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能为力地,陷入这巨大的虚空里。
安静躺在礁石上的少女,闭着双眼,像是睡着了一般。
猫腻。。。。对不起。。。。
猫腻。。。。好好活下去。。。。。
强烈的心痛,就像拿着注射器狠狠刺进心脏里,她猛地睁开眼睛,立刻便看见少年放弃挣扎,在海浪里随波浮沉。
心脏重重跳了两下,她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抓住了他的左手。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烧灼的热度。
她咬住牙齿,吞回眼泪,漆黑的眸子里,有比海水还要汹涌的坚决。
第十四章01如果只能活一个
灰色的云层遮蔽了蓝色的天幕,冰冷的海水一遍遍拍打着他们的身躯,皮肤像要裂开一般疼痛。
她咬牙抓住他的手,眼泪一颗颗滚落,却发不出哭泣的声音。
求你别离开我,别松手。。。。。。
天空传来几声闷雷,良辰目光悲戚地看着面前的女孩,苍白的脸颊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猫腻。。。。放开我吧。。。。。”
再不松手,我们都会死,你明白吗?
如果只能活一个人。。。。。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不。。。。不。。良辰,你不能丢下我。。。。。”猫腻不断摇头,话语间夹着哭声,含糊不清。
“别哭了,猫腻。”说这话的时候,他自己却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我多想继续陪着你啊。
我多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啊。
可是为什么。。。。。。我还有那么多话没对你说,还有那么多事没有去完成,我甚至还来不及好好爱你。。。。
。。。。就要死了。
“你知道吗?猫腻。。。。我还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他望着她,眸子盛满哀伤和不舍,一字一句,像刀子割在心上。
猫腻张开嘴巴大哭,咸咸的海水和风一起灌进嘴里。
她感觉他的手,正渐渐脱离她,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在心底放大成十倍的痛苦。
“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们,如果没有我,一切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可是你为什么要跳下来!为什么!”被她咬破的嘴唇渗出红色的血液,却分担不了内心的痛苦。
良辰的眸子如同雨水般潮湿,落满了绝望和心疼,他轻扯嘴角,露出一个淡然的笑容,像是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其实跳下来的时候,我有过瞬间的害怕。。。。。可是那时候,你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吗?”
“。。。。。。我不想知道!”猫腻哭得像个任性的小孩,紧紧抓着良辰,害怕他忽然之间就不见了,“我不管,我只要你活着,只要你活着!”
“我在想。。。。。原来我是这样的爱你,爱到即便面对的是死亡,我也毫无畏惧。。。”他兀自苦笑了一下,“其实这句话我不想说的,太肉麻了。。。。可是我就要死了,不说。。。。怕以后,就没机会了。。。。”
“不!你不能死!不能死。。。。。”猫腻拼尽全力,却怎么也抓不紧那只手,眼睁睁看着他的面容越来越模糊,心脏像被撕裂一样痛。
忽然,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眼神也变得坚决起来:“我绝对不会放手,要死也要一起死,我不会让你一个人!”
良辰怔了怔,还没开口,便听见她带着哭腔的声音:“谁要你的守护!别忘了。。。。最初大声说着要保护你的人,从来都是我!不是你!我不允许你私自篡改!”
