份呢?”
“显然,”勒伯尔说,“他已经挖空心思地进行防范啦。否则,我们现在应当已经抓到他了。”
“我在英国警察局转来的格尔索普的档案中看到,在战后他曾在英国降落伞部队服役,说不定他正在利用这种茹毛饮血的生活经验,藏身在深山里呢。”马克斯·费尼说。
“很可能。”勒伯尔表示同意。
“在那种情况下,他就不再是一种潜在的危险了。”
勒伯尔思索了一会儿。“就这个具体的人而言,在他被关进监狱以前,我不敢这么说。”
“或是死掉以前。”罗兰说。
“如果他放明白一点,他应当在他还活着的时候离开法国。”森克莱说。
会议就到此结束。
“我希望我能那样指望,”勒伯尔在回到办公室后对卡龙说,“但是我所担心的是,他活着,活得很好,自由自在,而且带着枪。我们要继续搜索他和那辆汽车。他有三件行李,带着它们他不可能步行得很远。先找到那辆汽车,我们就从那里着手吧。”
他们要通缉的那个人现在正躺在夏伦尼高地的一座山庄里干净的亚麻布床单上。他洗过了澡,通身舒畅,吃了一顿乡村风味的馅饼和罐闷兔肉,是用烈性红酒、黑咖啡和白兰地冲下去的。他凝视着天花板上弯弯曲曲的镀金的花纹,盘算着去巴黎完成任务的日程。一个星期之内,他想到,他将不得不离开,但走开可能是很困难的,但是一定能够做到,他一定能想出一个离开的理由。
门开了,男爵夫人走了进来。她的头发垂在肩上,她穿着一件睡袍,领口上系着带子,下面则是敞开的。她走动的时候,衣襟微开,睡袍里边没有穿什么东西,但脚上还留着午餐时穿上的袜子和高跟鞋。当她关好门并向床前走来时,豺狼用一只胳膊肘支撑起身子。
她默默地俯视着他。他伸手解开她脖子上的丝带结子。她肩上的镶着花边的睡袍悄无声息地滑落在地板上。
接连三天追踪豺狼毫无结果。每天晚上的会议上,多数人相信豺狼已经夹着尾巴偷偷地溜出法国了。到了8月19日晚上的会议上,勒伯尔几乎是孤军坚持着刺客仍然躲在法国某个地方,在等候着时间的到来的意见。
这天晚上,森克莱叫道:“还等什么呢?他惟一要等待的是有一个机会可以冲过边境,当他出来的时候,我们就能逮到他。在法国几乎每个人都会反对他,他逃不到哪儿去了。如果你认为他是与‘秘密军队组织’和他们的同情者完全没有联系的话,那么也没有人会收留他了。”
会议桌周围的人都在低声地表示赞同他的看法,大多数人开始认为警方已经失败了。布维埃原来认为寻找这个凶杀犯纯粹是侦探的工作,这个论点也错了。
只有勒伯尔不断地摇头,他感到很疲倦,这是由于他缺乏睡眠,由于他紧张和担心,还由于他要保护他自己和他的同事们免得被那些大人物们所攻击。这些大人物们的攻击,不是因为他们有经验,而是因为他们在政府中的地位。他完全清楚,假定他确实错了,那么他也就完了。围坐在会议桌四周的人中,也有人清楚这一点。但如果他没有错,如果刺客现在确实仍然盯着总统,如果刺客溜过保护圈而向总统接近,他知道会议桌周围的人都想找一只替罪羊,那么,他就是这只替罪羊。不管怎么说,他那漫长的警察生涯,也就即将终止了,除非他能够找到这个刺客而且干掉他。到那时他们才肯承认他没有错。但到目前为止,他提不出证据;他有一种奇怪的信念,认为他在寻找的那个人,是个不论什么都能干得出来的职业刺客,当然他还不能公开这样说。
自从八天前这件事落到他的肩上以后,尽管他不愿意,但他对这个带着枪的、似乎连最后的细节(包括意外事故)都计划得很周详的、不声不响、老谋深算的人,产生了一种违心的尊敬。要是在这些靠政治而得到任命的与会者面前承认他有这种感情,那就几乎等于毁灭了自己。只有他身旁的大块头布维埃能给他些许安慰,他缩起脑袋,拱起肩膀,眼睛盯着桌子。他至少也是一个侦探啊。
“我不知道他在等什么,”勒伯尔说,“但他是在等什么事情,或是在等某一个特定的日子。先生们,我不相信我们已经听到了豺狼的最后消息。同样的,我也说不清我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感觉?”森克莱嘲笑说,“某个特定的日子?说真的,警长,你大概是罗曼蒂克的惊险小说读得太多了。这不是小说,亲爱的先生,这是现实。他已经走了,事情就是这样子。”他带着自信的微笑靠在椅背上。
“但愿你是对的。”勒伯尔平心静气地说,“如果是那样的话,部长先生,我必须向您提出,我愿意退出调查,回去办我的犯罪案件。”
部长犹豫不决地望着他。“警长,你认为这一调查应当继续下去吗?”他问道,“你认为还存在着真正的危险吗?”
