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一条大辫子。眼角一颗泪,顺着脸庞划过。
听到石玉明叫自己娘,那个刚才还骂石玉明的中年妇女也愣在那里。
石玉明盯着刘丽看了一分钟,忽然上前抱起刘丽,就往大门外面走去。
刘丽搂着石玉明的脖子,没做反抗。
“慢着,丽子不能这么净身一个人走了,屋里的东西,随便拿,还有,石玉明你等等,我还得找个人看着丽子过门!”
石步庭知道这个中年妇女的意思,既然自己的女儿答应这么跟着石玉明走,但是作为娘家人,必须有一个送过去的,否则就算是跟着汉子跑了,这样说出去不好听。
石步庭他们只拿了刘丽的一些衣物和铺盖,过了一会,刘丽的母亲领着一个人来到刘丽家。石步庭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刘英。
第十七章二叔的备胎
作为一个九十年代的男青年,居然有一个备胎,这件事情,令石步庭感慨不已。
自己当年作为新世纪的底层男青年,连当别人备胎的资格都没有,而这个时代的男青年石玉明,竟然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备胎!
天理何在!
好在自己运气好,能够重新活过!
九十年代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
大把的机会,大把的美女,大把的票子!只要你愿意,只要你大胆,只要你肯干,所有这些,都是你的,全部!
石步庭认定了,自己这辈子,大有可为!
使劲扶着拖拉机前面的扶手,石步庭和刘英坐在第二辆拖拉机车斗里。石玉明和刘丽坐在第一辆拖拉机上。
一路上颠簸,一路上不时有人驻足观望,这气势,真有钱,真气派。
其实有钱只是相对的,一个百万富翁和一群亿万富翁在一起,百万富翁自卑得跟自己不是人似的,但是一个百万富翁和一群穷光蛋在一起,百万富翁自傲的跟自己了不起一样。
同样的道理,聪明也是相对的,一个2013年二十二岁平庸如石步庭的普通男青年,扔到九十年代偏远农村,厉害得跟诸葛亮似的。
“刘英!你叫俺嫂子什么?”
在拖拉机上说话,跟在战场上说话差不多,必须得用喊得。
“她是俺姐姐!”
刘英歪着头,捂着嘴大声说,一路上尘土飞扬,说话容易飞进尘土。
“你姐姐真漂亮!”
石步庭笑眯眯地看着刘英,刘英瞅了一眼石步庭,骄傲地说:“那是!”
刘英由于得意,骄傲地挺起胸脯,石步庭歪眼一看,只见高耸的双峰随着拖拉机的颠簸上下左右抖动,真是风景动人。
虽然穿着毛衣,但是仍然挡不住波涛汹涌。
石步庭的眼睛盯着刘英胸脯,浮想联翩,这小姑娘皮肤稍微有点黑,但是让人看着很健康,很舒服。
刘英没有注意石步庭的色眼,迎亲大队已经到了大寨村油坊门口。
石玉明的大舅正等在油坊门口,给石玉明穿生日裤。
石玉明从车上跳下来,坐到位于十字路口处,坐到摆在十字路口的太师椅上,石玉明的大舅妈和二舅妈一左一右,给石玉明穿起来衣服,一身新作的西服,还有皮鞋。
这是这里的风俗,小孩初生之后,姥娘家就要给外甥或者外甥女连穿三年的生日裤,有讲究的,要留一年的生日裤到结婚那天穿,外人看着会办事。
时间还没到十二点,其实农村你要说讲究吧,还真讲究,你要说不讲究吧,也真不讲究。关于结婚办喜事,有句话叫“怎么办怎么是”。
一般喜事都是男女双方商量着办,但是一般懂道理的女方都是由着男方,所以商量的时候,女方会礼貌地说:“怎么办怎么是。”
不过女方耽误这么久时间,石恒文弟兄五个都生气了。
今天是办喜事,石恒文并没有发作,这要是放在平时,让他生这么大气,早提着他的东洋刀上对方问个曲直明白了。
石玉明抱着刘丽来到在石恒文宅子前面的五间大瓦房,那是石玉明的新房。
看着脸色铁青的石恒文,石玉亮赶忙跳下车跑到他爹跟前,把事情简短截说一遍。石恒文一听,立刻脸上转怒为喜。
农村人最重的就是脸面,最怕的就是丢人。尤其像结婚办喜事这种大事,要是丢了人,好几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乡邻张嘴闭嘴就是,“那谁谁谁啊,就是他儿子结婚的时候那啥啥啥的那个。”
石恒文看着换了的儿媳妇,心里充满了感激。
“他大嫂,快拜天地!”