“猫腻。。。。。”他皱眉凝望她,心痛全写在脸上。
潮水翻滚,白色的浪花看似温柔,拍到身上却如同皮鞭,猫腻感觉自己快撑不下去了,两只手都抓着良辰,根本腾不出手去攀附礁石。
“放开我吧!猫腻,你真的会掉下来的!”良辰急得对她大吼了一句,可是猫腻仿佛听不见,只是紧紧抓着他,脸上全是倔强。
第十四章02一种绝望的平静
“快看,哪里有人!”人群中忽然传出一声惊叫。
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了海面,快速而仔细地搜寻着,彼时,良辰和猫腻已经掉落到水里,被海浪冲着,离礁石越来越远。
或许是上天怜悯,他们挣扎的身影终于被救生员发现,船立刻开动,前往搭救。
风吞着乌云,海浪咆哮,唯一的光线也被湮没,整个画面就像灾难片里的特效。
他们只是庞大海域里,一个渺小的存在,他们的力气正在海水里缓慢丢失,他们的虚弱的,不堪一击的生命,此刻被上帝握在手里把玩。
良辰犹在挣扎,只因他还不能死,猫腻昏迷在他身边,眉头紧紧锁着。
他们一直握着彼此的手,像是任何事物都无法令其分离。
猫腻,不要睡,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可以活下来了。
他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救生船,眼底终于燃起复苏的希望,一只手拽住他们的身体,将他们从海水里抽离出来,就像抽出泥沼般痛快。
沉重的躯体砸在救生船上,他平躺着,视线迷离地望着天空,几张陌生的脸在他面前摇晃,胸口传来空旷的心跳声。
他猛地张开咳出几口水,被海水泡得发白的指尖,触及到同样冰凉的肌肤。
“猫腻!”他的生命仿佛只剩下这两个字,唯有一遍遍地呼唤着。
可是猫腻听不见,她像是永远沉睡过去了,湿漉漉的头发贴在她脸上,她的皮肤泛着透明的苍白。
死亡一样的色彩。
他和她一起被抬上救护车,在护士给他输液的时候,他粗暴地甩开她们,紧紧握着猫腻的手,目光凝望着她的脸,一刻也没有离开过。
直到猫腻被抬进手术室的那一刻,他静静地站在走廊,昏暗的灯光落在他头顶,他身上还是湿的,水从他的衬衣下摆,裤脚里渗出来,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在脚边形成一圈小小的水渍。
少年脸色苍白,眼里有一种绝望的平静。
“你没事吧?”给他送衣服的护士,看见他一动不动的模样,忍不住关心问了一句。
他抬起眸子看了她一眼,伸手接过病服,然后继续保持站立的姿态。
护士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好几眼。
她已经听说了这件事情,她想,手术室里女孩真是幸福啊,居然有这般好看的少年,愿意为了救她,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
只可惜,那女孩在水里昏迷了这么久,怕是…。救不活了吧。
她的眼里渐渐流露出哀伤,感到心口轻微的触痛。
良辰拿着干燥的病服,低头站立在原地,一滴眼泪忽然从他眼角滑落,垂在精致的下巴上。再接着,他的肩头一下下抽搐起来,伴随断断续续的深呼吸。
不知道等待了多久,才听到叮的一声,手术室的红灯瞬间黯淡下去,然后门打开,他站在走廊中间,看着穿白大褂的医生一脸疲惫地走出来。
后面跟着一群护士,推着冰冷的担架。
指尖,轻微颤抖。
——
作者的话:这几天跑长沙去了,尽量每天更新,这个文其实还很长,大家可以看很久,哈哈。
第十四章03我们都曾不择手段
与此同时,东临,德林医院。
电梯门叮地一声,开了。几名黑衣客站在电梯四角,强大的气场令人不寒而栗。
中间站立着一名中年男子,西装革履,神色冷峻,他一边从电梯里出来,一边握着手机和人通话。
“我到了,她在哪个病房?”
