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误会了,我并没有拿你当替代品的意思。”费英凡呵呵大笑。
“是吗?那是为什么?”瀛瀛更困惑了。
“告诉我,从我看你的眼神中,你看到了什么?”费英凡看着她,温柔探询。
“看到了……和善、慈爱,很像……”瀛瀛心中一动,讶异地扬睫轻呼。“很像我爸。”
费英凡亲切地笑开了。
“你的面容虽然很像我的妻子,不过个性却跟巽人很相像,我真心喜欢你。不过,那是因为你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我多了一个女儿那样。”
“真的吗?”瀛瀛十分受宠若惊。
“最近,我心里一直被两件事情困扰,你的出现正好能帮上我的忙,愿不愿意先听听我的请求,帮我进行一项测试?”
瀛瀛怔然地点头,心里云满了疑惑,静静听着他请求说完以后,讶异得说不出话来。然后,忍不住格格轻笑出声。
“好,我答应帮你进行测试。”她听见自己用充满兴奋和愉悦的声音回答他。
“明天我一定会准时上班。”
下着微雨的夜。
费巽人走进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大型书店内,找书、百~万\小!说、买书,是他深夜睡不着时的消遣。
他习惯性往艺术类丛书走过去,随手抽出一本天野喜孝的画集翻阅,角落一个姿势怪异的人影不经意地晃进他眼中。
微侧过脸,他看见一个弓着背,坐在地上专注阅读的背影。
他呆了呆,这背影看起来很像施瀛瀛。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后,确定是她没有错,而她正在看的是有关于室内设计的书,神情专注得没有发现他靠近。
趁此机会,他静静端详她的侧脸,意外发现她有长长翘翘的眼睫,侧看她挺直的鼻梁,多了几分可爱的感觉,短短的细发掉落几丝拂在颊畔,模样少了面对他的自卫的骄傲锋锐,别有一种清爽素雅的柔美。
他不想惊扰她,静静端看着她的侧脸,感觉心中某个冷硬的角落正被突袭而来的火花融化。他细细咀嚼着、感受着那一点一点融化的过程,静静倾听那滴在心上的回声。
瀛瀛突然垂下头,重重呼口气,然后抱起腿上和叠在身旁的一堆书站起来,转过身,他还来不及让步,她就一头撞了上来!
“啊!”瀛瀛大叫一声,抱在怀里的一大叠书全部“咚咚”掉了一地。
“对不起!”她急忙道歉,抬头猛一看见他的脸,又不禁大叫一声,不敢置信地大喊。“怎么会是你!”
瀛瀛措手不及的反应让他忍不住笑出声。
“半夜一点还能在这里遇见你,人生中的巧合真不少。”他挑眉笑道。
她的眼睛圆鼓鼓地瞪着他,她人生中的巧合不多,不过统统发生在他身上。要不是心里一直想着费英凡对她说的两件“心事”,她也不会因为想到心烦而跑来这里透气解闷,让人生中的巧合再添一桩。
“你来这里做什么?”她问,眼睛瞅着他。他正是费英凡的其中一件心事。
“吃饭。”
瀛瀛四下张望,困惑地说:“这里又不是餐厅,你不是有毛病吧?”
“那就对喽,这里是书店,我还能来干什么?你不是明知故问吗?”
“想不到你也会耍弄人。”她不悦地嘟嚷。
费巽人低笑着,弯腰拾起掉在地上的书。
“简易空间设计、齐藤大师的设计理念、超时空生活创意……”他一边念,眉头愈皱愈深。“这些书都是你要买的吗?”
“嗳!那个……你别管啦!”瀛瀛的脸胀得通红。
真丢脸!费巽人根本不用多猜,也一定知道她想如何学会速成设计的心态了,她低垂着头不敢正视他,正准备想找个借口,赶紧脱身。
“这几本书对你不会有多大的用处,我另外找几本给你。”费巽人柔声说。
瀛瀛怔怔地看着他把那些书一一归放回原位,然后再从书架上另外抽出几本书出来,半强迫地塞进她手中。
“建议你从入门学起会比较好。”
瀛瀛低头看着费巽人的“建议”。
“中国建筑导引、建筑与室内的透视表现、世界艺术史……”
她的声音愈扬愈高,瞠目结舌地。
老天,这些一本比一本还厚重的书,要花多久的时间才读得完呀!
