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一瞬间就下了决心,决定抛弃我所想不起来的生活,永生永世陪伴着这个可爱的女孩子。
“要是你不回去,等到后天半夜,你就会变成真正的傻瓜了。”阿蛮怜爱的看着我,笑了,她的眼里含着眼泪。
“只要开心就好,傻瓜就傻瓜吧。”我轻松的笑了。
“可是我不喜欢傻瓜,所以你必须回去。”阿蛮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我不能回去,因为我绝对不可以想忘记你的。”
“傻子,想记得我,办法有,等到明天……”
“明天怎么?”我迫不及待的问道。
“先睡觉,下午还要你去帮我办点事情,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好吗?”她像哄小孩一样的对我说话,我霎时有一种被强烈关爱的感觉,于是听话的点了点头:“我听你的。”
“说来听听,你想让我帮你打谁?”我活动一下筋骨,心想这次不论打什么人都绝对不留气力,可是阿蛮却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傻瓜,难道我一天就知道打人吗?”
“那……你想干什么?”我有些尴尬的问道。
“下午你带我去中关村跑一趟,我的老板还欠我一个月的工资,你去帮我领出来,再帮我交给我妈妈。”
“好,那我下午领了工资直接去你家。”
“来不及,领回工资以后我们还有更重要的安排,去我家的事情往后拖一拖吧,反正早一天晚一天也没有什么。”
“我去你家的时候,真的希望你也回去,我可不想看你像个植物一样躺在那里靠氧气维持生命。”我紧紧的盯住她的眼睛,想弄明白她到底是不是想回去。
“傻子,你知道,为了常灿我早就和她闹翻了,当时我那么自负,根本就不相信常灿是个混蛋,我的行为让她伤透了心,现在哪还有脸回去见她?”阿蛮低下自己的头,无声从啜泣起来,那一刻我彻底了解了她,了解了这个外在表现那么飙悍的女孩子其实内心深处是那么脆弱。我也终于明白她不肯和燕子相见,也是因为觉得愧对自己的母亲。
“你才是真正的傻子。你是母亲唯一的希望,她怎么会记恨你?如果真的记恨你,又怎么能日夜守望着你的躯体,呼唤着你的回归?如果你这样我行我素的不肯回去才是真正的对不起她了。”我庄重的看着阿蛮,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也许你说得有道理,我会考虑的。”阿蛮点了点头。
“不,我不要你仅仅考虑而已,我要你回去。我回去,你也回去,然后我去找你,等我找到你以后我们就永远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可是……”阿蛮欲言又止。
“怎么?”我问道。
“你没听燕子说,我的脊椎已经摔断了吗?我的后半生只能坐在轮椅上度过了,什么也不能干,不能给你做饭,不能给你生孩子……”
我呆了一下,旋即笑了:“你不能做饭我做,你教我啊,不能生孩子我们就领养一个好了,反正今生今世我绝对不要和你分开的了。”
阿蛮忽然抱住我哭了起来,她的拥抱轻飘飘的,可是我却感觉非常温馨。
那天,我和阿蛮抱在一起睡得很沉,睡梦中我和阿蛮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下午三点,我和阿蛮几乎同时醒来。她带着我去了中关村,来到她工作过的公司,我以阿蛮的朋友身份出现,和财务总管谈了谈,总管说自己做不了主,让我去找老总。老总确认我是阿蛮的朋友以后,打电话问总管公司还欠阿蛮多少钱,得到准确数字以后立刻让出纳把现金交给了我。
出来以后,我对阿蛮说这个老总挺够意思,阿蛮鄙夷的说,那家伙可不是傻瓜,他巴不得没人对他提起我,不然还要补偿我很多保险、公积金什么的。
我觉得这个世界太复杂了,如果整天为了这样的事情动脑筋真的很累,可是没有说出来,毕竟阿蛮希望我找回自己,我也不想当真为了目前拥有的单纯生活把自己弄成个傻子。