电话那边传来同样冷漠的声音,不过多了一丝尊敬。
“她在709号病房,现在已经没事了。”白慕斯说着,看了一眼病床,净安静地躺在床上,点滴液缓慢流入静脉。
电话那头没有再回答,直接传来了挂机的声音,白慕斯垂下手,坐到净的身边,马上就要看见他了,白森,这大概是自母亲死后,第一次看见他吧。
白森迈步穿过走廊,两边的人都对他望而生畏,纷纷让道,唯有一辆刚从病房出来的手术车,一个没注意,差点撞上他们。
边上的保镖眉头一皱,刚想有所作为,就被手术车旁那个少年威慑到了。
这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啊,就像某种兽类,似乎只要自己敢动病床上的女人,他就要将自己撕成碎片。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后退一步却看见白森正一瞬也不瞬地打量病床上的女人,眼神深邃而复杂,像是看见了某种不可思议的东西。
这样的目光停留了3秒,手术车便与他擦肩而过,进了某个病房,他这才收回思绪,继续前往709。
白慕斯打开门,便对上那双冰冷的眸子,他微微蹙紧眉头:”进来吧。”
白森没有再看他,示意保镖守在门口,自己走到净的身边坐下,手抚上她的额头,眼里终于流露出一丝亲情的温暖。
“爸爸……。”净感觉到触摸醒来,看见白森突然出现,不禁有些受宠若惊,想要坐起。
“不用。”白森轻轻按着她的肩头,“你好好休息,下次,不能再做这样的傻事了。你知道我很担心,如果你妈妈还在,同样会伤心。“
“对不起,爸爸。“净抿住嘴唇,接着忽然想起了猫腻她们,不由望向白慕斯。
“他们没事。“白慕斯为了让她放心,随口答到,顿了顿,他又开口,”待会我去看看。“
净这才点头,白森看了看他们,没再说话,走到白慕斯身边:“你跟我出来一下。”
两人推开门走了出去,站在医院门口的走廊,白森冷冷看着他:“是谁告诉她那件事情的?”
他必须要那个人为此付出代价。
白慕斯扯动嘴角:“难道,你就不会找找自己的原因吗?”
如果我们没做那件事,又怎么会有今天。
“如果我不那么做,净就会死,为了净,我们都曾不择手段,然而现在有人把我的女儿变成的现在这幅摸样,你认为,我会轻易放过她吗?”
白慕斯皱起眉头,看着眼前这个残酷而冷静的生物,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它再一次张开口,喷出了它的毒液:“是叫猫腻,对吗?“
“你既然知道她的名字,必定知道她为净跳下了海,难道这样,你还不肯放过她吗?”
白慕斯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却还是试图想改变白森的想法。
尽管他知道,这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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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这几天真的一直在飘啊,断更了不好意思,原谅我,我有时间会写的。
第十四章04就好像,我爱上你了
“我为什么要放过她?”白森背对着白慕斯,脸上掠过一抹嘲讽的冷笑,“我记得我教过你吧,任何时候,都不允许心软,多余的情感,只会害死自己。”
白慕斯的拳头紧紧握着,像是克制着即将爆发的情绪,片刻后他才松开手,露出一丝淡淡的嘲笑:“你还是如此自以为是,如果你真的做到了没有感情,那她又怎会为你而死,你再来说这样的话,未免可笑。”
听到这句话,白森的瞳孔骤然收缩,回头却对上白慕斯怨恨的目光,他愣了愣,他已经转身离开。
走到不远处,白慕斯又停下。
“如果你想让白净恨你一辈子,那么,你就用你的那套方法,去对付猫腻吧。”他冷笑着回头,“我相信,净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白森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儿子逐渐走远,僵硬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很好。
他默念了一声,拿出手机,按键拨号。
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几名黑衣客正守在一间病房门口,似乎只等一声命令,便要推门进去。
然而他们等待了许久,却等来白先生一句退下。
“是。”为首的保镖放下手机,示意大家离开,他们做事从不问原因,只做不说是他们活着的最好办法。
病房里还是一片平静,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良辰坐在床边,一直守护着病床上的猫腻。她还在昏迷,但是脸色已经缓和很多,医生说她已经脱离了危险,并且待会就可以醒来。
尽管如此,他还是紧紧握着她的手,一刻也舍不得离开。
窗外天空澄蓝,白云翻涌,阳光穿透绵软的云层,无比明媚。
猫腻的眼睛眯开一条线,她眨了眨眼睛,感觉饱满的阳光似乎缀满了每一根睫毛。
她感受了片刻这样的美好,忽然心一慌,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直到看见良辰还好好坐在自己边上那一刻,她才鼻子一酸,仅有的一丝后怕也终于消失不见了。
“没事了,猫腻。”良辰才说完,她就紧紧抱住了他,眼里腾起朦胧的雾气。
这样熟悉的温柔,就像被一团柔软的被子包裹着,满满的安全感。
“你知道刚刚醒来那一刻,我在想什么吗?”猫腻眨了眨眼睛,轻声问。
良辰愣了愣,没有说话。
“我在想,如果你不在,那我该怎么办,多么可怕啊,我甚至不敢想下去,可是,看见你的那一刻,那种感觉,就好像。。。。。。”她顿了顿,像是在考虑。“就好像,我爱上你了。”
“什么?”良辰还没回过神。
“我爱你,良辰,一刻也不想失去了。”她终于闭上眼睛,轻轻在他耳畔说。
温暖的感觉一瞬间溢满了胸腔,良辰勾勒嘴角,绽开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他低下头,将脸深深埋在她的发间。
“我也爱你。”
“有多爱?”