她惊疑地看着他,想知道他是不是存心找她的麻烦。可是他的表情十分严肃认真,并不像在开玩笑,也没有半点嘲弄的意味。
“学会空间设计之前一定要先懂建筑,否则永远设计不出好作品。”他的嗓音深沉低柔,盯着她看的眼神慑人心魂。
瀛瀛怔然与他对望,心湖起了一阵马蚤动,感觉自己慢慢陷入他深邃的黑瞳中,喘息逐渐困难。
“好吧,相信你。”她猛然深吸口气,强迫自己抽离那双深海般的瞳眸。
“加油,我等你的好作品。”他微笑,看见她额前掉落的发丝,一时意动,忍不住伸手帮她轻轻撩开。
瀛瀛蓦地像被火烧着般,往后惊弹开一步,脸上克制不住红潮的泛滥。
费巽人讶然地挑起眉,错愕于她过大的反应。
“我、我要走了!”她感觉脸颊热辣辣地烧红,急忙狼狈地回头速速逃开,在走到结帐柜抬前,还不小心绊了一下,彻底把脸给丢尽了。
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动作罢了,她实在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出现那么大的反应,简直像个被男人电昏的小女生,万一让费巽人误会可就糟糕了!
等她结完帐、走出书店时,看见费巽人站在门口,双手插在裤袋里,仰望阒暗的天空。见她出来,炯炯目光转而落在她脸上,仿佛想从她的心灵深处挖出什么一般。
瀛瀛的呼吸变成了不顺畅的喘息,不知道是不是夜太静的缘故,她觉得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地跳得好大声。
“已经很晚了,我送你回家。”他凝视着她。
“不用了,我自己叫计程车。”她急忙快步走到马路旁,不过因为时间太晚,路上的计程车少得可怜。
“现在很难叫到计程车,还是让我送你。”他掏出车钥匙。
“没关系,我再等一下……”
“你怕什么?”他忍不住大声了。
“怕!”瀛瀛抽口气,比他更大声说。“我哪里怕了?”
“那就跟我上车。”他径自走向停在路旁的福斯双门跑车,帮她打开车门。
“别瞧不起人,上车就上车!”她迈开大步,走过去钻进车内。
费巽人藏起胜利的笑容,坐上驾驶座。
车门一关上,所有的声音被阻绝在外,密闭的车内突然安静得出奇,几乎可以听见呼吸和心跳声。
瀛瀛这才意识到自己与费巽人独处在窄小的空间里,这种亲呢的感觉让她很不自在。
“可以开窗吗?我想吹吹风。”她低声提议。
费巽人微微一笑,启动电动车窗,让沁凉的夜风轻轻吹进来,化解了车内怪怪的气氛。
“你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乱晃?”瀛瀛谨慎地打量着他。
“你还不是一样。”他睨了她一眼。
“我不一样,你是上班族,我又不是。”她拂了拂被风吹乱的头发,忽然想起什么,自言自语地说:“噢,我都忘了,明天开始,我也要变成上班族‘了。”
“什么?!”他微怔。
“反正用不着隐瞒你,英凡……就是社长喽,他要我明天九点正式上班。”她轻快地耸耸肩说。
听见瀛瀛连名带姓地叫父亲的名字,费巽人莫名其妙地恼怒起来。
“你真想当我爸的女朋友吗?”他凌厉地质问。
“你说什么?”她讶然地望向他。她答应费英凡,以后在费巽人和石田静面前都可以直接叫他的名字,态度尽量保持在有点亲密又不大热烈的距离。虽然她不知道费英凡真正想测试的是什么?不过,对她来说并没有损失,内心也兴奋期待着秘密揭晓的那一刻。
“你可能不知道我爸和我妈的感情有多深厚。”费巽人正色地说,薄唇紧抿。“当我妈去世的时候,我爸几乎伤心欲绝,他心中真正深爱的女人只有我妈一个,不管你多么像我妈,也无法取代她在我爸心目中的地位。”他看了她一眼,眼神递去警告的意味。
瀛瀛深深吸口气,虽然她已经间接明白费英凡对妻子的心情,但从费巽人口中听见,竟有一种特别的感伤。
“原来费英凡这么深情。”她感动地说,并没有听出费巽人的警告。
他倏地瞪向她,她赞美的人是他的父亲,但他却一点也不感到高兴,反而有种受到刺激的愤怒。
“我爸已经有女朋友了,她是个男人见了会流口水的大美女。”他的脸色阴沉,管不住自己的嘴。
他的话让瀛瀛受到严重的刺激。
“我知道,她叫石田静嘛,只有没脑袋的男人才会对着她流口水,我看你就是那种没有脑袋的臭男人,我就不相信我会输给她!”她豪气万丈地喊。
费巽人不了解她话中真正的本意,误以为她铁了心要在父亲面前跟石田静一较高下,更生气她居然骂自己是没有脑袋的臭男人。
他的脸色显得愈来愈阴沉,在到达目的地之前,他都面无表情,眉眼森凝。
瀛瀛感觉到气氛变得诡异了,她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话,让费巽人忽然间面色凝重,变得那么古怪?仔细想一想,大概是那句“没有脑袋的臭男人”吧?
