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凤舞千殇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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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恐惧的毒焰从积压心底的灰色记忆下挣扎、破土、蔓延。

    翰州的火烤得衣物兹兹作响,似乎下一刻就要篷然碎裂,莫隽汝感觉身体被烤膨胀,化作滚热气球,加一分压力或热就会炸开。

    信使昨夜从翰州出发,将一天时间耗在城主府等待莫隽汝归来。

    他们不过奉燕平之命,将夏殒歌昨夜进入翰州将军府的事实告诉莫隽汝。

    再度归来,往日威严安静的翰州已兵荒马乱烈火肆乱。

    再回首已百年身。

    阴霾漫天,浮土扬尘遮天蔽日。

    青紫光照彻天地,一道又一道闪电撕破天幕,满天飞絮洋洒如倾。

    翰州嚣张烈焰在雪中奄奄一息,呛人尘灰亦逐渐平息,雪落化水,清晰了最惨烈的残局。大地暴露着劫掠之后怵目惊心的黑,红黑交错纵横。

    浓黏的血踩在脚底,亡者的身躯有的已化作灰烬,更多是烧毁半边面目、半截身子,残留之物永远凝固着临死那一刻惨烈的痛,无声诉说曾有的抗争与不甘。

    一面战旗火后只剩半截碳桩,分辨不出哪国标志。

    莫隽汝疯狂拍打地面,失声痛哭。

    雪依然洋洋洒洒,斑斑驳驳间杂在红黑之间,阴惨惨像极冥火。

    又是咫尺须臾的差距,命运擦肩而过。冷无声息,留书上“天意”二字凛冽如电。

    莫隽汝突然站起来,踏着满地狼藉尸身,疯狂奔跑:“殒歌,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见我,为什么?”

    积了雪的大地湿滑无比,他的身段在红黑白怵目惊心交织的大地上卑微如蝼蚁,狂风摧折,暴雪冲击——此乃天命。

    他却一直狂奔着,摔倒,起身继续狂奔,似乎要跑遍这银白的虚幻世界,寻到哪怕一星的红色。

    雷声如千万战车在天际辘辘驶过,掩盖他呼喊。

    山无陵,天地合,冬雷震震夏雨雪,乃敢与君绝。

    冬雷,是否为这别离而来?

    肮脏大地,一柄伞稳不住身姿被风飘飘吹起。均匀十二根紫竹伞骨芳菲隐然,雪白绸面洁净无泥,显然刚被放下。那伞面白似雪后素白世界,纯净空洞近乎虚幻。

    他曾说,要教他花凤凰花,若是满了伞面不好看,便只画三分,不多不少,刚好是一生。

    夏殒歌低下头,一朵赤堇花在袖口凝光流雪。

    浮光悄声禀报:“公子,从翰州到弈城的路有一段峡谷被封死了,恐怕我们暂时无法回天极城。”

    夏殒歌眸光追着莫隽汝跌跌撞撞的步伐,心神涣散:“那就不回了???”

    浮光思忖:“那——回去天涯城?”

    夏殒歌猝然回神,决然阻止:“莫要回去!”修罗面具银光幽冷,掩住眸底浮起那一丝慌乱。

    浮光抬起混沌迷惑的眼:“那是???”

    夏殒歌点头:“组织是否在紫阳岭深处有一处站点?”

    浮光惶然:“公子,那不过是一个被遗弃的猎户房子,会不会委屈了???”

    面具下轻薄的唇上弯成弧,似笑非笑:“什么是委屈?”

    浮光焦虑蹙着眉,翻找更有说服力的事实:“这么大的雪到时封了山,交通不便音讯难通???”

    修罗双眼刺出精锐的光:“慕离教的你这么说?”

    “是???”浮光话一出口,蓦觉危险,忙生吞下去,改了话头,“是卑职自己说的。”

    就在惊惶的瞬间,白衣胜雪已然荡起,借地面悠然一飘,消失在自己视野,茫茫雪地只留一句话,朱碎玉损,岁月似乎都变得无比遥远——“本宫要静静,若真有大到不得已之事,相信你能找到本宫,不过最好别来。”

    作者有话要说:公子与小莫在一起的最后一重障碍,哈哈,小莫和公子后来很有爱的哟注:“山无陵,天地合,冬雷震震夏雨雪,乃敢与君绝。”出自汉乐府《上邪》

    ☆、魂梦巫山

    据说,莫隽汝为了找夏殒歌,翻山越岭了多久他自己也不记得。

    很多年后,夏殒歌依然将那一幕记得清晰。

    那一场暴雪来得迅疾。

    紫阳岭墨黑青苔上积着半寸的雪,木屋房顶瓦菲间细弱枯草摇摇欲坠,暴雪已封住出山之路。他站在窗前,窗外大雪鹅毛絮卷,冥冥中胤翊两国的命运已悄然注定。

    朔风怒飚,枯朽房门砰然倒地。莫隽汝站在门外,须发结满雪粒冰珠,见到夏殒歌的刹那,他左手拄剑摇摇晃晃跪倒,一把伞从右手滑落。

    纤纤素手裁新罗,在那梅花暗香浮动的节日,衣香鬓影张灯结彩的繁华从衣角流过,刀光剑影流血漂橹的残忍在剑下喷薄,这把洁净无瑕的伞,是他唯一能抓住的真实。

    他要带着它找到那个说了教他画凤凰花的男子,让这场梦醒得更迟、更迟一些。

    夏殒歌错愕回头,心尖开始剧烈抽动,拥住全身冰冷的人:“为什么要找到这里?”