“恩。。。。。比一生还长,比性命还重要,总之,一刻也不想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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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终于摸到电脑了,今天还有一章,接下来也许断更几天,我又要去学校了,到时候尽量把以前的章节补回来,周末回来多更点,等着我啊!(ps:我是大虐中的温暖。)
第十四章05有没有一个少年,愿以生命来爱你
浅白的柔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两个紧紧拥抱的人身上,他们年轻的脸庞像镀了一层毛茸茸的光。
梦境般,美好得恍惚。
梦境般,一碰就碎。
他们互相拥抱着,猫腻忽然感觉肩头黏湿湿的:“你哭了吗?”
“没有。”良辰的声音有些慌张,像在极力掩饰着什么。“我没哭。”
猫腻有些困惑地松开怀抱。
“你。。。。。。你在流血。良辰。”
“我知道,我没事。”良辰一边微笑着,一边去擦着脸上的血,那些血从鼻子里涌出来,怎么止也止不住,很快,便糊满了整张脸。
猫腻捂住嘴巴,眼泪一颗颗砸下来。
他看见她哭,慌忙伸手去替她擦眼泪,却把她的脸也弄脏了,血还在不断地涌出来,他堵不住,只觉得头重脚轻,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了。
猫腻一边哭着替他擦拭,一边大声呼喊着什么,然后大片医生护士就这么围了过来。
“你。。。。。别哭。。。。。我真的没事。”送往手术室的时候,他还握着猫腻的手,很努力绽放出一个微笑。
那个时候,他的视线已经模糊不清,只感觉她的眼泪,一滴滴落在他脸上。
她没有想到,那是他最后的话语。
医生从手术室走出来,脸上满是疲惫,他脱下带血的手术衣,露出一个无奈而悲伤的表情。
猫腻愣愣站在原地,感觉有什么在流失,从心口,缓慢流失到这个冰冷的世界。
“我们已经尽力了。你。。。。节哀顺变。。。。。。”
“你说什么。。。。。。。。”猫腻不敢相信,“你说什么?怎么可能!”她一把抓住医生的袖子,眼泪一颗颗砸下来,“他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会死,你一定是在骗我,你在开玩笑对不对!对不对!”
几名护士都上前来拉她,医生的脸上写满同情:“病人的脑袋早在之前就已经形成淤血,在水里的时候有没有受到重击?我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他,到现在才死亡,他伤得十分严重,却和没事的一样。。。。。。。”
“重击。。。。。”猫腻颓然坐在地上,心痛无法言喻,她想起那块木桩,是他为她挡了那块木桩,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很难受了吧,却还一直强撑着。
她从地上站起来,猛地冲到病床旁,嚎啕大哭地摇晃着他的躯体,却怎么摇也没有用,他都已经感觉不到了。
经历这么多次起起落落,她才明白到他的重要,却还来不及在一起,真正的死亡,就在一瞬间降临。
她哭了很久,边上人都逐渐散去。
她独自擦去眼泪,跪在地上,一寸寸抚摸他精致俊美的面颊。
良辰,是不是没有等到我醒来,你便舍不得死。
那么我宁愿我永远都醒不过来,这样,你就能一直活着了,就能一直陪着我身边了。。。。。
她又想起最后一刻,他还在努力微笑着,安慰自己不要哭。
他满脸是血,微笑望着自己的模样,就这样成了最后的画面。
“良辰,你有多爱我?”
