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更不改写史实,还世人一个普通而可信的名人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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孱弱的作者,直面人性弱点:记《我的爸爸妈妈和阿姨》作者解波
文/汪逸芳
解波,1942年生于上海。她落生时父母在演艺界已经成名,因此她看不见父母住“滚地龙”的艰难时日,在她稍稍懂事,亲眼目睹爸爸妈妈和阿姨三位一体成立了自己的戏班子“上艺沪剧团”。两年之内,他们的家从上海的里弄角落搬进了独家小院的三层小洋楼。发达了的爸爸不仅接来奶奶,还同时接来了奶奶的亲姐。
一个家上上下下十几口人,现出了热气升腾的气象。
妈妈是个好强的人,身体却很不好,得了在那个时代被判为绝症的“肺痨”。身怀弟弟的时候晕倒在舞台上,医生对父亲说为了母亲的身体,以后最好不要再登台。然而这样的话爸爸怎么敢和爱戏如命的母亲直白道出?紧接着发生的一件事使父亲再也不能开口说母亲身体的事____母亲在家待产生子之时,爸爸和演对手戏的丁阿姨好上了。桃色绯闻长了翅膀满天飞舞,小解波浑然不觉家里发生了某些质的变化,爸爸“忙”得不落家,她看见的是妈妈咳嗽,偶尔吐血,奶奶如临大敌似的不准大家吃母亲吃剩的饭菜,母亲更孤独了,六岁的小女儿为了安慰母亲倒过来给母亲喂鸡汤,就在“你一口我一口”中感染了细菌,得了“栗子串”。直到父母离婚,她才意识到家庭的格局发生了变化。
爸爸和丁阿姨组成了家庭,有关他们的桃色新闻立马烟消云散。然后是爸爸一个家,妈妈一个家,法院把儿女和房子判给了母亲,父亲甩甩手潇洒地只带走了他自身,留下他的寡母和媳妇一起过日子。
50年代有一位儒雅的共产党的干部何慢走进了母亲的心里,何慢伯伯给执意要演革命戏的母亲许多支持与帮助,母亲问女儿:“让何慢伯伯到我们家里来,好吗?”女儿却一连摇头说“不要不要不要”。于是母亲依然进进出出一个人,弱女子的背后少一根强有力的精神支柱。没几年,解波高中毕业为了图光荣,瞒着母亲报考北京大学,当把通知书递到母亲面前时,母亲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却流着泪尊重女儿的选择:“党挑了侬,姆妈勿怪侬。”
于是正成年的女儿也甩甩两手北上了,这以后又发生一件事,在解波头两年暑假回家时总是看见一个很关心她母亲的领导,以后却在他们家突然绝迹了。不能问为什么,只知道母亲得了严重的失眠症,半夜会梦游。似睡非睡时的一些呓语令人心惊肉跳:“前阳台临马路,来来往往有路人,影响勿好,后阳台下面是天井,勿会吵别人。”“勿拨(给)我唱,我到马路上去唱,一家头(一个人)唱,看看有没有人听。”“我以后不是自杀就是发疯”……似乎母亲的生活和工作都出现了问题。
症结在哪里呢?十岁的花季女儿想帮助母亲,就给市监委写了封信,希望借此得到支持而改善母亲的现状。哪知这封信转到了当事人手里,可想而知母亲的日子更加不要好过了。再往后“文革”开始了,单纯的大学生只相信母亲执行的是毛主席的革命文艺路线,就寄了一张大字报给母亲的单位,一周后在解波所在的中央级党报的墙壁上出现了一面墙的关于她母亲的大字报。母亲终于熬不过漫漫长夜,于1970年坠楼身亡。
1970年作者才二十多一点,是个报龄只有五年的小记者,她和所有的青年一样追求进步,要求入党,然而“文革”却给了她一个黑黝黝的家庭包袱:父亲母亲还有阿姨无一幸免地挨批斗,丁阿姨把戏唱进中南海的《罗汉钱》和革命现代京剧《沙家浜》的母本《芦荡火种》,母亲主演的《赵一曼》,爸爸的解派唱腔,等等,曾经有过的成就皆成了“罪证”。母亲则成了上海沪剧界两个死硬分子之一。但同样面对灾难,父亲与阿姨彼此成为对方的拐棍,阿姨说:“我是砧板上的肉,挺斩!决不自我了断。”正是有了这样的相互扶持,父亲才得已渡过“文革”。为此,解波感谢丁阿姨。由此她想,如果当初年幼的她不反对母亲与何慢结合,如果她没有写那封信,如果她没有寄那份大字报……
