。晚安!”
说着话,海上魔术师丢出两个空间魔法,把高汶和兰斯洛特直接送回了他们各自的帐篷。脱去白天的衣物,吹熄了蜡烛,高汶躺进一片浓稠的黑暗里。然而他的思绪,依旧留在那片明亮的海上。
拉瓦纳是梅林的学生。他现在对这个无比肯定,无论是“安布罗修”号还是一身黑袍的“职业道德”,无论是施展魔法时精纯的掌控还是执掌全局时隐然的威仪,都充满了梅林的影子。他的热情不同于老师的冷漠,但显然骨子里的东西他们一脉相承。高汶当时盯着红热的海水,脑子里盘旋起加赫里斯的话。
“哥哥,你那位金发的朋友,好像颇受大‖法师‘器重’呢。”
这使得拉瓦纳最后看似挑衅的话,意味突然就变得诡异起来。然而,更诡异的是加赫里斯接下来的一句——
“要不要告诉他?尊敬的陛下如此热情地和他接近,完全是出于掌控那只杯子的欲‖望呢。”
寂静的黑夜里,高汶回想起说话时加赫里斯那双艳蓝色眼睛,冷不丁打了个寒噤。
卡莱尔北面就是哈德良长城,出自同名的罗马皇帝的手笔。它的建立标志着罗马帝国对不列颠群岛远征的终点,长城以北的苏格兰从未被罗马人控制。在这一点上,苏格兰的凯尔特人在面对南方的同胞时,总带着一些若有若无的优越感。不过,罗马帝国的行政中心距离不列颠实在太远,使得它在征服了这片群岛一段时间后,渐渐放松了对它的掌控,由罗马化的凯尔特贵‖族所建立的潘德拉贡王朝也被默许。卡默洛特183年罗马人撤出不列颠以后,哈德良长城的象征意义也已经失去了,岛上最主要的两个王国虽然以此为界,但双方都心知肚明,早晚有一天是要冲破界限的。凯尔特民‖族应当建立一个国家,这是祖先被迫西渡的教训,成了他们从那遥远的时代流传下来的、祖祖辈辈的夙愿。
所以,在苏格兰单方面向卡默洛特宣战以后,爱克菲洛给他的将军下的第一个命令就是率领部队越过哈德良长城。获此殊荣的人是一位圣白骑士团的骑士,他统率的部队在11月16日凌晨便开始准备,等天亮时,已经出发在行军的路上。
苏格兰军队列队整齐而紧密,急速行军却不发出一点多余的声响,一看就训练有素。骑士特里斯坦此时腰间佩着象征指挥权的金剑,他骑马游离在队伍之外,副将跟在他的身旁。他打量着行进的队伍,墨绿色的眼里流露出满意的神色,这些都是他一手练就的。从爱克菲洛即位起他便被调离爱丁堡到了边疆,远离了国都必然也就远离了各种权力关系,特里斯坦起先是颇有怨气的。不过,十余年过去,他早已在这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等战争一结束,他就准备向爱克菲洛提出回爱丁堡,等他回去以后,他在军队里积攒的力量就能成为他角逐圣白骑士团核心权力的重要筹码。
“将军,我们即将进入卡莱尔主防区。”副将的声音把特里斯坦从自己的规划中拉了出来,他抬头看了看高照的艳阳,说:
“按照原计划,避开卡莱尔要塞,袭‖击锡勒斯的敌军背后。”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传令加速。”
“是的,将军。”副将如此说。
在卡莱尔无论是否遇到敌军,都处在特里斯坦的计划之内。遇到敌军是最普通的状况,而没有遇到他也能猜到缘由——锡勒斯的海战牵扯了他们太多精力,加上并不知道自己会在今天进攻卡莱尔方向,于是就疏忽了背后的要塞了。这种情况显然更中他下怀,他计划着从卡莱尔西北绕过,用最快速度挺进锡勒斯,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于是整个下午,苏格兰军队都在急行军中度过。骑兵部队走在这种一马平川的旷野上感觉非常舒畅,极大地加快了进军速度。现在,他们的速度显然已经超出了敌人任何的预计,没有一支部队阻挡在他们前头。只要穿过这片沼泽,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然而,就在目标唾手可得时,沼泽的边缘突然出现了身穿不同制‖服的军队。特里斯坦皱了皱眉,不过并不太苦恼——这也在他周密的计划里。他的目标很明确,不是任何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