“关于第二个问题,部长先生,我不知道。关于第一个问题,我相信我们应当继续搞下去,直到我们完全弄清楚为止。”
“那很好。先生们,我希望警长继续进行他的调查,我们也继续举行晚上的会议来听取他的汇报,暂时休会。”
8月20日早晨,看林人玛肯果·卡勒特在柯雷兹依格尔顿与于塞尔之间他雇主的庄园里射击害鸟,当时他正在追逐一只受伤的跌进了一丛野杜鹃花中的野鸽子。他在花丛中发现了那只野鸽子,它恰好落在一辆跑车的司机座上扑腾着呢。
当他抓住鸟脖子的时候,他想,这辆跑车大概是一对情人在这里野餐,不顾他竖在路口上的牌子,硬把车子开进来扔在这里的。但后来他看到遮掩汽车的树枝是插在地上的,被剪过的树茬子都涂上了泥土,把本来是白色的断口变成黑色的了。
他再看看周围的情况,认定这辆车已经停在此地好几天了。他拿了枪和野鸽子,骑上自行车经过树林回到他的小屋。就在这天上午,他到村里去买野兔套子的时候,把以上情况报告了当地的村警察所。
将近中午时,村警察用电话报告了于塞尔警察局,说有人在附近树林里发现有一辆汽车丢在那里。电话问车子是白色的吗?回答不是的,是一辆天蓝色汽车;是意大利造的吗?不是的,是法国牌照,制造厂商不清楚。于塞尔警察局最后说,好吧,下午派一辆卡车,去拉这辆汽车,要他带人到现场去等候。因为还有不少其他工作要做,人手缺乏,现在还要去找一辆白色的意大利汽车,巴黎的长官们等着要呢。村警察答应他将做好准备,在现场等候来拉汽车的卡车。
直到下午4点钟,这辆小汽车才被拉到于塞尔警察局门口。5点钟的时候,找来了一个汽车维修工来检查这辆汽车,他注意到汽车表面涂的油漆实在是很糟糕。
他拿了一把螺丝刀,刮去挡泥板上的面漆,在天蓝色的下面,露出了白色。他大惑不解地又检查了牌照,发现牌照是反面的。几分钟后,牌照的正面向上放在地上,露出的白字是i-61741那个警察赶快跑过广场,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大概6点钟的时候,克劳德·勒伯尔才知道这个消息,这是奥弗涅省首府的地区警察分局的瓦伦丁局长报告的。勒伯尔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即从座位上跳起来,他对着电话叫着:“你听着,这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我还不能对你解释为什么重要,我现在只能这样说……是的,这是通常的,但这件事就是这样……我知道你是一位局长,如果你认为对我现在的职责范围还需要证实的话,我可以把这个电话转给司法警察总监。
“我要求你立即带一队人到于塞尔去,选最好的人,越多越好。从发现这辆汽车的地点查起。带着地图,以那个地点为中心,一层层地查,要查问每一间农舍,每一个旅舍和伐木人的窝棚。
“你所要找的是一个浅黄铯头发高个子的人,他是个英国人,但能说一口很流利的法语。他随身带有三只衣箱和一只手提包,他还带有不少现款,而且穿得很讲究。不过可能在你找到他时,他已经在旷野里待了几天了。
“在查询时要问他在哪儿,他往哪里去以及他买了些什么东西。还有一件事,必须想尽一切办法不要使新闻界知道……你说什么?办不到吗?是的,难免有些本地好奇的人会问这问那。告诉他们,发生了一件撞车事件,乘客中有人处于神经混乱状况而在到处乱转……是的,我们是为了要救这个人……无论如何,不要引起他们的怀疑。告诉他们,这种事不值得花时间去采访,在这几天假日里,公路上的车祸每天足有五百起。千万不要声张……最后一点,如果你们找到了这个人而且把他包围了起来,就不要接近他,只要把他困住,别让他跑掉就行,我将尽快地赶去。”