我和阿蛮来到魏公村,阿蛮说那里有一家饭馆味道很不错,环境也好。
那顿饭我们吃得非常开心,从饭馆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繁星满天了。
阿蛮牵着我的胳膊在人行道上安静的漫步,她不再捉弄我,也不再一脸坏笑的向我宣布周围的女孩子穿了什么样的内裤。后来她说她累了,就爬到我的肩上,骑在我的脖子上,两条腿像软糖一样分别从我的腋下穿过,再从身后绕过来,在我的胸腹部位打了个死结。
任何人也不能这样做,但是鬼能,我很喜欢她的这种姿势,因为她把自己和我绑到了一起。
我们在大街上像真正的游魂一样四下游荡,阿蛮不断的和过往的鬼魂打着招呼,我也经常对他们点头示意,有的鬼魂会露出惊讶的眼神看着我,我很开心,因为我是唯一能看到他们的人。根据我的理解,人和鬼魂看上去生活在同样的空间,但是却处在不同的维度,因此相互之间没有任何联系,相比之下鬼魂要占一些便宜,因为他们能看到人,而人却看不倒他们。
阿蛮告诉我说,老大安排很多鬼魂帮忙找我的魂,后来在一个出租车后座的下面找到了,当时那个出租车撞了我,司机逃跑了,我的魂没有地方躲,就随他去了。她还告诉我说,必须尽快让我的魂回来,不然碰上那个司机大白天要大修他的汽车,揭开后座就麻烦了,虽然我还不是鬼,但是飘荡在外的魂也是见不得阳光的。
她还说,自己已经成了鬼界的名人。我说为什么她会出名,她忸怩了半晌,才赌气一样的说道:“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傻瓜?”
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了我她会在鬼界出名,但是很开心,因为现在她再也没有初见面时的那种绝望心态,我想,就算她再见到阿灿,也未必有什么感觉了。
你不是不想忘记我吗?她骑在我的头上问我。
我说是。
等会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你把这几天我们在一起的所有事情都写下来,等你找回自己以后再来读这些文字,不就什么都记起来了吗?
听了她的话我高兴得险些蹦起来,这么简单的办法我怎么就没有想到?
阿蛮带我来到人民大学的一幢家属楼,那是一个布置非常雅静的两居室,客厅里两大书架的书,还有一个笔记本电脑。
我把电脑拿到卧室,让阿蛮躺在床上休息,我座在沙发上把笔记本放在膝盖上开始写这几天的经历。
那天晚上阿蛮的情绪非常不稳定,她一会哭一会闹的,不断的向我宣布说我是个没有责任感的男人,等我认真的难过起来的时候,她有破涕为笑的说我是傻瓜,连玩笑话都听不出来。
我一直写到天亮,忠实的把我和她之间发生的任何事情都记录了下来。
我一边写,阿蛮一边利用捣蛋的空闲时间来看我写的内容,可是看了以后又觉得不满意,说我把她写得太野蛮了,我说我就是喜欢你野蛮的样子,她仰头想了想:“野蛮就野蛮吧,这才叫本色!”
在写作过程中,我惊讶的发现自己对电脑的操作居然非常精通,这让我不由得再次想到可能我是个电脑程序员一类的人,甚至可能就是阿蛮的同事也说不定,阿蛮对我的猜测一笑置之,她说她也不了解我到底是做什么的,因为我的魂躲在那辆出租车的后座下面根本就不肯和其他鬼魂交流,看样子是给吓坏了。
我觉得很没面子,因为躲起来不敢见人,这样的事情不该发生在我的身上,就算是我的魂也不该这样。
翻看着我的记录,我忽然提出一个问题:“阿蛮,你说我一旦找回自己的魂就会把这几天发生的所有的事情都忘记了,那我是不是该把这些东西带在自己的身上?”
阿蛮想了想,断然否定了我的想法:“不成,万一你傻头傻脑的把这些东西丢了怎么办?要知道,想让你的魂回来必须再制造一次车祸,还是把它放到一个稳妥的地方,过两天你自己去拿回来的好。”
我吓了一跳:“车祸?会不会有危险?”
“傻子,怎么会有危险?那么多的鬼在帮你的忙,你就算想死也困难啊。这样,我知道小椿树街有一个叫香椿树的洗浴中心,那里可以有代顾客长期保存物品的业务,待会你就去那里把重要的东西存起来,把钥匙带在身上,不就结了?”
