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宁空一个人。
民居的屋檐,一向不是很宽。就算是躲在了屋檐下,宁空的鞋子、袍子同样被浸湿了一大片。万幸的是,在这场暴雨当中,并没有刮大风,不然的话,宁空就算是躲到了屋檐下,同样少不了成为落汤鸡。
街边的屋檐,虽然用的是上好的瓦片盖上的,但是却只有薄薄的一层。很快,一些细小的水珠就顺着瓦片上的缝隙缓缓地滴落了下来,滴在宁空的额头、脖子上,弄得他怪难受的,好不狼狈。
就在宁空弯着腰,扭曲着身子将手伸到背后去擦拭那滴顺着脖子流到背上雨珠的时候,一只素手,递过来了一块手绢。
宁空一愣,旋即就感觉到,似乎头上也没有漏水了——抬头望去,一柄翠绿色的油纸伞撑开,遮住了他在屋檐下的天。
那是一个清丽脱俗的少女。她递过手绢,另一手撑着用上好的竹子做成的油纸伞,那双秋水盈盈的眸子正含笑打量着他。
“谢谢。”宁空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接过那一张带着淡淡幽香的手绢,拭去了头脸上的雨水。同时,宁空也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瞄着她。
她穿着一身湖绿色的丝裙,头发梳拢成髻,年龄大约在十七岁上下,明眸皓齿,容貌无双。一时间,宁空竟有些微微地失神。
半晌之后,宁空才回过神来。此刻伊人正略带嗔意地望着他,在她的嘴角,微微扬起了一丝捉狭的笑意。
宁空大窘,原本脑袋一直很灵光的他,此刻竟然开始手足无措起来,两只手,一只手拿着她的手绢,另外一只手原先也不知道放在哪儿的,现在感觉是无论放在哪里都怪怪的。
少女看见宁空窘迫的样子,再也忍不住,玉手轻掩朱唇,“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佳人一笑,四周登时增加了几分秀色。宁空虽然已经回过神来了,但是此刻,他除了跟那少女说了声谢谢,然后呆呆地看着她以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做什么了。
他的右手,依旧握着那少女递给他的手绢,尽管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雨水,但是他反而将手绢攥得更紧了,似乎是害怕那少女要回去一样。
“嗳,你就这样让我一个女孩子打着伞呀?”那少女似乎特别喜欢看那看发窘的样子,轻声笑道,声音清脆如黄鹂。
“哦,好。”宁空感觉头有点晕,或者说是茫然吧,他都不知道怎么的就从少女手中接过了那碧绿的竹节伞柄。
骤雨越来越大,少女也没有继续往前走的意思,而是跟宁空一样,躲在屋檐下,背靠着身后的墙壁。任何路人见到这一幕,都不会相信他们两个竟然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可他们的的确确素不相识。当矜持的女子碰上更加腼腆的男子时,两人之间,就只剩下了更尴尬的沉默。
但是宁空和这少女之间,虽然沉默着,但是却并不尴尬。或者说,是宁空有些尴尬,但是那位少女,却非常坦然。
孤男寡女,躲在同一个屋檐下,撑着同一把伞。但是两人之间却没有丝毫暧昧的气息,反而营造了一种异样的宁静。一场雨,让整个青石板的街道都变得清静起来,没有了喧嚣的尘埃,也没有了尘世间的吆喝声,有的,只是滴滴答答,那是雨点落在瓦片上面发出的清脆鸣奏。
屋檐下的两个人,就好像是在聆听着大自然的鸣奏一样,静静地伫立在屋檐下,凝望着已经开始模糊在烟雨中的雨巷。
不知道为何,原本在心中一直腹诽着这场雨的宁空,此刻看着雨势有了缩小的趋势,竟然有些不情愿了起来。他忽然很想让这场雨下得更久一点,因为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第一次,宁空觉得下雨天,也是那样有意境。
雨势,终究还是小了下来。少女从宁空的手中拿回了伞,笑着朝他挥了挥手,转过身,彳亍在了雨巷当中,渐行渐远,越走越远……
此刻宁空的心中,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滋味儿,连他自己都搞不懂,为什么当他看着少女的身影离自己越走越远,顺着青石板的街道渐渐地消失在烟雨中的时候,心中会有一种异样的难受。这种难受,说不清、道不明,但是却又是那样苦涩,那样让人煎熬。
他低下头,看着被自己右手紧紧攥着的那张手绢。不知道,那位少女究竟是因为害羞不好意思找自己要回呢,还是压根就忘记了手绢的事?