好歹人家也是个天才级的人物,被她骂成那样一定会生气的。
瀛瀛正犹豫该不该道歉时,目的地到了。
费巽人把车子停在门口,引擎熄火。
沉默的尴尬笼罩在他们之间。
瀛瀛挣扎了半天,决定放弃道歉。
“谢谢你送我回家,明天见!”她正准备开车下车,费巽人握住方向盘的手出其不意地抓住她。
“干什么?!”她愣怔住,呆望着他。
在深暗的车子里,他的眼眸异常粲亮,放肆地注视着她,左手牢牢攫住她的手腕,慢慢地朝她倾身。
“哇!你干什么!”
感觉到费巽人侵略性的举动,瀛瀛惊慌地拼命往后躲,脑中警铃大作。
“不知道。”费巽人沙哑地应,另一手接着探过去,按住她的后脑,不让她闪躲。
“什么不知道!”瀛瀛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冲上了脑门,意识都糊掉了。
“就是不知道……”
费巽人轻轻一扯,把她拉向自己,在她昏眩迷乱的注视下,俯身吻住她。
这一刻,瀛瀛彻底被晕眩淹没。
第六章
瀛瀛不敢相信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思绪像刚被一颗炸弹炸过,粉碎得一塌糊涂。
他吻她!
他吻她了吗?
她眩惑地眨了眨眼,慢慢凝住焦距在费巽人的嘴唇上,不是很确定方才宛如微风般温柔、轻软的触碰是吻。
“你刚刚……吻了我吗?”她小心翼翼地确认,差点咬到舌头。
费巽人沉默地直视着瀛瀛,黝黑的双眸中跳跃着奇异的火焰,炽烈得令她难以承受。
“不,我只是用我的嘴唇碰了碰你的嘴唇。”他欲笑不笑的。
瀛瀛转了转眼珠,所有的迷惑顿时转为羞恼。
“不要把我当白痴!明明就是吻!”她用力擦着嘴唇,脸红气喘地大喊。
“真正的吻是这样……”他倏地拉下她的手紧紧箍住,迅雷不及掩耳地封住她的唇,舌尖舔过她的唇瓣,直接滑进她口中。
瀛瀛原本已被炸碎的理智这回又被投下一颗核弹,仅存的思绪全部荡然无存,脑中彻底空白了。
她仿佛看见眼前落下了一大堆璀璨的星星,绵密的轻颤止不住地漫过全身。她阻挡不住灵魂轻飘飘地飞出去,飞过云雾,和灿亮的星星一同飞舞。
“如何?”
费巽人低哑的声音将她的灵魂唤了回来,她猛然睁开眼,看见一张和自己酷似的大特写,仅仅与她相距数寸。
瀛瀛低促地惊喊一声。
“不要脸!”她想也没想,伸出手用力把他的脸推开,气急败坏地喊。“你这个人真没礼貌,没有经过我的同意怎么可以乱亲我,太过分了!”