勒伯尔放下电话,对卡龙说:“请打电话给部长,要求他把今晚的会议提前到8点钟举行。我知道这是进晚餐的时间,但这将是一个短会。然后再打电话给萨托雷营,要他们准备一架直升飞机,我们连夜飞到于塞尔去,请他们把飞机停在那儿,我可以安排一辆汽车停在那里接我。你也一起去。”
傍晚,从奥弗涅省首府来的几辆警车,再加上于塞尔参加进来的几辆车,一起来到发现汽车地点附近的一个乡村的广场上,建立起一个临时指挥所。在装有无线电通讯设备的警车上,瓦伦丁局长给分散在这个地区村子里的十几辆警车发出指示,决定要以发现汽车地点为中心,以5英里为半径的地区内,连夜进行搜查。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多数人都在家里。此外,在这个地区的山谷里,这个人在黑暗中容易迷路,也可能还来不及找到伐木人的窝棚去躲避一下。
还有一件事他不能在电话里向巴黎报告,他也不敢面对面地向勒伯尔解释。这是在午夜时有几个警察告诉他的。关于一队警察在离发现汽车地点约两英里处的一间农舍里进行的查询经过。
一个农民身穿一件睡衣站在门口,不让警察们进屋。他手提一盏点着蜡烛的灯,在他们的脸上投射下闪烁不定的光影。
一个警官问:“加斯东,你经常开车在这条路上来来往往,星期五早晨你开车到依格尔顿去过吗?”
农民眯着眼睛看着那些警察。“可能去过。”
“到底是去过还是没有去过?”
“我记不起来了。”
“你看见有一个男人在路上走吗?”
“我不管闲事。”
“我们不问这些,你看见一个男人吗?”
“我没有看见什么人。”
“是一个浅黄铯头发的高个儿,带着三只皮箱和一个手提包的男人。”
“我什么也没有看见,你懂吗?”
这样的询问大概进行了20分钟,最后他们只好走了。有一个警察把这件事记在本子里,几只锁在链条上的狗狂叫着猛扑到警察的腿上,警察们只好退到草堆边上。农民站在门口,望着警察们走到路旁。直到汽车走了,他才把门关上,回到屋里。他妻子睡在床上对他说:“是不是那天你让他搭车的那个人?他们要找他干什么?”
加斯东说:“我不知道,但是将来不会有人说我加斯东出卖过一个人。”他咳了一声,向柴火堆里吐了一口痰。
他吹灭了灯,把床上的妻子往里推了一把,自己也上了床,还自言自语地说:“朋友,不论你在哪儿,祝你好运气。”
勒伯尔对着参加会议的人讲完后,把文件放在桌上说:“先生们,会议结束以后,我就要飞往于塞尔亲自主持搜捕工作。”
参加会议的人沉默了大约一分钟。
部长问道:“警长,你看我们现在能做出怎样的估计呢?”
“部长先生,有两种情况值得注意。首先,我们知道他一定买了油漆,如果他从星期四晚上到星期五早晨开车从嘉普到于塞尔,那他是在途中把这辆汽车改装的,他是在嘉普镇买油漆的。现在查询工作正在进行,假定查询出就是这种情况,那么我认为一定是他得到了警告,有人打电话通知他或者他打电话得到了消息。有可能就在法国,也有可能在伦敦,一定有人给他通风报信,提醒他假扮杜根的事已经被发现了。他分析出我们在中午时间就能盯住他和他的汽车,为此,他很快地逃走了。”
这时,会议室里一片寂静,静得使他觉得装饰得很漂亮的天花板几乎要开裂了。
有人轻轻地像是从遥远的地方发出疑问:“你认为在这个房间里有人把情况泄漏出去了吗?”