宁空已经无暇细想,也没有心情再去猜。他此刻,只是轻轻地将那手绢叠好,小心翼翼地塞进自己的怀中。
烟雨未歇,远处青石板的接到依旧朦胧,偌大的庐阳就像隐逸在了一幅泼墨山水画卷之中。而在宁空的内心深处,那个在烟雨中,在屋檐下眼带笑意的女子,更是想仙子一般。
这幅画卷,是造物主对她特别的眷恋,因为她就是那画中的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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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渐子愤怒地咆哮着:“忠字,你这个坑死人不偿命的坑货!好不容易宁空小子犯花痴了,老子竟然不露面!你是要坑死老子啊!”
忠字很无奈,很憋屈地说道:“我写宁空第一次春心萌动我容易么?来来回回修改了三四次,而且都是动大手术,耗费了三四个小时!本来这章要的就是淡雅哀怨的气氛,鸿渐子这个二货一出来百分之百的破坏气氛!”
“哇嘎嘎嘎嘎,好不容易等到可以打击宁空小子的时候,你这坑货竟然不让老子出场,老子要灭了你!”
“完了,鸿渐子发飙了!”忠字发出一声绝望的喊叫,“书友们,救命呀!快拿点击收藏红票来救救俺呀!”
(ps:纯属搞笑,打劫红票。呵呵!这章比较文艺,反反复复修改了几次都不是很满意,希望诸位不要见怪。)
第五十九章耿大吊追美记
更新时间:2013-02-08
这几天回老家过年,不知道有没有网,忠字的存稿也不多了,先将修改好了的几章设置好定时,没有时间管理书评区,加精神马的,诸位见谅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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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雨停了,佳人芳踪杳无。宁空也从那种突如其来的哀愁当中走了出来,回忆了一下耿聪消失的方向,向前走去。
“嘿嘿嘿嘿……”在他的耳边,传来了鸿渐子低沉的笑声,在那笑声里面,有着很明显的揶揄和嘲讽。
宁空眉头一皱,没好气地说道:“你笑什么?”
“嘎嘎嘎嘎……”鸿渐子笑得更欢了,好在这货还有自知之明,没有继续发出以前那种撕心裂肺的笑声,不然只怕又会给宁空带来无尽的麻烦。
宁空心里面很郁闷,不知道自己为何竟然莫名其妙地戳中了鸿渐子的笑点。看样子,这货一时半会是不会停下来的。略一思索之后,宁空很果断地选择了忽略,自顾自往前走去。
“我说啊,宁空小子……”鸿渐子笑了一阵,直到骤雨初歇的街道上路人渐渐增多,才将那猖狂的笑声给收敛,强忍着笑说道。
“怎么,笑够了?”宁空没好气地说道。
“呃……其实吧,我觉得那妞挺不错的。”鸿渐子在耳边低声说道。
宁空脸上一红,登时神情有点不自然了,故作泰然地斥责道:“你说什么呢?我跟那位姑娘萍水相逢,恰好同在一个屋檐下躲雨罢了!”
“嘿嘿嘿嘿……”鸿渐子怪笑道,“那你怎么死死攥着人家姑娘的手绢不放?还将它揣在怀里,啧啧,今后睹物思人呐!”
宁空顿时大窘,面色涨红,耳边听着鸿渐子压抑着但是又十分猖狂的笑声,恨恨地说道:“哼,你这个活了千年还不死的老不修,管好你的神念,有些事情,你还是假装不知道好一点!”
鸿渐子对于他的威胁却丝毫不放在眼里,只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别人都说五百年才能修得同船渡,你俩得修多少年才能够再同一个屋檐下躲雨啊?这缘分呐,肯定浅不了!”