“那是本能,我控制不住……”
“本能!”瀛瀛倏地惊喊出声,怒焰猛然狂飙了上来,她随手拿起身边的书本当武器,一本一本地往他身上砸过去。“什么本能!你根本是大色狼、变态、低等雄性动物、死日本鬼子……”
“喂,骂错了,我是香港人!”费巽人一边闪躲她的攻击,一边,不忘指正她的错误。
“我管你是谁,你根本就是一个欲求不满的臭男人!”瀛瀛怒冲冲地跳下车,用力甩上车门,快步冲进屋子里。
一奔进房间,瀛瀛突然觉得两腿酸软无力,她把自己重重地丢上床,拼命地做深呼吸,稳住剧烈怦动的心跳。
直到这一刻,她才总算有了不用被费巽人炽眼烧死的安全感,不过脑袋仍然迷离昏沉。
真想不到啊——表面上看起来举止优雅、风度翩翩的费巽人,居然会莫名其妙地强吻她,骨子里和一般好色的男人没什么两样!
不经意想到费巽人的吻,竟然口干舌燥了起来。
她猛力地摇头,不知道自己在发什么神经,这是一种毫无来由的可怕感觉,她觉得自己瞬息间被费巽人凶猛、快速地掠夺一空了。
他干嘛吻她?
什么本能?什么控制不住?
她想不通,想不通他是个什么样的男人?想不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在做什么?
坐在车里仰望着瀛瀛房间的窗户光影,费巽人苦笑地问自己。
本能。失控。
真难以想像他会说出这种话。
十七岁以前,他住在一座寂寞的岛上,整日与孤独追逐,离开了那座岛,意外开始了被瀛瀛追逐的日子。从发现她、欣赏她、了解她,渐渐变成了介意她、在乎她,情感很快地长成一株藤蔓,在心中生起,交缠着对她的串串牵挂。
倏忽间,心口像被什么东西螫了一下般顿悟了。
他收回漫飞的思绪,发动引擎,缓缓将车子驶向夜的深处。
“英凡空间设计公司”会议厅内,正在开每月一次的财务会议,主持会议的人是费英凡,石田静是会议记录。
叩叩!门被轻叩了两下。
“请进。”费英凡说。
所有与会的人都直觉抬起头望向缓缓推开的大门,看见一个身穿潇洒帅气、中性西装的高挑美女姗姗走进来时,个个眼睛为之一亮。
石田静先是愣住,接着嘴巴慢慢地张大,惊讶得几乎停止了呼吸。
她不是……那个……
“瀛瀛,第一天上班怎么可以迟到?”费英凡皱了皱眉,语气听来像是责备,但嘴角却噙着淡淡的笑。
“对不起,社长,昨天晚上发生了一点小意外,所以今天起晚了。”瀛瀛抿着唇解释,暗暗咬死一只瞌睡虫。
“下次不能再迟到了,知道吗?”他的口吻像在对小孩子训话。
“是。”瀛瀛吐了吐舌尖。
二十五双惊疑错愕的视线,全都来来回回地游移在费英凡和瀛瀛之间。平时严肃冰冷的社长对待迟到的员工向来不假辞色,更不用说对一个迟到的新员工还如此和颜悦色了。
“各位同仁,跟大家介绍一下新同事,这位是施瀛瀛小姐,以后就跟在我身边担任秘书工作,大家要好好照顾她。”费英凡牵着瀛瀛的手介绍。
底下二十五张嘴立刻发出窃窃私语。
“请各位多多指教。”
瀛瀛颔首微笑,环视众人,不经意间看见一双妒怒交织的眼睛。
是石田静!她眼睫一闪,忍不住胜利地投去一瞥。
“社长是什么时候决定聘用施小姐的?我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石田静忍不住插口问道,努力藏住满肚子的种种疑惑。
“临时决定的……”
“叩叩”!费英凡的声音被两下轻叩声打断。
瀛瀛侧眸一看,费巽人就站在门口,神情懒洋洋地斜靠着门框,所有放在瀛瀛身上的视线全部转移到费巽人的身上来。
“对不起,我迟到了。”他淡淡地说。
瀛瀛慌乱地收回视线,避开他的人的目光,情不自禁地又想起昨晚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
“今天是每月一次的重要财务会议,身为主管怎么可以迟到,你是个从来都不会迟到的人,有什么理由?”费英凡语气严厉。
这才是大家所熟悉的社长。所有人的眼光都很一致地往费巽人的方向瞄过去,等着听他的解释。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昨晚碰上了一点小意外。”费巽人似笑非笑地说,迈开长腿,随便找了个空位置坐下。
众人又把视线移向瀛瀛,很讶异他们两个人用的理由都一样。
“瀛瀛,找个位置坐下,跟我们一起开会。”费英凡好脾气地命令她。
瀛瀛点点头,在充满好奇目光的环视下,走到一个空位置坐定。
费英凡清了清喉咙,继续主持会议。
“好,我们接着看报告,刚刚说到哪里?是退票的部分吗?”