“香椿树,香椿树~~”我反复念叨着,竭尽全力想把这个名字印到自己的脑海里,阿蛮笑得打颤,她说我认真背诵香椿树的样子简直傻得可爱。
我又想起一个问题:既然我的魂回到身体里面以后我不再记得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了,那我怎么知道那把钥匙是什么地方的?
阿蛮想了想,给我出主意说,把一张纸条放在身上提示一下就成了。于是我在一张纸条上写下“香椿树洗浴中心”几个字放在平时几乎不用的放手表的衣袋里面。
我不知道我的魂在那辆车子里面是否有什么奇遇,于是问阿蛮,阿蛮告诉我说,本来我的魂应该到处游走的,可是那天突如其来的撞击让我的魂魄受了惊吓,所以才一直躲在那里没有出来,应该说现在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在我的魂到处乱走以前把它给抓回来,要不然它一旦玩得开心了不想回来,我就彻底变成傻子了。
我问她今天我们还有什么安排,她说今天是我丢掉自己魂魄的第七天,无论如何在半夜前必须把魂给找回来。她已经委托老大通知了一百多个热心的鬼魂,这些鬼魂多半都托我给他们在世的亲人稍过信息,天一黑大家分头行动,首先要找到那个撞了我的司机,然后确定我的魂是否仍旧在他的车里,他们会安排能量高一些的鬼魂想办法影响那个司机的心智,让他把车开到事先找好的偏僻地方,通知我们用最快的速度赶到那里,再制造一起人为的车祸,大家齐心合力的把我的魂推回到我的身体里面。
在我即将写完这些文字的时候,阿蛮变得越发蛮不讲理起来,我明白她是舍不得我走,明白她是一个非常敏感也是非常脆弱的女孩子,她已经被人无情的抛弃过一次,她怕我也抛弃她。
我温柔的安慰她,发誓说等我回去以后,会永远和她厮守在一起,什么也不能把我和她分开。
阿蛮哭得像泪人一样:“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你现在说得可好,可是万一你已经结婚了,或者已经有了女朋友,该怎么办?”
我吓了一跳,因为我从来就没有想过会和其他什么女人产生瓜葛,于是断然否定说,我的感觉很灵验,我绝对不会有老婆,也绝对不会有女朋友的,因为我的生存就是为了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刻遇到她这个特殊的女孩子,其他一切都是扯淡。
阿蛮一边流泪一边打我,说男人都是一些口是心非的家伙,说起来让人听着舒服,真正遇到事情还不像畜生一样?
我告诉她不要难过,我绝对不是常灿,我不会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
天亮了,阿蛮不哭了,她命令我把笔记本拿到客厅,把这些文字打印出来,并且再三嘱咐我,打印完毕以后一定要把文件彻底删除,免得人家回来以后发现有人偷偷进过他们的房间。
在文件即将存盘的时刻,我要写上一句最重要的话:
阿蛮是我的最爱,我要用一生的时间和她在一起,爱她,呵护她,直到永远!