石恒文指挥着操办公事的自己的侄媳妇,司仪那啥的,当时都还小,结婚都靠大嫂。
拜完了天地,拜高堂,石恒文高兴地掏出来一张红纸包的钱,厚厚一沓大团结,高兴的嘴角的哈喇子都流了出来,颤巍巍地递给刘丽,刘丽笑容满面。
看热闹的有认出刘丽来的,但是没有吱声的。
拜完了天地,新郎和新娘就要进洞房了。洞房里面风景当然最好,但是天地上也很热闹。
但凡有个结婚的,整个村子的大大小小的小孩都会跑到这家围观,为的就是拜完天地之后抢喜糖。
石玉明的叔辈嫂子们搬出一簸箕的花糖,里面还夹着很多单根的香烟,朝天一散,所有的人都抢了起来。
那时候的喜事才真叫喜事!
一个图的是喜庆,另外一个,那时候缺东西,糖,实打实的好吃。
抢完了喜糖,婚宴正式开始,也叫开席,一桌又叫一席。
席和席不一样,有上手席,贵宾席,亲戚席,朋友席。
上首席只有两个,是招待贵客的,一般的规矩,女方要有两男两女来送新媳妇,不过石恒文省了一个男席,女席只有一个人。不过不要以为一个人就简单了,来了一个女的,更麻烦,要找七个陪客。
本来不打算入席的张安花,最终还是被石恒文安排到女席上伺候刘英,好在两个人以前就认识。
贵宾席也很讲究,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坐的,一般是村里德高望重,书记主任,或者老战友,老领导的。
亲戚席和朋友席看字面就了解了。
石恒文安排石步庭陪贵宾席,这个差事不好干,贵宾席里的人不拿捏,喝酒放大量。
石恒文已经悄悄把石玉亮告诉自己的事情来龙告诉了自己的四个兄弟,石恒文弟兄弟五个都是暴脾气,一听南仓村马家这样干,无不义愤填膺,同时对南泉子刘家无不感恩戴德。
如果不是刘丽救急,这下他们大寨村石家可就丢大人了!
乡长来了,供销社主任来了,农村信用社主任来了,大队书记也来了!
如果喜事办不了,你说让石恒文的老脸往哪里搁啊,石恒文毕竟是退休的老八路,当年如果自己愿意的话,早干到县长书记什么的了。
那些大寨乡的头头脑脑,都知道石恒文这个老八路有能量,石恒文有一个战友,当年就是鲁南县县委书记。
那些人基本是冲着石恒文来的,这给足了石恒文面子,这让石恒文非常得意。
不过,南仓村马家和大寨村石家的仇,算是结上了!
第十八章一九九二过大年
石步庭在自己二叔的婚宴上得到了一个非常糟糕的消息,大寨村书记胡豫章的大公子胡家玉要和大寨村小学的方静老师结婚了。
这让石步庭非常不爽,并不是说石步庭有多喜欢方静,而是石步庭认为,这注定是一桩不幸的婚姻,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不过人各有志,谁也没权利对别人横加指责,这是别人选择的权利。
石步庭在婚宴上得到的另外一个消息就是,大寨村村民黄百盛,今年的收入,可能有几百万,甚至上千万也不止!