众人回过神,故作忙碌状地低头看报告,只有石田静面色僵硬,眼睛死死地盯住瀛瀛。
瀛瀛敏感察觉到四周沉默、诡异的氛围,她悄悄扬睫四下瞄了一眼,赫然发现自己就坐在费巽人正对面。她火速低下头,窘得耳根发红,因为费巽人的眼光从头到尾都盯在她脸上,一秒钟也没有移开过。
这个财务会议究竟讨论了些什么内容,瀛瀛一概不知,只知道费巽人灼热的目光执着缓慢地在她身上烧出了两个大洞。
瀛瀛万万没想到,当费英凡的秘书是一件这么无聊的工作。
上班第一天陪着他和厂商吃一次饭、喝一次下午茶。回办公室时,她也只能呆坐在一旁看他签阅企划案,偷偷打呵欠。
乏味的工作当中偶尔会尝到一点小乐趣,那就是看到石田静混合着焦虑、不安、妒意和杀气的眼睛时。
石田静在她面前像块刚从冷冻库里拿出来的奶油,硬邦邦的会打死人。可是一看到费英凡就立刻融化,笑声多了一点、声音高了一点、姿态柔软了一点。不过有点做作的石田静却反而让瀛瀛觉得比泼妇骂街的石田静要可爱多了。
费英凡另一个心事就是石田静了。
她不知道他打算如何试测石田静,反正她私底下决定多折磨石田静几天,要她付出以貌取人的代价。
终于捱到了下班的一刻,瀛瀛拎起背包,匆忙走出办公室,准备回家好好睡上一觉补充昨夜睡眠的不足。才刚走到大门口,就被费英凡给半路拦截了。
“瀛瀛,先别走,今天晚上还有个晚会要参加。”
瀛瀛噘着嘴,用哀求的眼神向费英凡求饶。
“我好累,能不能不去?”
“你怎么这样跟社长说话,未免太没分寸!”石田静像幽灵一样无声无息地从费英凡背后冒出来。
看到石田静出现,瀛瀛立刻打起精神应战。
“好,社长,我去。”
石田静无礼锐利地上下打量瀛瀛。
“你就穿这样去吗?”她看着她身上的中性西装,不客气地嘀咕了句。
又来了,以貌取人的石田静又出现了,真是讨人厌。
“有何不可?”瀛瀛故意反问,潇洒地撩撩头发。“我又不是去参加选美大会,何况安琪莉娜裘莉和莎莉赛隆,还不是穿这样去参加奥斯卡颁奖典礼,今天的晚会不会比奥斯卡还隆重吧?”
石田静的表情僵住,脸色难看。
瀛瀛愉快极了,多亏店员为了说服她买下衣服,还特别大力向她推荐过。
“是没有什么不可以,只是会让客户和厂商怀疑我们公司的品味。”石田静恼羞成怒,忿忿地说。
瀛瀛蹙起眉,正想出言反击,不过却让费英凡抢先说了。
“静,你的话太尖锐,对新同事的态度是不是应该和善一点?”