“先生,我不能这样说。还有电话接线人员;也有电传工作人员,都是些中下级官员,他们传递着各种消息,很可能其中有一个是‘秘密军队组织’的特务。有一件事是很清楚的,他一定知道了谋刺法国总统的阴谋已经暴露,而又不顾一切地要干下去。然后他又知道他假扮亚历山大·杜根的事也暴露了,我想和他接触的只有一个人。我怀疑这个人可能就是那个瓦尔米,我们的边防检查站曾截听过他跟罗马通的电话。”
边防检查站的头头骂道:“真糟,我们应该在邮局里就把这个人抓住。”
部长问:“你估计到的第二种情况呢?”
“第二种情况是,当他知道假扮杜根的事已经暴露之后,他并不打算离开法国,他却直插法国的中心。换句话说,他并没有打算放弃要暗算我们的总统,他简直跟我们全体法国人在挑战。”
部长站起来,整理他面前的文件,说:“警长先生,我们不打算耽搁你的时间。你赶快走吧,快去抓住这个人,今晚就抓住他。如果有必要的话,干掉他。这是我的命令,也是总统的希望。”
讲完后,他走出会议室。
一小时以后,勒伯尔的直升飞机离开萨托雷营,在紫黑色的夜空中,飞向南方。
森克莱回到家里,自言自语地说:“真顽固得像只猪,他竟敢诬蔑我们这些法国的高级官员在犯错误,我一定要在下次打报告给总统时提出这个问题。”
杰奎琳解开她那件套裙肩上的带子,把那件透明的衣服一下子滑到腰部,她用双手把她白皙而丰满的|乳|部挤紧,中间现出一条深沟,把她情人的头部拉到她的胸前,说:“告诉我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十八章
8月21日。
清晨,阳光灿烂,万里无云,和每一年夏季的十四日一般闷热。在夏伦尼高地的山庄里,豺狼望着窗外高低起伏满布着树丛的小山丘,异常平静。丝毫不像18英里以外的依格尔顿那样,到处有警察在查询。
他赤身捰体地披了一件长睡衣,站在男爵书房的窗前和巴黎通电话。这几天每天如此。他让他的情妇经过一夜销魂之后在楼上酣睡。
当电话接通后,他照例开始说:“这里是豺狼。”
对方的声音回答说:“这是瓦尔米。事情又动起来了,他们已经找到了那辆汽车……”
他静听了大约两分钟,中间只插进一句简单的问话。最后他说了一句“谢谢你”,随后挂上了听筒,把手伸进口袋里,拿出香烟和打火机。
他想,根据刚才听到的情况,他将不得不改变他的计划。他原计划在山庄里再住两天,但现在他不得不走了,而且越快越好。在打电话时,还有一件事使他担心,这是出乎意料的事。
他本来没有去想这件事,但当他吸着香烟的时候,又回忆起来了。当他拿起电话听筒时,他听到很轻的“咔嚓”一声。这种情况在前几天通电话时都未发生过。这架电话有一只分机装在卧室里,但在他离开卧室时,男爵夫人是熟睡的,这是肯定的。想到这里他把烟头扔到窗外,急忙转身,光着脚走上楼梯,冲进卧室。
卧室里的电话听筒是在电话机上,但衣橱则已经打开,三只衣箱都放在地板上,也都打开了。他的那串钥匙就放在旁边,地上堆了不少从箱子里翻出来的东西。男爵夫人跪在这一堆东西中间,抬起头睁大眼睛望着他。她旁边放着那几根管子,端部的盖子都打开了,从一根钢管里,她拿出了望远镜,从另一根里拿出了消声器。她非常惊奇地看着她手上拿的东西,那是枪管和枪栓。
有几秒钟的时间谁也没有开口。
豺狼先镇静下来了。“你听了我的电话?”