“比一生还长,比性命还重要。”
他是真的,在用全部生命,去爱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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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013:我知道你们想杀了我。【泪水】求各位饶命,我也很伤心。
第十四章06他不会再感觉孤单
东临,日光柔和。
随着流动的人群,穿过一条长长的地下通道,再爬上十九层的阶梯,猫腻便站在了记忆里久违的火车站。
依旧是人潮汹涌,生绣的站牌安静地伫立,猫腻站在人群中间,穿着简单,背着用惯的双肩包,手里抱着一个白瓷坛,青花的纹,有淡雅的色泽。
那是良辰的骨灰。
她站在黄|色的警戒线内,脸色苍白,绿皮火车呼啸而过,拉出白色模糊的光线。
她感觉身体失去了重心,像要悬浮起来了。
一只手忽然拽住她的胳膊,将她从月台边缘拉了回来。
“干什么呢,别站在里面,待会儿被气流卷进去,你难道没有常识吗!”着深蓝衣服的列车人员一脸愤怒,历声斥道。
“对不起。”猫腻抱着白瓷坛,呓声回答,眼眶红了一圈,泪水一颗颗破碎在瓷坛上,“对不起,对不起…。。”
“额,你哭什么啊?”列车员困惑了,“好了快别这样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了呢。”说完他快速离开了,像是躲避什么麻烦。
猫腻静静望着远处蓝白的天空,将泪水倒流回去,她该去哪呢?她会一直漂泊吗?她又一次,被遗落了么?
就是因为曾经拥有,所以,失去才更无法忍受吧。
她收回视线,凝视着手腕上的月亮项链,在这个世界上,她还有谁可以依靠?净回不去了,良辰永远离开了,那么蔚迟呢?
思虑许久,她还是抱着最后一丝期待,拨通了蔚迟的号码。
此刻……。。他在做什么?
越过遥远的大洋彼岸,在莫斯科的某一条街道,落日的余晖波澜壮阔,烧红了半边天空。
金色的梧桐叶落满地面,踩上去会发出脆弱的声音。
蔚迟和安琳走在这条街上,混血的面孔和边上的人看起来没有多大区别,安琳脸上笼罩着温柔的光芒,蔚迟的笑容也是单纯柔和的。
这是他们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天,重逢的母子,没有隔阂,一起去买晚餐要用的蔬菜,然后她会为他下厨,在他们的新别墅里。
这份迟到的亲情,终于被再度点燃,并且会一直温暖下去。
“前面有家超市,我去买东西,你要一起吗?”安琳微笑着询问自己的儿子,笑容迷人。
“我想在那里坐一下。”蔚迟说着,走到长椅旁坐下,铜灯在梧桐树里若隐若现,五颜六色的英文广告牌,圆的字母,像一块块巧克力,糖果。
他看着安琳走到超市里,站在临窗的位置挑选一盒绿色的蔬菜,然后他取下背上的画板和铅笔,开始描绘她的轮廓。
温暖的心情像漾在一片蓝色的海水里,被包裹,被柔软。
他和别人一样了,他将会有一个完美的家庭,会得到母亲的守护,可以和正常人一样,露出单纯明媚的笑容,而不是包藏着阴影,最重要的是——他不会再感觉孤单。
三分钟速写,差不多便要画好。
抬起头,看着已经走出超市门口,提着一些番茄和蔬菜的安琳,他立刻站起来,对她举起刚完成的画,脸上的笑容,镀上一层恍惚的光。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他回头取手机,刚触到,还没来得及看一眼,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霎时间,整个耳膜只剩下嗡嗡的轰鸣声,人群仓惶逃窜,抱着脑袋尖叫,如同受惊的乌鸦,那些黑色的尖叫割过他的身体,绽开一道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手里的画掉了,他跌在地上。