“……”宁空无法用言语表达自己现在的感觉。只是在鸿渐子那句话说出来了之后,很明显的一个趔趄,差点扑在地上,看样子被鸿渐子的那些疯言疯语给吓得不轻。
“不过,这一次雨巷相逢,同在一柄伞下听雨的感觉,终生难忘啊!”宁空一边走着,一边在心中胡思乱想着。
“嘿嘿嘿嘿……”耿聪傻呵呵地笑着,宁空找到他,并和他一块回到耿家酒楼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一副傻子般的表情。
宁空头大如斗,这已经是第十次了!从他找到耿聪到现在,这货一路上已经是第十次发出了这种阴森诡异又莫名其妙的笑声了!要不是鸿渐子这个老鬼的神念暂时不能够承受附体夺舍的消耗,不然宁空都会怀疑耿聪这个家伙是不是被鸿渐子给附体了。
“耿聪,你到底在笑什么啊?今天你最后见到姜楠了没有?”宁空实在是受不了这货的笑声了,将他扯到了酒楼后院,低声问道。
“哈哈哈哈……”耿聪笑得更欢了,高高地仰着他的脑袋,看着他扬起的那个角度,那绷紧的腰杆,宁空都有些怀疑,如果他再笑下去会不会将他的腰给折了?
“我……我见着姜楠了!”正当宁空还在考虑要不要将耿聪拖出去检查一下他的脑子坏没坏掉的时候,耿聪终于正常地说了一句话。
宁空松了一口气,满脸黑线地看着耿聪:“你这小子,不就是去偷偷见姜楠么?至于这么激动么?走三步就笑一笑的,我还以为你得了羊癫疯呢!”
“嘿嘿……”耿聪有些神秘地说道,“我今天不仅仅是看了她,还有了别的收获……”
宁空一呆,旋即冲上去在耿聪的身上擂了一拳,笑骂道:“怎么?和她有了新的进展了?”
耿聪咧嘴一笑,开始讲述起耿大少追美的事情……
原来,耿聪就得到了姜楠出门的消息之后,就像条疯狗一般地跑了出去。开售搜寻着姜楠的踪迹。
耿聪干这种事情已经有几年了,对于姜楠平时出门上街要经过哪些地方,在哪个地方停留的时间最长等等,他是再清楚不过的了。所以当天空下起雨的时候,这货很没义气地丢下了宁空,而是一个人急急忙忙地躲到了庐阳画馆之中。
因为耿聪知道,这姜家二小姐是庐阳闻名的才女,精通琴棋书画,更是这家画馆的常客。
果然,当耿聪来到画馆的时候,画馆里的生意似乎并不好,整间画馆里面,除了他之外,就只有姜楠和她的两个婢女。
耿聪虽然心中狂喜,但是同样的,他也很是尴尬——毕竟以前都是自己远远眺望着人家,能够肆无忌惮。如今两人的距离近了,他反而不知道应该干嘛了。
在美人面前,没有经验的单纯孩纸往往都蠢得跟二(擦,这也和谐)逼似的,宁空如此,耿聪也同样如此。耿聪和宁空这对难兄难弟,任谁也想不到,两人竟然同时跟让自己心动的佳人呆在一块儿,但是两人都很苦逼的做了闷嘴葫芦。
宁空比较幸运,因为那女孩主动来找他说话。但是耿大少就没有这种运气了,他偷偷地瞄了一眼在两个小婢的陪伴之下,望着窗外雨景出神的姜楠,然后悄悄地递给了画馆的老画师一两银子,让他替自己把姜楠的肖像给描下来。
“有了姜楠的画像,今后在姜楠不出门的日子里,我也不会寂寞了!”耿聪在心中喜滋滋地想着。
“小姐,那个家伙一直在偷偷盯着你呢!看他贼眉鼠眼的样子,不知道脑袋里面想了些什么龌龊念头!”姜楠的贴身侍婢芍药凑在姜楠的身边,低声嘲笑道。
“哦。”姜楠秀眉微蹙,轻斥道,“你这丫头,说话怎么没轻没重的!这耿聪,好歹在庐阳也是一方人物,当心被他听见,就连我也保不了你了!”
“嘻嘻,芍药这个笨丫头。人家耿大少也不是头一回这样偷偷盯着小姐了,他呀,有这贼心没那贼胆!不过,如果是我被这样一个又有钱又痴情的男子偷偷盯着的话,那我一定会想办法跟他在一起的!”姜楠的另外一名侍婢看着站在画师旁边的耿聪,巧笑嫣然地说道。
芍药美目一瞪,没好气地说道:“牡丹你这小妮子又犯花痴了!这耿大少呀,眼中就只有我们小姐,你想嫁给他?行呀,就让他娶了咱小姐,然后你陪嫁过去不就成了?”