“我……我是奇怪你怎么每天早上这样打电话。”
“我以为你睡着了呢。”
“没有。你每次下床我就醒来。这东西……这是枪,一支杀人的枪。”
这是半提问,半自语,但似乎希望他会加以否认,说那是一件无害的玩意儿。他低垂眼睑,看着她,她第一次注意到他眼睛里的阴郁的光斑渐渐扩大了,笼罩住整个脸孔,变得面无表情,了无生气,就像是一架机器在瞪着她。
她缓缓地站起身来,让枪管咔嚓一声掉落在其他东西堆里。
“你想杀死他,”她悄声说,“你是‘秘密军队组织’的人,你想用它来杀死戴高乐?”
豺狼一言不发,这等于是默认了。她猛然冲向房门。他轻而易举地抓住了她,把她猛推到房间另一端的床上,然后三步两步就到了她跟前。她摔倒在被单零乱的床上,张开嘴想喊叫。豺狼反手一击,打在她的颈动脉上,立即把她打哑了。然后他用左手抓住她的头发,把她的脸冲下压在床沿上。当他用掌侧猛地砸她的颈背时,她在人世间的最后一眼,是看见了地毯上的花纹。
他走到房门口去听了听,楼下悄无声息。欧内斯蒂也许正在后面的厨房里准备早点和咖啡,而路易森不久就该去菜场了,幸好这两人都有些耳聋。
他把枪的部件重新装进钢管,放在装有安德烈·马丁的军大衣和脏衣服的第三只箱子里,还轻轻地拍了拍箱子的村里,生怕挪动了那些证件,然后他锁上了箱子。装有丹麦牧师佩尔·詹森的服饰的第二只箱子虽然也已打开,但没有翻动。
他在同卧房相通的浴室里花了5分钟时间洗脸和刮胡子。然后他拿起剪刀,又花了10分钟时间仔仔细细地把他的浅黄铯长发往后梳,并足足剪短了两寸光景。再下一步是在头发上倒足了染发剂,使它变成中年人的铁灰色。染发水的作用是使头发潮湿后能最终被梳成詹森牧师护照上的式样,而那份护照现在正被竖立在浴室的搁板上。最后,他戴上一副蓝色的隐形眼镜。
他擦干净染发剂的一切残迹,冲洗掉面盆里的配剂,收拾好刮脸用具,回到卧房里。他没有去理会地板上的赤裸的尸体。
他穿上在哥本哈根买的内衣裤、袜子和衬衫,脖子上套好黑围领,外面系上牧师用的那种脖圈。最后,他穿上黑西服和老式软底鞋。他把金框眼镜插在胸袋里,整理了一下手提袋里的盥洗用具,还放进那本有法国教堂图片的丹麦书。在上衣的夹袋里放了丹麦人的护照和一卷钞票。
多余的英国服装则进了那只空箱子,最后也上了锁。
一切安排就绪时已快到8点了,过不了一会儿欧内斯蒂就要送来早晨的咖啡。男爵夫人曾设法不让两个老仆人知道这桩风流事儿,因为他俩一向偏爱男爵,他们从孩提时代开始就来到了这座山庄。
他在窗口看着路易森骑上自行车顺着宽阔的道路驶向庄园的大门,车子后面吊着他的采购袋。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欧内斯蒂来敲房门。
他不吭声。
她又敲了敲门。
“夫人,咖啡来了。”她在紧闭的房门外尖声叫道。豺狼拿定了主意,便装出半睡半醒的声调用法语答了一句。
“放在那儿吧,过会儿我们自己来取。”
欧内斯蒂在门外吓得张大了嘴。真是家丑啊!简直不成体统——那个男人怎么就钻进了女主人的卧房里。她急急忙忙地下楼去找路易森,但他已经外出了,只好对着厨房的水槽唠叨了好一阵子,感叹世风日下,跟老男爵在世时的日子大不相同了。她没有听见那四件行李被串连在一条床单上从卧房的窗口吊下来,啪地落地的声音;她也没有听见卧房的门被反锁起来,她的女主人的了无生气的身体被抱上了床,安排成自然的睡觉姿势,被单一直盖到下巴底下;她也没有听见那个灰色头发的男人扒在窗户的外缘后又砰地关上了卧房的窗子,然后干脆往下一跳,重重地跌倒在草坪上。
她倒是听到夫人的“雷诺”牌小汽车在别墅旁边用马厩改建的车房里被发动起来的声音,她从贮藏室的窗口向外张望,瞥见车子正在拐上通向前院的车道,向外驶去。
“真不知道那位少夫人想干什么?”她在上楼时一路咕哝着。
卧房门前的咖啡还是温热的,但原封未动。她敲了几次门后,想推门进去,却推不开。那位男客的房门也锁着,没有人答理她。欧内斯蒂捉摸着准是出了什么事儿,想当年不受欢迎的鲍希夫妇来做客时就向男爵提过一些关于少夫人的不三不四的传闻,而自从那回以后,还没有发生过这种事儿呢!