这件事情让石步庭热血,这个数字在一个小山村是一个天文数字,几乎没人相信,但是石步庭相信,因为,按照他的计划,他也可以做到。
不过他需要一笔启动资金,他错过了赚取第一桶金的时间,好在那次婚宴,他认识了大寨乡农村信用社主任,一个脸色发青的中年男子,孟昭刚。
孟昭刚酒量很大,但是石步庭看他的脸色知道,这个人肝不好,活到五十岁的可能性不大。
孟昭刚透漏一个消息,行里下来任务,有一百万贷款,可是没有人敢要,一年期利率是864个点。
石步庭想要一笔钱,孟昭刚帮石步庭算了一下资产,他家竟然能够贷两万。
石步庭费了很大劲才说服石玉亮和张安花,终于答应在贷款协议上按了手印,按户口上的年龄,石步庭没有贷款的资格。
好在可以改,中国是个人情社会,石步庭靠着石恒文的老关系,一个电话就把自己在户口上的年龄向前改了十岁。上户口的民警怎么也不相信石步庭才十二岁,都认为肯定是以前工作失误,改得相当痛快。
贷款下来之后,石步庭买了一辆拖拉机,花去一万块钱。
剩下的贷款加上自己家的存款,总共有两万,石步庭在位于沿河路边上,和大队申请了一片空场,垒起了很大的院墙,花去了两千块钱,然后又改了两间房子,花了两千。一切开始,石步庭用木头板子写上四个大字——“收购废铁”。
收购价格和厂子里的一样,所谓的厂子实际上就是大寨村民对赢牟钢铁厂的简称。赢牟钢铁厂占去了整个赢钢区三分之一的土地,不过距离偏远的大寨村,仍然有十几里的距离。赢牟钢铁厂在大寨村的东北方向,路不好走。
既然收购价格和厂子一样,自然可想而知,石步庭收购长的火爆程度了。
厂子里面收购还要批条子,石步庭现金结算,连那些远路的废铁倒卖商,也纷纷到石步庭的收购站来。
虽然一斤废铁收购价才一分钱,但是不到一个月,自己的两万块钱资金就花光了。自己小院子里面,废铁堆积如山。
可是石步庭并不急着处理这些废铁,虽然石步庭数百吨吨的废铁已经惊动了赢牟钢铁厂的领导,面对赢牟钢铁厂开出两分钱一斤全部买光石步庭废铁的诱惑,石步庭不为所动。
转手就能赚两万块钱,张安花急的团团转,石玉亮气的不管石步庭了。
石步庭告诉张安花,“只管回家好好休养,没事别上收购厂来。”
张安花拗不过石步庭,毕竟这一切都是石步庭一个人张罗起来的。
石步庭没有资金之后,开始四处借钱,因为自己院子里有这么多货,而且石步庭给出了高额利息,有闲钱的都愿意把钱借给石步庭。
包括刘英,也把自己积攒的一万块钱借给了石步庭,讲好的利息是百分之十五,这要比存银行高好几倍。
到年底,石步庭总共又借了五万多块钱,石步庭的院子里已经堆满了废铁。
腊月二十七,石步庭把牌子一收,停止了收购,手里拿着借来的一千块钱,准备过年。
石玉亮不知道自己儿子骨子里卖的什么药,有人告诉石步庭,说厂子里的废铁收购价格涨到二分钱不几天,又跌回了一分钱。
石玉亮知道之后,一个劲地埋怨石步庭,看着自己没气量的父亲,石步庭只是微笑着,并没有解释。
腊月二十八大寨村年集。
赶年集是年前农民最重要的一项活动。
石步庭花了二十三块钱买了一个猪头,另外还买了十二个猪蹄子,送给自己二叔四个,爷爷四个,另外四个和猪头给香山的父母送去。
看着不听自己话的儿子和手里的年货,没好气的说:“小庭,花了不少钱吧。”
石步庭放下这些东西,笑嘻嘻地对自己老子说:“爹,照顾好俺娘,我再上趟集。”
看着年集上好吃好看的,石步庭来者不拒,虽说自己可着劲花钱,可是一趟逛下来,也花不了一百块钱。
第一,即使是年集,物品数量也有限,第二,东西便宜得自己不好意思买。
虽然买青菜的时候短斤少两的事情时有发生,但是石步庭不在乎。
石步庭觉得自己这样非常暴力,就像一个暴发户一样。
看着石步庭一样一样朝家里送东西,石玉亮心疼得不行,这得多少钱啊。最后一趟,石步庭竟然让一个卖鞭炮的送来一小车的鞭炮,总共花了一百二十块钱!