2007-9-1510:07皓妈
第九章续缘
陈浩在极度震惊之下读完了那几十页打印纸,因为他压根不曾想到,在没有记忆的七天里居然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更想不到自己会爱上一个鬼魂,而且爱得那样深。
他找到出车祸时穿的那件衣服,可是衣服早就洗过了。当初他不止一次在衣兜里面搜索过,可是却没有见到记录中所说的那个字条,现在他拿着那件衣服翻来覆去的琢磨的时候,忽然发现左边内侧有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小衣袋,估计是用来放手表用的,自己从来都没有用过。他把两根手指伸进衣袋,从里面找到一些细碎的纸末,上面曾经写过一些什么字,可是究竟写的是什么已经不可能看清楚了。——如果一开始就找到这张纸条,肯定不会等这么久才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陈浩摇摇头,然后叹了一口气。
本来对于灵魂一类的事情他没有什么概念,可是看了自己亲手写下来的文字又不得不相信这些神奇的事件,这些事情当然不可能是自己或者其他什么人编造出来的,自己不是已经见过那个常灿了吗?常灿不是把我打了一顿吗?当时他说什么跳楼不跳楼的,我还以为他说的是红药,实际上他在讲阿蛮。
“妈的,上次你就是这样打我的!”这是那个家伙踢我的肚子的时候说的吧?从记录上看,我砸了他的家,连他的笔记本电脑都摔了,可是他居然没有让我赔,看样子对阿蛮他仍旧有愧疚心理。
在雍和宫附近被车撞了以后,陈浩曾经找心理医生做过催眠,根据催眠记录,他曾经不止一次提到鬼魂的事情,也再三提到女孩子为情所困跳楼的事情,还有香椿树,这些信息都是实实在在的,不由陈浩不对这个世界有了一种新的认识,对原来他一向嗤之以鼻的鬼神之说也有了一种敬畏心理。
陈浩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推敲,他想起了阿秀酒家的那个服务员,听她讲自己在那里吃饭时时的情景,显然就是阿蛮上了身以后的样子。还有那个撞了我以后逃走的出租车司机,居然被人谋杀了,不然他也许能告诉我一些事情。他撞过我两次,起码他能告诉我第一次是在什么地方撞的我。
陈浩坐在那里胡思乱想,忽然又想到了红药:我怎么这么浑?红药才是我一生中的最爱,我怎么可以爱上其他的女孩子?虽然他在懵懂无知的情况下遇到了阿蛮,可是不该一点感觉没有的就把红药忘到了脑后啊。
他来到卧室,做贼心虚一般的看了看红药,她仍旧安静的躺着,均匀的在呼吸。
姐姐担心的抬头看了看他:“浩子,你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陈浩摇了摇头,本来他打算把打印纸上面的内容告诉姐姐,可是转念一想,不该让姐姐帮他背上太多的包袱,现在自己已经够让他操心的了。
他伸手在红药的额头上轻轻的拂了两下,把她的刘海拂到一边,就像当初在一起时常做的一样。红药也成了植物人,此时此刻,不知道她的灵魂在什么地方游荡?她明白我对她的牵挂吗?她会不会也象阿蛮一样因为某种可笑的顾虑而不敢回来?
陈浩轻轻的把脸在柳红药的额头上碰了一下,就像当初感冒的时候母亲用自己的额头给他试体温一样。
红药,不论你的灵魂游荡到什么地方,我一定要把你招回来,我不能没有你。
这样想的时候,他的心猛然一抽:糟糕,我对阿蛮还有一生的承诺,怎么办?
对红药的感觉是实实在在的,对阿蛮的感情则有些虚幻,如果不是看到自己亲手写下来的记录,连阿蛮这个人都不会在他的记忆中出现。陈浩不知道该怎么向阿蛮交代。——对她说我有自己的爱人?可是在我自己写下来的记录中不是已经说过了,我的生存就是为了在特定的时刻遇到特定的她吗?难道我对她的承诺真的一文不值吗?