问题是现实不可能有“如果”,并且历史也不可能重演。母亲的死是解波椎心泣血的心灵苦难,使她陷于深深的自责不能自拔,导致重度失眠极度忧郁。想当年那个大大咧咧的姑娘,在肚皮上划着字母就会沉入梦乡的阳光女孩一去不返。作者发誓要寻找母亲的死因。可是当作者追寻现实的蛛丝马迹查到根底时,竟发现是自己给监委的信害了母亲,直接导致了母亲向组织“交心”,以致成为“文革”中最有色彩的辫子。1982年在她为丁阿姨的“谈艺录”完成余下的章节时,她发誓要为屈死的母亲写本书。但现实中的某些事件又使她不解:重获“二度青春”的丁阿姨像一只金凤凰站立在人生的巅峰,简直成了一丝不苟无私无欲的一个完人。出了门是社会闪闪亮的公众形象,但回了家面对琐碎面对家人形象却又不怎么“高大”,弟弟有弟弟的看法,妹妹有妹妹的想法,剧团里也是众说纷纭,这样的迷雾令解波好奇,特别是当阿姨罹癌逝世好评如潮的时候,更挑起作者对人生、对人性客观的思索,她下决心要去寻找他们成长的足迹,去探索他们心灵磨难的历史,力求还原生活的真实,同时也给自己一个了却心愿的机会。这段采访和搜集资料的时间长达十年,作者“只是想把他们曾经有过的爱恨喜怒展现出来,让更多的人知道曾经有过那么一种岁月,曾经有过那样一些人物,懂得活着是多么不容易”。
在这里我钦佩作者说真话的勇气,也钦佩作者作为名人之后的气度和坦然,不去粉饰历史,不去扭曲当时的客观实事,虽然也同属于“记忆文学”,但这样的记忆是伴随着个人灵魂流血的疼痛,这让我想起为此书题写书名的冰心老人_____我们女性的真正的人生榜样。书包网bao8想看书来书包网
序
文/袁鹰 人们常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或说:舞台小天地,天地大舞台。舞台上的离合悲欢,生生死死,无一不是人生的缩影。大千世界,百丈红尘,处处动荡着天灾、人祸、离散、挣扎、搏击、机遇、挑战、成功、失败、沉沦。人生几十年,生老病死,七情六欲,总有说不完的戏剧性。生、旦、净、末、丑、扮演什么样的角色,踩着什么样的锣鼓点子上场,在什么样的气氛中退出舞台,都看你自己如何把握。而对于从事戏剧的人来说,戏外的人生,总比舞台上更丰富多彩,更错综复杂,更曲折动人,也更刻骨铭心,如鱼在水,冷暖自知,欣慰只在自家心中,眼泪只能往自己肚里咽,外人是无从理解和感受的。人们只看到出将入相,花团锦簇,只欣赏一颦一笑,只听到婉转歌喉,看到满意处,只会鼓掌喝彩,击节称赞,他们有多少人知道台上的内心苦乐呢? 戏剧家夏衍、于伶、宋之的在六十年前合作写了一部五幕话剧《戏剧春秋》,旨在反映话剧作为中国新兴戏剧运动的艰辛历程。第四幕结束处,那位为话剧事业历尽辛酸苦辣的戏剧家在后台苍凉地独语:“鼓掌,是的,你们知道的只有鼓掌。可是有谁知道,这欢笑后面,包藏着多少人的血汗,多少人的眼泪!一批人来,一批人去;一批人暂时被当作宠儿、明星,一批人又渐渐地从人们的记忆里消失。若燕、云霓会被人们忘记的。可是,这些被忘记了的,渺不足以道人,他们的尸骸,筑起一条道路。不踏过这些人的尸骸,中国新剧运动是不能达到她的目的地的。”作者们在“后记”里引了他们的伙伴这一段台词以后,语重心长地说:“是的,我们要感谢这些人,不辜负这些人。我们是打算追随这些人的。” 是的,“这些人”,这群人,以他们为代表的同样孜孜不倦以至毕生从事于戏剧事业,为人间奉献真、善、美的无数人,都是永远值得读者、观众尊敬、感谢和怀念的! 我历来认为:为剧人作传是十分困难的事。不仅由于他们和她们历经曲折、险峻的人生,有时不是常人所能理解,更由于他们和她们心灵上坠着太重的压力。五光十色的粉墨春秋,坎坷沉重的台下年月,常使得剧人们举步维艰,尝遍人世间的辛酸苦辣。比起话剧这门新兴的戏剧,戏曲剧种剧人们的命运更悲惨些。即使曾被誉为“国剧”的京剧,享受过“内廷供奉”的优渥地位,也一样有吐不完的苦水。从《名优之死》、《风雪夜归人》、《秋海棠》这些剧作里,就能看到大幕后的一角。