石玉亮气的不跟石步庭说话,不过倒是张安花脸上喜笑颜开,不过这种高兴也是惴惴不安,自己儿子到底有数没数啊。
大家都在忙年,石步庭家更忙,石步庭晚上要在收购站看家,大寨村小学那个校工回来了,这多少让看了一个多月家的石玉亮轻松轻松。毕竟过年期间,都很忙。
忙归忙,大家高兴。年味很浓,到处可见的是匆匆要账的身影,接近年关,要账的最忙。
不过石步庭没这个麻烦,他从来没卖过东西,这就没有别人欠他帐的可能,另外他借的钱都是说好一年的期限。
石恒文家添了人口,刘丽很是贤惠,这让石恒文老两口非常满意。关于南仓村马家,石恒文立下规矩,谁也不准提。
年三十白天贴对子,请祖宗,扫屋子,剁馅子,包饺子,打扫洗刷。到了晚上,守夜,辞岁,放鞭炮。
说实话,那时候的年才叫年。
年初一,石步庭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亮了。自己套着棉袄穿上皮上衣,没照镜子都能想象到自己多威风。
装上十来个红包,就上自己爷爷家去了。
走进爷爷正堂屋,正对着堂屋的就是祖宗的牌位,规矩是先给祖宗磕个头。看到自己的大孙子,石恒文咧着嘴笑。
石恒文掏出一张大团结,要给石步庭红包,石步庭赶忙摆手道:“爷爷,我已经大了能赚钱了,不能要你的红包。”
这种推让可能在有些地方被认为不好,但是在大寨村这是有礼貌的象征。
“拿着,再大也是我孙子!”石恒文说话铿锵有力,不像八十的老人。
石步庭笑着接了过来,坐在爷爷旁边吃起了瓜子。
没一会儿,石玉明也进来磕了一个头,后面跟着刘丽。看到自己侄子早来了,亲切地打着招呼。这种其乐融融的家庭,正是每一个人所向往的。石恒文就生活在这样的大家庭里,紧接着来磕头的,是石恒文的几个侄子。
石恒文兄弟五个,老大石恒文,有两个儿子一个孙子;老二石恒武,有四个儿子五个孙子;老三石恒民,有三个儿子四个孙子;老四石恒化,有一个儿子一个孙子;老五石恒业,有两个儿子两个孙子。石家是个大家庭,一家和睦。
其实所谓的磕头,比较类似与城里之间的相互拜年。石步庭以前也在城里过过年,但是相比较而言,那样过年真一点年味也没有。
年是中国人的,是传统,没必要搞得跟西方的圣诞节似的。老传统就很热闹,好的要继承!
初一初二都是拜年的时间,当然,同是一个村的,有一家姓吴的,只有初一一天拜年的时间,初二就送家堂。
送家堂就是送祖宗到那边去。
年三十把祖宗从那边请过来,年初二再把祖宗送回去。
过年了,把祖宗从那边请回来,团员团员,表表孝心。
送祖宗到那边去是大事,大事要庆祝,庆祝就少不了鞭炮。石步庭那一百二十块钱的鞭炮给自己挣足了面子,整个大寨村的人都知道这个叫石步庭的二十二岁小伙子发了大财。
没人相信石步庭现在才十二岁,长得不像,户口改了。
大家相信的是,这个老八路石恒文确实有本事,竟然瞒了大家这么久,怪不得让自己儿子住在香山半山腰。
大家都认为,石老头这样做明显是在躲计划生育小分队。
毕竟计划生育小分队在当时还是很厉害的,谁家要是敢没有娃娃票就生娃娃,那是找死。跪拖把都听说过,那是红太狼对付灰太狼的招数,人家小分队让跪的,是黄豆。跪黄豆,真的很痛苦,这个自己可以回家试试。
真打啊,现在不让说,那时候是真打啊,出过人命。
甚至大家疯狂议论的,是怀疑石步庭就是石恒文跟张安花生的孩子,传的有鼻子有眼,这在农村,这样的事情,不稀奇。
送完了家堂,年初三走娘家,当然,好像全国大部分地区都是年初二走娘家。
走娘家也很热闹,不出十五,年味浓浓的,一出十五,干活的干活,开市的开市,年就结束了。
第十九章发了一笔大财
过年是联络感情,结交人的好机会。
一直到正月十五,石步庭一直在忙着走亲戚,他要把能挖掘的关系都挖掘出来。石步庭的宏图大计才拉开帷幕,将来属于他的。
