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吧,足球队活动期间,学校有饮食优先的待遇喔!”杨冲开始敲边鼓,“你今天也见了学校中午吃饭时的情况吧!食堂人山人海,那个壮观绝对让人望而却步。我劝你接受,到时候吃饭不用排队,有最好的套餐,想吃随便吃,吃多少算多少,不错吧?”
真的假的?
王盟惊讶地张张嘴,“是吗?你确定不用排队等?”中午排队太痛苦了,对少吃一顿饭晚就寸步难移的他来说,分秒必争!
“不用。”当然了,谁让他们都是直接进大厨房,跑到锅里盛呢?不过,这些内幕不能告诉王盟,免得他一气之下铁了心不参加。
“好。”
万岁!真是异人用奇招,对症下药准没错!
师大附高足球队是该校创校那一年成立的,以前,曾经多次蝉联全国高校杯足球联赛的冠军,也培养出不少被东陵市足球俱乐部挑走的优秀球员,什么最佳球员、最佳射手等头衔也不在话下,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师大附高的光环淡去,逐渐走下坡路,球队连年爆出一串骇人听闻的事件,甚至在去年被高校杯足协禁赛,这都给师大附高这所高中足球名校雪上加霜,蒙上一层晦涩的阴影。
即便如此,真正喜欢足球的学生还是舍不得离开,送走了主动退社的球员,现在,足球队只有区区12人,正在跑圈的是除了“自由人”杨冲不在,那11个人分别是队长兼前锋的夏国敖,两位守门员是蔡又辉与袁绪,还有担任边后卫的颜凯旋兄弟以及其他几名一年级生负责前卫、中锋、边锋。
他们已经跑了五圈,师大附高的塑胶操场是400米一圈,算下来,他们跑了差不多一个非守门员的球员在正式比赛中将要全场跑的最短距离,因此每个人大汗淋漓,凯歌拉了拉凯旋的袖子,“洋葱头到底行不行啊?为什么来不过来?要是再耽误一会儿,那女人就来宣布废社了。”
凯旋瞪他一眼,“胡说什么?洋葱头那张嘴你还不清楚?反正除了这个王盟,我们也没有可以指望的人了,只好等。”
夏国敖一挥手,后面的人停下来,他来到凯旋和凯歌跟前,皱眉问:“你们两个不好好跑步,嘀嘀咕咕说什么?”
“队长,你还有心情拉着我一圈又一圈跑步啊?”凯歌实在忍不住了,一捋刺猬头,索性挑明,“学生会不是说,下午五点凑不够13个人,足球队就要立马取消吗?”
夏国敖波澜不兴地说:“只要我们还没废社,训练就得照常进行,跑操是锻炼体力的最好办法,别想趁机偷懒。”
“队长,你不问问那个新来的小子现在怎么样?”凯歌也很好奇,他们队长对球队明明是非常执着的,为什么关键时候反而沉默起来?
夏国敖严肃地咳了一声,双手作安抚状,“各位队友,我夏国敖从没说过要把希望放在某一个人身上!足球是十一个人的运动,球队的情况大家心里清楚,想要东山再起就得靠实力,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们只要凑够人就行了?”
“队长……”凯旋摇头,“我们没那个意思,下周开始校际联赛,你会在比赛进行到四分之一时因为高考退队,人手不够,照规定是不允许继续比赛的,骆子炫就是抓住这个把柄一直催我们现在解散,还说什么要把操场用来申办市高校运动会会场,怎能不着急?”
夏国敖轻轻一扬眉,“着急也没用,有时候尽人事,还要听天命,如果真的被迫解散球队,到明年你们还是可以重新开始。”
“你甘心吗?”凯歌急促地追问,“你等这个雪耻的机会等了一年,我们有明年,可是你没有,就算我们明年重新组队,也不是现在的师大附高足球队了!”有些人、有些事,一旦错过就是一辈子的遗憾!
“我……”夏国敖眉峰一攒,惆怅地深吸一口气。
“你甘心吗?”凯歌步步逼近,非要听他给个明确答案。
“不甘!”年轻充满朝气的吼声从他们后方传来,球队的队员都是一震,回过头看,脸上无不洋溢出一抹惊喜。
“洋葱头,你终于把人拉来了!”