她决定去找路易森商量商量。他该是在菜场,可以到附近咖啡馆找个人去把他叫回来。她不懂电话的构造,但是知道只要拿起听筒就会有人答话,并且去把你要找的人找来讲话。但这一切全是扯淡。她拿起听筒等了足有10分钟也没有人答理她。她没有注意到钉在书房壁脚板上的电话线已经被割断了。
克劳德·勒伯尔刚吃完早餐就搭直升飞机回到了巴黎。他后来对卡龙说,瓦伦丁一直干得非常出色,尽管那些该死的农民给他制造了不少障碍。截止早餐时他已经发现豺狼曾在依格尔顿的一家咖啡馆里吃早餐,并在等待一个预约好的出租汽车司机。与此同时,他已经部署在依格尔顿方圆20英里内设置路障,并将在中午时间完成。
他很赏识瓦伦丁的能力,所以曾向他暗示抓住豺狼的重大意义。瓦伦丁便答应在依格尔顿周围设下一个用他的话来说是“比耗子的屁眼还要紧密”的罗网。
“雷诺”车从夏伦尼高地疾驰出来,穿过群山,朝南直奔蒂尔而去。豺狼估计警方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以找到“阿尔法”跑车的地点为中心,不断扩大侦讯范围,待到拂晓时该到达依格尔顿了。咖啡馆的侍者会提供情况,出租汽车司机也会提供情况,除非他福星高照,否则到中午时他们准会追踪到庄园了。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只会寻找一个浅黄铯头发的英国人,因为他已经小心翼翼地没有让任何人看到他作为一个灰色头发的牧师的模样。尽管如此,情况还是很紧急。他开着那辆小汽车在山间小道上疾驰,最后在依格尔顿西南18英里处上了rn89号公路,奔向蒂尔。还有20英里路程,他看看表:9点40分。
当他在直路尽头的一个转弯处消失时,从依格尔顿方向飞速开来一个小小的车队。那是一辆警车和两辆带篷的汽车。车队在直路的中央停住,六个警察动手架起了一道钢制的路障。
“他出去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瓦伦丁局长对依格尔顿的一个出租汽车司机的泪流满面的妻子大声吼道,“他到哪儿去了?”
“我不知道,先生。我不知道。每天早上从于塞尔来的早班车到站时,他就在车站广场上等生意。如果没有搭客,他就回车库来干点修理活。他要是不回来,就是开张了。”
瓦伦丁朝四下里看看,心里很不痛快。跟那个女人瞎嚷嚷有什么用呢?这是个兼做点修理活的单干司机的家。
“他在星期五早上送过什么客人吗?”他耐着性子间道。
“送过,先生。他在车站上没有找到客人,就回来了。后来咖啡馆来了个电话,说那儿有人要雇出租汽车。他已经卸下一个轮子,生怕客人等不及另雇车子。所以他在装轮子的那20分钟里嘴里骂个没完。然后他走了。他生意是做成了,可是没有说他是在哪儿上的客人。”她吸了吸鼻子,“他不怎么跟我说这些。”她补充了一句,算是做个解释。
瓦伦丁拍拍她的肩膀。
“行啦,太太,甭着急了。我们等他回来吧。”他转向一个警官说:“派个人到火车站去,广场和咖啡馆也都派个人去。你知道那辆出租汽车的号码吧?他一露面,我就要见他。快!”