石田静重重地别过脸,咬牙不语。
瀛瀛得意地朝石田静吐吐舌尖,这一幕正好被走出办公室的费巽人看见,她立刻正经八百地挺直背脊,假装欣赏墙角的盆栽。
“巽人!”费英凡扬声叫住他。“今天的晚会,你也要一起出席。”
“可是我已经和客户约好要把设计图送过去。”费巽人的神情有些懒洋洋,没有答应也没有直接拒绝。
“今天sky的高级干部都会来,很多同业在虎视眈眈地想抢这个大客户,听说sky的常务非常欣赏你帮arc做的企划,所以你一定要出席,把客户约好的时间先往后挪一挪,我们绝不能让这块大饼被人抢走。”费英凡已经替他做了决定。
费巽人脸上淡淡地,没有什么表情。
“事业部课长、管理部课长也要一起去,一部车恐怕坐不下。”石田静插嘴,不怀好意地看了瀛瀛一眼。
瀛瀛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状似轻松地拍抚衣服上的绉痕。
“那……巽人就另外开一部车好了。”费英凡分配着。“静、两位课长和我坐一部车,瀛瀛坐巽人的车。”
“为什么单独我一个人坐他的车?”瀛瀛猛然抬头,大声抗议。
“没办法,因为巽人的车是双人座跑车,只能坐两个人,两位课长和我又正好有公事要谈。”费英凡温文地解释。
“那、那……”瀛瀛讷讷地,瞥见费巽人黑眸中的笑意,呼吸就开始困难,心跳就开始失律。“社长,我看我还是不要去好了,因为我的头突然很痛、很不舒服。”赶快装病脱身以测安全,经过昨晚的事件,谁知道费巽人那种雄性动物,会不会又连对象也不看清楚就随便发情。
“那好吧,你回去休息,我就不勉强你去了,要不要我找人送你回家?”费英凡关怀地问。
“我送她回去好了。”费巽人接口说。
“不要,我自己叫车。”瀛瀛一口回绝,警戒地盯着费巽人看。
费巽人的薄唇淡淡勾出一抹微笑。
“和我约好的客户就是你姐姐,地点就在你家,我只不过是顺路送你回去而已。”他双手微举,义不容辞的神情。
“这么巧?!”费英凡诧异地看向他。
瀛瀛努力镇定自己,急促地说:“不用客气了,而且……社长不是说你一定要出席那个晚会吗……”
“sky如果欣赏我的作品,自然就会送上门来,何必低声下气去求人家。”
费巽人的话说得有理,但听在瀛瀛耳里就成了大言不惭。
“好吧,巽人,你就送瀛瀛回家好了,反正勉强你去参加那种你不喜欢的场合也只会造成反效果,sky若对你感兴趣,自然会亲自来谈。”费英凡斜睨着他,眼神透着一丝古怪。
“等一下,我……”
瀛瀛还想说什么,立刻让费英凡打断。
“反正巽人也是顺路嘛,瀛瀛,回家好好休息,明天如果还不舒服,只管休假没有关系,我们走吧。”
费英凡说完,拉住她的手,一行人往停车场走去。
“社长,我……”
“瀛瀛,你忘了答应过我的请求了吗?”费英凡在她耳边悄声说。“我和巽人这阵子的关系都很紧张,我想知道当你在他面前提起我时,他都有些什么反应。你要记得把他的反应告诉我,好吗?”
这个父亲真是用心良苦啊!瀛瀛在心里暗暗叹口气,不由得思念起远在台湾的父亲,她情不自禁地挽住费英凡的手,慢慢地走向停车场。
费巽人冷淡、石田静肃杀的目光,一齐朝他们背上射过去。
一行人先经过费巽人的跑车,费英凡轻轻拍了拍瀛瀛的头,哄孩子似地说:“听话,好好回去休息。”
瀛瀛被动地点点头,目送他们坐上另一部车离去,然后紧张不安地转头望了费巽人一眼。
“不要摆出那种受害羔羊的表情,好吗?”费巽人浓眉一挑,朝她勾勾手。“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上车。”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夕阳西下的快速道上,车上的两个人都静静地没有说话。
cd音响传出天籁般的女声,填满了安静的空间。
“喜欢莎拉布莱曼吗?”费巽人打破沉默。
一路紧张得胃快抽痛的瀛瀛,突然被他吓了一跳,不信任地睨他一眼。
“你问这个干嘛?”