那么京剧以外的地方剧种,那些解放前长时期社会地位低下,被视作草台班,被认为未入流的艺人们又如何呢? 每个剧种都走过一条漫长曲折的崎岖道路。 每个剧种的剧人,从名角到龙套,都有一部只有自家知道的血泪史。 《我的爸爸妈妈和阿姨》这本文学传记,将我们带到拥有大量观众的江南地方剧种之一的沪剧舞台边,结识上世纪活跃在沪剧舞台的三位沪剧表演艺术家和以他们为代表的一代沪剧艺人。 解波女士是我四十年的老同事。她出身沪剧名门,在娘肚子里就听熟了沪剧曲调,随着妈妈在台上打转。这位受父母宠爱的“阿波囡”,从幼年起就饱尝家庭的温暖和酸楚,加上六十年代起那混乱疯狂的岁月带来的创痛,未到中年,便已伤于哀乐。她十几年前就萌发要写一本书的念头,写自己生于斯长于斯的上海,写自己深受熏陶的沪剧,更写她的父亲解洪元、母亲顾月珍和继母丁是娥。这三位在近几十年从滩簧、申曲走向现代沪剧的历程中,献出自己的青春、血汗和泪水,各自都走过非凡的道路,有过尝试成功的喜悦,更多的是遭受过失败和挫折,蒙受过侮辱和委屈,跌倒了再爬起,在上海这个“海”里滚打扑跌,呕心沥血,丰富和发展了沪剧的舞台艺术,也使自己成为有响当当代表作的璀璨明星。他们同解波又有如此亲密不容替代的亲情。这样的题目,这样的作者,虽不能冒叫一声除她以外“不作第二人想”,确实也很难得。我知道她为写这本书耗费了许多心血,几度下江南寻访旧迹,查阅资料,拜访老辈,找寻三位先人的踪影。她本人又是北京大学中文系“文革”前毕业的高材生,文学功底深厚,写过不少文情并茂的散文,所以在这本书里更是文思汹涌、笔底生花,将爸爸、妈妈、阿姨各自几十年风风雨雨中的遭遇,三个人之间聚散离合、恩恩怨怨,都能写得细致入微,字里行间,情意绵绵。浓郁的上海风情、江南韵味,读了十分亲切有味,仿佛又回到石库门弄堂里,坐在矮凳上听阿婆阿姨娓娓细语,看小囡奔跑哭闹,收音机中传出的沪剧、越剧和弹词曲调,不觉陶然。这也构成本书语言艺术的一个特色。 岁月悠悠,风流星散。作者的三位亲人先后去世,感情的狂澜巨浪,渐渐归于平静,时光磨洗,水波不兴。作者站在世纪末的门槛前回首来路,自会用更多的理性去审视和反思过去,即使是最亲最近的人,即使是曾经给自己带来过心灵震撼撞击的人,也会用冷静的双眸和心情去看待,去分析,去沉思。在怨恨面前,更多的是宽容;在愤懑面前,更多的是理解。毕竟都是共同经历过那几十年动荡的岁月,共同遭逢和承担了历史造成的悲剧性命运。在那场浩劫的大网中,谁都逃不脱,避不开。我们这一代人,生正逢辰,不由自主或先或后都卷入半个多世纪的波澜壮阔中。一个人、几个人的历史,也是一代人的历史,不管你愿意不愿意,自觉不自觉,都将为民族的历史留下记录和佐证,让后人知道,他们前辈的路是怎样陪伴着笑和泪走过来的,他们又应该怎样珍视自己现在和未来的生活。我以为正是在这一点上,解波这本书具有超越它题材本身的价值。 2004年3月
楔子恭肃喧腾陪盛典(1)
1988年7月9日。上海的太阳出奇地迟睡早醒,早早睁开惺忪的眼,倾泻热辣辣的光芒;玉带横陈的黄浦江,波纹间跃动出点点金黄和殷红…… 马路多了空闲,里弄少了喧哗,连小猫咪都匿身阴凉的角落,不再追扑嬉闹。炎热挡不住心的向往,从上海郊县、从市区,有工人,有农民,也有商业职工和解放军,纷纷拥向通往龙华殡仪馆的道路,无数的脚步踩着滚烫的土地,每一步,都迸发出一朵扇形的火焰。 火焰贴着地皮滚动、燃烧、飞扬,如惊雷疾走,似狂飙呼啸,扑进龙华殡仪馆的大门,汇成一股红彤彤的哀思。 雅静的殡仪馆,花如云,人似潮。建馆以来,第一次为一个追悼会租光了全部花圈。红地毯一般庄重的消息徐徐铺展: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上海市委书记,市长朱基敬献了花圈。亡者弥留之际,市委副书记亲临病房探望,并捎上朱基市长的问候…… 步入吊唁大厅,扑面而来的,不是死亡的苍白,而是锦上添花般的荣耀和艳丽。重重叠叠、挨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