然后,他离开车库,大步走向自己的汽车。
“去警察局。”他说。他已经把他的侦缉指挥部搬进依格尔顿的警察局,那儿已经有多年未见这种热闹场面了。
豺狼把装着他的全部英国服装和亚历山大·社根的护照的箱子,扔进了蒂尔城外6英里处的一条沟壑。它已经圆满地完成了任务。箱子飞过小桥的护墙,一头栽进了沟底浓密的灌木丛中,不见了。
雷诺车在蒂尔转了一圈,找到了火车站,然后停在离车站三个街区的地方。豺狼带着二只衣箱和手提包,步行了半英里,来到火车站的售票处。
他对售票员说:“我要买一张到巴黎去的车票,搭二等车,多少钱?”他透过那副金丝边眼镜看着窗口里面的售票员。
“97个新法郎。”
“下班车几点钟开?”
“12点50分,你还得等一小时左右。站台下面有一个餐馆,到巴黎去的火车停靠在第一站台。”
豺狼拿起行李,走向检票口,检了车票以后,再把行李拿起,走了进去,迎面来了一个穿蓝色制服的军人。
“请把你的证件拿出来。”
这个共和国的保安队员年纪很轻,但却装得严肃老成的样子,一支轻机枪挂在他的肩上。豺狼放下他的行李后,拿出他那张丹麦护照。共和国保安队员翻阅了一下,一个字也不认得。他用法语问道:“你是丹麦人?”
“我不懂你的话,你说什么?”
保安队员拍拍护照的封面说:“你,丹麦人?”
豺狼望着他,高兴地点点头,用丹麦话说:“对,对,丹麦人。”
这个共和国保安队员把护照还给他,向站台点了一下头,让他过去了。他又走向检票口,去查问其他旅客了。
大约下午一点钟,路易森在镇上喝了两杯酒回来了,他那位异常激动的妻子把上午的事告诉了他。他认真地听着,然后说:“让我爬上窗子去看看。”
他找梯子找了很久,这种东西在要用的时候总是找不到的。最后总算找到了,然后把梯子放在他女主人窗外的墙上,路易森慢吞吞地爬到窗口,5分钟后,他下来了。
他说:“男爵夫人睡着了。”
欧内斯蒂不相信地说:“可是她从来没有睡得这么晚还不起来。”
路易森回答说:“可她今天就是睡得这么晚,别去打搅她。”
到巴黎去的火车晚到了一会儿,到达蒂尔的时间刚好午后一点钟。在上车的旅客中,有一个灰色头发的牧师。上车后他坐在车厢的角落,旁边还坐着两个中年妇女。他取出那副金丝边眼镜带上,又从手提包里拿出一本有天主教堂图片的厚书,开始看起来。他知道列车准点到达巴黎的时间是晚上8点10分。
出租汽车司机夏尔·布勒靠在他那辆动不了的汽车上,站在路边,一面看着手表,一面骂人。时间已经中午一点半了,该吃午饭了,而他却在到依格尔顿去的路上动弹不得,断了轴。他不停地骂他妈的也没有用,他打算把汽车放在这儿,自己步行到前面的村口去搭公共汽车,先回到依格尔顿,然后等到傍晚时,再找一辆卡车来修理它。可这样一来,他这个星期赚来的钱就都得花光。再一想,这辆汽车门上没有锁,他的全部财产又都在这辆又破又旧的汽车上。村子里的孩子们说不定还要来偷点东西,还是别离开为好,耐心地等着吧,等一辆卡车路过这儿把它拖回到依格尔顿去。可他今天没有带午餐,只有一瓶酒藏在小箱子里,也差不多喝完了,爬在汽车下面干活实在渴得很。他只好爬进汽车后座去坐着等候。这时正是天气最热的时候,不等到傍晚凉快一点,是不会有卡车来的。农民们这时也都在午睡,他想他也舒舒服服地睡一觉吧!
瓦伦丁局长对着电话筒叫嚷着:“他还没有回来?这家伙到哪儿去了?”