“芍药!”姜楠忍不住斥责了一句。她为人和气,对伴着她的两个丫头特别的好,三人虽然名义上是主仆,实际上情如姐妹。但是此刻听见芍药说出如此无法无天的话来,她也忍不住斥责了一句,秀美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丝的红晕。
姜楠通常不发怒的,但是她发怒的时候,往往就代表她真的有些生气了。这两个原本还叽叽喳喳的丫头,登时哑火,噤若寒蝉。
姜楠看着她俩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中不由一软,叹道:“你们俩啊,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不要说我对这家伙没有感觉,就算是有,官女不嫁商人凄,我跟他也不会有结果的。”
牡丹和芍药对望了一眼,看着姜楠眼中有些落寞的神色,心里面也同样不好受。这条禁律,她们不是不知道。只是因为耿长锁在庐阳名气极大,耿家酒楼更是金字招牌,和耿家来往的,也多半是庐阳的上流人物,以至于她们都忘记了,实际上耿聪和耿长锁没有功名,是地位卑贱的贫民。
姜楠依旧望着窗外,看上去神色淡然。可实际上,因为这两个丫头的话,她的耳根子依旧红红的,也被撩拨起了一缕情丝,一份黯然。没有人不渴望爱情,姜楠也不例外。
“世人皆羡我生在富贵之家,那是因为他们爱慕荣华。可是那香车宝马,富贵荣华,又怎么比得上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无牵无挂?”姜楠在心中喟叹着,一时间望着窗外,竟然出了神。
耿大少,其实,根据他那活脱脱的吊丝行为,似乎应该称他为耿大吊才对。呃,耿大吊在吩咐了画馆的画师给姜楠画像之后,他则走到了一边,看样子是在瞻望着墙壁上的画,实际上,却是偷偷地打望着姜楠。这是他人生中距姜楠最近的一次,以耿大吊的吊丝气质,是不可能抓紧这个机会仔细看的。
“嗳嗳,牡丹牡丹!”芍药偷偷地凑到了牡丹耳边,低声说道,“这个家伙好坏呀,一边借机偷偷看咱们的小姐,一边还让画师偷偷地画了咱们小姐的肖像!”
“什么?”牡丹闻言大为吃惊,看了在旁边作观望状的耿聪一眼,说道,“这个家伙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你不是挺喜欢他的么?要不,咱俩想办法撮合撮合这家伙跟咱小姐?”芍药带着俏皮的笑容对牡丹说道。
“好……啊?你疯了吧?”牡丹被吓了一大跳,吃吃地说道。
芍药让牡丹附耳过来,叽叽咕咕地说了一大堆。说完了之后,牡丹像是看稀罕一般地看着她,半晌后叹了一声:”你这个鬼灵精的丫头!”
第六十章再次相遇
更新时间:2013-02-08
耿聪当然不知道,自己就这样硬生生地被姜楠身边的两个丫头给算计了在里面。当然,这种算计很明显是对他有好处的,耿大吊就算知道了,估计心里面还偷着乐呢!
等着耿聪得意洋洋地将自己在画馆里面的经历告诉了宁空之后,炫耀一般地从怀中掏出精心装裱过的画卷,将其缓缓打开,献宝般地说道:“怎样,这画师的画工不错吧?”
宁空被耿聪给搞得有些糊涂了,但是还是细细地看了一下这幅画。水墨画重义不重形,人物描摹类的画像,往往是最下乘的。不过,这庐阳画馆的画师,倒是有些功底,不但将姜楠的体态眉眼描绘得惟妙惟肖,就连她骨子里面的那种富贵之家的贵气,也描绘了出来。尽管在绘画上,宁空是个外行,但是他仍旧由衷地赞叹了一声:“好画!”
“那是!”听闻宁空的夸奖,耿聪顿时飘飘然,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画卷给收起,喃喃自语道:“这可是宝贝,我得找个安全的地方收起来。”
宁空一愣,感觉自己似乎是高估了耿聪童鞋的情商了,连忙说道:“慢着慢着,你说的收获,就是指的收获了这玩意儿?”