一个哭泣的孩子,不小心打翻了手里的果汁,红色的液体落在她脸上,染开一片妖异的红。
极致的美,让人窒息。
然后他看见惊慌失措的人群中,有一滩血泊,那里静静躺着一个人,躺着他所有明天和幸福,躺着他的温暖与梦想。
终于,汹涌的黑色铺天盖地,从他眼里卷席着穿过。
——————
作者的话:rry,这次补考耽搁了,有机会我就来更新。︿( ̄︶ ̄)︽( ̄︶ ̄)︿飞。飞飞
话说!良辰死了大家都没反应吗?这么好的少年死了都没几个人来慰问一句,我为他感到悲伤,同时我也很悲伤。。。。。。
【求评论】
第十四章07风景拉长了后退,一晃而过
喧闹的车站,猫腻垂下右手,拨给蔚迟的电话还未接通,便突兀地断掉了。
她并不知道电话那边发生了什么事,生命在某一个时刻静静消融。
她抚摸着青瓷坛,准备随人群走上火车,良辰,最后陪伴我的,还是只有你。
正代迈步,身后忽然传来呼喊,猫腻回头,看见穿衬衫的白慕斯朝自己跑来,他站在她面前,空气像是僵硬了,充斥着尴尬。
真奇怪,白慕斯也有尴尬的时候吗?
她没说话,她在等他开口。
白慕斯大概也意识到猫腻不会对他友好,但他既然来了,不管有没有台阶,该说的还是得说。
“对不起。”空气轻微荡漾,猫腻的心却没有任何波动。
对不起什么呢?对不起没用了吧。
她笑,却如同面无表情:“我走了。”说着,转身踏上火车,身影淹没在人群中。
猫腻找到位置坐下,脸靠在玻璃车窗上带着扭曲的悲伤,她想,下一站,去孤儿院吧。我没有家了,我或许只能漂泊。
然后她看见月台后面,角落里站着一个孤单的人,那个人一直望着火车离开的方向,眼里有什么在闪烁。
那是净的眼睛。
白慕斯走到她身边,轻轻抱住了她:“她原谅你了,净,一切都过去了。”
猫腻垂眸收回视线,风景拉长了后退,一晃而过。
白慕斯牵着净走回去,两人坐在轿车干燥的车厢内。
“该回西晋了。”他转动方向盘,车子往回走。
净没有回答,脸上有种沉静的哀伤,顷刻后她闭上眼:“哥。还记得那年吗?母亲被诊断出癌症的时候。”
白慕斯愣了愣,后视镜的世界弯曲扭动。
“我记得。”
“那你记得你说过的话吗?”
“我想……那时候,我们都不懂事。”他皱眉,感觉内心的愧疚像硫酸在侵蚀,母亲被诊断出癌症的那一年,净的心脏病也越发严重,在她昏倒之后又被抢救过来那一天,他曾经抱着她,叫她不要害怕。
他清晰地记得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记得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因为他曾经是那么认真。
曾经。
“你说,你会带我离开的,只要我想去哪,我们就去哪。你说你会永远守护我,因为我对你来说是唯一重要的。”净的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闭着眼睛像回到了那一天。“也许那时候,你只是随便说说。可是你应该懂的,懂我每一次看向你的目光。”
“净,我是你哥哥,你只是太过依赖,所以产生了错觉。”他不会承认,即便是真的有过,可是,谁能保证呢,时间早已改变了一切。
“是错觉吗?”净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只想知道他的答案,她对他的感情一直是无声的,她一直在卑微地等,她曾经充满勇气却又忐忑不安,然而现在,她只想要一个答案。
就好像心总是会累的,她终于感到无力,并且接受这无力。
“我们是亲人,净。”他想再说点什么,但是一想到他们是亲人这层关系,他就再也开不了口。
他也许清楚自己的感觉,可是他明白,摆在面前的路有很多条,他不会选择最难走的。
净沉默地望着车窗外面,微红的眼眶积蓄着液体,她到底在奢望什么?