“哇!太棒了!我们有救了!”
“一鼓作气打败所有学校,一雪前耻!”
“快,快点,咱们给队长还有其他人引荐一下!”凯歌迫不及待跳过去,把杨冲与王盟簇拥着推了过来。球队很多队员围住王盟,又嚷又笑,弄得王盟受宠若惊,还有点茫然不知所措。
第2章(2)
“别在意,大伙在欢迎你!”杨冲哈哈大笑,“你看,我就说来咱们球队没错!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球队的队长,三年级a班的夏国敖。”
“学长。”王盟经历过骆子炫的教训,举一反三,认为“礼多人不怪”很吃得开。
夏国敖不着痕迹地打量他,双目微眯,“叫‘队长’吧,这里是球队。”他不知道,这名头戴蓝色贝蕾帽的少年是不是真有回天之力,可以将他们从水深火热的边缘挽救回来,他能做的,只是拭目以待。
“哦。”王盟点点头,看看四周几张笑脸,还是想要确定一下,“那个……队长,真的不排队打饭?”
众人听呆了,一旁的杨冲赶忙在队长耳边嘀咕几句,夏国敖这才缓过神,有一丝尴尬地点头,咬牙说:“对,不用排队。”天啊,队长脸红了!
每个人都惊奇地看到这一幕——他们伟大正经、一丝不苟的队长竟然为了杨冲的那番说辞圆场,而且,腼腆地脸都红了。
看来,新来的转校生给校足球队带来了无限可能!
这样,王盟糊里糊涂进入了师大附高足球队,他也在无意中化解了足球队面临解散的最大危机,即使过些日子夏国敖退社,人数也同样够参加联赛,大家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只不过……
下午进行的几次定向训练结束,王盟与夏国敖都法现了一个问题:彼此都很出乎对方的意料——
不怎么样!
王盟没有杨冲说得那么充满灵性,夏国敖也没有强队队长应有的势头,一般,真的是一般般罢了。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没说什么,心里有几分失落。
守门员蔡又辉拉拉好友杨冲的汗衫,“喂,洋葱头,你是不是看高王盟了?我觉得他没什么奇特的地方。”哪有运动员跑步跟龟爬似的,一副有气无力想睡觉的样子。
杨冲翻了个白眼,“又不是我一个人说的,你问凯歌凯旋,他们早上也见识过王盟与足球之间那种默契感,很强的。”
凯旋重重地点头,“是,就像和谐的协奏曲……”
“不,也不完全,应该是他与足球有了某种互通的吸引力!”凯歌打断了哥哥,抓抓刺猬头,“即使角度很刁钻,他也能得把球踢得心应手。”
“可是,看不出王盟学长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一年级的候补守门员袁绪扯掉厚手套,一边在球门柱上拍灰,一边发表意见,“他跑得太慢,我散步都比他快,这样子怎么能闪得过人家的铲球?”
“你懂什么,这叫深藏不露!”杨冲气恼地敲了他的脑门一记,“大脑转转,不要总是直来直去,怪不得球来了你总是往相反的方向扑!穷则变,变则通,听到没?”
“不要拍他的脑袋嘛。”蔡又辉一拨杨冲的手,瞪起眼,“我就一个接班的,拍傻他,将来我要是受伤有事,谁看大门?”
“你这个接班的,我不抱希望了。”杨冲一点都不客气地摇头,“他反应有你一半快就是奇迹,不要以为世界上很多人都能像你,将黄金分割点小数后十几位倒背如流,太不现实了。”
“我那是优点,怎么被你形容成了神经病?”蔡又辉伸胳膊去勒他的脖子,“这张刀子嘴我非缝起来不可!”
“你敢,你这头蛮牛!”杨冲个子没蔡又辉高,也比他瘦得多,哗,一下子从他腋下钻过,顺势回勾脚下的足球,“啪”的一下直射大门。
“想射进去,没门!”别看蔡又辉身材高大健壮,反应相当灵敏,在他抽射的同时就已率先朝同一个方向扑去,果然,球被拳头挡了个正着,弹出网外。在所有人都以为结束了的那一刻,有人又补上一脚,“咚”的应声入网!