“是啊。”耿聪奇道,“这难道不是最大的收获吗?这东西珍贵着呢!”
“那你和姜楠呢?跟她一块躲在了画馆里面,你一句话都没有说?”宁空看着耿聪,就像是在看一头怪物似的。
耿聪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个……我近处看着她我紧张啊,哪里还敢跟她说话?”
宁空目瞪口呆地看着耿聪:“这么说,你进了画馆之后,就只是让画师给姜楠画了一幅肖像,然后就一直瞪着人家看,其他的像基本的搭讪问好都没有?”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我还真的应该跟她打声招呼的……”耿聪沉默了半晌之后,很淡定地点头说道。
宁空无奈地坐在地上,用手掌抵着额头一脸无语。耿聪这种近乎于纯吊丝的行为,让他感觉这货已经无药可救了。多好的机会呀!画馆里面除了画师之外又没有其他的人,而且天又下着雨,这么好的意境,不去搭讪,拉近拉近关系,实在是太可惜了!
耿聪很诧异地看着宁空那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眼中有些迷茫,讷讷地说道:“少宗……我做得不对么?”
宁空长叹了一声,强行忍住大骂耿聪的冲动,一字一句地说道:“没有,你……做得很对!”
说完,宁空就灰溜溜地逃上了三楼。只留下错愕的耿聪,喃喃地说道:“我没有跟姜楠交谈,但是我跟她的侍女说过话了的呀。”
在耿聪的脑海里面,勾勒出了牡丹那娇俏可人的模样,在耿聪的嘴角,浮起了一丝很猥琐的笑容。
“我应该让那画师把这三人全都画下来!”耿聪忽然有些后悔,那可是一两银子啊!
姜楠一直站在画馆的窗前,凝望了许久,才幽幽一叹,带着两个婢女,匆匆买了些绘画的工具,施施然离去了。
在她们走了之后没多久,那位年老的画师忽然拿起了手中的画笔,在宣纸上迅速地描摹着。不多时,在他的笔下,姜楠的身影跃然纸上,站在窗前,凝望着窗外的景色。论画工,比起他给耿聪画的那一幅还要好得多。
只是,画师对于自己的作品却并不满意。凝神端详了半晌,然后才皱皱眉,伸手,准备将这一幅画揉碎、扔掉。
“且慢。”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响起。一个唇红齿白,俊眉朗目的少年,掀开门口的珠帘,走了进来。
“公子。”那名少年看来地位不低。至少,能够让一位年过半百的老者,而且还是庐阳城最有名的画师如此恭敬,说明了此人的来历不凡。
“这幅画能够卖个好价钱,又何必将他销毁呢?”少年公子笑道。
画师摇了摇头,皱眉道:“对于那女子的神情,我始终把握得不好,仅仅只能够表现出她出身富贵之家的那种富贵之气,但是方才的那种忧郁,却始终描摹不出来。”
少年公子轻笑道:“这又有何妨?你前一张不也就这样卖出去了么?还一两银子!”
画师脸色微红,少年公子却继续说道:“你之所以不能够完全刻画出那女子眉宇间富贵之气和忧郁之意并存的神态,不是因为你的修为不够,而是因为你不理解她。”
“你无法理解,以她的家世,为何会有这种忧郁的神情。”少年公子一字一句地说道。
画师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拱手说道:“公子的一席话,让我茅塞顿开啊!”
“不知道你听没听见,当这女子在窗前凝望的时候,曾经说过这样一段话。”少年公子笑了笑,继续道,“世人皆羡我生在富贵之家,那是因为他们爱慕香车宝马,爱慕荣华。可是那香车宝马,那富贵荣华,又怎么比得上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无牵无挂?从此句着眼,便不难揣摩这女子的心情,她的神态,也就不难画出了。”
少年公子说着,拿过宣纸画笔,笔走龙蛇,在宣纸上描摹了起来,不多时,在宣纸上就出现了姜楠的倩影,站在窗边,凝望着窗外。少年公子所说的气质,所说的心境,此刻竟全部通过那一幅画表现来了出来,恍然间看去,甚至还会以为,姜楠真的跑入了画中。
画师眼睛一亮,击节叹道:“妙啊!公子的这幅画如同神来之笔,光是这一副,便让我这开了三十年的画馆无地自容啊!”
