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凤舞千殇Ⅰ

分卷阅读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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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意环住肩头,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不能拒绝,索性不拒绝。

    于是那个拥抱收紧。

    算过那一卦风流无瑕,到头来,却是谁谋划了什么,谁又得到了什么?

    谁遇了谁的劫,谁又变成了谁的执念?

    “为什么要吸毒血,身子不好自己不知道爱惜?”莫隽汝食指轻轻拨开他额角一缕发丝,轻柔得几乎要化进骨子里去。

    “慕离是有些任性,但愿不要见怪才好。”

    “你和他很熟吗?”

    “是啊。”

    “怎么个熟法?”

    “情同手足。”

    情同手足,情同手足,

    月色朦胧漾薄纱细雾,暗香透帐凝半寸幽霜,枯树疏影摇曳,枝桠间坐着一个人,墨瞳漆黑,迎着风,如两粒幽冷的星,显出荒芜的堕落。

    十年自许的青梅竹马,到头来不过他一句“情同手足”。

    谁的执念,轻轻一指,便颠覆了十年青梅竹马?

    他记得战场上那个少年一手提剑,一手护住被吓哭的自己,殷花的红点染了浅红长衣,他依然会回身对自己笑:“阿离,没事。”

    他记得这个人怎样在陷落的敌军阵营拉起自己,杀出一条血路,冲出刀剑声的围攻,他依然会推推他:“回去叫援兵,我断后。”

    他甚至记得,自己刚去齐州,水土不服生了疖子,这个人第一次对他发火,之后却万里迢迢请来了宫廷医师。

    到头来,总是逃不过的。

    他是主,他是仆,他是君,他是臣。

    自己应该一生做他的奴隶,可,无论是乱箭齐发的毓明宫还是宁静如水的质子府,他的心疾条过多少次?

    脉脉长长的岁月,他一直以为就是永远。

    直到那个烟花开到极处的夜晚,翻窗而入的金衣少年惊起血痕狂乱,被他的箫重重拍飞后,他听见殒歌对莫小王爷说:“阿离失礼,请恕罪。”彼此的眼光却纠结一处,那是洗尽铅华的柔软安静,缱绻悱恻。

    他知道,他终将远离。

    莫隽汝一开始不过是凤凰博弈天下的一颗白子,却一步一步,抽离了他和公子酝酿十年的温度。

    他好恨。

    慕离握紧斩月匕,刀锋如盖了层薄霜,锐不可当刺入手心,血汨汨如泪,除了苦,是酸。如是自虐后,他又坚定了。

    棋子只能是棋子,说这句话的人已经忘了,可是,他会让他记起。

    用自己的方法,令他刻骨铭心。

    作者有话要说:清清有话要说:(邪恶笑笑)虽说是霸王硬上弓,有些事,有第一次就有第二第三第四第···嘿嘿。莫隽汝要正式表白了,公子该怎么办呢,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柳暗花明

    天涯城战场捷报频传,宣室里的独眼笑开了花。

    那笑容却包裹着惊心的阴戾,宛如一枚剧毒的钉子从眼睛钉穿到后脑勺。

    大胤丞相,苏青玕,手执牙芴,朝服理得一丝不苟,不沾片尘,他就是这样一个几乎完美的臣子,即便是暴戾如莫佑彦也寻不出丝毫发怒的根据。

    他是最会令莫佑彦开心的人。

    他的话不多,却次次正中要害。

    “陛下,静海王爷如今在军中的权势可是炙手可热,您看???”

    “杀杀杀???”莫佑彦毫不犹豫,独眼放出狠厉的光,“杀了便是,朕倒看他一个死人怎么在翰州称孤道寡。”

    “可是——如今宸国大军压境,还得靠他抵上一阵。”说这句话的时候,苏青玕意识到自己将会触发什么,禁不住流下一行冷汗。

    果然,莫佑彦推案而起:“朕靠他,朕乃真龙天子,靠他?”

    “是???是???”苏青玕忙点头,“陛下真龙天子,当然不必惧怕,不如???”