陈浩觉得大脑发胀,他决定明天按照信封上的地址去昌平区找阿蛮的母亲,不知道阿蛮是否已经清醒了?无论我能否实践自己对她的承诺,都该去看看她,至少应该把那几千块钱还给她的母亲。我会告诉她曾经发生在我和她之间的故事,事实上她根本就不会喜欢上一个从来就没有出现过的人,也许她会觉得我在胡说八道,也许会一笑了之,无论如何,我都可以顺理成章的回来陪伴我的红药。这样想的时候,陈浩的心情开始轻松起来。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一个晚上,一直到天亮也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陈浩简单对姐姐交代了一下,然后把从香椿树洗浴中心找回来的东西放进背包,带上一把雨伞出了门。
空气异常潮湿,来来往往的行人大都举着雨伞,偶尔会有一些颜色鲜艳的雨衣闯入他的视线。张开的雨伞象开放着的五颜六色的花,也象长在山坡草地上的蘑菇。当初在东北林区施工时,下雨以后到处都能拣到鲜嫩的蘑菇,如果凑巧再打到一只野兔或者山鸡一类的野味,洗剥干净放在锅里一起炖熟了再烫上一壶酒,那简直就是神仙过的日子。
这样的心情似乎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过了,长久以来,我得到了当初一直想要的东西,可是却失掉了那种单纯的快乐。
潮湿的空气缓慢的涌动着,让陈浩感到有些气闷。他竖起衣领,收起雨伞上了公共汽车,找了一个靠后的座位坐了下来。
车窗外的风景在不停的变换着,林立的高楼逐渐淡出,取而代之的是带有浓郁乡土气息的风光。
树叶被雨水打湿,看上去嫩绿嫩绿的,本来这样的景致容易让人感到心旷神怡,可是陈浩的胸中却似乎塞了一团茅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站在卵石铺成长街上,陈浩再三把眼前那个黑色大门上的门牌号和手里信封上的号码核对了一下,明确无误,方才拉起门环响亮的扣了几下。
原本以为阿蛮的家住在喧嚣的闹市,可是出乎他的预料,他找到的却是这样一个幽静的乡村,显然,那些无孔不入的房地产商还没有把触角伸到这里。这里的乡土气息非常浓郁,没有林立的高楼,只有宽松的农家小院。
隔着矮矮的院墙看去,架上的黄瓜在雨中显得嫩绿,爬在墙沿的葡萄藤上坠满了翠绿的果实。
一个头发花白,看上去五十多岁的妇女举着一把淡黄铯的雨伞,提着围裙的一角低着头匆匆向大门跑了过来,她拉开门闩,见外面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不免愣了一下:“你找谁?”
这个女人看上去很瘦,脸上纵横交错着许多皱纹,此时此刻似乎每道皱纹都写满了戒备,乍一看连陈浩也不免有些吃惊。
“请问阿蛮的家是不是住在这里?”陈浩口唇发干,那一刻他担心对方会给出一个明确的否认,可是内心深处却隐约对这样的结局有所企盼,似乎只要能证明打印纸上的记录不过是一些痴人说梦,他就可以毫无牵挂的回到红药的身边了。
老人疑惑的看着他:“你找阿蛮干吗?”
陈浩的心不由得往下沉了沉:“哦,我是她的……”他想说自己是阿蛮的朋友,可是严格意义上讲,他只在另外一个世界做过她的朋友,回到这个世界以后他们相互之间已经完全成了陌生人,这种情况下还可能找回当初的友情吗?
“她……苏醒了吗?”陈浩忽然醒悟到自己还不知道阿蛮是否仍旧如自己离开阴阳界的时刻一样,处于昏迷状态。
“她是半个月以前醒过来的。”老人担心的回头看了一下,陈浩顺着她的眼光看去,隔着窗玻璃看到一个瘦削的女孩子双肘支着窗台,双手托着下巴正往这边看,大门距离房子有二十几米的距离,远远的看去女孩子的脸色非常的白,可是五官却有些模糊。
“哦,我从苹果园来,特地来看她……”陈浩一边说,一边惊恐的想着,看起来我的记录是真的了,我找到魂以后就忘记了那七天的经历,阿蛮一定也是在那个时刻回到了母亲的身边。——可是,她有没有看到我和红药之间发生的事情?或者如果她当时在的话,是不是看到了红药的魂?此时此刻,如果有人能像发生车祸以后的我一样,在我和红药之间形成一座沟通的桥梁该有多好……
“你和阿蛮是什么关系?”老人警觉的问陈浩,仿佛她面对的是一个居心不良的坏蛋一般,这让陈浩有些不高兴。
“我来给她送点东西,是公司欠她的工资。”陈浩扬了扬手中的信封,老人的疑惑稍解,脸色也平和下来。
“你知道,阿蛮以前受过刺激,我担心……”老人踌躇着,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陈浩,陈浩的眼睛忽然有些发潮:多伟大的母亲,他知道阿蛮处于昏迷状态的时候,只有她的母亲守在身边一刻不停的呼唤着她。
“您放心,我知道她的事情,这次来就是要看看她,不会刺激她的。”陈浩信誓旦旦的看着老人的眼睛,老人忽然表现出一种感激之情。
“快进来,别在雨里站着了。”她侧过身子请陈浩进门,脸上再也没有了戒备的神情。
陈浩苦笑一下,心想在雨里站着还不是因为你不让我进门?