——
是不是觉得他们的关系蛮纠结的,以后会揭开的,耐心。。。。耐心。。。。。
第十四章08那些我们共同有过的记忆
岁月搁浅,曾经的路已经变得不再熟悉。
猫腻下了车,沿着记忆的去向,一步步慢慢走着,直到站在孤儿院门口,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从铁门内传来,空气中酝酿着淡淡的樱花香。
时光像是瞬间倒退了,回到了儿时生活在这里的场景。
那时候有樱花与草,有阳光有孤独,有习樱,还有。。。。良辰。
猫腻收回思绪,敲了敲锈迹斑斑的铁门,门卫大妈听见动静,便探出脑袋来看。
“苏老师。”猫腻喊出这个久违的名字,此时她已长大成|人,而苏老师鬓角已染上白发。
苏老师有些惊讶地看着猫腻,心中有几分怀疑,她没看错吧。。。。。这个孩子,不是已经死了吗?
猫腻没想这么多:“苏老师,我是猫腻啊。”
苏老师听到这句话,脸色忽然变得苍白:“你。。。。怎么还活着?”明明是自己和院长亲手把她的尸体扔到后山的,怎么会。。。。
“我没死。”猫腻皱了皱眉,“那是一个误会。你先让我进来吧,现在可是白天,别想太多行吗?”说着揉了揉脚,走了这么多路,后跟都要起泡了。
进了孤儿院后,猫腻和苏老师去了院长办公室,势力的院长看见猫腻的那一刻,也和苏老师一样惊恐。
猫腻说了自己那天从雨中醒来,才缓解了她们的紧张。
“现在,你们愿意告诉我,那天我昏倒之后,发生了什么吗?”猫腻本来只想回来看看,此刻也不由好奇,自己到底是怎么跑到后山去的。
“咳咳。”院长不安地咳嗽了几下,“苏老师你来说吧。”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苏老师目光闪躲,最后开口:“那天夜晚我去后院锁门,借着月光,依稀看见一个人躺在那里,我走过去,看见你躺在血泊中央,立刻慌了神,跑回去叫了院长,她来了以后,伸手一探,发现你已经没了鼻息。”
院长尴尬:“估计是搞错了。”那时候紧张得要死。
“嗯,然后我们就想,这事肯定不能说出去啊,要传出去谁还来我们院啊,还会惹来一堆麻烦,所以我们就一起抱起你,扔到后山去了。”苏老师说完后,叹了口气,“还好你没事,其实这么多年,我经常做噩梦,多可怜的孩子。。。。。”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对了,你找到你的母亲没?”
“没有。”猫腻本想说些什么,提到这个,不由有些伤感。
“那你此番回来?”院长好奇。
猫腻垂眸,凝视着手里的白瓷坛,几秒后,她抬头微笑:“没什么。就是想来看看,毕竟共同有过的回忆,不多。”
苏老师虽不明白,却也笑了笑:“那我把后院的钥匙给你,你一个人走走吧。”
猫腻接过钥匙离开办公室,没有听到后面的谈话。
“早上还有几个人来这里,问苏馨的女儿是不是在这里?那些人,应该是认识她母亲的人吧。”院长低声开口。
“那。。。。你是怎么说的?”