“谬赞了。”少年公子谦虚地说道,但是他神情自傲,却没有丝毫谦虚的样子。
“那个人也应该到了吧?”等着画师手忙脚乱地将手中的两幅墨宝给珍藏起来之后,少年公子淡然地说道。
画师迟疑了一下,开口说道:“我们的人如今还没有找到那个人的踪迹,不过那人的徒弟倒是来了,是个女孩。”
“哦?”
“那人的弟子,跟儒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那女娃子的父亲此刻就在庐阳。所以,我实在是判断不出来,那人究竟来没来。”
“这个倒是不急,反正我们邀约那人,也是来商谈的,用不着这样如临大敌的模样。”少年公子说道。
“多么令人期待啊!”少年公子叹道,“我公子朽很想知道,那人调教出来的徒儿,能不能被我公子朽所征服?”
宁空灰溜溜地逃回了自己的房间,登时耳边传来了鸿渐子那嚣张的笑声。他没好气地说道:“我算是服了耿聪那小子了,什么出息呀?搞了半天,就是去搞到了姜楠的画像!”
“嘎嘎嘎嘎……”鸿渐子怪笑道,“宁空小子,你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你自己还不是一样,要不是那妞主动来找你说话,你小子恐怕也是不会开腔的!”
“哼,那不一样,我跟她都不是那种喜欢说话的人。能够这样站在一起,看一场雨就已经够了。”宁空认真地说道。
只是那认真的神情,并没有得到鸿渐子的认可,而是招来了这货肆无忌惮的狂笑声。
宁空耸了耸肩,不再理会鸿渐子的嘲讽,坐在床前,从怀中掏出了那少女递给他的手绢。
似乎,在手绢上面,还有一丝一缕的幽香。
宁空将手绢放在手上不断地把玩着,丝毫不理会鸿渐子那猖狂的笑声,这道反而使得鸿渐子感觉非常无趣,怏怏地住了口。
手绢是素白色的,上面绣了一株梅花,在整个白色淡雅的基调上面,那一朵朵鲜艳的红梅,看上去给人一种傲雪凌霜的感觉。
在那一株梅花上方,绣着一句诗:“风饕雪虐愈凛然,花中气节最高坚。”在下方,还用更加纤细的线条绣着:“赠爱徒莹儿。”
“莹儿?这个莹,应该就是那少女的名字了吧?”宁空在心中暗暗思索道,“至于这句诗,还算比较好理解,只是赠诗的寓意,还有那爱徒两字,却让人颇为费解了。”
赠诗实际上是很普遍的一件事情。但是让宁空费解的是,为何少女的师父,却要将这样一首赞颂气节,充满着傲气的诗赠给她?而她,又是拜何人为师?
这一切,对于宁空来说都是一个谜。苦苦思索了半天之后,宁空苦笑一声,自嘲道:“只是萍水相逢而已,又何必这样较真呢?可能,我和她连下一次见面的机会都没有吧?”
“嘿嘿嘿嘿……”鸿渐子怪笑道,“宁空小子,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你自己到楼下去看看,究竟是谁来了?”
“嗯?”宁空闻言一愣,旋即才想起,刚刚的自言自语,已经被鸿渐子这个老贼货给偷听了去。
鸿渐子嘎嘎怪笑起来,揶揄道:“你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你没忘记吧?你自己再下楼去看看?”
宁空刚准备推开门出去的时候,在楼梯间,一个清脆圆润的声音已经响起:“掌柜的,将你这里最好的三楼客房拿出一套来。”
这个声音,宁空很熟悉,不是今天跟他一块避雨的少女又是谁?
第六十一章神尼
更新时间:2013-02-09
今年又没有年三十对吧?是除夕没错吧?虽然是存稿,但还是祝福各位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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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宁空心中又是欣喜又是忐忑。欣喜的是,自己刚刚还在遗憾,再也见不到那个跟他一起在同一个屋檐下躲雨的姑娘了。谁知道这话刚刚说完,人家就来到了耿家酒楼。缘分呐!宁空觉得,或许自己和这位姑娘之间,还真是有缘吧?可同样的,他心中也着实忐忑得慌,甚至都不敢出去见她,万一她找自己要回她的手绢,那究竟是不给呢还是不给呢?