“哈哈……”凯歌跳起老高,眉飞色舞地挤眼,“怎么样,学长,这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错吧!”
“耍诈!哪有你这样子,分明是越位!”蔡又辉气得鼻子都歪了,“球门区就我一个人,你凑什么热闹!”
“这叫做兵不厌诈,而且你看清楚,这不是比赛,我有没有越位又有什么关系,大家都在检测你的灵敏度啊!”凯歌振振有辞地说。
“好了,不要胡闹,列队,我说一下接下来这段日子的安排。”夏国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几个人身后,他严肃地瞅着队员,频频皱眉。
杨冲跳到王盟身边,八卦地问:“一点基本训练对你来应该不成问题吧?”
王盟并没做出正面回答,有点慵懒地笑了,顾左右而言他,“大操场啊,对于学生来说不赖,嗯,真不赖。”南美还有很多穷孩子,他们没钱买鞋只能光着脚,没钱进设施好的体育场,就只能在沙子上踢球,相比之下,这里好得太多,然而,这里的孩子显然没有人家踢球的那种g情,到底他们是为什么踢球呢?
夏国敖打断了王盟的胡思乱想,“下周是全国高校联赛地区赛,由于去年名成高中是东陵赛区第一名,照惯例,种子球队不必参加淘汰赛,直接晋级,那么我们就要和其他球队决第二名,再和名成高中一起参加全国大赛,在此之前,还有几支他校球队需要注意……”
“队长,等一下。”杨冲举手,“你是不是忘了,虽然名成高中是种子球队,我们也会和他们有一场名次赛啊!”
“嗯。”夏国敖点头,眼眸闪光,“那场比赛,我怎么可能会忘?”
“那你……”
“那得打败其他队伍获得出线权,不过,你们有那个机会吗?”女孩子清冷的笑声在操场上回荡。
“骆子炫。”夏国敖没回头,就已听出来那个人是谁,“你非要对球队赶尽杀绝吗?足球队有让你那么深恶痛绝吗?”
王盟清晰地留意到夏国敖一闪而逝的黯然,尤其,之前还带了一丝惊喜,是惊喜吧?微微弯起的眼角……恐怕难以掩饰的。
“对,师大附高足球队臭名远扬,我觉得它不够烂,不如彻底烂掉。”骆子炫单脚点着一个足球站在那里,徐徐风中,寂寞如烟如柳,可说出的话又字字狠毒。
夏国敖闭了闭眼,“子炫,因为一个人而迁怒其他人,这样不公平。”
“那么谁对我公平?”骆子炫挑起娟眉,肩头微颤,握紧了拳头,“我说过,凑不齐人不要想继续组建球队,物业管理的老师会把场里空出来改建,准备申请今年市高校运动会的主办权,你们自觉一点吧!”
“谁说人数不够?”杨冲忍了半天,终于忍无可忍爆发出来,一把拉过王盟,“你看清楚,这就是我们的新队员,就算过些日子队长还有蔡又辉退社,我们的人数也够了,不用会长你多操心。”
骆子炫的目光“刷”地一下转到王盟身上了——他,果然是他!这家伙到头来还是成了对头,可恶,学校的人都明白她是故意为难足球队,逼走一些球员,威胁其他人不准入社,眼看足球队要解散,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偏偏她老妈念旧,一一嘱咐主任、老师要好好关照王盟,现在她对那小子打骂不得,干瞪眼没招!
王盟被两道杀人的目光盯着,浑身不自在,他往杨冲那边凑了凑,低低地问:“她是在瞪我吧?”
杨冲无力地一撑额头,“恭喜,你答对了。”
“我做错什么了?”王盟自言自语,摸着后脑勺苦思冥想。
“你说过不加入足球队的。”骆子炫恶狠狠地指控,眼红红的,“出尔反尔。”
“会长学姐,那个……作决定之前可以修改意见吧?”王盟想了半天,只有这么一句话可以答骆子炫。
“你现在退出。”骆子炫冷冷地说。
啊?所有的人都捏了一把冷汗,紧张地瞅着王盟,生怕他会改变主意,那么足球队就真的要消亡了。
“不要。”王盟摇头,脚踝一磕足球,竟然把骆子炫踩在脚下的另一颗球撞飞出去,然后懒洋洋地看着她,“会长学姐,扯一根绳子不是很麻烦吗?”
