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蛋、拔山
(31+)
整座邙山山脉都在抖动。
抖动的频率是如此的剧烈,剧烈到一个弹指差不多就有十次左右的抖动。
山脉带着不堪重负的响动声,好似一个羊癫疯发作的凡人一般剧烈的打着摆子。
在这种剧烈的抖动拉扯中,饶是整座邙山山脉蔓延二百一十三里之大,也终究被撼动了根基。
没错,有股力量直接在攻击邙山的根基。
那八股羊角风在钻进山脉之后,一直在往地底不停的钻,好似八条毒虫一样,从八个方向不断的破坏邙山的山脉。
山脉乃是一座大山的根基,山脉之于山如同树根于大树一样的关系,深藏于地底的山脉依附在地脉之上,不仅将山固定在大地之上,还可以直接从地脉中汲取养分,滋养山上的植被以及将元气吸纳在山中形成玉矿。
八股羊角风胡乱的高速旋转恶毒的在山脉中不断破坏,当它们钻进山腹中,一连凿透了一百二十来里的山脉之后,八股恶风突然一滞。
某种奇异的吼叫声从山腹中传来,八股恶风依旧保持高速旋转打洞的姿势,风的尖头却不停的冒出巨大的火花。
与那些豆腐一样脆弱的山脉岩石不同,八股钻头的前方似乎钻到了什么极其坚硬的东西。
好似某种壳?
不错,好似某种壳一样的东西,突兀的横在八股恶风前头,这片壳极为坚硬,那八股毒虫一样的恶风不提的在壳上使劲,无奈除了带出震天的巨响和大蓬大蓬的火星子之外,竟然一时还拿这壳子没办法。
顺风顺水的攻势陡然一缓。
将自己的意识和八股恶风连在一起的沧闷哼一声,在恶风撞到那层壳上的时候,沧脸上有着一闪而逝的不忍。
某些山的山脉在经年累月的为整座大山汲取元气的过程中,自身也在扩展,于是山越大、山脉越强。
直至最终山脉从坚硬的岩石中生出血肉,进而从死物修成活物一样的存在。
这就是龙脉!
或者说山龙脉。
山龙脉再经过无数年,若是福源强大,从懵懂的灵智突然开窍,依靠山龙脉无数年的经历,顿悟大智慧,就可以化为真正的龙!
而如今,八股恶风遇到的其实就是邙山正在孵化的山龙脉。
也不知多少年了,这山龙脉还没孵化出来,所以还在脉卵中,而那层壳就是脉卵的壳。
虽然脉卵壳坚硬,但是在沧看来,无非就是再使一把力罢了。
只是他心中不忍卵中龙脉。
作为死物转为活物是一个大机缘。
从活物转为开启灵智的活物更是千百万中寥寥无一。
如今这壳中有一条山龙脉正在孕育,冥冥中也不知积攒了多少福缘,才能有如此大造化。
所以沧不忍下手。
在他犹豫的时候,山脉的震动频率就跌落至最低,从以前眨眼十来次变为偶尔晃动一下。
“沧?”
巫冢的少女疑惑地看着停下手的沧,不由出声问道:“怎么了?”
沧转身看向八人,黑发少年脸上带着纠结的神色,轻声道:“邙山山脉孕了个胎蛋,恐怕是”
“山龙脉么?”接过话头的是神机,纯阳道士闻言也面露犹豫道:“这么说的话是不是缓一缓?”
“山脉化龙脉本就不易,如今碰上一个,咱们是不是?”
虽然神机的话没有说完,但是他话里的意思其实人人都明白。
蔡玄龟点头,他是同意神机的话的。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大家都是逆天非人者,自天道之中修行挣扎求生本就不易,而山脉化龙比他们非人者修行更要难上万倍、十万倍。
不论天下诸脉,任你山川河水,想要化龙脉难之又难。
龙脉中蕴藏的灵力不仅惊人,而且还对任何种族都有百利而无一害,故而龙脉被发现,往往会被无数来自四面八方的邪恶意念觊觎。
不讲道理的直接抽干整条龙脉的全部灵力,令山川河水诸脉枯竭者比比皆是。
就算是正道人士中,偷偷摸摸下黑手的也不少。
正大光明直接打着不让邪道中人占便宜的借口,强行抽取龙脉的正道人士也有。
至少张神经的眼神就很闪烁。
小道姑听见神机的话之后,倒是有些意外。
“这家伙是假好心还是真这么好心?”张神经暗自嘀咕。
还没孕育出的山龙脉啊虽然灵气含量与纯度上比不上孵化之后的山龙脉,可是胜在龙脉自身的意识弱啊。
按照她的想法,当然是大家一拥而上敲开蛋壳,滋溜一声,各自分了多好?
龙虎山的小公主在骨子里是从来不认可山龙脉这种东西的在她心中除了掌控九州气运的那些国脉可以称之为龙脉,其余的都只是小鸡仔儿一样的存在。
也就是补品而已。
这也是张家一直以来的教育方式。
唯种族论!
要是这山脉中孕育的是人形灵体一类的,张神经或许会觉得心生怜悯。
可是既然只是山龙脉
呵呵哒。
几个人在这里犹豫不决,那厢的皎可没有那么多顾虑。
大夏立国之时,九州之内不许有精怪。
山川河水中生成的龙脉这种东西,在成型的一刻早就被烛龙殿的大巫给抽干净了。
除开象征大夏国运的那条国脉,其余的还真就是大巫们的大补药。
耳中听得沧说山中有个胎蛋,皎脸上顿时露出欣喜之色。
她眼珠子转了转,又在符夏巫子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下,忽然打了个响指。
“颂大兄!”