在宁空心情忐忑,患得患失的时候,作为酒楼老板的耿长锁,竟然亲自接待了少女一行人。可见,她的来头似乎不小。
少女不是一个人来的。在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头戴斗笠,罩着面纱,身上穿着一件月白色禅服的女尼。这女尼的穿着极其讲究,朴素但是很干净,纤尘不染,只是她左手的袖子空荡荡的,竟然是个独臂。
在女尼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儒生打扮的中年人,正是庐阳布政使的客卿,那位吕先生。吕先生的本名叫吕葆中,是大儒吕留良的儿子,儒门的嫡系传人。吕留良一生信奉‘尊王攘夷’,主张反清的。吕葆中肯屈就邵平云,自然有着更加深刻的打算。
那名少女,则是吕葆中的女儿,名叫吕莹,当然,她还有一个在后世更广为流传的名字,吕四娘。
吕莹早就从父亲的口中知道了关于庐阳的大部分事情,包括耿家酒楼的这条规矩。她知道,自己师父的修为早就超越了炼神,所以她才一进门就找耿长锁要三楼的房间。
耿长锁的眼睛在那女尼的身上逡巡了一下,当他看见那空荡荡的袖子时,心中莫名地打了个突,试探性地问道:“前辈可是邙山独臂神尼?”
话音方落,耿长锁就感觉到了一股庞大的威压将自己给死死笼罩着。那女尼的面纱之下的眸子,忽然变得很深邃,让他有种被看了个通透的感觉。
独臂神尼是个传奇性的人物。她本是崇祯之女,明朝公主。在李自成攻破北京城的时候,被崇祯皇帝斩断了左臂,却侥幸在这一场战乱中存活了下来,机缘之下,竟修得了一身惊天地泣鬼神的绝世神通。
当世之中,最为顶尖的女子,不是两人,而是三人。除了天女宫的宫主祝流光,地煞宗的宗主师无盐之外,还有一位就是这位独臂神尼九难师太了。
九难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冷淡地说道:“神尼二字愧不敢当,贫尼正是九难,补天阁的道友客气了。”
耿长锁苦笑了一声,倒不是因为被九难叫破了自己的身份,他这点微末道行,也就只有吓唬吓唬聚芒境以下的,对于九难这种绝顶高手,他只有当孙子的份。只是,吕葆中可是邵平云的客卿,耿长锁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是他们既然搭上了邵平云这条线,如今落下了这个把柄在对方的手上,这可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但耿长锁还是收拾起心情,恭恭敬敬地说道:“前辈,三楼请。”
宁空一直躲在房间里面听着外面的动静,当他听见耿长锁竟然带着他们上三楼的时候,他登时紧张了起来。
“这个姑娘究竟是什么来头?耿长锁这老家伙竟然将他们带上了三楼!独臂神尼又是谁?看样子,这个尼姑的修为难道比耿长锁这个老家伙耿家恐怖?”宁空在心中盘算着,忐忑不已,“要是她找到了自己该怎么办?”
“嘿嘿,独臂神尼的弟子,补天阁的少宗,我感觉你俩倒是门当户对呀!”有神尼九难在此,鸿渐子这妖孽也不敢太过造次,此时将自己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就是凑在宁空耳边狂笑着。
“宁空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这家伙,少在那里乱嚼舌根!对了,那个什么邙山九难师太独臂神尼,你知道究竟是何方神圣么?”
鸿渐子闷声道:“老子怎么知道?你还真的以为老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老子好歹也沉睡了五百年好不好?对于现在修行界的情况老子还不是两眼一抹黑!”