“什么?”她愣了愣。
“因为拉得很紧。一根绳子不如一丝丝细线扯得容易,是吧?”王盟眯眼笑了,“我是不会去扯的,既然缠上去了,那就继续缠着吧。”
他在暗示什么?足球队是那根细线纠缠的绳子吗?要是足球队团结,根本不至于落得今天这个被动的下场,骆子炫面色苍白地“嗤”了一声,“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站在这里对我大放厥词?你以为我没有办法把他们扯开吗?”
“这世上不知道的事多呢。”王盟平和地望着她,笑得有点呆,“反正我不去扯,扯不好会勒得手疼。”
这个家伙!
正感动的凯歌、凯旋还有杨冲一干人跌破眼镜,原来,这小子不过是因为怕手疼才懒得去扯,归根结底,不是什么伟大的精神支柱在促使他留下来,只是他太懒,懒得加入了还要再离开,也许他是害怕写那张退社的申请书吧?
“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吗?就算你加入了,也改变不了这支破碎的球队。”骆子炫恨得咬牙切齿,“名成高中的‘绿茵双璧’年底要选入东陵俱乐部,人家整体实力强大,又有世少赛u17的苗子顶梁,夏国敖,你的心里清楚,没那个人,你和蔡又辉什么都做不成,死撑着干什么?白浪费了学校的物资。”
“子炫!”夏国敖抹抹疲惫的脸,流露出一抹哀伤,“为什么你还不从那段阴影拔出?他走了就是走了,我们因为足球成为铁三角,现在一角没了,还有一人一角撑着,大家可以来弥补缺憾的另一角,有什么做不到?”
他很坚定,一直那么坚定,像块没有自知之明的臭石头,这是骆子炫最讨厌的地方,然而更讨厌的是,她似乎在其他人眼中也发现了类似的东西。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别叫得那么亲,我和你不是很熟。”骆子炫愤恨地一跺脚,把大筐子里的足球拿起来一个个砸了过去,“随你们去丢脸丢个够吧!没有最糟,只有更糟,反正脸皮厚的人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了,去,去吧,彻底腐烂掉最好!”说完,头也不回飞奔离去,经过王盟时,撞到了他的肩膀,湿漉漉的水气令王盟暗惊,这蛮不讲理的女孩……哭了?
她这么恨足球吗?
还是,她恨踢足球的人?
王盟十七年来第一次意识到,除了输赢,足球还能带给人那么多复杂的感观!他的世界一片纯然,简单得黑白分明,一如足球原本的样子。
哎,一不小心,他似乎卷进了一场他极力回避的漩涡里呢。
第3章(1)
“反正,不要去招惹那个变态女,她对足球队的怨念足以说上三天三夜。”足球队的活动结束后,凯旋兄弟俩推着一辆捷安特脚踏车,跟着杨冲陪王盟离开学校,夕阳的余晖洒满大地,淡淡的红浸透了天空,路人匆匆,车辆奔驰在快车道上,不多时,霓虹灯闪烁,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王盟背着宽松的大书包,两手拎着装校服的袋子,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眼睛不断扫过琳琅满目的西点屋、快餐店,偶尔听他们嘀咕也会插嘴问一两句,那都是无关紧要的话,他不关心,关键是老爸今天忙着见多年不见的老友,没功夫管他,晚餐得另外开灶,吃什么才好呢?
杨冲揪着他的领子,“老兄,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们说的话?”
“有,有啊,不要招惹会长嘛。”王盟心不在焉地侧过脸,仔细瞧看橱窗里摆着的水果蛋糕,肚子开始发布垂涎的信息。“你不要不当回事。”凯旋语重心长地在旁边叹气,“虽然以骆校长的为人绝对不会因为女儿几句话为难我们,但是有人总在一边敲边鼓说足球队这不好那差劲,始终不利于球队壮大,以后和外面比赛、或是参加俱乐部的选拔赛,都要靠校方的积极推荐呢。”
王盟顿住脚步,回头看看三人,视线在彼此间游弋,皱眉说:“哎,真奇怪,本来踢球是一件单纯的事,怎么被你们说得这么复杂,我就说不要加入嘛!你们好麻烦,再说我就呆不下去了。”
“哪个球队不麻烦啊?”凯歌不能理解他的想法,“你以前踢球,难道伙伴们之间就没有发生过矛盾?”