    “陛下试想,让莫隽汝横尸沙场之后再用罪证将他分尸,比起召回来杀了,那死法可是有趣多了。”一阵怪笑传来,苏青玕看见一个人,头长而尖,身子又矮又扁,偏偏裹了华丽的红狐皮衣,老鼠一样细小的眼睛黑光闪闪,正是莫佑彦最为宠爱的内臣——辛未。

    心头泛起油白的腻,肠胃因恶心翻江倒海。

    那边莫佑彦与辛未兴致勃勃讨论着怎么肢解,怎么鞭尸,怎么枭首,乐不可支,而这样的乐趣他实在是无福消受,草草说了几句别辞便被莫佑彦挥手赶出去。

    他当然滚得很快,转下白玉石阶的时候望天舒了长长一口气。

    明天,请旨的奏折送到宣室的时候,他就可以说那件事了。

    “余攸之乃静海王亲信,切勿令其控兵天涯城,朝中静海王羽翼尽数剪除,然,务必保全静海王本身。”

    “然”字后的一句话,用了难得一见的朱笔。

    这本是最难的一件事,机缘巧合,辛未的插入给了此事一线生机,只是不知宸国兵败后莫佑彦还等得了多久,而辛未???

    朝中素传他与静海王不合,此次进言,若不是有必杀的把握,就只有一种可能——不合是假,两人分明是借此假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如是,他将遇到更麻烦的一件事——剪除辛未。

    苏青玕叹了口气,自从五年前潜伏大胤朝廷,这样的事不知干了多少回,这次,公子却真是抛给他了一个烫手山芋。

    最难的,却是“务必保全静海王”。

    苏青玕推开门,再转动一个暗格,平滑的墙面忽然凹陷,现出一扇门的形状,阴风从门里吹出,他打了个寒战,去寻烛台火石。

    那里长年阴寒,不透一丝光线,而他有很多重要的书信必须在那里完成。

    关好门,“嚓”,一星亮黄点破黑暗,模模糊糊照亮一圈光晕,也照出一双幽暗墨瞳。

    “啪”的一声,火石连通烛台一齐掉下,苏青玕几乎就要惊叫出声:“慕公子——”

    慕离一身黑衣,坐在宽大的大理石面书案上,唇色鲜亮欲滴,衬着皮肤不见天日的白,更是阴沉可怖,唇角依然挑起戏谑的笑意:“苏丞相,好久不见。”

    苏青玕素日里最忌惮的,便是这残酷诡异难以捉摸的慕离公子。

    慕离不等他回答,便笑道:“苏丞相日理万机,自是繁忙非常。”

    苏青玕低头:“慕公子过奖了,都是为了殿下复国大计???”

    “你确实累了”,浓墨色眸光流转,妖魅慵懒恰似玩弄绣球的猫那般自在,“最近公子分给你的任务确是难了些。”

    “不不不???剪除羽翼倒是不难,可???”

    “可是同时要保全静海王却是难上加难,对否?”墨玉箫在桌上重重一叩,没来由的一阵心悸,“不过眼下,公子变主意了。”

    “哦?”

    “先前公子为了掌权天涯城接近静海王,不过现今,静海王伙同余攸之掌握大胤所有兵权,公子已被他们困于城主府,公子假意留下,伺机生变,这重要的一步便是牢牢钳制静海王。”

    果真是困于城主府,呵呵,天底下最妙的困局。

    苏青玕抬起头:“公子的意思,同时除掉余攸之与静海王?”

    慕离微笑:“静海王以不到二十万的兵力平复天涯城百万雄师仅仅用了一月不到,难道就无人怀疑么?”

    “难道不是殿下深夜拜营,然后???”

    “正是,不过一切似乎都中了莫隽汝的圈套,现在余攸之对莫隽汝可是比狗都忠诚,前段日子公子回国居然派人监视,着实可恶,莫隽汝临去督军反复叮嘱莫要放走了公子,苏丞相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苏青玕不会想到某一层,于是这挽留成了□裸的怀疑和监视。

    慕离有些得意,因为他瞥见苏青玕微微握起了拳,浓眉凝成一簇——深思的表情。于是轻盈一抬腿跳下桌子:“是与不是,还要倚重苏丞相的智慧,慕某告辞。”

    苏青玕一阵心悸,转瞬清醒,望着那背影沉声道:“卑职似乎有些明白殿下的意思了,这莫隽汝的确不能杀,不但不能杀,还要好好拉拢留着。”

    “好好拉拢,留着”,六个字,字字雷霆乍惊,黑色的背影一滞,转过身,眼睛幽亮如鬼:“苏丞相自己的定夺。”

    走出去的时候,天色已有淡淡的黑,寒冬的风极是凛冽吗,面颊两团冻红,慕离伸出手,锐利的指甲划破面颊,拉出弯弯绕绕的的口子,如卷曲了一条赤色的蛇,狰狞寒冷。

    慕离低下头,望着滴血的指尖,笑得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