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春天，芳草青翠，桃花盛开，我住的荒废小院终于不再阴暗，阳光从破烂的窗子里射进来，格外温馨。我端坐在床边翻着书，与世隔绝。
“小姐，好消息。刚才那边传来话，说大人今晚要见你。”翠云欢喜的跑进房间，笑声明朗，连声音也透着兴奋。
我一笑，点着头示意知道了，然后继续接着看书。
翠云嘴里的大人指的是我的亲爹，即汤国的户部尚书李进彦，我的娘是他的原配夫人，但生我时过世了。我娘生了一双女儿，大女儿李嫣然顶着户部尚书嫡长女以及汤国第一才女的身份嫁给了镇南王世子周文启为妻。李嫣然比我大七岁，因此她嫁时我才八岁，那一年我还有一副好相貌好嗓音。今年我十五岁，及笄礼也没举行，但算起来已经成年。只可惜我容颜丑陋，又是个哑巴，还曾传出有痨病，又“目不识丁”，这样的我估计是许不到好人家了。况且我上头还有三姐未嫁，我想他们应该不是为嫁人的事找我。
在汤国，十五岁是可以嫁人。
那李进彦为何要见我这个角落里的女儿呢？
木簪入髻，翠云硬要我换上去年我大姐送来的那套碧绿色的裙子，我皱皱眉依言换上。
想起来大姐如今也不是周文启的宠妻，容华消逝，一旨赐婚，她家里有个更为尊贵的女主人，一个不得宠的妻，幸好生有一个女儿。虽然生女不值钱，但镇南王的孙女还算好。只是李嫣然的日子不好过了，李进彦也开始忽视她了，因为他的二女儿李惜芙嫁给了当今的大皇子萧正楠为侧妃。也是从那时起原本生疏的爹再也要未见过我一面。
想到今天是父女生平的第十三次会面，我不禁笑了起来。翠云看见我笑了，很高兴，道：“小姐，大人终于想起了小姐，小姐的苦日子也到头了，今天小姐可要好好表现哦！”
我点头，翠云拿来纱笠替我戴上。翠云今年也有十七岁了，她在这个荒废的小院里陪了我十一二年，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却贴着我的心，总让我冰冷的心感到一丝温暖。
出院门时天已经黑了，院门口提着灯笼的家丁生气的喊道：“快点，晚了老爷可不等了。”
晚春，夜晚还是有些寒气，风吹着我脸上纱一飘一飘，寂静的夜里有几声狗吠。翠云在旁扶着我，一边提醒着，“小心。”
来到厅中，今儿个来的人倒很齐，正堂上坐着李进彦和他夫人杨佩如，杨佩如的旁边站着她的三女儿李云喜，李进彦的四位小妾则分别立在两侧。
此时我很庆幸自己不能说话，因为这样我不用毕恭毕敬的叫他们爹娘，向他们行礼。我听见翠云说：“见过老爷、夫人，见过各位姨娘，见过三小姐。”
堂上坐着的李进彦想是很不欢喜见到我，也是，他的女儿个个优秀，而我就是他最不顺眼的女儿，是个哑巴还长的吓人，他巴不得我消失才好，省的丢他的脸。可他从来没关心过我是怎么变哑的，怎么脸上会长出这些难看的斑，如果他要追究他一定会得到一个非常好的答案。他一向只把我放在废园，由着我自生自灭，幸好我的身边先有碧姨，后有翠云照顾。只是失声后的我心灰意冷，呆在这儿真无半点念想。
可此时对上李进彦的脸，我觉得自己很恨。他是父亲，我出生死了娘，可这个爹不管不问，而从来没有愧疚，尤其我还受到这么多委屈，叫我如何不恨。手卷成拳头，此时心中苦涩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轻言，”李进彦疏离的叫了我的名字，我记得，这个名字是大姐成为世子妃那天他要为我取名时我自己报上去，从此我叫李轻言，他继续说：“你也不小了，爹爹给你寻了一门亲事，这个月二十九，你好好准备一下。”
皱眉，按理三姐未嫁不可能轮到老四，我抬头去看站着的三姐，竟见她一脸得意神色，心中便知是他们在算计。
我打着手语，让翠云替她翻译，道：“小姐的意思是，三小姐未嫁，不能先嫁。而且小姐还想跟着老爷，孝敬老爷。”
“你嫁了便是孝敬了你爹，有你在跟前，扰了老爷的运气。”旁边的大夫人杨佩如尖酸的说。
我继续打着手语，翠云翻译，道：“小姐说她不要嫁。”说完，翠云直直的跪了下去，磕头恳求道：“求求老爷夫人，成全小姐。”
李进彦一声冷哼，全场的人皆一脸不识抬举的神色看着她们，而三小姐李惜雲下巴抬得更高，呵斥道：“不懂规矩的贱奴，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然后，她笑盈盈的对着我，十分得意的说道：“四妹，你不必担心我，今年的状元郎已经上门求亲了，婚期定在了五月。至于四妹的男人吗，不过是我李惜雲不要的。他人也不错的，家里也有一亩三分良地两间茅房，还有一个母亲和一个弟弟，配妹妹正好。”又忽得一惊，“我忘了妹妹的模样，糟糕，只怕你还配不上表哥呢。”
李进彦干咳了几声，但我听出了李惜雲的意思，想必这个男人原本要娶的是李惜雲，可李惜雲令攀高枝，把我踢出来顶事。
“轻言，情况跟你三姐说的差不多，不过他可是一个秀才，虽然这次没考上，但为父看他是可造之才，他日必定有出息，你暂时先委屈一下。”
是啊，能让不出色的女儿投资潜力股，他还真会算计？可他从来都不对我好，让我代嫁才是真。
纱下，我冷冷的笑，或许是我不得不离开尚书府的时候了！
出了尚书大府，我会活得更好。
出了大厅，感觉背后一片阴冷，这天怎么不见升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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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琅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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