“我没有伙伴。”王盟眨眨眼,一字一句地说。
没有伙伴?
这几个字令在场的几个男生都呆住了,凯歌讷讷地说:“你开玩笑是不是?南美的桑巴足球闻名世界,那里的大人小孩都在踢球,你怎么会没有伙伴?”
王盟习以为常的耸肩,淡淡地说:“正常啊……我很少在一个地方呆很久,即使是南美也是在不同的州来回流动,还没有刚认识几个朋友,就又要搬走了。”
“那这一次……学长你不会又只是在学校寄读些日子吧?”凯旋试探地问。
王盟兀地一咧嘴,“不知道。”
“你这家伙,太欠扁了!”杨冲掐住了王盟的脖子,“与其让你到处祸害人间,不如让我现在就了断你。”
“我?”王盟莫名其妙地一指自己的鼻尖,很迷茫。
正在这时候,杨冲掐住王盟的手松下来,似乎看到什么诡异的东西,两只眼睛瞪得犹如铜铃,那张娃娃脸充满了不敢置信。
王盟拉下他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怎么了?”突然洋葱头安静下来,倒让身边的人无所适从。
杨冲“嘘”了一声,指指马路对面的公共汽车站牌,“看,那是谁?”
凯歌揉揉眼睛定睛瞧看,差点怪叫出来,“名成高中二年级的皇牌队员韩阳?”
凯旋也注意到了,似笑非笑地说:“这个组合太怪了,韩阳是出了名的‘女人怨’,今天竟会和女孩子在一起,不寻常。”
“有什么奇怪的?”凯歌哼了哼,“装模作样最简单!他是男人吧,是男的对待女生就要像春天般温暖,除非他是个gay,这不,本性暴露了吧?”
杨冲推了他一下,“我说正经的,你看,那女生和他拉拉扯扯,哪里有男女约会的半点温馨甜蜜?”
凯歌拖着下巴,啧啧道:“估计是韩阳要和她分手,这个女孩不答应,两个人展开第三次世界大战。”
凯旋瞧了半晌,摇头,“怎么可能?你仔细看,那女孩是他们球队的经理人,我觉得不像你说的,以前也没听过这方面的绯闻,你说会不会是有什么事是——学——学长?”转头一看今天刚被他们拉进球队的王盟,人家一手羊肉串,一手水果冰糖葫芦,美滋滋地品尝着,根本没注意他们在讨论什么。
杨冲夺走了他一串羊肉,“你是非洲难民啊,吃这么多,小心变肥猪!”
王盟心情很好地笑了,“怎么会呢?吃吧,我请客,绝对是大西北的原味,也没有膻气,你们都来尝尝!”
“嗯?你怎么知道是大西北的原味?”凯歌接过王盟手里的肉串,咬了一口,“嗯,真的很鲜嫩很好吃,怎么选?”
提到美味,王盟兴趣十足地拉住他滔滔不绝,“跟你说,我以前去青海那边好几次,当地的维族人专门烤给我吃,还教我怎么做,这一家的调味料不够全,下次有机会我请你吃我自己做的羊肉串,至于肉啊,一方面要看牲口吃的饲料——”
“停停停!”杨冲分开两个当街讨论羊肉的小子,“当我是死人啊?让你们看名成高中的韩阳,不是大西北的羊肉串!”王盟无辜地转过头,“韩阳是谁?”