“我能怎么说,难道告诉他们已经死了吗?我说我从没见过这个人,也不知道谁是苏馨,这下可好,她没死,真是造孽。”院长语气哀伤。
“算了,都过去了,如果真的是她妈妈来找她,自然可以再找到的。”苏老师望着猫腻走在阳光下的背影,兀自叹息道,“唉,可怜的孩子。”
第十四章09隔着海域,分裂成两片岛屿
在孤儿院暂住了几日后,猫腻感觉先前那种浓烈的悲伤,稍微浅了一些,像是汹涌喘急的河水,在连续不断地奔腾后,终于变得平静而缓慢。
人总归是这样,面对太过悲伤的事情,大脑会自动形成条件反射,将它埋藏,尽量避免触及。
因为知道,每一次的思念,都会像牵扯了浑身的痛觉细胞,然后带来身体撕裂般的痛感。
“良辰,该由我带你回家了。。。。”
“这一次,由我带你回家。”
猫腻告别孤儿院的院长,和嬉戏的孩子们说了再见,然后像来时一样,抱着白瓷坛,走上孤独的路程。
其实每一次,当她意识到自己正抱着良辰的骨灰,当她明白他已经永远消失在自己生命时,她还是无法克制大哭的欲望。
明明是这样干净无瑕的少年,终于可以不再背负杀人犯的阴影,终于可以在一起。。。。。。却因为自己,永远失去了生存的力量。
猫腻咬住嘴唇,抑制这种即将汹涌而出的崩溃,然后挺直脊背,一步步走着,也不知道坚强给谁看。
经历了几个小时的奔波,再下火车便到了雨城,猫腻没有带伞,所幸雨不大,就像冰冷的细线,从天空飘拂着落下。
猫腻蒙着一脸雾气般的雨水,找到那所老房子,将良辰的骨灰留在了雨城,他最初的地方。
那个下午她没有离开,一直坐在老房子门口,望着屋檐滴落的雨水,伸手去接,薄凉如青春。而头顶那片灰白的天空,好像昨天的岁月。
她说了很多很多,怀旧一般重复曾经,对现在感到无能为力,对明天没有勇气,她很久没有想过有天会一个人生活,以前这并没有多难,不过是流浪。
可如今,正是因为曾经拥有,失去才无法忍受。
“我想我该长大了。”她对着天空喃喃自语。
“我想,总有一天我也会有一个家,一个属于自己,永远都不会抛弃我的家。”
“良辰啊。。。。。我要离开了。”
“可是,我们永远不会分开。”她走在离开雨城的路上,捂住自己的心口,“我知道你会一直在这里,守护着我。”
她踏上回明泽的火车,看着车窗外的风景逐渐退后,她告诉自己,该结束了,有些事情,该重新开始。
我们都会好好的。良辰。习婴,净。。。。。还有蔚迟。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以为回到明泽,一切就会重新来过。可是她忘记了,决定未来的从来不是自己,而是命运,是时间。
下火车的时候,猫腻接到一个电话,是蔚迟打来的,他也在明泽。
明明在同一个城市,却像隔着遥远的海域,分裂成两片岛屿。
他低低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猫腻,我现在在明泽。”
“。。。。。哦,我也是。”猫腻想起他和那女子在一起的画面,心里忍不住又是一阵刺痛,像亘着一根针。
“我曾经离开了一段时间。”他说,“去了莫斯科。”
猫腻没有说话,她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她想,就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然后现在,我才无能为力地发现,面对你我像是丢失了说话的能力。
“和我妈妈去的。”他说到这里,声音像是哽咽了一下,“我妈妈啊。。。。。。就是在咖啡馆,你看见的那个人。”
“啊。。。。。什么?”
“情人节那天,我知道你去过咖啡馆,你丢在垃圾桶的毛衣,我。。。。。一直带在身边。”
猫腻很想开口插句什么话,比如你妈妈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垃圾桶里有我织给你的毛衣,但是蔚迟接下来的话,让她再也提不出一个问题。
“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我了。最近。。。。。才回来的,我们去莫斯科才一天不到,她。。。。。被枪杀了。”
蔚迟的声音很平静,像陈述一件很平凡的事,但猫腻却感到那种压抑的悲伤,于是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寂静下来。
应该很难过吧。
想哭就哭出来啊。
这些曾经对自己说过无数次的话,很想开口告诉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