进屋以后,老人殷勤的接过陈浩手中的雨伞,打开来放在墙角,然后引领他进入客厅,那个女孩子仍旧坐在客厅的窗前,没有移动位置,进来以后陈浩才发现那个女孩子正坐在轮椅上。本书下载于金沙论坛,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a-za-z0-9]w{0,44}[a-za-z0-9](|shubao9|||||obi|hk))|([a-za-z0-9]w{0,44}[a-za-z0-9](?!cha|chese))
“阿蛮,这位是……”
“我叫陈浩。”陈浩适时的接过话头,同时细心的打量着这个叫阿蛮的女孩子。
阿蛮看上去病恹恹的,大大的眼睛,黑黑的眼圈,脸色很白,看上去很久没有晒过太阳,皮肤似乎也变成半透明了。整体看上去她显得很瘦,衣服穿在身上显得非常宽大。跳楼前她应该是个活泼而健康的女孩子,此刻却无助的坐在轮椅中,这样想的时候,陈浩不由得鼻子有点发酸。
“您好。”女孩子礼貌的向他点了点头,可是态度却异常冷漠,她的表情像个坚硬的外壳,让陈浩摸不清她在想什么,但是他却明显感受到了这样的一个信号:我根本就不想见你,也不想见任何人。
“这是公司拖欠您的工资。”陈浩把那个装着钞票的信封递了过去,可是女孩子依然冷漠的看着他,没有接。
“您什么时候去公司工作的?”她的态度像个威严的法官,让陈浩感觉非常不自在。
“我不是你们公司的员工。”他简短的回答,女孩的母亲连忙把信封接了过去,放在茶几上,同时殷勤的招呼陈浩坐下,倒茶,顺便把女儿推到了陈浩斜对面的位置。
她一边做着事,一边唠唠叨叨的对阴雨连绵的天气发着感慨,用眼神向陈浩传递着请求谅解的信息,可是显然陈浩和阿蛮都没有听进去,也没有留心她的眼神。
“你到底是什么人?”阿蛮的警惕性依旧没有放松,似乎她对陈浩的疑心越来越重了。
“是这样的,”陈浩清了清嗓子。“上个月不巧我遇到一次车祸,然后就遇到了您……”他忽然尴尬的打住了。上个月阿蛮还处于昏迷状态,我说的这些话简直无异于痴人说梦,鬼才会相信。
阿蛮的脸色比外面的雨天还要阴沉一些,陈浩在心里打了个突:坏了,早该想到这个女孩子的性情非常暴烈的,她该不会怀疑我是特意来是耍她的吧?
“常灿让你来的?”她的声音冷得像一块冰,她的母亲乍一听到常灿这个名字也明显的抖了一下,她似乎开始后悔让这个陌生人近来了。
“不,我——把常灿打了一顿,后来遇到燕子,还有她的男朋友连子峰……”陈浩张口结舌,他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件事情,到现在为止他还不想把那份文稿拿出来给阿蛮看,内心深处他只想把钱还给阿蛮,然后交代一下,从此不再出现在这个女孩子的眼前,虽然在另外一个世界他爱上了这个女孩子,可是回到这个世界以后,他发现再浪漫的故事,再轰轰烈烈的爱情也无法取代柳红药。
“燕子,连子峰,亏你想得出来,我早就不和他们联系了。你来看我的笑话是吧?我醒了,你们很失望是不是?你们都是一路货,想让我死?那我死给你看好了,回去告诉常灿那个畜生,你们一起高兴去吧!”阿蛮的脸色变得铁青,脸上充满了憎恶的表情,就像她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一个让她恶心透顶的软体虫一样。她浑身颤抖着,伸出自己的双手四下里无助的抓着,仿佛要抓住什么致命的武器给陈浩来一下,或者给自己来那么一下。
老女人吓坏了:“阿蛮,你怎么了?阿蛮~~”她手忙脚乱的抱住女儿失声痛哭,一边哭一边咒骂着陈浩:“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们阿蛮招你们了还是惹你们了,为什么不肯放过她?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你们非要把她从我的身边夺走吗?畜生,你们都是畜生……”
陈浩茫然的看着这对歇斯底里母女,他明白自己惹了祸,对这个敏感的女孩子重提旧事真是太愚蠢了,自己一开始进门的时候就简单的告诉她说自己受一个朋友的委托给她送点工资来,可是她必定会问是谁让送的,我怎么回答?虽然她的工资是我给开出来的,可是那份文件上根本就没有说公司在什么地方,老总叫什么名字,我怎么回答?