“你——”杨冲深吸一口气,娃娃脸涨得通红,耐下心说:“韩阳是名成高中足球队的主力前锋,与他同队的右前卫沈钧方还拿过上届的vp,两人并称‘绿茵双璧’。虽然你我和他们都是高二,韩阳和沈钧方却被东陵俱乐部看中,年底会退出足球队,然后加入职业队进行培训。”
“你是说u17的候选者?”王盟总算点到正题了。
u17指颇有盛名的17岁以下世界足球锦标赛,每两年一次,又称世少赛,无非世青赛以u20为主要选拔对象,而u17的年龄小些,但凡喜欢足球的人、踢足球的人,不会对这支战绩辉煌的年轻队伍陌生——什么叫后生可谓,事实已不只一次揭晓答案。每当人们为世界杯哭泣时,世青赛和世少赛总会一次次点燃希望之火!如果能作为u17的苗子来栽培,那这个人的确有过人之处,u17对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来说,意味着无限可能。
“对,很厉害是不是?”杨冲下意识学起了王盟的动作,一个劲儿抓抓头,“人家也踢球,我们也踢球,为什么差那么远?”凯歌凯旋低下头,脸上都有着同样的懊恼与郁闷。
王盟咀嚼着剩下的半串糖葫芦,不太在意地抬头看了看天,“差多远啊?有天地之间差得那么十万八千里远吗?”
即使是天地那么遥远,人还是用智慧创造了阿波罗号宇宙飞船,堂而皇之登上月球,从月球上看地球,不也是在天上看大地?
那么,天和地不又在咫尺之间吗?
杨冲心头热乎乎的,单手勾住王盟的肩,“就是,他是天,我们是地又怎么了?不还是在同一个宇宙里、同一个地球上、同一个球场上?”比别人差不要紧,要是甘心比别人差那就惨了——王盟他——明明很有心,偏要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偏让人家不把他的话当回事儿,然后故意缩在一个只有他自己的壳子里,这样既不违背良心又不违背意愿,是吧?想得美!小子,这回被发现了,看你还往哪里跑?
凯歌、凯旋面面相觑,认为有必要再次审视一下王盟,要知道,这位学长下午的训练实在让人不敢恭维!现在却能一针见血地点破他们的心结,难道真是深藏不露?这人……捉摸不透的。
伙伴们叽咕了一会儿,红绿灯交替,对面的一男一女穿过马路,看到他们,那女孩柔美的脸蛋稍稍散开阴霾,紧走几步来到杨冲前,“杨杨,碰到你们真巧,师大附高的球队怎么样,还会不会解散了?”
“当然不会!”杨冲仰着头不看她,没好脸色,“抱歉,要让你们失望了。”
女孩水汪汪的眼眨了眨,“你为什么这么凶?”
凯歌凯旋一左一右夹住杨冲,嗲嗲地呼唤,“杨杨……你为什么这么凶?”难怪杨冲一下子发现了韩阳,原来是顺藤摸瓜,由美女顺带转移到酷男身上。既然提到酷男,那就不能不发发牢马蚤。哎,他们队长夏国敖也不苟言笑,但人家只是严肃正经,至少还会笑,不像韩阳浑身充满暴戾,随时想找人拼命似的,可怜这小美女怎么受得了。
杨冲干脆地拍开他们,“这会儿别惹我,烦着呢!”可惜那张娃娃脸摆出生气的架势并不成功,该嬉闹的人还是嬉闹,根本不放在心上。
女孩更加无法理解,“杨杨,你受委屈了吗?”
杨冲满腹心事无从开口,懊恼地一摆手,“又不是小媳妇,受什么委屈?别管我,你呢,干什么来这里,你们学校不在这个方向。”
女孩“哦”了一声,转身看了一眼不远处面沉似水的韩阳,“我们是……去医院。”
去医院?
除了王盟外,杨冲外加凯歌凯旋都大吃一惊,“是谁病了吗?”
“是——”
不等那女孩回答,韩阳冷冰冰地开口:“不关你们的事,闵敏,走了。”
“韩阳……”名叫闵敏的女孩咬了咬唇,看上去很伤心,仍是柔顺地走向他。
“喂,韩阳,你襥什么?”杨冲忿忿不平地一把拉住闵敏,“她仅仅是球队的经理,又不是你的傀儡,凭什么要受到你的限制?”