他这时在依格尔顿警察局,与一个等在出租汽车司机家里的警察通电话。对方似乎有点抱歉的意思,瓦伦丁也只好把电话放下。
从早晨到中午,那些在公路上设置路障的警车,不断地用无线电报告已经完成任务的消息,但是在依格尔顿四周20英里的圈子里,没有发现一个浅黄铯头发高个子英国人的踪迹。中午时天气很热,小镇上的人不管那些忙乱的从于塞尔和奥弗涅省首府来的二百多名警察,都回家去休息了。
到了下午4点钟,欧内斯蒂再也坐不住了,她对路易森说:“你得再爬上去把夫人叫醒,无论什么人也不能整天睡觉的。”
路易森的嘴噘得老高,很不愿意再上去。但是他知道欧内斯蒂下定决心之后,是很难改变主意了,他也只好照着去做。他又把梯子搭到墙上,比上次更慢吞吞地爬上去,又打开窗子爬了进去。欧内斯蒂站在下面望着。
几分钟后,路易森的头出现在窗口上,急切地叫道:“欧内斯蒂,夫人像是死了。”
他打算再顺着梯子爬下来。欧内斯蒂叫他赶快从里面打开房门。他们俩从盖在男爵夫人脸上的被单边看去,只见她瞪着眼,直勾勾地看着枕头。欧内斯蒂先开口了:“路易森!”
“怎么啦?”
“快些到村里去把马体大夫请来,要快!”
过了几分钟,路易森使劲地迈动着他那颤抖的双腿,跑了出去。马体大夫在夏伦尼高地行医已经十年了,这时正在花园的杏树下打瞌睡,他答应路易森立即就去。到了4点半,他的汽车开进了山庄。又过了15分钟,他在床边直起腰来,转过身对站在门口的一对老夫妻说:“夫人是死了,她的脖子断了,一定得去找个警察来。”
警察盖罗是一个按规定办事的人,他知道一个公务人员面对这样一件事的严重性,也知道得赶快把事情搞清楚。他找路易森、欧内斯蒂和马体大夫到厨房里围着桌子坐定后,又拿出铅笔本子把他们的话都记录下来。
当大夫在记录本上签了字之后,警察说:“毫无疑问,这是一件谋杀案件,显然最大的嫌疑犯就是那个浅黄铯头发的英国人。他在这里住了几天,现在又偷了夫人的汽车不见了。我得立即向依格尔顿警察局报告。”
说罢,他骑着自行车下山去了。
6点30分,克劳德·勒伯尔从巴黎打电话给瓦伦丁。
“分局长,有消息吗?”
瓦伦丁说:“还没有。从上午开始,我们就在这条公路上设置路障,即使小路也看住了,他一定在包围圈内的某个地方;要不然,他是在扔掉汽车后,就逃出去了。星期五送这个人到依格尔顿来的出租汽车司机,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我已经派人到沿途去找了……等一会儿,别挂电话,又来了一个报告。”
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勒伯尔只隐约地听见瓦伦丁在跟另一个人讲话。一会儿之后,瓦伦丁又对着电话说:“我们这里不知道怎么啦,又出了一桩谋杀案。”
勒伯尔急忙问:“在哪儿?”
“在附近的一个山庄里,刚才一个乡村警察送来的报告。”
“被杀的是谁?”
“山庄的主人,一个妇女,等一会儿……她名叫科勒特·夏伦尼,瓦伦尼男爵夫人。”
卡龙在一旁看到勒伯尔的脸色变了,只听他说:“瓦伦丁,听我说,就是这个人干的!他从山庄里逃走了吗?”
瓦伦丁说“等一等”,就又和警察说了几句。
瓦伦丁对着电话说:“是的,今天早晨他开走了男爵夫人的汽车,是一辆小型雷诺汽车。是山庄的花匠在这天下午发现的。开始他以为他的女主人还在睡觉,后来他从窗口爬进去才发现她已经死了。”
勒伯尔问道:“你已经掌握了汽车的外貌和牌照号码了吗?”
“是的,已经有了。”
“马上开始一次总动员!现在就不需要保密了,现在我们是要破获一起谋杀案了。我在这里再发出一个全国动员令,但请你在那里要格外使劲,力图找出他是从哪个方向逃跑的。”
“好的,现在我们算是真正的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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