石步庭又认识到一个在区委办公室工作的人,那是他二舅的妹夫,姓王,长相朴实,办事干练。
对于这些有可能帮助到自己以后计划实施的人,石步庭都记在心里。
正月十六,在收购站门口放了鞭炮之后,就算是开业了。
正月的买卖,清淡。等一天,可能就几个推着小推车来卖一百二百斤的废铁。
根本不需要找人帮忙,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当然,如果真忙起来,他的那些叔辈兄弟和大爷叔叔说一声立刻就来。
石步庭现在和大队书记成了好朋友,一方面是石二胖的缘故,另一方面,石步庭给大队书记出的几个主意都不错。
石步庭告诉胡豫章大寨乡划归赢牟市的事情,让胡豫章意识到,这个后生娃子的判断力很准。
没事的时候,胡豫章就逛游到石步庭的院子里,和石步庭拉上几句。
相处时间长了,石步庭觉得这个胡豫章不简单,因为从他的眼睛里,明显看出他对自己院子里那些废铁的占有欲。
如果废铁是一块钱一斤,胡豫章会毫不犹豫地带着他的治安大队直接来抢,好在是只有一分钱一斤。石步庭相信这个土皇帝什么都做出来,跟在胡豫章身后的几个彪形大汉,表面上是大寨村的治安大队,实际上就是胡豫章的打手。
胡豫章干大寨村大队书记,已经十三年了,从他三十岁开始,就已经当上大寨村大队书记了。
胡豫章的二公子胡二胖成了石步庭的得力干将,是石步庭的“宣传部长”,哪里有废铁,谁家卖废铁,都很快就传到了石步庭的耳朵里。
到了二月,石步庭停止了收购,因为,他的院子里已经再也放不下了,石步庭总共筹集了十万多块钱,收购了大约五千吨废铁。
废铁开始涨钱了!
从一分钱涨到了两分钱!厂子开始大量收购,不用批条子,有多少要多少!无聊的人开始计算石步庭赚了多少钱,有算着是十万的,也有喊着是二十万的!
二月中旬,废铁的价格已经从两分钱涨到了五分钱!整个大寨村的老百姓都知道石恒文的大孙子这下发了大财了!
石玉亮和张安花都知道自己儿子发了大财,都劝石步庭赶紧卖,可是石步庭告诉自己的爹娘,这生铁的价格,还能涨不少。事实印证了石步庭的判断,而生铁越涨钱,石玉亮夫妇心里越担心,这么多生铁,自己儿子一个人看,不放心。
石玉亮夫妇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石步庭也亲手看到有人晚上翻过院墙来偷废铁,可惜对方身手敏捷,没有抓住。
从那以后,石玉亮和石步庭晚上就轮流睡觉,拿着手电筒围着院子不停地巡逻。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废铁,石玉亮心里都偷偷高兴,这可都是钱啊!
一九九二年农历二月,赢牟钢铁厂的废铁收购价格已经涨到了一毛!
石步庭仍然稳坐钓鱼台!
有人说石步庭疯了,也有人称赞石步庭有魄力,有胆识!
可以毫不客气地说,石步庭已经成了整个大寨村茶余饭后议论的话题了!
那些待字闺中的姑娘,都知道自己村里有这么一个发了大财的小伙子,而且,还没有对象!而且,还很帅!而且,还很有文化!
传言总是越传越虚,让那些当年语言这个人就是神仙下凡的婆娘老汉无不啧啧称奇,要是自己女儿能嫁给这个人,那可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生铁的价格不几天就涨一分,不几天就涨一分,到三月的时候,已经到了两毛钱一斤!
这个价格,已经比石步庭的收购价格涨了二十倍!
净赚二百万!
石玉亮坐不住了,石玉明也劝石步庭赶紧把这些废铁卖掉,都担心万一价格掉下来,损失会很大。
毕竟废铁价格,历史上还从来没有到过一毛五以上,更别说两毛钱了!