韩阳回头冷笑,“随便,她要留下就留下。”说完,大步流星地往医院的方向走,俨然对师大附高的人充满藐视。
“你别走,我现在就跟你下战书!”杨冲被彻底激怒,握住闵敏的手异常用力。
“韩阳!”闵敏眼圈微红,努力挣脱杨冲,“你不要拉我,是我要跟他去的,现在不方便告诉你们,等回来有机会我再详细和你说吧!”她的声音很软,听起来如丝帛西弦,在人心头轻轻撩拨。
看着他们的背影远去,凯歌不无感叹,“唉,不公平啊,要是我们球队也有这么一个美女当经理人多好,我做梦都会笑。”
凯旋踢了他一脚,“做梦吧,说到美女骆子炫也是,你愿意她当经理人吗?”
“拜托你不要吓我!”凯歌煞有其事地拍拍胸脯,“那个女人美是美,但是太呛人也会受不了啊。”然后胳膊肘一戳杨冲,“喂,学长你什么时候勾搭上美女的?不够意思,这么大的事我们现在才知道。”
杨冲拨开他毛手毛脚的爪子,圆脸一端,横眉立目说道:“什么‘勾搭’?那是我家邻居,从小一起长大,你脑子里哪来这些猥亵的东西?”
“学长,我发现你越来越不可爱了。”凯歌扁扁嘴收回手,“怎么说我也是一片好意,你看你怎么——”飞快掐了他的面颊一记,“难怪你长了一张娃娃脸,小屁孩的幼稚任性暴露得淋漓尽致!”
“颜凯歌,我灭了你!”
喊杀声直上云霄,引得四周人不断驻足回眸。
凯旋无奈地去拉他们俩,突然,一根糖葫芦拦截住他,王盟咕哝了一句:“不尝吗?这上面的葡萄裹了糖浆很好吃啊!”……
凯旋彻底无语了,说到小孩,这里又新加入一员大将。
其实,闵敏跟着韩阳确实要去医院,不过,他们等的公交车在师大附高这边,所以才会跑到马路另一端。韩阳始终沉默,目光不时扫过手腕上的表,刚毅的脸上隐匿的暴风骤雨即将袭来。
下班高峰期,公车上的人很多,闵敏站在韩阳身边,从他那起伏不定的胸膛已经窥测到他此刻的心情,不由自主地轻叹了口气。韩阳看了她一眼,“在我没确定他的情况以前,别让我听到你再唉声叹气。”
“对不起。”
见他脸色越发难看,闵敏有几分畏惧地往后缩,不小心踩到身后一位妇女,那女人尖叫一声,猛地推开她的身体,“没长眼啊,看都不看后面还有人?”
闵敏失去重心向前栽,幸好韩阳适时伸出胳膊在她腰前挡了一下,才不至于撞到前面提着菜篮子的老太太。
“对不起、对不起!”闵敏羞愧得快要哭了,“我不是故意的。”
“一句‘不是故意的’就没事了?”妇女尖锐地瞪她,“我在学芭蕾,要是脚被你踩出问题,到时非把你——”后面的话在看到韩阳冷冽的眼神时,倏地停止,讪讪地嘀咕几声不再唠叨。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闵敏低头不断道歉。
“除了道歉,你能不能说点别的?”韩阳线条分明的脸孔浮现出青筋,“刚才不让你跟来,你非要来,跟来了只会添乱。”“可我担心你……会太冲动。”闵敏吸吸鼻子,硬着头皮把心里话咽回去,又编了一套较为“合理”的说辞,“马上就要大赛了,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你倒为球队着想。”韩阳不无讽刺,“队长真是有了一个好帮手,无时不为球队的利益着想,好,真好啊。”
“韩阳,我不是那个意思,valente(沈钧方英文名)出事,我也很担心。”她极力表达自己的意思,“其实大家都很担心的,只不过没有说出来……”
“是吗?”韩阳口气怪怪地反问,“别人我不知道,只是看到一张幸灾乐祸的脸孔。”
第3章(2)
“韩阳!”闵敏急得直搓手,“你可不能有这种想法,一个球队的团结有多么重要,你还要我这个场外人来提醒吗?”
“他……也配?”韩阳不屑一顾,每一字每一句都冰的。
闵敏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不知该怎么劝说韩阳,平时除了沈钧方,谁的话他都听不进去,现在出事的又是沈钧方,应该让谁来控制他的情绪呢?沉默中,公交车到了市立综合医院,两人首先去急诊室询问情况,然后快速往楼上的加护病房走,迎面恰好遇到一位中年男子,彼此都是愣了一下,韩阳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他怎么样?要不要紧?”