说完这句话,皎突然伸手拽着符夏巫子的衣袍,嗖的一声没了影子。
和皎一起长大的颂顿时明白了皎的意思。
箭巫在极短的时间内收起角弓,换上了另外一张弓。
那弓弓身金黄色,刻满无数古怪纹路,弓胎上下如同肉翼一样的造型,整张弓散发着一股子从远古而来,至今也不消的杀意。
颂拉开弓,五片充当箭矢的细长箭草扇一样的分开,箭草的箭头直至前方。
他的弓是对着知守盟其余五个人的。
所以他的箭草也是对着五个人的。
“你们想干什么?”神机脸上带着不高兴的表情,语气很轻,也很危险。
他虽然不认识这名为射日的弓,可是却并不妨碍从那弓上感觉到的敌意。
蔡玄龟沉默的掏出一柄黑色长剑,玄黑色道袍的美少年虽然少了一臂,仍旧坚定的单手执剑,就那么静静的等着事情发展。
倒是不负卿更洒脱些。
白衣佛子看着这幅剑拔弩张的气氛,笑道:“争什么?”
“一切自有定数。”
“因果从来有迹可循!”
“这山龙脉,恐怕是邙山鬼王早就知道的,就偷摸藏着,等熟了再收割。如今我们发现了,还不如取了,让邙山老鬼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们取了他的龙脉,不信他不出来!”
神机皱眉道:“话虽这么说”
颂张着弓,没有说话。
面对这古怪的场面,咒幽和张神经沉默,两个少女把自己当成了透明人,不再插手男人之间的争斗。
皎拽着符夏巫子的巫袍,六重天的少女不仅修为比巫子高,力气居然也比符咒双修的他大不少。
哪怕如今他只得四重天修为,可是他幽冥之躯的特性造成了他巫体强度不弱于六重天的大巫啊!
可是皎呢?
这个女娃娃伸手硬是扯着符夏就飞遁。
巫子只感觉自己像个风中摇曳的风筝,只能没头没脑的被皎拉着,也不知道她要带自己去哪里。
皎双脚下带着雷霆闪电,远远看去像个灭世大魔头一样的裹着乌云,扯着巫子乎的来到邙山山脉边缘。
巫冢的少女没有给符夏有提问的机会,巫力再次一涌,黑云卷着两人灌进了山脉边缘的一个大洞内。
顺着洞一直往下,远远的听见咯吱咯吱的钻头钻墙一般的声音,随着这声音出现,又过了一会儿,一闪一闪的光芒不断闪烁,而皎扯着符夏猛地停下了。
“这是在洞里?”看了看上下左右的岩石壁,巫子已经心中了然。
眼前半里外,一股巨大的羊角风在不断的旋转着,带着巨大的摩擦产生的一蓬一蓬的火星,这些火星就是一闪一闪的光芒来源。
“你该不是想?”巫子陡然间想到了什么,他扭头看着皎。
皎点头,也没回答符夏的话,而是对着前方的空气催促道:“沧,快些!”
沧肯定不在这里。
可是他的风在。
他的巫术在。
所以他能“看”到皎和符夏所在的位置,他能“听”到皎的话。
沧也明白了皎的意思。
“罢了!谁让你倒霉呢!”巫冢的黑发少年嘀咕了两句,极快无比的摊开手伸出,好似虚空捧着什么东西一样。
那八股本来冲着一个目标往前钻的羊角风猛地一顿,然后风头各自齐齐往左一斜,贴着那蛋壳坚硬的表面好似削皮一样的顺时针动作。
整座山脉又开始轰隆隆打摆子。
如果说本来沧的想法是直接从八方打到正中,将山脉打断再把整座山拔出来。那么现在就不能这么做了。
好似赌石一样的程序,你在石头里开出了玉,那么就不能再蛮力的一刀切开,而是要慢慢的小心翼翼的擦开石头,留下玉。
沧现在的做法就是这样。
他的风就好似切玉刀,而那颗胎蛋就是玉。
风顺着蛋壳表面的弧度一点一点的环绕着开始盘着切。
当八股风将那蛋绕着切了一圈之后,实际上整座山脉已经被切出来了。
沧已经看到了这一切。
黑发少年猛地将摊开虚捧的手往上一抬。
“给我出来!”
随着他的一声大喝,八股羊角风齐齐往上使力。
在使力的过程中,这些风由高速的钻头变为往上托举的风浪,随着八股风展开的速度,最终八股连成一股。
一股风。
一股往上旋转的风。
一股如同从太古洪荒时期一直卷到如今的风。
纯粹的风!
这风是如此的猛烈,猛烈的如同太古神的手掌,托举着从根子被切断的邙山拔空而起。
而做出这一切神迹的沧在这一刻留在其余人眼中的背影极为伟岸。
张神经喃喃自语:“真真拔出来了!”
轰隆隆的声音传来,这是由山脉断开的山崩声、巨石断裂的石破声、狂风呼啸的威鸣声以及震天的气急败坏的骂声一起合成的巨大声音。
“卧槽你阿姆!”
“谁他娘的胆子这么大?把我的邙山都拔出来了?”
那声音的主人还没出现,巫冢的箭巫已经随着眼中一点寒芒一样的巫火摇曳,整个人猛地扭过身,张开满月的弓弦猛地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