甚至连石恒文,这个当年浴血沙场的老八路都坐不住了!
看着步态蹒跚的爷爷来到自己的废铁收购站,石步庭赶忙从屋子里迎了出来!
“爷爷,你怎么来了?”
石恒文一脸骄傲地看着石步庭,石步庭几步迎过去,搀扶住自己的爷爷。
过了年之后,石恒文的身体有点不舒服,出现了尿血的情况,上710查了查,也没查出什么大毛病,拿回一些消炎药。
石步庭打算等自己赚了钱以后,带着爷爷到济南的大医院看看。
“小庭啊,这些废铁都是你收来的?”
石恒文在石步庭搀扶下,指着堆积如山的废铁问道,脸上现出惊讶的表情。
“是啊爷爷,这些都是咱们的!”
石恒文的耳朵不大灵性,石步庭大声说道。
“听说孙子你赚了不少钱了?”
石步庭看看周围没有人,趴在石恒文耳朵边说:“你孙子发了个小财,也就赚个二百万吧。”
石恒文听得一清二楚,呵呵笑着对石步庭说:“见好就收!”
石步庭点点头,自己爷爷说的没错,人很多时候不能太贪了!
可是问题是,石步庭知道这次生铁大涨钱的背景!
赢牟钢铁上了一套新的型钢生产线,急需大量原材料。而石步庭可以说把方圆几百里的废铁都垄断到自己手里了,这是重要的原材料之一。
石步庭不撒手,废铁的价格还会涨!
赢牟钢铁厂前来谈判的人是一波接着一波,这波不行,换下一波!价格也从两分钱涨到了两毛钱!
甚至连乡长,大队书记也都被动员前来做石步庭的工作,好在石步庭的爷爷石恒文是老八路,要不然,厂子里来硬的也不是不可能。
直接来大车把废铁都拉走,完了再强行按照一个价格结账!可惜这招用在一个老八路的孙子身上,多少还是不大合适。
终于,熬到三月中旬,在赢牟钢铁厂给出三毛钱一斤的价格并且承诺现金一次性结清之后,石步庭松了嘴!
其实石步庭早计算好了,他就需要三百万!三百万之后,就可以按照自己的计划改造自家承包的荒山了!他的计划比较大,前期是投入,这个时间会比较长!
石步庭卖废铁那天,整个大寨村石家都到齐了,真是比过年还热闹。
石玉亮把自己家喂了两年的大肥猪杀了,款待大家!
大队书记来了!信用社主任来了!乡长来了!甚至连赢牟钢铁厂的一个副总也亲自来了!
石步庭也把借给自己钱的所有乡亲都请来了!包括刘英!
所有的装卸费用,全部由厂子提供,信用社主任把盖好章的存折交到石步庭手里之后,交易已经结束了!
除去还高息借款,石步庭总共赚了三百二十三万!
赚钱了,大家都很高兴!
第二十章大队书记胡豫章
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
石步庭发大财的事情,惦记的不少。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况且还是大寨村大队书记呢!
从胡豫章的眼神里,石步庭看到了贪婪和嫉妒。
况且自己还有一个不能够告诉别人的弱点,一旦被胡豫章抓住这个把柄,非得让石步庭吐干净不可。虽然张安花身子大,身量子小,但是快七个月了,明眼人一眼就看出她怀孕了。
这件事要是传到胡豫章的耳朵里,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卖掉废铁之后第二天,石步庭给了石玉亮三万块钱,让他带上张安花坐上了去鲁中市的火车,加入了超生游击队大军。
这个曾被黄宏搬上春晚嘲讽的超生游击队,事后证明,至少对自己而言,赚大了。
不过有个前提,别生太多的男孩,最好全是女孩。
男孩多了是罪过,尤其在农村。
石步庭的三舅,也就是张安花的亲弟弟,在鲁中无线电二厂上班,三舅妈在城关医院妇产科上班,这个便利条件,不用是傻子。
1992年的时候,大寨乡甚至整个鲁中市、赢牟市的计划生育工作还不是那么严厉,这也导致在那一年,整个大寨乡忙于超生的人比比皆是。两千来人口的村庄,一年新生儿能达到一百一以上。
对于胡豫章来说,这是个好事。既然你敢超生,我就敢罚,罚多罚少我说了算。
计划生育小分队,就像苍蝇一样,盯着村里妇女的肚子,一旦谁的大了,立刻就扑上去,狠狠地叮一口。
石步庭决定和胡豫章做一笔交易。
卖了废铁后的第三天,晚上六点,石步庭抱着一箱子兰陵特曲来到了胡豫章家里。
“哎呀!什么风把石大老板吹来了?”