那名男子回过神,微微一笑,“没事的,valente没事儿,你怎么过来了?学校的社团活动已经结束了吗?”
韩阳摇头,眉毛的褶皱泄漏了一丝仓皇,“不要紧那为什么要做手术,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为什么做手术?”
男子拍拍他与自己等高的瘦削肩膀,耐心地安抚:“你要知道,那毕竟是车祸,就算不太严重也要做缝合手术,手术可大可小,是不是?”
“valente在哪里?我要见他。”别人说什么都是假的,只有眼见为实。
“他不在医院。”男子平静地说,“刚才坐车回家休息了,你也回家吧,valente休息一两天就会回到学校。”
“这么快?”韩阳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好吧,如果他明天不能来,我再来看看他。”
男子笑了笑,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径自先走了。
闵敏等半天,还不见韩阳有什么反应,只好拉了拉他的袖子,“别担心,倘若真的很严重,沈钧方的叔叔也不会让他出院。”
韩阳对耳边的话无动于衷,“valente不是这样的……”掏出口袋里一款很旧的手机,望着毫无信息的屏幕,怔怔地道:“他怎么可以一声不吭,让我通过别人知道?”
难得听他说许多心里话,闵敏心头五味杂陈。强者不需要安慰,韩阳很强也好强,所以他不需要言语上的慰藉,也许,他只是需要一个倾听的人……
半晌,韩阳沉声说:“valente因车祸受伤的事不要外传,知道的人算了,不知道的人不要说,人多嘴杂。”比赛前,稳定军心是必要的,给外校球员知道,难免长他人威风,灭自己锐气,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话传到闵敏耳中,仿佛在指控她刚才对杨冲多话了。闵敏眼眶微微湿润,哽咽着握紧了拳头,“我什么人都不会说的,韩阳,我……”
“走吧,天已经很晚了。”他似乎对她的解释不感兴趣,刀削般的脸庞转了过去,“你一会儿坐车回去,我还有事。”
“韩阳……”
“走吧!”
她要怎么做才能融入他孤僻的世界?除了沈钧方,他不需要别人的关心了?沈钧方也是男生,将来会开创自己的人生,不可能像她这么在乎他,把他当做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啊!她这片心意,这个冷到结冰的大男孩就半点体会不到吗?
闵敏哀伤极了。
韩阳离开医院没往家走,而是去了一间酒吧。
早年,他的父亲在一场工作事故中半身瘫痪,母亲是机械厂的工人,整日忙着挣钱养家糊口,根本没时间照顾他,除了担负起父亲的起居,小韩阳只有勤奋学习,以免在升学方面给母亲增添压力。本来上完初中,他打算到社会上找工作补贴家用,韩妈妈说什么都不肯让儿子辍学,他只得继续念下去,至于与同龄的孩子玩耍,机会少得可怜,韩阳讨厌那些吃喝不愁还到处惹是生非的小孩,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幼儿园认识的好友——介绍“足球”这项运动给他的沈钧方!
负担不起高校的学杂费,韩阳只有申请助学贷款,一边打工一边上学,沈钧方以前提过要资助他,韩阳气得差点和他绝交,这事也让沈钧方意识到韩阳敏感的自尊——他在小心翼翼捍卫着男子汉的尊严。
韩阳在这间名叫“海市蜃楼”的酒吧当调酒师,说来神奇,他只看人家示范几次,竟然快速掌握了要领,并且推陈出新翻花样,练习几天很快可以独当一面。老板酒吧扩建,正好人手不够,一问之下得知他去年年初过了16岁生日,乐得嘴都合不拢,嚷着要雇他。
韩阳惟一的要求是等他下午社团结束后来,而且晚上不能超过十点半,毕竟家里还有父亲要照顾,要瞒母亲得在她收工回家前坐在家里百~万\小!说才行,双方达成协定,韩阳已在此打工将近一年。
红男绿女,歌声靡靡,五光十色的吊灯不时扫过酒吧、台球桌的每一个角落,昏暗的光线几乎看不清对方的脸孔,只能闻到酒香花香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