“聊天啊!你难道不跟人聊天的吗?”他朝她微微侧过脸,唇角仿佛有丝看不见的笑意。
她不明白他意欲何为。聊天?没什么不可,早在东大的时候,她就很想跟他聊聊天了,她一直对他很好奇,很想多知道一点他的事。而且,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她还要帮费英凡“测试”他咧。
只是……在经过昨夜莫名其妙的一个吻后,他突然想跟她聊天,这样的进行节奏太奇怪。
对了!她还得问清楚他为什么突然吻她?那是她的初吻,人生中第一个和男人的吻,怎能这样不明不白的发生?她可不希望因此变成心理上的一个阴影,非要问清楚不可!
从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开始聊,再循序渐进聊到主题也不错,不能再让昨夜那样气急败坏地结束。
“莎拉布莱曼……”她思索着,印象最深的是那首“圣母颂”,当她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还忍不住流泪了。“她的歌声很难让人不喜欢。”她简单地回答他,不好意思提到落泪这件事。
费巽人的笑容更加深了一点。
“我问你喜不喜欢,怎么回答得那么迂回?”
“我这么回答没有错呀!”她蹙了蹙眉。
“当然没错,但那不应该是施瀛瀛的回答方式。”
瀛瀛微怔。“我跟你又不熟,你怎么知道施瀛瀛会用什么方式回答?”
“我们不熟吗?我以为我们已经很熟了。”他深深看她一眼,淡笑。
瀛瀛心一震,呆呆凝视着被深紫色夕阳余晖映照着的费巽人。
他说得没错,她对他已经很熟悉了。在东大的两年里,他的名字早就像一块烙铁,深深烙在她的心板上,直到现在都抹不掉。
“听说……你从小就是资优生。”她忍不住对他的好奇。
他的眉宇间冷了下来。“你听谁说的?我爸吗?”
提到费英凡,瀛瀛的注意力不能不集中起来,她发现费巽人谈到自己父亲的反应十分冷淡。
“你……”她想问“你是不是跟你父亲不合?”不过又觉得蓦然问起这种。隐私不大妥当,于是转开话题。“记不记得在东大的时候,你的数理科学总是输给我,你这么聪明,我怎么可能赢得了你?”她想把话题切人重点,但又怀疑是不是扯得更远了。
他转头凝视她,四目交接,她慌忙地掉开视线,逃避他眼中燃烧的的炙热。
“你也有颗聪明的脑袋,不过有几条神经却很笨。”他轻哼了哼。
“喂,我最恨有人说我笨!”她抗议。
“是吗?那就想法子让那几条笨神经变聪明一点。”他闷声说。
“什么意思?”瀛瀛一头雾水。“你们天才说起话来都是这样拐弯抹角的吗?我的哪几条神经是笨的,你清楚告诉我不就行了。”
“很多感觉是难以说清楚的,硬要说清楚也没有意义,最重要的是自己能不能体会感受得到。”他刻意把深切的话用轻淡的方式说。
瀛瀛被他的话震动了,心绪有些慌慌的。
“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她刻意挥掉心慌的感觉,还是执意要用自己的方式问清楚。
“随便你问,你想问一百件也没关系。”
瀛瀛忍住唇边的笑意。
“你昨天干嘛突然亲我?”她直接问,也希望他直截了当地回答。
“这个问题我昨天好像已经回答过了。”他的声音混合着叹息。
“那个不算回答,我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男人不可能会莫名其妙想亲我。”她理直气壮地说。
“为什么不可能?”他奇怪地看她。
“啊!”瀛瀛被他问住,急忙说。“我这么粗鲁、这么暴躁、这么没有女人味,从来没有一个男人会用欣赏女人的眼光欣赏我,怎么可能?”
“是吗?”他的眼神更古怪了。
“喔,我知道了,你八成是个自恋狂,不然怎么会想亲一个和自己那么相像的人。”她终于找到一个答案。
“我从来不认为你跟我长得像,真不知道辨识力差的人有那么多。”费巽人没好气地说。
“你也这么觉得吗?”瀛瀛惊喜地喊,仿佛找到知音般。“都是一堆人拼命说我们长得像,害我就好像被催眠了一样,指令就是:‘你和费巽人长得很像’,真恐怖。”
“我们当然不像,我的眉毛比你浓、眼睛比你大、鼻子比你挺、嘴唇也比你性感多了。”他眯着眼打量她,慵懒的嗓音含着一抹自负。
“看吧,你根本就是自恋狂!”瀛瀛好笑地白他一眼。真奇怪,她一点也不觉得生气,反而欣赏这种直来直往的说话方式。
“通常长得漂亮的人才懂得自恋。”他的眸中闪着狡黠的笑。
“太恶心了!”瀛瀛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自恋狂,拜托不要在莎拉布莱曼的歌声里说这种恶心的话!”