“嘘!你还嫌你声音小了是吧?”宁空连忙制止着鸿渐子那稍微提高了的说话声,有些心虚地看着外面。
宁空却不知道,修为到了九难这种地步,人体六识早就修炼得灵敏异常,一道墙的阻隔,对于她而言形同虚设。不要说宁空的房间了,就算是整个耿家酒楼,只要有任何一丝风吹草动,她都能够敏锐地感觉到。他和鸿渐子的交谈,自然完完全全地落在了人家的耳中。
“补天阁的少宗竟然也住在这里?”在九难面纱下的嘴角,很罕见地浮起了一丝笑容,“补天阁少宗,还有一件诞生了器灵但是却受了重创的八荒法器,这个孩子很有意思。”
“前辈,如今三楼的客房还剩下两间,前辈可以任意挑选。”耿长锁将他们引上楼了之后,恭声说道。
耿长锁让九难选的,自然就是“流光”和“无盐”两套房间了,看着这两套房间的门牌,在九难的眼眸之中闪过了一丝诧异的神色。
“流光,无盐?耿老板倒是挺会取名字的。”九难淡淡地说道,不见喜怒。
耿长锁赔笑道:“前辈,这三套房间的名字可不是晚辈取的,是蔽宗副宗主取的。至于是何意义,这个晚辈就不知道了。”
“慕江?”九难看了耿长锁一眼,淡淡地说道,“我就选流光吧,你可以下去了,随便准备一桌素席就行。”
“好嘞,那就不打搅前辈休息了。”耿长锁也识趣地告辞,下楼。
等着九难带着吕莹,搬进了“流光”房间之后,吕莹立马就说道:“师父,爹爹说的那个宁空,应该就是住在另外一间吧?”
九难点点头:“实际上,宁空就是补天阁的少宗,补天阁这一代的传人。”
“什么?”吕葆中讶然。自从上一次宁空在酒楼当着姜独逸扇了姜桂耳光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在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来探查这宁空的来历和底细。只是直到现在,他依旧保持着神秘的面纱,无人知其根底。
吕葆中想不到,宁空竟然是补天阁传人。再加上耿长锁补天阁的身份,对宁空那么尊敬,自然也是很正常的了。可是,人丁单薄的补天阁能够挑战整个庐阳的权贵么?
“这件事情你暂时先保密,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补天阁一直隐藏颇深,但是志向不小。这次要不是我先了解了庐阳的大致情况,再加上我和补天阁有些渊源,猜出了耿长锁的身份。不然的话,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他究竟是谁呢!”九难叮嘱道,在面纱之下,出现了思索的神色,“我总觉得,这个宁空的背后应该还有这其他的秘密,不然耿长锁断然不会如此将他推到风口浪尖的,这件事情,你先想办法查一查。”
“是,师太。”吕葆中躬身道,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对了,丹青画宗那边已经跟我们取得联系了,师太您看何时与他们碰个面?”
“这个先不急。”九难道,“公子朽做不了丹青画宗的主,莹儿负责将他打发了就是了,等朱耷现身的时候,才是我跟他开始商谈的时候。”
如今明朝灭亡已经近百年,明朝皇族,如今仍旧健在的,就只剩下了三条支脉。其一便是她九难,作为崇祯的女儿,原本是血脉最近的,可惜是女儿身;其二便是逃到了缅甸,最终被吴三桂给绞杀的南明永历皇帝,同样是崇祯一脉,如今他留下的血脉,就是朱鸿还有他儿子朱奕了,当然,他们并不知道;而其三,便是这位八大山人朱耷了。
朱耷虽然是明室皇族,但是他的血统已经很淡了。他与九难、朱鸿朱奕的关系,就像是刘皇叔与汉献帝之间的血缘关系一样。
可是,如今还会出现三国争霸的局面么?
“八大山人朱耷,不知道你究竟要隐忍多久才现身呢?”九难在心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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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关于九难,关于朱耷的事情,忠字这里先附上资料:
长平公主,年十六,帝选周显尚主。将婚,以寇警暂停。城陷,帝入寿宁宫,主牵帝衣哭。帝曰:“汝何故生我家!”以剑挥斫之,断左臂;越五日,长平主复苏。大清顺治二年上书言:“九死臣妾,跼蹐高天,愿髡缁空王,稍申罔极。”诏不许,命显复尚故主,土田邸第金钱车马锡予有加。主涕泣。逾年病卒。赐葬广宁门外。(《明史·列传一二一》)
朱耷,明末清初画家,中国画一代宗师。号八大山人,明宁王朱权后裔。明亡后削发为僧,后改信道教,住南昌青云谱道院。擅书画,以花鸟、山水画见长。擅书法,能诗文。(摘自百度百科,有删改)
长平公主,在前辈金庸、梁羽生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