    袍袖拂过,是冷湿的泪,汨汨不止。

    莫隽汝神思恍惚:“为什么要走?”

    怀抱慢慢收紧,挡住了铺天盖地的风雪,拥抱柔软而安静,只有风声横啸,喧嚣而寂静。

    真是踏实啊,就算只是那样抱着,也是温暖,也是安定,他一生漂泊如雪,清寂如雪,凛冽如雪,这个人却如火如石,融化了春水一流,静静停驻三生石,于冷漠红尘开出两陌香花,守九丈菩提,渡无尽苦海。

    夏殒歌回手,解下绣着赤堇花的大氅,为莫隽汝披上。

    篝火明灭,相对无言。

    山中素酒清淡如水,莫隽汝浅饮慢酌,温温吞吞大半日,渐染醉意,愤怒中也带着焦虑惶然:“为什么就这么走了,我担心死了知不知道?”

    夏殒歌手一顿:“恭贺王爷此战大获全胜。”

    莫隽汝偷窥他眉目的冷几分真假,终是将自己心肠寒透,仰头灌下数口烈酒,声音怆然悲愤:“燕平死了,被烧死在翰州城,为什么他到死也不肯离开,为什么?”

    夏殒歌头也不抬:“你不该来。”

    莫隽汝抬起左手,轻托美人腮,凝视他双眼,轻柔却一字一顿:“你走到哪我便找到哪,哪怕碧落黄泉我也定找到你。”

    卿自早醒侬自梦。

    凝眸处,苔上雪映出泪水破碎刺目的光,那个千门如昼衣香鬓影的夜晚,一切璀璨倏忽如烟花,夏殒歌看到天意,莫隽汝却浸在那个梦里不愿醒转。

    夏殒歌垂眸,忽噙了些微酸楚笑意,反复着那句话:“你不该来为什么要来该结束了”

    一股狂风旋卷而入,夹杂着雪粒挟着汹汹寒意从两人之间横刮而过,乱雪中夏殒歌容颜开始模糊,声音被风压下,变得无比遥远。

    灼热酒气尽数喷上美人脸,香薰酡红,朱唇一点桃花殷,平素略显苍白的脸透出入骨的魅。莫隽汝感觉天地变样了,暗下来空阔下来,碎雪纠缠烟花共舞,凤凰花的红浸满视野,他忍不住加重力道,在那不食人间烟火的脸上细细滑过。

    借着醉,他扑上去拥住妖魅入骨的红,反剪双手控在地上,贴着面颊细细厮磨。

    灼热春情紧贴着肌肤来回游走,夏殒歌感到贴近的肌肤化身火炉,烤化了瑟瑟琴弦,烤化了理智的冰,烤化残存的意识,蓦然间他也惆然,长叹一声,送上冰冷的唇。

    狂乱的霸道吻铺天盖地,浸满发丝额角眉心,舌深深探入,肆意侵略着殒歌唇内每一丝气息,贪婪吮吸着、纠缠着、掠夺着。炽热的手在身下人身体上游走,一点点将衣袍褪下。

    霸道的啄吻从肩头移到锁骨,印下深深浅浅的红,夏殒歌隐忍喘息着,苍白的脸绯艳如桃花,双眼迷蒙,更添妍妩。

    “殒儿,我——”莫隽汝恋恋不舍松开手,抱住夏殒歌。

    夏殒歌低眉,眼光漾起迷蒙涟漪,脸贴在他胸口,咬紧下唇轻声道:“心都给你了,身体又算什么?”

    莫隽汝深深看他,呼吸越来越粗重,一把扯开衣带,撕去亵衣,绯色长衣凌乱铺展开,似一张匆忙织就的婚床。

    象床玉手乱殷红,万草千花动凝碧。

    水汽朦胧的眼眸,饱含欲望,滑过殒歌秀雅修长的眉,艳若桃花的脸,细腻如玉的肌肤,殒歌紧张羞赧,拉了衣角,被莫隽汝拉过按在地上,手霸道捧起殒歌的脸,压迫的唇舌贪婪吮吸,带着一丝血腥气息。

    另一只手被高涨的欲望驱使,急切摩挲着光洁滑腻的皮肤,从小腹滑到背后,滑下,分开双腿。

    一声隐忍低吼,回应的喘息呻(吟)温柔中带些痛楚,耽于痴恋的身体没有停,重重落下。

    炽热的身躯纠缠一起,紧密无隙。

    大雪足足下了半个月,静海王府热火朝天,还未揭去的彩纸红对联花灯掩映晶莹白的雪很是惊艳。语嫣带了一干仆人在掷雪球。滚圆的白色半途被撞碎,晶莹光芒眩人眼目,她是如花似锦的年纪,可以肆无忌惮疯玩,大笑,撒娇,在软软的雪地打滚。

    房内瑞脑香气味温软甜靡,直教人昏然欲睡,温孤太后紧紧掩了门窗,屋顶积满蓬松的雪,房内低语在千回百转后轻得听不见。

    莫陵汝手心沁着冷汗:“龙骧军隽儿经营多年,应是无碍,镇国军那一带却不大好办”

    温孤太后凤目微阖:“孟舟发难,隽儿若是办得好则可将两军尽收麾下,若是做得不好也无憾,隽儿十年前便在朝中部署,我们只需筹集所需军用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