费巽人第一次听见她开朗的笑声,意外发现她并没有故作纯洁无邪,但笑容中却有种动人的天真。
有一些奇妙的情绪,悄悄地在他们之间成形。
“啊!这首!”瀛瀛突然孩子气地大叫起来,像发现什么惊奇的宝物。“这首是一0一次求婚里的曲子!萧邦的别离曲!念高中生的时候,我狂爱这部日剧,好怀念的感觉喔!”
费巽人默默地凝视着她,最后一点紫橘色的余晖消失了,她浑身散发着莹亮的光,绒毛似的发丝随着她的低叹微微飘动着。
“etanddansnuit,toutsendolit,jcvislescieux……”
“是有歌词的,不是英文,听不懂。”瀛瀛轻声跟着哼唱旋律。
“黑夜里,万物沉睡,我看见天堂,在我紧闭的双眸之前,沉静中,我寻找到真理,宛如一朵花,而花朵恰似我心……”
在绝妙天籁的音色中,缠绕着费巽人抒情磁性的、宛如吟诗般的诵吟声。
瀛瀛惊异地望着他,有一瞬的迷惑。
“周遭的氛围轻盈、轻盈,而色彩散发无穷尽的温柔……”
他紧紧扣住她的视线不放,缓缓随着低回优美的旋律,直接将歌词翻译吟诵出来。看着她亮灿灿的瞳眸,他深深感觉到有种舒缓的、充实的、饱满的情感,在心中每一个隙缝里慢慢苏醒了。
第七章
空心人篮!
瀛瀛维持着最后一秒投篮的优美姿势动也不动,出神地看白云流动的样子。
脑中在想什么?连她自己也不大清楚,只知道自从那天搭费巽人的便车回家以后,她就觉得思考力完全被扰乱了,灵魂常常莫名其妙地出窍,到天外游荡了半天才回来。而莎拉布莱曼天籁般的歌声总不停地在耳边回绕,但那只是背景音乐而已,真正低回在她心底深处的,是费巽人低沉、感性和微带着慵懒的磁性嗓音。
“黑夜里,万物沉睡,我看见天堂,在我紧闭的双眸之前,沉静中,我寻找到真理,宛如一朵花,而花朵恰似我心……”
忽然,有人自身后猛地抱住她,狠狠地把神游的她吓了一大跳。
“瀛瀛,你触电啦!”石田樱紧紧抱着她,嘻嘻笑问。
瀛瀛慌忙挣脱她的怀抱,背部贴着另一个女孩柔软丰盈的胸部,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别抱得那么亲热,好不好?”她跨出一大步保持距离,经过刚刚零距离的接触,兴起她对女生胸部尺寸的好奇心,忍不住偷瞄石田樱的胸部好几眼,目测尺寸起码有c罩杯大。
反观她……虽然不至于是太平公主,但打起球来是属于那种不容易晃动型的,和石田樱站在一起,不知情的人说不定会以为她们是一对情侣。
长这么大以来,这是瀛瀛第一次对自己曲线不玲珑的身材感到泄气。
“瀛瀛,你看我的眼神变得好大胆喔,该不会突然被我电到了吧?”石田樱睁大水汪汪的眼睛,娇嗔地说。
“你想太多了。”瀛瀛送她一个大白眼。
“应该是你想太多了吧?”石田樱呵呵轻笑。“你刚刚在想什么?表情像个呆子一样,篮球滚出球场了也不去追。”
“我在想我病了。”她用中文低声咕噜地说。
“你说什么?”石田樱听不懂。
“没什么。”瀛瀛深吸口气,状似不经意地问:“樱,你有没有谈过恋爱?”
“当然有啊,高中的时候。”她理所当然地说。
“那是什么感觉?”瀛瀛开始集中精神。
“感觉……”石田樱侧头一想,甜甜笑说。“很甜蜜呀,每天都在享受心跳加?br/>