胡豫章锐利的眼睛看了一眼石步庭怀里的酒,呵呵笑着把石步庭让了进去。
石步庭知道,六点这个点胡豫章家里正是吃饭的时候,虽然胡豫章经常在外面喝酒,但是石步庭从胡二胖嘴里知道,今天晚上胡豫章肯定在家。
胡家玉和方静的婚期快到了,胡豫章在家里忙,所谓的忙实际上就是在家里等着别人来送红包。
石步庭这个时候来,肯定是来送红包,但是抱着一箱子六瓶好酒,胡豫章也没弄明白这个年轻人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这不是来找二大爷喝个酒吗。”石步庭笑嘻嘻地说。
胡豫章排行老二,所以石步庭称呼他为二大爷。
这个二大爷可不能乱叫,如果在济南有些乡村,胡乱叫别人二大爷,别人会不高兴。那是骂人的话,比如说“你二大爷的”“操你二大爷”,这些骂人话的杀伤力,直逼京骂。
京骂出名,但是1992年还没有流传到鲁中地区。
“那好,来来来,家宝,赶紧接过你哥哥的酒来。”
胡二胖乖乖地接过石步庭的酒。
这兰陵特曲可是好酒,那茅台五粮液啥的有钱也买不到,能买到的,数兰陵特曲了。
纯粮食酒,味道正,其实也是芝麻香型酒的一种。十五块钱一瓶,九十块钱一箱。这可不便宜。
“秀兰,弄两个菜,家宝你去桥头买十块钱肴肉来。”
胡豫章递给胡二胖十块钱,胡二胖登上自行车就出去了。胡豫章的老婆李秀兰和石步庭哈哈了几句,就到厨房忙活去了。
胡豫章的客厅里只剩下他和石步庭两个人了。
石步庭看到客厅摆着两个单人沙发和一张双人沙发,自己选了个靠门的单人沙发坐下,胡豫章坐在靠里的双人沙发上。
胡豫章从茶几下摸出一盒白云,递给石步庭一颗。
石步庭赶忙从怀里掏出一盒一样的白云,说:“有有有,二大爷,一样的。”
“滚吊蛋,和你二大爷还来什么立个楞,到我这里就抽我的烟。”
胡豫章竖眉瞪眼,表情很是唬人。
石步庭笑嘻嘻地接过胡豫章的烟,说:“还是听二大爷的吧。”
其实胡豫章根本就没有生气,这是这里待人接物的一个程序而已。
如果你到别人家,主人让烟让酒,直接说声感谢接过来,会被说为没见过世面,如果一直拒绝不要,会被说为不懂得礼貌。
所以最合理的做法,是先拒绝一下,然后再接受。
而且这拒绝一下,也是试探对方实心不实心,如果只是萍水之交,对方虚让一下,你一拒绝对方没了下文,这就表明了两者关系的很浅。
而如果对方虚张声势,表现的很生气,甚至骂你一句,就说明双方关系很近了。一旦你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烟酒,对方虎着的脸,一下就眉笑颜开了。
石步庭接过烟,赶忙从怀里掏出打火机,胡豫章没推脱,欣然接受石步庭给自己点烟,他是长辈。
胡豫章吐出个烟圈,说:“怎么样,大侄子,不孬吧。”
石步庭心想,你没头没脑地,说什么好孬的啊,陪着笑脸,点头说:“还行。”
“挣了得这个数吧。”胡豫章探过头来,深处五个手指头。
“没有没有,这个数有。”石步庭伸出两根手指头。
“你娘的,你二大爷一年还挣不到你个零头。”胡豫章在石步庭肩膀上拍了一下。
这时候,买肴肉的胡二胖回来了,把猪头肉放到厨房里,李秀兰给他切了一块,拿着一个馒头就着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看动画片。
“你看,大侄子听说你家俺大哥哥结婚,随个小礼。”一边说着,石步庭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红纸包的一沓钱。
