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臣之女
(31+)
掌灯时分,大明的夜生活才刚开始,那些个风流才子们,或是今天在赌坊赢了几两银子来寻开心喝个花酒的贩夫走卒们,都朝着秦淮河畔处的秦楼楚馆走去。
秦楼楚馆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的人什么都有,有来找清倌娘子附庸风雅的,也有只是来找娼妓一度春宵的,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只是这些寻常人等,所谓色字头上一把刀,石榴裙下乱葬岗,不仅仅是说说而已,这销金窝可不是说着玩的,那可都是真金白银砸出来的。
相比这些青楼而言,教坊司高的可就不是一个档次,消费也是自然而然的贵,来这里的多是达官贵人,勋贵子弟,这是官方开设的,质量上就严格的把关,除了和青楼一样,很多女子是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外,教坊司还有很多异域女子,多是战争时的俘虏。
不过,教坊司最大的优势在于里面有着很多官家小姐,一个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沦落为伎,许多达官贵人们都纷纷前来,以前没有机会接近这些深闺里的千金小姐,如今机会来了自然要一亲芳泽。
这些苦命女子都是官眷,一些官员犯了事被牵连的,男的杀头或者流放,女眷就被充入这教坊司为伎,而这些女子们要靠自己的努力决定她们将来走的路,是变成一个艺伎还是娼妓就看她们自身造化了。
一般而言这里的官家小姐出生大户,自小就受过良好的教育,学起歌舞来还算是水到渠成,只要教会她们如何取悦男人,她们将来有的也会有一个不错的出路,当然一入此行,永无出头之日,一生只能干这行,处于社会的最下层。
…………
“驾驾”
一辆极其奢华的马车正从远处驶来,马车四面皆是精美的丝绸装裹着,镶金嵌宝的窗牖被一帘的土豪金绉纱所遮挡,这两马车里的人非富即贵,马车所到之处如同鬼子进村一般,气焰嚣张,也就是晚上人少街道上没什么人,若是换做白天以这种速度一定会撞翻一片。
车夫碎了一口:“快闪开!谁敢挡着汉王殿下的车架,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马车最终停在了教坊司的门前,马车夫突然换了一副嘴角,刚才的嚣张气焰已经完全不见,停好车后,马车夫恭笑着掀开车帘,让车内的人出来,又自觉的趴在地上给车内的贵人当脚踏。
朱高煦踩着马夫的背缓缓从车上下来朝着教坊司内走去,教坊司内丝竹声环绕于耳,与街上的冷清形成鲜明的对比,教坊司灯火通明,大堂里摆放着数十张桌子,桌上摆满了美酒佳肴,几十名浓妆艳抹的歌舞伎正摇摆着曼妙的身材,跳动荡人心弦的舞蹈来取悦堂上的宾客。
舒袖旋舞的群伎,娉婷枭娜,如幻似仙,婆娑起舞时,飘飘忽忽,裙裾飘逸得像是一道春分拂过,让人不觉眼花缭乱。
放眼望去,歌舞伎的中央围着,一个着霓裳羽衣的妙龄女子,她柔腰,又如弱柳迎风,舞动时散发出迷人的幽香。
她一个轻盈的身姿在宫中赫然翻了一个跟斗,甩出一个水袖,打落从空中掉落下来的铃铛,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她足尖轻轻点地,这次掉落的铃铛更多了,两只手已经有些用不过来,她不慌不忙的伸出那皙白的长颈,用她的小嘴叼住了铃铛上的红绳。
表演结束,一片叫好声不断,更有轻浮的世家公子轻佻的吹着口哨,希望可以引得美人回眸一笑,朱高煦也被她的表演所吸引,招了招手嘱咐手下几句,嘱咐完朱高煦就拿起酒壶,满满的位自己斟满一杯酒,一饮而尽。
周亦梨看到了大堂中央的朱高煦,他果然又来了,她脸上神秘一笑转过身朝着二楼房内走去,二楼多是女子闺房与会客之处,走到房门前只听到隔壁房内隐约有哭泣声传出,惹得她想起自己不幸的一生,她原本是官家的千金小姐。
而如今她是这教坊司才艺最好的艺伎,她叫周亦梨原是吏部侍郎周世修的女儿,周世修为建文朝遗臣受到瓜蔓抄所波及被杀,周家上下三十几口一夜之间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女眷则是沦为军妓,连一个娼妓都不如,若不是那一天那个太监有意帮她,她恐怕也于家中其余女眷一样。
她只是微微苦笑便不再多想,伸手推开自己的卧房,刚刚推开房门她便呆了一下,很快她又恢复正常把房门关上,周亦梨看着萧子瑜说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萧子瑜认真的说着:“我不想你在这种地方强颜欢笑,今天我是来带你走的。”
周亦梨自嘲一笑:“走?去哪?我一个罪人之身哪里还能容得下我?萧公子你走吧,小女配不上你。”
“梨儿,你到底怎么了?难道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你怎么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可以跟萧某说,不要一个人背负着,只要能帮你萧某就算赔了这条命也是值得。”
萧子瑜的一字一句说的都是那么情真意切,那双眸子更是温情脉脉的望着她,她好想告诉他,让他分担自己的责任,但她不能这么做,她不想把他牵扯进来,他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她的一生已经如此不幸了,何必要在拖累他。
她也很想跟他离开这里,离开这肮脏的地方,去一个没有烦恼的地方重新生活,只是她不能这样做,她还记得那个太监的话,她这条命是为了报仇而活着的,不是为自己而活,是为了死去的亲人们,这样的她还敢奢望什么。
周亦梨的心中一片混乱,愈发不知所措,甚至不敢看着他的眼睛,片刻后,她转过身忽然语气冷清:“萧公子请你离开,我喜欢的人他一定要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公子就当从未见过小女,以后也不要在见面了。”
“梨儿,你……”
“请吧公子,我要休息了。”
…………。
萧子瑜回头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还是翻窗而去,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萧子瑜原以为她会跟自己一块走,他已经在安排好了马车计划好了路线,只要她点头他就可以趁着夜色带着她消失在南京城,谁知道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她宁愿留在这污秽之地也不愿同自己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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