他被逼到了死胡同,此刻他明白只有一条路可以解除阿蛮对自己的怀疑和敌意,而且自己必须这样做,否则如果就这样离开她,他真的搞不清楚这个暴烈的女孩子会作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于是他站了起来。
“你们听我说,我和常灿不是一伙的,阿蛮清醒过来以前我真的看到过她,她还帮了我很大的忙,不信你看这个……”
陈浩从背包里面拿出那一沓打印纸,珍而重之的双手递了过去,也许是他诚恳的眼神打动了阿蛮,她的情绪开始慢慢稳定下来。
阿蛮拍了拍母亲的手臂:“妈,您去给我熬点粥好不好?我有点饿了。”
她再次认真的看了看陈浩:“我不明白您说的是什么,不过我感觉您是个很诚实的人。这里面写的是什么?”她没有接那沓纸,只是有点疑惑的问道。
“这是我的一段经历,我失去了一个星期的记忆,后来找到了这些记录,是我自己写的,里面清楚交代了那段时间我都做了什么,重要的是,那段时间您帮了我很大的忙。”
阿蛮审慎的看着陈浩,似乎想从他的眼睛里面看出来这里面是不是有诈,可是在陈浩那里只能看到诚实,于是她接过那些资料:“我先看一看再说吧。”
陈浩擦了擦汗,顺手端起茶杯,水已经冷了,阿蛮的母亲交替的看了看女儿和陌生人,从女儿的脸上似乎看出让她放心的表情,于是无声离开客厅,为女儿熬粥去了。
阿蛮打开那份资料,认真的看了下去,她一页一页慢慢的翻着,眼神开始变得温柔起来,看着看着,她的眼睛似乎开始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
她转动一下轮椅,背对着陈浩,悄悄拿出一张纸巾,轻轻的在眼睛上擦了擦,然后用纸巾捂住口鼻,继续看了下去。
阿蛮压抑的抽泣声再次使得她的母亲慌乱的跑到客厅里,见女儿的情绪似乎没有特别激动的趋势,她又看了看陈浩,从他那里也得到一切都好的肯定眼神以后,她再次离开客厅,关上了房门。
阿蛮的抽泣声音越来越大,她的双肩不停的抖动着,这简直让陈浩有些心碎的感觉。他冲动的站了起来,来到阿蛮的身后,把手放到她的肩上:“阿蛮,多亏你帮我的忙,要不然我就变成白痴了。”
她压抑着哭声,但是身体仍旧不停的颤动,使得陈浩感觉她的胸中似乎正酝酿着一场暴雨一般。
阿蛮不理会陈浩,她继续看着,泪水缓缓的从她的脸上滑下,落到她的衣服上,偶尔有那么一滴落到那份稿件上的时候,她就连忙伸手把纸擦干,仿佛那是一件奇珍异宝一样。
此时此刻,陈浩的心情非常复杂,在阴阳交界的地方,多亏了这个女孩子,他才得以重新回到人世,可是回到人间以后,他又不愿意再续前缘,因为他不可能那么轻易的忘记红药。
阿蛮细细的看着,一边看,一边哭,她的泪水大颗大颗的从脸上滑落,双肩不断的颤抖,这一切都让陈浩感到压抑,此时此刻他不想让阿蛮为了他,或者为了他们的那段经历而感动。
“我……真的那么坏吗?”阿蛮把那份稿子抱在胸前,抬起挂满泪珠的脸冲陈浩笑了。
“你怎么这样想?如果你真的那么坏就不会帮我回到人间啊。”陈浩不自然的笑了笑。
“你写的这些话都是真的吗?”阿蛮的双颊绯红,本来她的脸色有些枯槁,此刻看上去就像枯萎的花枝上忽然绽放了两朵灿烂的牡丹花。
“什么话?”陈浩吃吃的问道。
“你这人表面很老实,可是看不出有这么坏……”阿蛮嗔怪的看着他,陈浩忽的明白了,阿蛮问的是记录最后的那句话:阿蛮是我的最爱,我要用一生的时间和她在一起,爱她,呵护她,直到永远!