“你看,这大侄子,怎么能拿这么重的礼呢!”石步庭递给胡豫章钞票,胡豫章接钱的时候,故意弄破一点红纸,一瞄,全是一百一张的大票,这少说也得一万块钱。
胡豫章没推脱,把钱放到茶几上,对正在厨房忙活的李秀兰喊道:“秀兰,你快来一下。”
听到自己男人喊自己,李秀兰赶忙从厨房出来,她知道胡豫章的脾气,自己要是手脚不麻利,不管有人没人,肯定给自己难堪。
“你看看,这大侄子听着家玉结婚,还给送这么重的礼来了。”
李秀兰知道自己丈夫的意思,看着茶几上用红纸包着的随礼,胡豫章不好意思拿起来,所以喊着自己来收起来。
“你看大侄子,这是发了财了,怎么这么出血啊。”刘秀兰说着,用肥嘟嘟的手抓起红包。
“滚你娘的,熊娘们会不会说话,和发财什么关系,这是个人会办事不会办事,要说发财,那个谁谁谁不比大侄子发财大。骂了隔壁,熊娘们不会说话赶紧滚。”
胡豫章滚圆的脑袋,浑身肌肉发达,骂着自己的老婆,腮帮子上的肉一晃一晃。
听到自己男人骂自己,李秀兰满脸堆笑着说:“你看,你大娘不会说话。”
一边说着,一边笑嘻嘻地走进了卧室,不一会出来,对着胡豫章挤了挤眼,点了下头。石步庭故意装作没看见,但是石步庭能看出来,胡豫章夫妇非常满意。
“对了,秀兰,你把那个大红公鸡逮出来,杀了让大侄子下酒。”
“你看,二大爷,用不着这么麻烦,就咱爷俩,咱简单点就行。”
“那怎么能行,大侄子是贵客。”
“什么贵客不贵客,都是你晚辈。”
“大侄子,你给我好好坐住,我去杀鸡!”
说完,胡豫章掐灭烟头,站起身来。
石步庭没拦住胡豫章,其实说心里话,就是过年,他也没捞着吃鸡肉,自己还真想吃了。
胡豫章和李秀兰在外面天井里小声说话,但是他们可能没想到,他们粗粗拉拉的人,即使小声说,也没耽误能石步庭听到。
“多少?”胡豫章问。
“九千九百九十块九。”李秀兰答道。
“石大刀的孙子还真出血啊!”
“可不是啊,那你还那么说人家。”
“滚,熊娘们,懂个屁。快去,把菜炒的好吃点,多弄两个。”
过了一会,就听到扑棱棱捉鸡,杀鸡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满手是血的胡豫章走进厨房洗了洗手,重新来到客厅,坐到靠里的单人沙发上。笑着对石步庭说:“今天晚上不醉可不能走。”
“行,今天晚上陪大爷喝个痛快。”
忙活了十几分钟,李秀兰连着端上来两个菜,一个是韭菜炒豆腐皮,一个是蒜薹沫炒鸡蛋,说:“嗯爷俩先喝着,我再去给你们弄几个好吃的。”
胡豫章不耐烦地对李秀兰说:“快去快去,哪这么多废话。”
“别麻烦了,二大娘,你也赶紧来坐下一块吃吧。”石步庭站起来,胡豫章一把把石步庭拉到双人沙发上,那里离茶几进,菜摆在茶几上。
胡豫章打开石步庭拿来的兰陵特曲,拿出两个小碗,咕咚咚倒满。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个胡豫章的酒量还真大,看样子石步庭也不是他的对手。但是仗着酒遮脸,打开话匣子就没大有顾忌了。胡豫章一个劲地夸石步庭能干,有点失态,一旁拿着馒头吃饭的李秀兰一个劲地瞅胡豫章。
“二大爷,二大娘,我还有个事想和你们拉拉。”
“什么事你尽管说,在大寨村没有你二大爷办不了的事。”
“就是我那个废铁收购站。”
“是不是嫌地面子小,再划地的话,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