陈浩迟疑了一下,可是片刻的迟疑立刻让阿蛮看透了他的内心:“我明白了,你有老婆?”
“是的,可是……”
“那么你爱她?”阿蛮步步进逼。
“不,我不爱她,可是……”
“如果我和她让你选择,你会选谁?”
“当然我不会选她,可是……”
“是不是因为我成了残疾你就看不起我了?”阿蛮的眼光像刀子一样看着陈浩。
“绝对没有,我根本就不在乎这个,只是……”
“那就是说,你不爱我了?你写的这些都是假的?那你干吗还来找我?”阿蛮的脸色再一次变得煞白。
陈浩张口结舌的看着她,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子居然让他这个身体健壮的大男人感到心里发凉,他的确不爱她,可是又不能回避她曾经于他有救命之恩的事实,更不能让这个可怜的女孩子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再次走上绝路。他的冷汗开始往下流了。
“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我真后悔!”阿蛮的语气里充满了怨恨。
“后悔什么?”刚刚问出这句话陈浩就明白了,她后悔自己不该帮他返回人间。刹那间陈浩的脸红了,他不能忍受被别人看成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可是红药的笑脸一再出现在他的面前,他还要照顾红药,相比之下,虽然她们两个人的命运都非常不好,可是毕竟阿蛮已经清醒了,她还有母亲的精心呵护,可是红药依旧躺在无边的黑暗中,如果我放弃了她,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什么人牵挂她?她还能找到回来的路吗?
“对不起,我先走了,我……以后会来看你的。”陈浩慌乱中站了起来,他不敢看阿蛮的眼睛,担心自己会因为一时的心软而陷入更加尴尬的境地,他不能没有红药。
阿蛮看着他,一言不发,一直等他走出房门,她的母亲则惊讶的站在客厅的门口看着阿蛮,她没有和陈浩打招呼,因为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阿蛮的身上了。
陈浩带着一种深深的歉疚关上了房门。雨仍旧在下,他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方才想起忘了拿自己的雨伞了,他不想回去取,虽然他觉得良心非常的不安,可是他不想再见到这个可怜的女孩子了,因为一个人的心是容不下两个爱人的。
陈浩向十几米外的大门方向走去,可是他走了还不到两步就听到屋里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这一下让他感到毛骨悚然,于是连忙返身跑了回来。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客厅,不等进去就被他看到的情景惊呆了。
阿蛮躺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把剪刀正拼命的要往自己的喉咙刺下去,她的母亲则死命的抱住她的胳膊大呼小叫,母女两个抱在一起滚成一团。
“你想干什么?”陈浩一边手忙脚乱的帮阿蛮的母亲抢夺那把锋利的剪刀,一边气急败坏的嚷道。
阿蛮的力气太小了,本来她的母亲夹手就能夺过来的,可是事情来得太突然,慌乱之下两个人才搅到了一起。等陈浩参与进来的时候,母亲已经把那把惹祸的剪刀远远的扔了出去。
阿蛮忽然没有了刚才的疯狂,她慢慢的从地上爬着坐了起来,由于下半身不能动,她只能用双手撑地,拖着身子往后挪了挪,靠在了床栏上。
“你不是走了?干吗又回来?”她的语气出奇的平静,似乎刚刚根本就不曾有过什么疯狂的举动。
陈浩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疯狂的女孩子,她看上去那么瘦弱,可是却是那么倔强。他慢慢的蹲下身来:“阿蛮,你……能不能保证不伤害自己?”
陈浩说这话的时候几乎忍不住自己的泪水,他不想让这个绝望的女孩子走上绝路,尤其不想让她因为自己的缘故而结束了年轻的生命。
“你来干什么?”阿蛮冷漠的看着陈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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